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卖不卖吃食, 这会儿咱家鱼塘里的鱼都还未长大,哪来那么多的鱼?”陶有粮率先发话。

  陶青鱼坐在堂屋门边,手放在膝盖上。

  他道:“起先要鱼不多, 可以去河里捕。”

  “若卖得好,再去订鱼。批量买鱼该是便宜一些。”

  陶有粮见哥儿胸有成竹,知他对这门生意考量得差不多。面上更慎重了些, 又问:

  “你那小食摊打算如何做?”

  “我想着先拉了炉子过去简单搭个台子。看卖的情况如何,可以的话后头再让木匠帮忙打个小推车。”

  “这小推车既可以放炉子, 也能放调料。就跟一个可以移动的灶台一样。人站在后面操作。要走的时候底下有滚轮, 推着就能走。”

  陶有粮听着听着, 眼中精光一闪。

  “莫不是街上卖小食的都可以用上?”

  陶青鱼点头。

  陶有粮忽然道:“何不我们自己先做出来?”

  陶青鱼一愣。

  这小推车简单实用,还省力气。街上摊贩那么多,大多是挑着担子出来卖吃食。

  若小推车能卖,也是一笔买卖。

  自家爷年轻时候种地、卖菜卖鱼、杀猪, 篾匠还有木工……什么没做过。

  几个叔跟他爹继承了手艺,或多或少也会点。

  这小推车也不难,捣鼓捣鼓说不定就做出来了。

  陶青鱼嘴角扬起, 眼中泛着光。

  “也行, 我等会儿把图纸画出来。”

  陶家自己做, 能省一笔是一笔。

  老爷子扶着胡须咧开嘴。

  陶兴旺看他爹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闷声道:“这鱼丸是要捶,咱家就这么个地儿。只要一做其他人家容易偷学了去。”

  方雾斟酌问:“要不然把后院收拾出来?”

  陶家后院也种了点菜, 再放了陶青鱼的那两个大木海。位置虽然不大, 但墙面高。

  家里养了小黄。

  这狗儿警惕得很, 有点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听, 也比在前院好些。

  杨鹊肩膀靠着自己男人,听方雾的话后眼珠转了转, 落到陶青鱼身上。

  “那哥儿的金鱼放哪儿?”

  “我带回县里吧。”陶青鱼道。

  金鱼本来就是他养着玩儿的。

  家里人虽然喜欢,但也没养鱼的爱好。

  当初打这两个木海,就是家里几个叔还有陶青鱼的爹纵着,辛辛苦苦爬上砍树又拉回来给做的。

  陶青鱼现在不常在村里,这东西放在这里岂不辜负,还是带去县里比较好。

  陶家人齐齐点头。

  陶有粮道:“那就把后院收拾出来。”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儿,道:“不过虽然在后院做,平日里收拾东西也得小心。”

  “还有,嘴巴捂严实了。”

  任谁家隔壁住了一家尤家这样的奇葩,都得小心谨慎。

  何况是能赚钱的买卖。

  “我们知晓。”大伙儿道。

  陶有粮道:“那成,这买卖先试着做。”

  “鱼哥儿说说,除了这些还要准备什么?也好一块儿备齐了。”

  陶青鱼点头,道:“麻烦爹爹跟小三叔做点虾油出来,再看看如何调味最合适。”

  “然后还需要大石臼,方便打鱼丸。”

  “这个我去问问你二叔。”陶兴旺道。

  石臼常用来捶打各种东西。

  大型石臼酒楼里做肉丸子才用得多,寻常人家没这个大物件。

  陶青鱼笑道:“那就差木炭。”

  方雾道:“家里去年冬天烧的木炭还剩点儿,不够就再烧。”

  若是县里花钱买,木炭可不便宜。

  陶青鱼一笑。

  “暂时就这些。”

  陶有粮道:“成。哥儿先把推车的图纸画了。我去你舅公家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木材,这就开始做。”

