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尸体一被重新控制起来之后,人群的骚乱才逐渐平息下来,那只恶欲鬼重新被纪景行抓了回来,五花大绑地扔到沈篾面前。

  “趁火打劫算什么英雄?有本事等我灵力恢复之后再打啊!看小爷不给你揍得屁股开花!”

  纪景行对于恶欲鬼的谩骂之词无动于衷,转而对沈家的人说道:“恶欲鬼已然降伏,吾会带着他离开。”

  听到恶欲鬼马上就会被带走,沈家的人都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降伏?”

  恶欲鬼听到这话,竟突然安静下来,用那双颜色极深的眼睛看着纪景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就这么确定这一切都处理好了?”

  话音刚落,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直直朝着纪景行刺去。

  电光火石间,还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沈篾的身影就已经迅速挡到了纪景行的面前,他就觉得腹部一凉,紧接着传来阵阵剧痛。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口,随着鲜血的流逝,沈篾的意识也跟着变得模糊。

  恶欲鬼,能操控人恶欲的鬼。

  纵观全局,堂上所有人恶欲最深的当属秦氏,秦氏身上也无修为傍身,是个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恶欲鬼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分离到秦氏身上,操控她的行为,让她突然发难,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篾就已经反应极快地挡在了纪景行面前。

  秦氏用的武器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黑色的光芒在刀刃上流转,是由冤魂厉鬼练成的利刃,灵力越强悍的人,这把匕首对他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和沈篾现在这具毫无修为根基的身体不一样,纪景行虽然是妖,但使用的同样是灵力,这样的武器对他造成的伤害自然不言而喻。

  纪景行完全未料想到沈篾会突然冲过来替自己挡刀,压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接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空着的手一挥,一条由灵力凝成的铁链就将秦氏捆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才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挡?”

  但沈篾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冷汗一颗一颗从额头冒出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此时变得煞白。

  他仰着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张口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其实按照纪景行的修为,这一击他八成都能躲过去。

  但沈篾还是下意识帮他挡下了这么一刀。

  在彻底昏过去的前一刻,沈篾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判断,算了,就当是还上辈子欠的恩情了。

  在昏迷的时候,沈篾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先帝刚刚离世,新帝根基不稳,朝堂形势更是风云变化,端王起兵造反被平叛之后,无数官员被挂上端王旧党的罪名锒铛入狱,更有甚者满门抄斩。

  其中就包括纪景行。

  纪景行和端王曾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在端王入狱后,曾在卫子榛面前为端王求情,想用自己的战功换端王的一条命。

  结果可想而知,卫子榛勃然大怒,认定纪景行包藏祸心,要将他和皇城下镇压的那些小妖一同诛杀。

  纪景行自然不怕死,但他怕因为自己而害死那些无辜的小妖。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没有一个人敢帮纪景行说话,更没人敢站出来保全皇城下的那些妖怪,但唯有一个人除外。

  那是纪景行第二次从诏狱里出来,和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出来不同,他是拼尽一切拖着满身伤痕从里面逃出来的。

  皇城的每一条道他都格外熟悉,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瞒过所有人掏出皇城去。

  重犯出逃,每一条街道上都增加了禁军搜寻,卫子榛也知道他不会就这么逃走的。

  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逃走的纪景行竟然会跌跌撞撞、拖着满身伤痕来到国师府里,毕竟他们都知道,沈篾和纪景行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

  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沈篾,他知道,纪景行想破解这个死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向自己求助了。

  国师府里格外冷清,松软的积雪铺了一路,纪景行一路走来,甚至连洒扫的仆从都没看见几个。

  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一路走过来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国师府内的布局他并不清楚,纪景行靠在一处阴暗的墙角,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他忍不住将自己蜷作一团。

  两个端着吃食的丫鬟拐过一个拐角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丫鬟撅着嘴抱怨道:“真不明白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大晚上了还非要喝这梨花酒。”

  “少说两句,仔细你的舌头,先给大人送房里去。”

  ……

  卧房内,沈篾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里衣,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去挑面前的灯烛,火光跳跃间,映亮了那张清隽的脸庞。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圆滚滚的脸蛋看上去让他这个人都格外喜庆。

  少年也是灵师,是玄门前几年特地送来说是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徒弟,叫常青。

  常青咬下一大口从醉仙楼送来的烧鸡,油腻腻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师傅,我听见那个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了,你说他会不会不进来了啊?”

  “不会。”沈篾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常青又接着问:“师傅你还专门安排两个丫鬟向他透露你现在的位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人一定会来找你啊?”

  当听到常青的问题时,沈篾笑了一下,视线转向紧闭的窗户,外面是呼啸的寒风。

  “纪景行想保住那些小妖,就一定会来求我。”

  “那师傅你会帮他吗?”常青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又继续追问。

  这次沈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扇目前为止还是毫无动静的门。

  纪景行遍体鳞伤,跌跌撞撞地走到往日的死对头门前,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敲响了门。

  “我想我无处可去,只有你能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