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福巷。

  方问黎快速将人转移到自己的卧房。

  陶青鱼难受得脑袋往方问黎的肩膀上撞, 要不是腰间被紧箍着,人能直接摔在地上。

  “小爹爹,呜……小爹爹难受……”

  陶青鱼哭得眼泪不断。

  “马上就好。”方问黎温柔抚着人的背, 紧盯着周令宜。转脸冷若冰霜。

  “快点。”

  “不是在配解药了,你催什么催!”周令宜额头冒汗。

  秦竹着急,一会儿看看陶青鱼, 一会儿围着周令宜打转。

  撕拉一声——

  方夫子的衣服被扯开,半个精壮的肩膀露在外面。

  秦竹闻声转头, 周令宜将解药往他手里一扔, 捂着自个儿夫郎的眼睛就出了门。

  陶青鱼一口咬在方问黎肩膀。

  像凶性毕露的小兽。

  他瞳孔涣散, 泪珠坠连成线,人已是在崩溃边缘徘徊。

  虎牙刺破皮肤,方问黎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捏过哥儿的脸,半是强制半是哄地将药给人灌下。

  确保解药进了哥儿肚子, 他手一松,哥儿又重重咬住肩膀。

  血痕骤然加深。

  陶青鱼呜咽着,被折磨得不停掉着眼泪。他鼻尖跟眼眶通红, 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额发汗湿贴在脸上, 整个人汗津津, 仿佛刚从水中拎出来。

  方问黎紧紧抱着哥儿, 由着他咬。

  不停地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抚着哥儿后背, 等着药效起作用。

  院儿里, 周令宜往门里看了一眼。

  啧, 真能忍。

  小鱼老板坐在他兄弟怀里, 整个人小了一号。

  方问黎肩膀上被咬住,血像花汁一样流下, 沾染了雪白的中衣。

  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想也知道咬得多深。

  瞥见方问黎充满敌意的眼神,他心惊胆跳,又憋屈得慌。

  脑袋一偏,他骂骂咧咧地又从诊箱里掏出一瓶擦他肩膀伤口的药。

  然后气呼呼地抓着秦竹的手道:“咱回吧。”

  “可是小鱼……”秦竹不愿意走。

  “药效很快,放心。”

  药效确实很快。

  渐渐的,方问黎发现怀中的人不扑腾了。

  他侧脸枕在自己肩膀,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起伏得厉害,粗气急喘。

  方问黎感受到肩上的泪痕,默不作声抱着哥儿起身。

  怀中人不安地轻哼。

  方问黎一顿,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抚着哥儿的脊背,一动不动,抱了许久。久到外面阳光从西窗透入,他确认人睡熟了,才将哥儿轻轻放床上。

  他一个人去厨房忙碌,烧了热水给哥儿擦洗身子。

  自柜子里拿出早备好的衣服给哥儿换上,确保人已经无事,他开门出去。

  阿修已经等着了。

  “谁做的?”

  “赵家小姐。”

  “顾观茗呢?”

  “他没有说,是赵绮自己打探的。”

  方问黎敛眸。“动手吧。”

  “是。”

  *

  县衙。

  赵绮盛装打扮要出门,刚离了院子,就见他爹带着那个新纳的冯姨娘怒气冲冲过来。

  她心里一抖,故作镇定地迎上去。

  “爹……”

  啪——

  赵绮被赵成鹏一巴掌拍在脸上。赵绮摔在地上,她捂着脸,愣了一瞬,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爹……”

  “赵绮啊赵绮!你好样的!谁叫你去招惹方问黎的!我千叮咛万嘱咐,你偏不听。这下可好,这下可好!”

  “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赵绮看他爹生气时候的可怖样子,吓得肩膀发抖。拼命往后躲藏。

  冯姨娘做势去拉,但被赵成鹏一把甩开。

  赵成鹏拎起赵绮头发,气得说不上话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爹我都得对他方问黎敬让三分,你倒好……使些下作手段动他的人……”

  “啊!现在整个县里都在传我赵成鹏教子不行,县衙外面闹成一片!”

  赵绮往后挣扎,哭得大气不敢喘。

  “你、你是县令,还不如一个教书匠。”

  “你既然看不上教书匠,为何要死皮赖脸缠着人。我让你跟着白谨,你跟了吗?”