  方雾看了一眼杨鹊道:“那我们捞虾,炸虾油。”

  邹氏慈爱笑着道:“后院我先收拾着,哥儿到时候叫人把鱼拉走就行了。”

  陶青鱼看他们主动各自领了活儿,笑得露出虎牙尖尖。

  方雾起身路过,手指点点哥儿的额头。

  “快去画图纸,画完帮你奶。小呆子。”

  陶青鱼抓着方雾的手脸一蹭。

  “还不是你生的。”

  方雾笑骂他:“伶牙俐齿。”

  陶兴旺起身,一副老实样问:“鱼哥儿,那种的那些菜还卖不?”

  “卖什么卖!”陶老爷子瞪着自己木头脑袋的三儿,“卖鱼丸不得用。”

  陶青鱼笑弯了眼。

  他三叔脑子一根筋,没少被他爷凶。

  他起身溜走,先去画图纸去了。

  因着从小展现出来的各种“天赋”,家里人对他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玩意也并不惊讶。

  时间久了,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陶青鱼在家说的乱七八糟各种主意,他们也乐意跟着去实践实践。

  多半时候都能成。

  不成的话,只当是宠着自家哥儿玩儿了。

  *

  五月中旬。

  家里种的油菜少,只用了半日收上来之后地里的活儿又松快些,庄稼只需要时不时地照看。

  趁此空闲,陶家人铆足了劲儿做手头的事儿。

  陶青鱼在村里一连呆了七日。

  不是在家跟方雾研究怎么把鱼丸做得更好就是去河里打鱼,村里常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但这七日里始终不见方问黎过来。

  也因此,村里开始流传他们夫夫不和,甚至是已经和离的谣言。

  陶青鱼不跟村民们交流,但免不了从路上走过时,总能见一群闲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晒谷场上,落日西斜。

  茂密的银杏树如巨人站立在晒谷场一边,闷热的风扫过,树叶沙沙响起。

  今晚多半要下雨。

  晒谷场上,好几家人在收着油菜籽。

  陶青鱼穿着专门干活的粗布衣服,头发的全用粗布绑上去。

  油菜籽圆滚滚的容易跑,这细致活被方雾跟杨鹊包揽。

  陶青鱼则在一旁将自家晒干透了的油菜杆子几扎一捆绑好,好让自己三叔扛回去。

  他一身细汗,发丝黏在额角。脸上泛红,显得有些狼狈。

  虽是个哥儿,但手上却利索极了。

  放眼整个晒谷场,要不是他身量虽高挑但也偏纤细些,换个不熟的人来定要怀疑他是个汉子。

  谁家哥儿有陶青鱼这么能干。

  不过再能干又如何,这都回来几天了,也没见他男人找来。

  见方雾跟杨鹊收拾东西走了,一旁的人忍不住了。

  那婶子问:“我说鱼哥儿,你不是都成婚了,还跑回来做什么?”

  “就是,你那夫家不说?”旁边另一个夫郎也道。

  陶青鱼撑着腰站直。

  他目光扫过一旁看好戏的人,笑得亮眼弯弯,瞧着很是乖顺。

  “瞧婶子、阿叔问的,我回自己家又不是往什么别的汉子家里钻,哪能不许。”

  众人一听,立马在心里骂了一句。

  看陶青鱼还笑眯眯的,皆是避开他的眼神,不敢再开口。

  呸!不知廉耻。

  这鱼哥儿真是把他小爹爹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陶青鱼笑容一敛,看道自家三叔过来,提溜着油菜杆往他三叔肩上一放。随后自己拿了最后一捆回家。

  “别听那些人乱说。”

  陶兴旺整个人被油菜杆遮住,说出的话闷声闷气。

  陶青鱼无所谓道:“他们敢说我就敢回。”

  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还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

