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卫子榛和姜宁生活过得也算是幸福美满,郎情妾意,琴瑟和鸣,看得旁人破为艳羡。

  直到卫子榛开始谋划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异镜有一个对使用者很友好的用法,就是它能顺操控者的心意展露记忆。

  当再度有记忆画面浮现时,画面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沈篾之前看过的一张面孔,正是之前在战场上蛊惑苏子兮的那个男人,而从卫子榛对他的称呼中,沈篾得知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青宣。

  沈篾不知道卫子榛是怎样和这个叫青宣的男人认识的,从他俩目前的相处状况来看,两个人已经是相识很长时间了。

  卫子榛既然没有向他展示自己的那些记忆,自然也是不打算告诉他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沈篾也很聪明没有追问。

  异镜中展示的记忆造不了假,沈篾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姜宁当年的死是怎么回事,他就只是沉默地继续看下去。

  直到青宣将带过来的一个小箱子展露在卫子榛面前,那上面的符文沈篾无比熟悉,那上面的符文和当时他从沈同泽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包裹着药引的符纸一模一样。

  当看到那个东西在卫子榛面前展露出来时,沈篾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当年那场疫病他和纪景行两个人绞尽了脑汁挖空心思也没查清楚这场疫病到底从何而起又是何等病因了。

  因为罪魁祸首就摆在他们面前,而他们从未怀疑过这个人。

  卫子榛垂眸看着那摆在桌上被一层层咒文包裹起来的药引,有些不解:“这就是你说的能助我早登大宝的利器?就这么一堆被废物包裹起来的小玩意儿?”

  青宣显然是早就预想到了卫子榛此时的反应,见卫子榛好奇地想伸手碰一碰箱子里的东西,但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就先一步被青宣如临大敌一般拉住了。

  他看着青宣逐渐渗出冷汗的脸,疑惑道:“这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值得你露出这般神色?”

  青宣扯起袖口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将箱子重新严严实实盖上之后才开始和卫子榛解释:“这里头装的东西危险着呢,若是稍有不慎,我俩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说着,他又从乾坤囊中摸出一个白瓷瓶子,然后将这个东西郑重地交到卫子榛手里:“这里面的是一种可以迅速传播的蛊毒,只要被这种毒传染,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

  “而这个里面则是这世上唯二的两颗解药,就算是那位炼制出了这种蛊毒,也仅能炼制出这么两颗解药,一枚你留着自用,至于另外一颗,就看你想留给谁了,那位还让我转告你,要慎用另外一颗解药,不然要是为了谁来求情,可是再也拿不出第三颗的。”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地,他整个人就化作了一抹黑烟,消失在卫子榛面前。

  当从这场回忆中看到当年那场疫病真正爆发的原因,沈篾就算是想保持冷静,但此时却是调动了全身也做不到,恨不得下一秒就抽出剑将面前这个欺师灭祖、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人斩落马下。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之前一直缩在角落没有动弹的小苹果突然咕噜咕噜滚到沈篾脚边,铆足劲朝着沈篾的那只脚撞过去。

  祁然的这么一撞,将沈篾即将爆发的心绪拉回正轨,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那颗亮着蓝光的苹果,歪腰将他捞了起来,微凉的火焰并不灼人,反而是透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于此时的沈篾而言,格外受用。

  为了防止自己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干脆用两只手将火团捧着,轻轻搁在双膝,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下去。

  这些事情发生时,姜宁全然不知,她正在膳房请教人怎么炖汤,她只知道她的丈夫近来连日为了政务操劳,异镜很多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她就想亲手炖一碗汤给他送过去。

  但她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关爱的举动,将她之后的人生轨迹全然更改了。

  当听到里面密谋的声音传来时,她只觉得如坠冰窟。

  在她的印象中,卫子榛向来是最纯澈的,不管是多年前她对那个罚跪在长廊中的少年的关心,还是当得知卫子榛用他的功绩换来这么一桩婚事时,她一门心思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成亲之后,更是尽心尽力学着往日生疏的技艺,想做一个贤惠的妻子,让卫子榛能全心全意投入到他想做的事情中去。

  直到今天听到卫子榛在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商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听上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件事情丧命。

  当听到这件事情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沈篾,告诉他这些事情,只要找到沈篾,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的,国师大人是那么厉害的存在!

  仓皇之中,她又惊又惧,忘了自己手上还端着一碗滚烫的安神汤。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落地,滚烫的汤汁溅落一地,在看到手里的汤碗不稳时,她下意识就想接住,但汤碗实在是太烫了,手指在接触到汤碗的瞬间她忍不住缩回了手,那碗倾注着她三四个时辰的汤水就这么洒了一地。

  但此时她却顾不上这些被打碎的瓷碗,因为她听到屋内响起了卫子榛质问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脚步在迅速朝着门外走来。

  来不及再思考更多,姜宁提起裙摆就仓促逃离,但慌乱之中,却把之前沈篾送给她的那枚蝴蝶玉佩遗落在了原地。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将事情都告诉毫不知情的沈篾。

  当卫子榛打开房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枚蝴蝶玉佩。

  姜宁的慌乱惊动了正在离去的青宣,他轻而易举就堵住了她的去路。

  “太子妃想去哪里?”

  声音响起的瞬间,姜宁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刚刚在屋内和卫子榛谋划的那个人,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作镇定,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角。

  “我就是闲得无聊,想出门散散步,怎么了,我现在连出个门都要和你们这么连脸都不熟的下人报备吗?”

  “是吗?”

  青宣漫不经心地歪着身子堵在姜宁面前,用那冰冷怨毒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这个人。

  姜宁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惊胆战,惊惧之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上前推开挡在面前的青宣:“没事就去让管事的给你多找些活干,别在这儿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样挡道。”

  姜宁不知道这个人实力如何,见自己畅通无阻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她才缓了一口气,心中觉得他是没识破自己的伪装。

  但就在她稍稍宽心了一点之后,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太子妃出门都不换一身衣裳吗?你看你裙子上都溅上汤水了。”

  姜宁脚步一顿,随即又佯怒道:“本宫出不出门、出门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和你这等下人交代的道理?来人,把他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

  姜宁说话时已经尽力做到说出气势了,若是平时,早就该又下人忙不迭跑下去把这种胆敢这般以下犯上的下人拖下去了。

  但今日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来。

  再一看向周围,所有人就像是看不到她这个大活人一样,依旧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看到这样的场面,姜宁总算是装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转身拔腿就跑。

  青宣阴沉的笑声从背后响起:“再跑快一些啊,可别被我追上了!”

  府中的条条道道她都走过无数回了,她自然知道出府最快的路线是哪条。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端庄了,只一个劲地跑着,朱钗散乱,丁零当啷掉了一地,呼吸间,都只觉一片灼热。

  若是放在平时,照她这么跑的速度,她早就该跑出府了,但今日就算是她用尽了全力在奔跑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门。

  直到突然撞入某个人怀中,往日熟悉的气味再度萦绕在鼻尖,但往日缠绵的气氛却早就荡然无存。

  姜宁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把将顺势环抱住自己的人推开,自己却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仍旧觉得窒息的感觉在体内挥之不去,或许感觉到了窒息的不仅只有呼吸。

  一个熟悉的玉佩被那只修长的手递到自己面前,手上的每一处薄茧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阿宁,你的玉佩掉了。”

  绝望之下,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姜宁一把将那枚递到她面前的玉佩推开,叮地一声砸在墙上,却因为被沈篾施下了咒法,并没有那么容易摔碎,又完好无损地砸在地面上。

  姜宁就这么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居高临下的卫子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