陶青鱼这一晚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曾今熟悉的床铺现在睡起来也忽觉有些不习惯。他索性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屋子, 等听到鸡鸣声响起时,才堪堪睡着。

  第二日一早,陶家人天不亮就起床。

  陶青鱼正睡得熟, 然后就被他小爹爹掀了被子叫醒。

  “还睡,起来收拾收拾该走了。”

  陶青鱼迷茫眯着眼睛看他小爹爹,双眼像被黏在一起, 难以睁开。

  方雾拍拍他脑袋:“别傻坐着了,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县里。”

  “知道了……”陶青鱼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他艰难爬起来, 打开窗户让凉风一吹, 顿时清醒了一半。

  吃过早饭, 陶青鱼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光。

  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沾着泪花,慢吞吞地随着他小爹爹一起走路上县里。

  早春雾气重,路两边又多山林。走过一截, 睫毛上甚至蓄起了露水。

  眼睛一闭,就能感觉到眼缝沁出来的凉意。

  走了一半,陶青鱼脚丫子隐隐发疼。

  他摇晃着走到他小爹爹身边, 拉着他衣角借力。

  方雾牵住哥儿手腕, 好笑问:“这就走不动了?”

  陶青鱼点头:“脚疼。”

  “看把你给娇气的。”方雾嫌弃。

  陶青鱼吸了吸被冷风吹得不舒服鼻子, 小声道:“我只是很久没走了, 多走几次就好了。”

  “还多走几次?”方雾拉着他,“要有车, 你以为我们愿意走。”

  “既然现在日子好过, 就别想着再过回以前的苦日子。脑子都不灵光了?还想着又去遭这个罪。”

  陶青鱼从善如流点头:“小爹爹你说得对。”

  “那咱家现在条件好点了, 去县里这困难事儿, 花点银子也可以解决。”

  方雾看他:“又有什么主意?”

  “买牛啊,咱家有现成的板车。套上牛不就可以不用自己走了。”陶青鱼看向边上闷头往前的汉子, “爹你说是不是?”

  陶大郎道:“牛不便宜。”

  “但家里挣钱不就该添点东西。”

  “正好快春耕了,地里要人,铺子里也要人。总不能你、三叔还有小爹爹,再加上二叔一家全丢了手里的活儿回去挖上半个月的田吧。”

  “买了牛,上下县里方便不说,地里的活儿也轻松些不是?”

  陶大郎是有这个想法,全家也通了气儿的。

  “可家里春耕有人,但缺好地。”

  “哪有那么多人轻易就卖了自家良田的。倒不如先买牛,到时候要买田缺钱我帮你们垫垫就是。”

  方雾戳他脑门:“哪能这样,从流听到了不说你。”

  陶青鱼:“嘿!他敢说我吗?”

  几人听了一笑。

  陶大郎问:“老三,你怎么看?”

  陶兴旺闷头道:“我听大哥的。”

  他大哥现在醒了,陶老三觉得自己也不用动什么脑子了。一天干活就费点力气,比他哥睡着的时候轻松了不止多少。

  陶大郎后半程一直在想,最后看哥儿已经累得趴在他小爹爹肩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

  他道:“成,等会儿就去看看。”

  陶家人都是打定了主意就不耽搁的人,说买就买。

  上了街,赶着牛市开门,陶大郎赶紧跟陶兴旺一起去看牛。

  陶青鱼跟着他爹一块儿,凑热闹。

  鸣水县牛市在枇杷巷北边,这里不仅有牛,还有骡子、驴、马等等。再外面一点是卖的活鸡活鸭。

  里面一股牲畜的粪味儿,好在是早春,味道没夏天那么冲。

  陶青鱼稍稍屏息,跟着他爹往里面走。

  正值春耕,牛市生意也比平日好些。不过大多是租牛的,买牛的倒少。

  他们鸣水县在南边,多水,牛市上卖的几乎都是黑色的大水牛。

  牛被照顾得很好,脚下铺着干草,皮毛油光水滑的,眼睛也清亮精神。

  牛贩子这会儿生意还没开张,聚在一起靠在栓牛的栏杆上闲侃。

  见了陶大郎来了,几个牛贩子立马迎了上来。

  “陶老大,租还是买?”为首那个中年汉子一开口,其余人对视一眼,就知道今儿这生意落不到自己手里了。

  “张哥,买牛。”

  陶青鱼不解地看向他三叔。

  上来就说买,不多看看?