  只几日,陶家将要的东西也全都备好了。

  月明星稀,天色已晚。酝酿了一下午的雨也如黄豆般砸下来。

  陶青鱼正厨房做鱼丸。

  他小三叔烧火,他跟他小爹爹在掐丸子。

  现在只剩小半盆,做完这些待明日一早就要上县里卖。

  陶家院门紧闭。

  小黄趴在灶屋门口,脑袋搭在门槛盯着外面。

  忽然它耳朵高高竖起,暖黄色的耳朵像炸好的黄金锅巴。

  “呜汪!”小黄低低呜叫,尾巴也缓缓摇动。

  陶青鱼往外瞧了一眼,没什么人。

  忽然,院门被敲响。

  小黄尾巴直接摇出了残影。

  “我去看看。”陶青鱼洗了手去开门。

  正纳闷这时候会有什么人上门呢,开门后却直接愣在原地。

  “你怎么……”

  方问黎撑着伞,看着哥儿。

  眸子黑漆漆的,虽是笑着但陶青鱼却觉得有些渗人。

  “鱼哥儿,是谁啊?”屋里杨鹊问。

  “是方问黎。”陶青鱼匆匆回了一句。

  他让开门,却见方问黎依旧不动。

  陶青鱼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下意识示好,伸手去拉方问黎的手。

  方问黎瞥他一眼。

  眼睛深沉似海,气场全开。

  陶青鱼心惊,立马站直了不敢动。

  “七天没回家。”方问黎轻飘飘道。

  陶青鱼抿唇。

  “走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方问黎冷笑。

  陶青鱼被他笑得一颤。悄悄抠紧了袖口,眼神游移。

  他只是没想到。

  不过他要是说了,方问黎会更生气。

  “鱼哥儿?”屋里又问了声。

  陶青鱼小心翼翼试探着去拉方问黎的手,下意识用起了对家里人的那套。

  两个手指捏住方问黎食指。

  像小鱼咬钩,若即若离,试探了好几下才缓缓收拢。

  他收拾微微使劲儿,将人带进院门。

  随后立马将门关上。

  一回身,方问黎还站在原地。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身上。

  屋里的人见哥儿在儿婿面前那姿态,了然地笑了笑。

  哥儿要挨管了。

  他们摇摇头,只当没看见,回去继续忙活。

  陶青鱼看方问黎斯斯文文叫了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好,转身对自己又是那低气压的姿态。

  他心一横,干脆直接方问黎拉去后院。

  后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鱼丸打完了,这后院没人,只剩一盏还没来得及吹熄的油灯。

  陶青鱼松开方问黎的手。

  仔细想了想自己的问题,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忘了。”

  方问黎看着哥儿圆亮的双眼。

  他晚上回到家后没见着人还以为哥儿又出事了。差点就叫上人找去了。

  结果还是阿修告诉他,哥儿已经回村里七日。

  是他留不住人还是哥儿不喜欢那地方?

  越想越糟糕,他甚至想直接拿着绳子将哥儿绑回去。

  头脑一热,冒着黑就赶了过来。

  可此时见了小心翼翼的人,他又瞬间没了脾气。

  他绷着的心气儿一散,微微有些疲惫。可想着哥儿这般不说一声就走的做法,又想狠狠将人敲打几下。

  方问黎依旧淡着眸子,对哥儿的示好没有踩着台阶下去。

  他问:“哥儿与我成亲,可是有一点将我这个相公放在眼里?”

  陶青鱼急了。

  他攀着方问黎双臂道:“没有的事儿。”

  方问黎眼里露出几分痛色:“我以为我全心全意对哥儿,久而久之总能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我想错了……哥儿不喜欢那个地方。”

  陶青鱼吃软不吃硬。

  要方问黎现在凶他,他能立马凶回去。

  但美人夫子眼眶都红了,字字透着委屈,可怜极了。

  陶青鱼还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心揪,也莫名慌张。

  “我、我……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忘了跟你说一声而已。我也没有不喜欢那个地方!”