  赵绮脑子里瞬间蹦出那小贩说过的话,哭道:“他一天天早出晚归的,我又哪里遇得上!”

  赵成鹏一把松开人。

  赵绮趴在地上捂着手肘,低声哭泣。

  早出晚归……

  赵成鹏暗自思忖。又被耳边嘤嘤哭声搅扰得心烦不已。

  “既然你不愿意出去见白谨,那你就在家待着吧!”他甩袖便走。

  冯姨娘迈着小步子追上。“老爷,你等等我啊……”

  *

  方家。

  陶青鱼从混沌的梦中醒来,一身疲惫。他翻了个身,身上的绸被丝滑从肩上滑下。

  舒适的中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被子是是熟悉的淡淡木香,预示着周围环境很安全。

  陶青鱼揉了揉眉心,撑着手坐起来。

  “醒了。”

  他循声望去,散在后背的长发微动。细腻的颈子搭着一缕墨发,黑白对比分明。

  方问黎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起身过来。

  “我没事?”陶青鱼道。

  腿脚都好着,除了身子发软没有力气,也没伤口。

  方问黎去衣柜里拿了衣服,走到床边给哥儿披上。“差一点点。”

  他轻言细语,注视哥儿,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后怕。“差一点点就有事了。”

  陶青鱼避开他眼睛靠在床头,眼帘垂下。

  “是赵绮吧。”

  “嗯。”

  方问黎坐在床沿,见哥儿憔悴的脸色,轻声问:“还想不想睡?”

  陶青鱼摇头。

  他甚至还有些庆幸道:“幸好今日是出来卖鱼。”

  即使不回去,家里人也不会那么担心。

  方问黎将哥儿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抬起他的脸仔细看了又看。

  下巴陷在方问黎手心,陶青鱼倦懒地眯了眯眼。

  方问黎眸色一柔,摸摸哥儿脑袋道:“先用饭。余下的,我帮你讨回公道。”

  陶青鱼疲倦浅笑道:“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

  方问黎出去,端着米粥回来时,哥儿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将东西放桌上。

  陶青鱼看他一眼,道:“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照顾我。待会儿还要去买鱼苗。”

  三水县卖鱼苗的时候就那么几日,错过了就要去其他地方了。

  方问黎道:“先吃饭,吃完让周令宜看一看。若没事了我再陪你一起去。”

  陶青鱼慢吞吞地穿衣服,手上没多少劲儿。

  方问黎一直等着,想上手,但此时哥儿清醒断不会让他来。

  “我衣服呢?”

  “洗了。还没干。”

  陶青鱼看着自己身上这尤为合身的衣服,抿了抿唇。连中衣都换了。

  他耳垂浮上一抹红,没多问。

  方问黎道:“衣服是给你做的。柜子里还有。”

  轻柔的布料贴在身上,陶青鱼有些怀念和不适应。

  他坐在凳子上。没多大胃口,吃饭只当填饱肚子,不一会儿就放下碗筷。

  热乎乎的粥进了肚子,脸上也有了血色。

  方问黎面色缓和些,收了碗筷回来,带着哥儿去医馆。

  秦竹提心吊胆一上午,这会儿看到人没事,嘴巴一瘪,眼里冒着泪珠。

  “小鱼。”

  他抱紧陶青鱼的腰,还是小小一只。

  “我没事。”陶青鱼像大哥哥一样,拍拍他脑袋。

  “那该死的赵绮,我们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行了。”

  周令宜心里冒酸地将秦竹拉过来。

  方问黎也闷不吭声地拉着哥儿的手腕往身边带。

  周令宜:“伸手,我看看。”

  检查完,周令宜又配了一点补气血的药,叮嘱方问黎看着人少劳累,得养个几天才好。

  离开医馆,陶青鱼惦记着鱼苗。

  方问黎干脆让阿修套了马车,带着哥儿去三水县。

  马车上,陶青鱼抱着膝盖,蔫蔫儿地靠在车厢。方问黎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再没做什么掩饰。

  陶青鱼道:“我真的没事。”

  方问黎声音和缓道:“看着安心。”