  陶兴旺对上哥儿迷茫的眼神反应了会儿才道:“你爹以前卖鱼认识的兄弟。”

  陶青鱼扬眉。

  他爹人脉还挺广。

  陶青鱼:“不会被坑吧。”

  陶兴旺闷声道:“坑我都不会坑你爹。”

  陶青鱼嘿嘿一笑。

  他们老陶家,就三叔脑子最不灵光。

  牛市上的牛都在官府那里登记过,陶家买了牛还得去官府一趟。这是为了方便耕牛的管理,以免出现随意杀卖耕牛的情况。

  他爹在牛市没待到两刻钟,一头刚成年的大水牛就被买了下来。

  加上他兄弟帮忙介绍的卖犁头的铺子,他爹靠着人脉愣是省下了几两银子。牛跟犁头也刚好的凑个整,花了三十两。

  陶大郎给钱给得干脆。

  他们走的时候他那牛市的兄弟还笑着邀他一块儿喝酒,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陶青鱼之前跟着他爹卖了那么久的鱼,竟然都知道他什么有这么个兄弟的。

  买牛登记也没费多少时间,牛买回来之后套在了河边的柳树下,等下午回去的时候,他们再牵回去。

  陶青鱼在铺子里晃悠一圈儿,然后因为呵欠连连,被他小爹爹赶回去睡觉了。

  回院子前,他先去隔壁看了眼他舅。

  他撑在自个儿做出来的大木海,正在看不久前才选出来的鱼苗。

  金鱼是人工选育出来的,一尾品质好的金鱼,在长到一旬后就开始进行挑选。

  木盆里是今年繁育出来的小鱼苗,细得跟叶芽似的。

  几个小盆里都是陶青鱼熬了几日,用瓷白的小勺子盛着,一尾一尾挑出来的。

  他见他舅舅盯着鱼苗看区别,眼睛瞪成了斗鸡眼,他哈哈一笑,在他舅舅要收拾他时撒腿就跑了。

  选苗是个经验活。

  发育不好的,比方说身子歪曲,眼残尾残,单尾、歪尾等等,都需要挑选出来。

  这既费眼又费神。

  在盆边一蹲就是一日,还费体力。

  这事没诀窍,急不来,等他三叔慢慢看个几年,自然就会了。

  回到小院儿后,陶青鱼立马钻被窝里。舒服地蹭了蹭沾满了淡淡木香的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窗内光影变换,陶青鱼一觉睡到中午。

  整个人像吸饱了水的禾苗,精神抖擞,气色红润。

  他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干脆拉上他养鱼养得废寝忘食的舅舅去铺子里蹭饭。

  一路上,他舅舅不停地问:“鱼哥儿,第一盆选出来的鱼怎么全不能要了?”

  “那第二轮选出来的鱼我看着问题不大,要不留下试试?鱼脑袋只是歪了一点,尾巴短一点,没准人家能长回来呢?”

  陶青鱼就听着他一直叨叨了一路,进了铺子立马扔下人进去干饭。

  他舅舅偏偏跟求学若渴的书呆子一样,还抓着他不放。

  陶青鱼要不是看在他是他舅舅的份儿上,早躲人了。

  吃完饭,他迅速撤离。

  进了家门就把门锁了,看他舅舅还进不进得来。

  等到下午,门被敲响。陶青鱼还以为方问黎回来了,一开门,结果是他舅站在门外。

  陶青鱼吓得要拍上门,方雨气道:“小兔崽子!你关一个试试!”

  “不关不关,老舅你有何贵干?”

  “你小爹爹让我跟你说一声,过两日青书定亲,叫你回去一趟。”

  “哈?”