  “是,哥儿没有不喜欢那个地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是我贪得无厌。”

  方问黎眼含疲惫,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发白。

  疲惫是真的疲惫。

  眼眶发红也是因为今日上了课惹的。

  白……纯粹是夫子肤白。

  陶青鱼见他这副孱弱样,心里一惊,连忙过来搀扶着他。

  “你没事吧!”

  额头贴上来哥儿的手,方问黎恹恹垂眸。

  他看着哥儿眼里真心实意的担忧,嗓子微哑道:“不劳哥儿费心。”

  他试图站起,但陶青鱼真是急了。

  “你别动!”

  “我错了还不行嘛!”

  “下次我离开小院之前一定跟你说。”

  方问黎苦笑一声道:“哥儿说话不算话,叫我如何能信。”

  陶青鱼被他急得跳脚。

  盯着这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就是来克他!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

  方问黎望入陶青鱼眼中,轻声道:“哥儿明明说过,在家等我的。”

  陶青鱼一噎。

  他说过?

  约莫说过吧?

  他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没有下次。”

  “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方问黎疲惫摇头,还单手握拳抵着唇,闷咳了几声。

  “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去。”

  “不许犯倔!”

  “不去,哥儿不用管我。”

  “方问黎!我错了,真的错了。”陶青鱼被他磨得欲哭无泪。

  方问黎背影凄凉,要往外面走。

  陶青鱼一把拉住他,几乎是吼着道:“相公!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好不好?”他担忧望着人。

  灶屋里两人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手里的鱼丸扑通一下,直接掉进盆儿里。

  他俩反应过来,无奈地相视一笑。

  这哥儿……净让人操心。

  出来都不知道跟自己相公打一声招呼,怪不得这么晚了儿婿还往这边跑。

  陶青鱼眼巴巴地看着人,急得脸都红了。

  方问黎停下步子。

  陶青鱼立马抱紧了他的腰,仰头看着人。

  他从来没觉得哄人这么难过,说话真诚得不行:“我错了,没有下一次好不好。相公?”

  方问黎压低眼睫。

  紧盯着哥儿,声音暗哑:“只此一次。”

  陶青鱼立马点头。

  “只此一次!”

  方问黎脑袋往哥儿肩上一放,拥着人手臂收紧。

  紧得陶青鱼发疼。

  陶青鱼从这个拥抱里,感受到了几分后怕。他微微滞住,心里愈发自责。

  真是奇了怪了。

  犹豫了下,他缓缓抬手顺着男人后背,展现出了在他小爹爹面前才有的乖顺。

  “别气了。”

  “嗯。”方问黎闭眼,额头轻蹭哥儿的脖颈。

  书院忙了一天,下山后在家不见人又着急一阵。后面不放心,又摸着黑赶过来。

  他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情绪剧烈起伏,这会儿确实累了。

  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感受到哥儿的存在,方问黎才放心。

  没多久,他直起身。

  还有长辈在家里,与哥儿在一边呆久了不合适。

  他与哥儿出去,知晓明日一早陶青鱼就要起来去卖鱼丸。自己也打算跟着他早起。

  “没什么事儿了,快去歇息吧。”方雾将煮好的鱼丸仔细存放好。

  杨鹊打了个呵欠,率先离开。

  灶屋里的灯灭了,陶青鱼带着方问黎进自己的卧房。

  屋子小,床也小。

  两人脱了衣服躺上去,身体轻微一动就能挨着。

  方问黎干脆将哥儿直接搂进怀里。

  陶青鱼也不挣扎,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许久没闻到方问黎身上的味道,这会儿还真有点习惯了。