  陶青鱼无精打采,现下也没有精力去想上午的事。靠着车厢摇晃着,他又慢慢睡了过去。

  方问黎轻轻将哥儿拨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单手搂着人的腰,安静当他的靠枕。

  陶青鱼似有所觉。

  轻轻动了动,额头抵着男人脖颈,沉沉昏睡过去。

  醒来时,是被横抱着的。

  陶青鱼睁眼,方问黎垂眸。

  两人只安静对视,没人开口。

  方夫子的凤眸幽沉,藏着郁气。底子是凉薄的,沉冷的,怎么瞧都不是个温柔的样子。

  但看他的时候,眉眼却舒展。

  眼尾像是轻轻弯着的,好像有了丝丝笑意。整个人也莫名温柔了下来。

  很不像方问黎。

  陶青鱼也不知缘由,为何他对自己会有这般态度。

  方问黎跟看不够似的,缓缓翘起唇。

  陶青鱼率先败下阵来。

  他仓皇避开方问黎的眼睛,拉开腰上的手臂从他膝盖上下来。

  热气升腾直冲脑门,直到吹了外面的凉风才骤然熄灭。陶青鱼平复了那股躁动。

  “小鱼老板,你醒了。”

  阿修蹲在河边,嘴里叼着根草。见陶青鱼先从马车出来,他笑着迎过去。

  方问黎也下了马车。

  阿修就牵着马儿去喂草。

  三水县河网多,县城几乎都在水上。

  陶青鱼来过几次,先一步与方问黎错身去卖鱼苗的地方。

  方问黎抬手握住他手腕。

  当着哥儿的眼神,改为牵着他的手。“当心走散。”

  陶青鱼手指僵着。

  方问黎:“我是你未婚的相公,哥儿该习惯的。”

  陶青鱼长睫乱颤,热气一股脑泛上脸颊。他别开头,使劲儿挣了下,手上的力道却不松。

  方问黎上前一步,挨近哥儿。

  “小鱼……”他眼眸沉如墨汁,理智摇摇欲坠。

  不想藏了。

  可不能吓到哥儿。

  他狠狠闭眼,就要松开手时,哥儿却拖着他道:“走了。”

  方问黎顿住。

  “……好。”他扬起唇角,五指收紧。

  已经是下午,卖鱼苗的地方是在三水县一角的水塘边。这里的水塘被分成整整齐齐的小块,位置比较偏僻。

  好在这会儿还有人。

  陶青鱼带着方问黎这么个显眼的,连问了几家,价都比往年涨了。

  “可是银钱不够?”

  陶青鱼看凑到脸边的人,微红着脸往边上走了一步。可手被牵着,那边轻轻用力,再远他也走不到哪里去。

  “这位夫郎,现下的鱼苗剩得不多。您要看着合适就赶紧收了,明日怕是也没多少了。”

  “为何?不是才开始卖吗?”

  那卖鱼苗的老板摇头笑道:“不瞒您说,今年启沧县的遇洪涝,鱼苗冲进河里大半,送到三水县的量属实不多。”

  往年是各种鱼的均价是两文钱一尾,到今年变成了三文钱一尾。

  算上路上的损耗,陶家二亩鱼塘要一千五百尾,再不说陶青鱼还打算在稻田里也养一些。

  卖药材得来八两银子,买鱼苗后也只剩下二两。

  陶青鱼虽心疼,但还得做买卖。家里生计得靠着这些鱼儿。对比了几家,最后在这家认识的老板这里买。

  “今日带走还是明日一早给您装好?”

  陶青鱼:“今日带走。”

  方问黎:“明日。”

  那卖鱼苗的老板就笑:“您夫夫二人商量好了来。”

  陶青鱼动了动被方问黎抓住的手,脸热着将人拉到一边。他嗡声道:“你明日要上课。”

  方问黎捏捏他手心的茧子,温和道:“来回奔波,你受不住。”

  陶青鱼脸更红了。

  他道:“也没多大事儿。”

  “回去休息就是了。我不想再耽搁,家里还忙着呢。”

  方问黎压了压眉。

  看哥儿期盼的眼神只能妥协。

  “好。”

  再回到那卖鱼苗的老板跟前,说了今日带走,那老板立马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

  “两千尾是吧。”

  “三文一尾,一共六贯钱,再送您约莫百尾的鲫鱼。”

  “下次记得照顾生意。”

  陶青鱼道:“行。”

  方问黎道:“不过要借一下您送鱼的车。”

  “可以,不过要加一百文。”

  方问黎点头。

  他们来只坐着马车,陶青鱼的板车没带。鱼贩有专门装鱼苗的车,能减少鱼的死亡率。

  鱼苗装好,鱼苗老板的人便在阿修的带领下走了。

  方问黎买了些吃的,问:“可要逛逛?”