  方雨很不满自家外甥对自己的态度,黑着脸凶道:“耳朵聋了?!你大弟弟定亲。”

  陶青鱼乖笑卖好:“听到了听到了。”

  “舅舅你赶紧回吧,回去晚了小心舅母不给你开门。”

  方雨:“闭嘴吧你!”

  *

  怎么忽然陶青书就要定亲了。

  陶青鱼估摸着算算,他弟今年十七还是十八了?也不知道跟谁家的姑娘定的。

  陶青鱼正想着事儿,又听门外过了一群人。

  他站在门边瞧了眼,阿修真带着他夫郎过来。

  阿修道:“主君。”

  陶青鱼将门拉开,目光落在对面。

  “许家怎么这么热闹?”

  阿修压低了声音道:“他家哥儿过几日说亲,族辈都叫过来商量定亲事宜。”

  陶青鱼一惊:“也定亲?跟谁家?”

  阿修:“不知道。”

  陶青鱼想了想陶青鱼跟许棋两人凑在一块儿……他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让两人进门坐,陶青鱼弄了些瓜子点心出来。

  现在阿修娶了夫郎,他也多了个说话的人。往往是阿修过来做事,祁薄荷就跟他闲聊。

  一来二去,两人也玩儿在一块儿了。

  不过显然,阿修的夫郎比他的消息灵通不少,祁薄荷抿了一口茶道:“许家说的人家是闻家。”

  “闻……”陶青鱼回忆了下,“鸣凰酒楼的东家?”

  祁薄荷温温柔柔一笑。

  “是,听说他家嫡子跟庶子一天定亲,嫡子定的是这许家,庶子定的是你们宝瓶村的人。”

  “谁啊?”

  “也是陶姓,不过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小鱼小鱼!”门一下被推开,陶青鱼转头,忽然就被秦竹扑过来挡住了视线。

  陶青鱼将小哥儿按在旁边。

  “你来得挺巧。”

  “薄荷。”秦竹转身又给了祁薄荷一个大拥抱。

  祁薄荷给秦竹递上手帕,温柔笑着。

  自从他嫁了阿修,便跟陶青鱼来往频繁。久而久之,也跟秦竹一块儿玩儿起来了。

  阿修是方问黎的小厮,周令宜是方问黎的兄弟。

  算来算去,他们三个怎么都能玩儿到一起。

  秦竹抓了帕子往头上一抹,随后压低声音道:“猜猜我知道了什么?”

  “猜不到。”陶青鱼不给他捧场。

  祁薄荷温柔一笑,像小白莲盛开,漂漂亮亮的。

  “小鱼你快说吧。”

  秦竹夸张地睁大了眼:“陶杏,小鱼堂弟,要跟闻家那个的玩儿得很花的小儿子定亲了。”

  陶青鱼一愣。

  祁薄荷也呆住:“闻家那庶子定亲的是……小鱼家的人?”

  秦竹重重点头:“你们刚刚也在说这个?”

  陶青鱼嗯了一声。

  秦竹拧眉道:“我相公说那闻二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有病,那种病……”

  他挪着凑近陶青鱼,纠结道:“看在你二爷爷的面上,要不告诉他一声?”

  陶青鱼摇头。

  这会儿想起来那天在万梅林里听到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他遗憾道:“恐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

  “难不成……”祁薄荷轻轻抵住唇,猜测道,“已经染上了。”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病?”秦竹笑嘻嘻往祁薄荷身上扑,跟个流氓似的挑起人小哥儿的下巴,怪模怪样地嗅了一口,“美人,如实招待……这档子事儿你怎知?”

  祁薄荷很瘦,那一截腰似乎一折就断。

  人似弱柳扶风,笑起来那张清秀的脸美得不行。他又喜欢脸红,所以秦竹很喜欢逗他。

  祁薄荷躲不开,只得告饶。

  他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道:“我……我以前常去鸳鸯楼卖东西,也见识了不少。”

  这也是陶青鱼为什么之前会在柳街那边遇到他。

  也就那边价格高,看他可怜也收他的东西,一来二去怎么都知道一点。

  这事儿阿修也是知道的。

  不过他忐忑地看着陶青鱼二人。

  却见陶青鱼始终笑盈盈的,秦竹还靠在他身上乱摸。祁薄荷也松开抿紧的唇,害羞般笑了。

  他从小没朋友,如今嫁了人,没想到遇到两个贴心的知己。

  他不似表面上这么无害,但小鱼跟阿竹似乎也不在意。

  祁薄荷拉下秦竹的手,轻轻道:“谢谢。”

  “谢什么?”秦竹迷茫。

  陶青鱼浅笑:“谢谢你逗他笑?”