  *

  次日一早,天不亮陶青鱼就爬了起来。

  方问黎睁眼,随着哥儿一起起身。

  屋外陶兴旺已经将东西都放板车上。两人只稍微洗漱,垫垫肚子后立即出发。

  这个季节已经不冷。

  要是天气好,走着走着就能在路上看到东方一点点升起的太阳。

  不过今日云多,多半看不见。

  路上也不好走。

  虽是来往村子与县里的大路,但也是泥土路。

  下雨后道路泥泞,行人跟牛马将路踩得坑坑洼洼,干了之后保持着原样,颠簸得不行。

  方问黎第一次跟着哥儿起这么早赶路去县城。

  他跟在哥儿一旁,帮忙在后头推着板车。

  天还黑着,方问黎只能听见哥儿的喘息,偏头看到那格外明亮的眼睛,他道:“以往也是这么早起上县里卖鱼。”

  “是啊。路上要走一个多时辰,不赶早到县里客人就没有了。”

  方问黎呼吸稍乱,问:“累吗?”

  陶青鱼转过头,看着方问黎的轮廓他笑了一声道:“你累不累?”

  方问黎道:“现在还好。”

  “那我也还好。”

  “都做习惯了的。”

  方问黎轻笑了一声,夸道:“哥儿真厉害。”

  他的哥儿像野草,在荒芜中生长。

  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甚起眼,但他却因缘巧合与哥儿有了交集。

  越是了解,越偏爱得紧。

  *

  走到县里,天已经亮了。

  交了摊位费后,陶青鱼将东西直接摆放在人流量大的菜市口。

  将板车停好,车头矮下去的那一方用背篓垫一垫弄平了。上面再搭上几根凳子加木板,现成的案台就做好了。

  陶兴旺那边生火,将锅里的水烧开。

  陶青鱼在背篓里翻找出以前用过的木板,上面的痕迹被用水擦干净了。

  他往方问黎跟前一放,弯着眼将笔递上。

  方问黎笑看他一眼。

  “写什么?”

  陶青鱼立马道:“现打鱼丸,十文一份。今日开业特价,八文。”

  粉笔擦着木板,沙沙声似暗杂着韵律。

  陶青鱼看他笔走龙蛇,不得不再次感慨方夫子写得一手遒劲好字。

  待他写完,他手指点了点最下面。

  “再写两个八文。”

  “要明显。”

  方问黎扬眉,听了哥儿的话落笔。

  如此,一块新鲜的标价牌就出来了。不识字的见了,怕是以为这里可以代写书信。

  陶青鱼将其支在摊位前。

  锅里的汤沸腾,陶青鱼将用纱布遮盖的白色丸子揭开一角。

  有见了新奇的客人走上来,看了一眼木牌就叫上一份。

  这种的一般就是不差钱儿的。

  陶青鱼招呼客人,陶三叔便煮鱼丸。

  要说厨艺,三叔都比自己强点儿。

  不过按照他小爹爹的配方来,加上今早方问黎尝了之后点了头,这味道就错不了。

  哥儿忙着,方问黎看了自己一身脏污。跟哥儿说了一声先回去换身衣服。

  他上课穿的是长袍,去哥儿家不便,也就没换。

  来时帮忙推了板车,衣摆沾了灰尘。这般不干不净坐在这儿,有些碍食客的眼。

  陶青鱼抽空对他道:“待会儿我要吃芋头烧鸡。”

  方问黎一愣。

  随后笑开。

  “好,我给你做。”

  “回去吧。”陶青鱼看着方问黎笑了,也跟着弯了弯眼。

  方问黎走这一趟肯定有些累了。

  说想吃芋头烧鸡,一是因为他真的想吃,二也是哄着人不要出来跟着他忙。

  方问黎一走,陶青鱼专心招揽食客。

  他瞧着那第一个已经端上了碗的客人,看他试探着咬了一口。吃着眼睛一亮,他就知道错不了了。

  “如何?”旁边没吃的客人问。

  “好好好!肉质紧实,弹而不散。鲜香顺滑,实乃丸子中的精品。”

  陶青鱼听到这评价扑哧一笑。

  这岂不是活生生的招牌。

  客人陆续围过来,这买卖成了!