  陶青鱼摇头。“天快黑了,路不好走。”

  就是坐马车,回去也得小两个时辰。

  方问黎依着他,吃食带上马车就走。阿修不在,换成了方问黎驾车。

  陶青鱼自觉一个人坐在车厢不怎么好,便也出去。

  方问黎牵着缰绳道:“外面凉。”

  陶青鱼道:“快三月了,还行。再说还有太阳。”

  两人并排坐着,两边树林是舒适顺眼的绿。风拂过发梢,墨发交缠在一起。

  马车摇晃,他们时不时地肩膀相触。

  岁月静好,说的就应该是现在吧。

  ……

  “马车是买的吗?”

  “租的。”

  陶青鱼皱眉:“那岂不是要花不少银子。”

  算算方夫子坐马车的次数,租金加在一起能买得起一个车厢了。

  方问黎唇角微翘道:“是有些划不来。”

  陶青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买?”

  方问黎轻笑一声。

  陶青鱼不解看他。就听他一字一句道:“家里添的大件儿,要夫郎同意才行。”

  “如何?买不买?”

  陶青鱼心跳漏了一拍。

  他喉咙干涩,坐正了身子盯着前方。“……要买就买是了,无需我同意。”

  方问黎笑容愈发的大。

  “那我便买了?”

  陶青鱼炸毛,瞪他:“别问我。”

  方问黎:“偏要问。”

  “你幼不幼稚!”

  方问黎低低笑出声。他道:“怕哥儿说我败家,回去便买,此后再不租。”

  陶青鱼被逗得脸红,后半程索性闭嘴不言。但方夫子似乎心情很好,一直微微扬着唇。

  偶尔兴起,叫一声“小鱼”。陶青鱼应他,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陶青鱼最后干脆掀了帘子,坐进了马车里。

  方问黎眉眼舒展,轻拉着缰绳,让马儿走得更稳当些。

  残阳消尽,星辰微明。

  车厢里亮起微灯。

  陶青鱼撩开帘子,看方夫子像个熟练车夫,手挽着鞭子盯着前面。

  明明已经赶了一个时辰了,看着还有精神。

  他往外出了几步,道:“换我来,你歇歇。”

  方问黎回头看他一眼道:“坐好。”

  陶青鱼“哦”了一身蹲下,挪到外面。

  白日里有阳光,外面坐着刚好合适。现下入夜,温度骤降。风吹在身上,陶青鱼胳膊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冷不冷?”他问。

  “一点点。”方问黎答。

  陶青鱼将备在车厢里的披风拿出来,看人手上没空,抖开盖在他肩上。

  方问黎趁机握住哥儿手。

  是暖和的。

  陶青鱼一滞。

  他如常松开,道:“进去呆着,快到了。”

  陶青鱼没驾过马车,加上现在天黑不好走,纠结了片刻还是没有逞强。

  他手背蹭过衣服,还是回去坐好。

  烛火昏幽,一直撑到县里,他才下来马车。

  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

  微黄的光晕中,方问黎注视着哥儿那截细腰。丝绸做的衣裳亲肤,腰带一掐,哥儿的腰更细了。

  陶青鱼道:“你回吧,我也走了。”

  阿修从家里钻出来,笑道:“小鱼老板,鱼苗我都送回去了。你看也这么晚了,要不就在县里歇一歇。”

  “不用了,家里鱼苗大意不得。”

  方问黎盯着他。

  明明嘴角还翘着,但陶青鱼一眼看出他不高兴了。

  很莫名。

  明明他也不了解这个人。

  “我走了。”

  阿修瞄了自家主子一眼,看他不动,只得道:“那我送您。”