  “嘿嘿嘿嘿,那就再来。”秦竹伸手,小圆脸上笑得阴恻恻的,看着不伦不类。

  祁薄荷直躲,实在躲不过,只能被挠痒痒挠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闹一通,好歹又重新坐好。

  他浑身无力趴在桌上,脸绯红,眼中还残留着几分笑意。他慢吞吞问:“陶杏是不是跟小鱼不合?”

  秦竹恨声:“他想抢小鱼男人!”

  陶青鱼默默点头:“这样说也没错。”

  祁薄荷皱了皱鼻子。

  “那干嘛还要告诉他,让他自食恶果吧。”

  秦竹轻轻戳他脸:“薄荷,你这话跟你长相不符。”

  祁薄荷一副柔弱可怜样:“我说什么了吗?”

  陶青鱼看他装无辜,噗嗤一笑。“算了,就当不知道吧。反正现在说也迟了。”

  他手杵着下巴,换了个问:“过两天我又得回宝瓶村,你们要不要一起?”

  祁薄荷眼睛一弯,矫揉造作道:“我要跟我着我相公哦。”

  秦竹垮脸:“我好不容易背完了书,才这一会儿能玩儿。”

  陶青鱼无所谓。

  “行吧,我就自己回。”

  “那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弟弟定亲我该送什么?”

  祁薄荷:“银子。”

  秦竹:“银子。”

  陶青鱼:“面子上总得有?”

  祁薄荷眼珠一动:“送布?”

  秦竹:“吃食。”

  陶青鱼将两个一综合:“那就买些糖果点心,外加几匹布,至于银子……他成婚时候给,如何?”

  两人脑袋一点。

  陶青鱼当即拍板:“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陪我买去?”

  “现在?”

  “凡是趁早。走!”陶青鱼一手拎一个。

  祁薄荷冲着厨房探头出来的阿修,轻轻摆了摆他白色的丝帕。“相公哦,我去去就回。”

  阿修笑容一柔。“去吧。”

  祁薄荷顿时跟吃了糖一样,晕晕乎乎,一脸红晕跟着他俩走。

  秦竹戳戳他脸蛋。

  “都成亲多久了,要不要这样肉麻。”

  “关你何事。”

  “哼!”

  陶青鱼摇摇头。

  幼稚!

  青书定亲,陶青鱼自然是重视的。有两个参谋在身边,他们从一条街逛到头,东西几乎就齐了。

  布选的是结实耐用的细棉布,买了两匹,一红一青。

  点心先定好,都是定亲用的那些喜饼喜糕,到时候直接来取。

  又转了一圈,没什么买的了,两人将秦竹送到医馆然后回小院里吃饭。

  天已经黑了,祁薄荷跟阿修吃完了就离开。

  陶青鱼沐浴出来,披头散发掰着手算着方问黎何时回来。他都忘了,今日是他离开的第几日了。

  数着数着,陶青鱼靠在枕上睡熟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摸到身边有人,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流氓钻被窝。

  结果摸到熟悉那张脸,他翻身往人家怀里一钻,手下意识往那硬邦邦的腹肌上摸。

  比流氓更像流氓。

  “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不想待在山上。”

  陶青鱼手肘撑起来,挪到他胸口趴着:“那你明早岂不是很早就要出门?”