  一份五个丸子,里面还加了新鲜的蔬菜。

  虽然看起来稍微贵点,但纯鱼肉做的。冲着今日开业这两文的优惠,来尝试的客人也不少。

  陶青鱼特意看了,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都是喜欢。

  尤其是小孩,见到丸子都走不动路。

  一份五个,一个上午过去,带来的一桶两百个丸子被售卖一空。

  今日卖的八文。有的顾客买得多的偶尔送了一个两个,营收就是差不多有三百文。

  才半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做到如此……

  陶青鱼跟自己三叔对视一眼。

  下次得多做。

  卖的过程中不乏有质疑这丸子不是鱼肉做的,陶青鱼只道是祖传秘方,是不是尝尝就知道了。

  多的他也不说。

  他一个做小本生意的,何必与人浪费口舌。

  今日头一天,没敢做太多,有些客人没吃到。陶青鱼再三保证还会来,客人才放他们离开。

  “三叔,去小院用了饭再回去吧。”

  陶兴旺笑呵呵道:“好,三叔去。”

  走过了人多的巷子,陶兴旺闷声问:“哥儿你说,这买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一下就被人学去了?”

  陶青鱼摇头道:“可能被学过去,但应该不会这么快。”

  “咱快点把生意做出名气,做成招牌,就算以后有人竞争也是咱家先做出来的。也还算有优势。”

  陶兴旺绷着脸道:“那回去再多做些。”

  陶青鱼叮嘱道:“这东西不好存放,两天就坏。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估摸着每次大集一千个差不多。”

  半个上午两百个,卖一整天一千个顶天。

  做出来卖不完的还可以直接按斤卖鱼丸。

  一斤鱼肉约莫二十个丸子,一千个要五十斤鱼。

  他们不打算每天上县里卖,那样做不出来,家里人也累。顺着大集来刚好挺合适的。

  到了进福巷,还没进屋就闻到各式各样的饭菜香。

  陶青鱼推开院门,就见方问黎捧着一本书坐在摇椅上翻看。

  身上的暗色袍子换成了清冷的白色,衣摆绣着几枝浅绿的竹纹。颜色不深,若隐若现。

  常年高束起的墨发微散,只松松垮垮系了一根发带。

  摇椅微晃,他坐卧其上。

  目光落在书中,神色淡然,气质清和。

  似枕山栖谷,餐云卧石的隐士。

  方问黎闻声看过来。

  见是他们,顿时笑了起来。

  像凛冽的寒冬瞬间转为春花烂漫的暖春,温温柔柔的。

  眼中传递出的欢喜灼得陶青鱼心中发烫。

  “回来了。”

  “愣着做什么?”

  方问黎放下书,缓步走来。

  三叔似没察觉他俩间的气氛,像头老牛吭哧吭哧绕过两人去放板车。

  陶青鱼看着眼中逐渐放大的脸,眼皮一跳。

  他伸手挡在那双招人的凤眼前。

  方问黎看着眼前哥儿手心的掌纹,他轻笑一声。

  拉下哥儿的手握在掌心,他对陶兴旺道:“三叔先坐着喝杯茶,饭菜马上就好。”

  陶兴旺老实笑着摆手:“我自个儿晓得。”

  他也不客气,翻开桌子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忙了一上午,带来的水壶早空了,他现在也渴得很。

  方问黎拉着哥儿去厨房,打了一盆温水。见哥儿又盯着他发呆,方问黎笑意放大。

  “为夫伺候夫郎洗手。”

  陶青鱼骤然回神。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脸瞬间变得绯红。

  见人还笑看着自己,陶青鱼喉结滚了滚,错开人视线慌慌张张接过他手中的木盆出去。

  “三叔,洗、洗手。”

  方问黎听到哥儿紧张的声音,眼波流转,长眉一挑。

  原来夫郎也喜欢好颜色。

  他低笑出声。

  可忽然间,眼底又浮上几分阴郁。

  也不知是不是该是庆幸,他那对爹娘给他生了一张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