  方问黎跟上几步,阴影中绷直了嘴角。

  陶青鱼倏尔转身回来。

  他站在方问黎跟前道:“今日谢谢你了。”

  看方夫子郁闷的眼神,他笑了一声。

  “肩膀的伤,记得擦药。”

  “走了。”

  方问黎眼神发暗

  马车走远,他摸着肩膀。刺疼,是哥儿咬的。

  原来他记得。

  *

  回家之后,陶青鱼去看鱼。

  鱼苗暂且不能直接放入鱼塘,得用鱼塘的水先养一养,让鱼适应。

  全家一起守着这一批鱼苗,生怕有个好歹。

  陶青鱼今日一天睡了几次,现在还有精神。他数了数折损的鱼儿,百来条是有的。

  相当于老板送的那百来条鲫鱼差不多是赔的。

  后半夜,陶青鱼终于能回去睡一觉。他躺在床上,闭眼,睡意却被凌乱的记忆取代。

  他轻叹一声,手摩挲着中衣的袖口,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今日太乱了。

  ……

  在家守了几日,鱼苗入水,确认他们适应了之后,陶青鱼才松了口气。

  身体已经恢复了。

  之前周令宜给的药放在方家忘了带回来,他也没吃。

  还记着上次被坑了的事儿,再有拿那药,陶青鱼等到大集又去了一次县上。

  刚到县门口,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觉得人少了许多。

  他四处看了看,倒见不少人拿着农具往城外走。

  陶青鱼以为农具打折,想找个人问问,结果刚一开口人家直接躲了去。

  想想家里暂不需要买农具,陶青鱼还是选了人多的街,先去进福巷。

  方家门没锁,他敲了几下便有人来开门。

  不过是从隔壁。

  “小鱼老板,您直接推门进去就好。主子不在,您随意。”阿修笑眯眯道。

  看阿修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陶青鱼道:“我来拿上次忘拿的药,再问你打听点事儿。”

  阿修点头:“那您稍等。”

  他将这边锁上,开了方问黎那门。

  “药包在主子卧房,您进去拿就是。”

  “要不你帮……”

  “主子屋子,我不能进。”阿修笑着从厨房探出头道。

  陶青鱼抿唇。

  故意的。

  明明就见他进去过。

  他推开方问黎卧房,里面光线明亮。

  淡淡的木香钻入鼻尖,陶青鱼倏尔觉得手脚拘谨,活像方问黎在的时候盯着他一样。

  药包放在桌上,一眼就能看见。陶青鱼赶紧拿了关门出去。

  阿修给他上了茶,问:“小鱼老板想问什么?”

  陶青鱼道:“赵家抓我那几个人如何了?”

  “这个……”阿修笑道,“您放心,衙门的大牢里关着呢。现下咱赵县令忙不开,还没审呢。”

  “那赵家小姐?”

  “关在家里,这些日子没见过人出来。”

  那便暂时没机会了。

  陶青鱼为人奉行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赵绮敢做,他就敢还手。

  可现在人关在县衙,他也不能当个贼人去翻墙,万一要被抓了不仅人没收拾了,还惹得一身骚。

  只能另找机会好好正正那赵小姐的三观,免得她再盯上其他人。

  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是特别大。

  因为只要他跟方问黎有牵连,自己始终都是被盯上的那一个。

  陶青鱼叹声。

  他一普通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

  没了其他事儿,陶青鱼放下茶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阿修叫住他。

  “可是要回去,我送您。”

  他先一步出去,兴冲冲道:“家里缺个马车,之前我说了几次主子都不为所动。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又终于舍得买了,我还没试过呢。”

  陶青鱼顿时耳朵一红。

  方问黎!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上了马车,慢慢出了城门。陶青鱼撩开帘子,看着外面愈发多的扛着锄头拿着撮箕的人。

  “他们是在做什么?”

  阿修叹道:“这些日子,还望小鱼老板都待在家里,外面不太平。”

  陶青鱼眼皮一跳,问:“怎么了?”

  阿修道:“有人在咱们鸣水县的河沟里淘到了金子,说山中定有大金矿。现在整个县里的人都蜂拥去找。”

  “短短几日,整个县中人大半人开始不事生产,沉迷挖金。县里是一团乱。”

  他沉声道:“乱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