  方问黎闭嘴了。

  陶青鱼心里又高兴又心酸。

  他在男人肩窝拱了拱,也不敢再闹他。“睡吧睡吧,明早我送你。”

  说完这话,陶青鱼靠着方问黎睡得更沉了。

  他也不知道方问黎回来是如何发现锁了门,又是如何直接翻墙进家门的。

  次日一早,方问黎一动陶青鱼就醒了。

  他打着呵欠爬起来。

  方问黎要哄他睡,陶青鱼直接往人身上一挂,念道:“家里没什么事儿,你回来一遭多麻烦。让我送送你嘛。”

  “没事。”

  陶青鱼又黏糊糊地亲了下方问黎的下巴,然后从他身上下来,去套马车。

  天还漆黑,将人送到山脚下时,陶青鱼看到山下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陆续往山上爬。

  他目送人离开,才打着呵欠回家。

  但事儿就是这么巧。

  他们住在进福巷,这边住着的人家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有钱的。陶青鱼刚拉着马车到巷口,忽然就见一个人从一家三进院的后门悄摸跑出来。

  那人正好迎面冲着他走来。

  陶青鱼就看着这哥儿将马车来肩膀一哆嗦,低着头匆匆离开。

  陶青鱼嘀咕:“要是二爷爷家知道这么好好一个哥儿钻人家里一大早又离开,怕是要气得厥过去。”

  转念一想又不一定。

  “没准照着黄氏那歪脑子,还得指着哥儿夸两句,鼓励人家的再接再厉。”

  他长叹一声。

  他觉得二爷爷一家脑子都有问题。

  他只当不知,万一挑明了照着陶杏的脑子,还要连带自己一块儿恨上。

  *

  两日后,陶青书定亲。

  陶家的人都要回去。铺子里就只剩元大虎一家。

  陶青鱼想着今日方问黎正好休沐,他打算在村里吃过午饭,就回到县里。

  枇杷巷铺子。

  陶家人走后,元大虎一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早上最忙的时候过去,元大虎坐在店里面休息。

  正就着外面绵绵春雨打瞌睡,铺子里又进来一个人。

  元大虎下意识招呼:“客人,吃点什么?”

  “大哥,是小弟我啊。”元老幺得意看着自己大哥一家,活像看什么肥肉,“怎么,几年不见,认不出来了?”

  元大虎一家齐齐一惊。

  “元老幺!你怎么出来了?!”

  元老幺大声笑出来:“大哥这是不欢迎小弟我了?小弟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大哥一家啊。”

  他背着手,转悠着打量起这间铺子。如主人一般,又想往后头走。

  元大虎往中间一站,黑着脸拦住他。

  “元老幺,这可不是元家的东西!”

  “大哥,跟我就别见外了。”元老幺吊儿郎当往边上一坐,“我可打听了,这卖鱼丸的生意,可不知多红火。”

  “你都做了这么久了,我不信你没学会。”

  他市侩地笑道:“弟弟我是来帮你的,你怕什么?”

  “元老幺!”元大虎气得直接拽住他衣领。

  元老幺笑容一收:“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就忘了爹说的话了。”

  “你还好意思!是谁把爹气死的!”元大虎一拳打过去。

  元老幺嘴上一疼,他不怒反笑。

  “大哥,你打我?”

  “你给我滚!”元大虎将他扔出铺子,“再让我看到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元老幺爬起来:“你当我怕你。”

  元大虎:“这可是书院夫子的铺子!”

  元老幺眼珠一转,笑着道:“我当然不会动。”

  “大哥,小弟先告退了。”他怪模怪样拱手,随后拐弯消失在西街。

  元大虎媳妇担忧地抱住两个孩子:“相公……”

  元大虎:“别怕,他不敢。”

  元家两兄弟。

  老大不受宠,老幺往死里宠。元大郎娶了媳妇后为了家里就出来做活,但弟弟是个混混,成日里惹事。

  偏偏两个老的向着,元老幺从最开始的偷鸡摸狗变成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后头因为欺凌到一个富家哥儿的身上,被人送进了牢房,那富商家又让陶家赔得个底朝天。

  老两口听闻这事儿,直接气没了。

  元家卖田卖地才还了债。

  而他为了养活自己一家,只能带着全家人出来当长工。

  本以为就此摆脱了元老幺,好好干活就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这个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人又被放出来了。

  元大虎一家脸色灰暗。

  只想想,就知道以后得日子又是怎样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