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受了惊吓,今天就不敢进山了?萧明允没问小天爷,都知道他不用担心那么多,谢澄安没有那么脆弱。
两个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妇人们三三两两,围在河边洗衣裳,男人们或是杵着铁锹稍作休息,或是埋头苦干。
唯一不同的是,当谢澄安和萧明允路过,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又进山吶?”
谢澄安笑笑地:“去转转。”
冯爷爷的儿子冯竹子:“小心些!”
谢澄安:“诶!知道的!”
萧明允用大庆狗子统一的打招呼方式,对张铁牛点了下头,其他人?不认识。
谢澄安没有再嘱咐萧明允不能乱摸乱碰,只是问他:“你为什么不飞上天去打大雁?”
萧明允:“我不会飞。”
谢澄安:“可是你昨天会。”
萧明允:“那是轻功,只是比走路快一点,能到达的高度也有限,需要着力点才能继续往上,不能像鸟一样在空中飞。”
谢澄安:“哦,原来你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大侠。”
萧明允:“根本没有那种大侠,都是话本里杜撰的。”
谢澄安:“原来男人都一样,自己做不到,就说世上没有。”
萧明允一把揽住谢澄安的腰,唰唰两下,飞出去千米。
萧明允:“是这样吗?”
怀里的人半天都没有动静,萧明允低头一看,谢澄安正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紧紧地闭着眼睛。
萧明允:“呦,小郎君也会害怕?”
一生要强的大庆男人谢澄安被说中,恼羞成怒道:“怎么可能、啊啊啊!”
双脚腾空,距离地面三十米,谢澄安会爬树,但是完完全全地俯视一棵树,还是第一次,那是一种十分考验心脏的感觉。
萧明允单脚站在树梢,一松手他就会摔个稀巴烂,谢澄安连呼吸都放慢了,从紧紧地抓着前襟,变成紧紧地抓着后襟。
四舍五入等于紧紧地抱着萧明允,他总觉得自己在往下滑。
谢澄安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你、你别松手啊。”
萧明允:……
这点信任都没有?
萧明允:“不许闭眼睛。”
说罢,萧明允脚尖一点,又飞出去千米,这就是他领悟到的精神力的新用法,御空。
自从开始修行,萧明允的身体就没有疲惫过,千里眼和顺风耳,已经成为本能。
修真界那些简单的法术,他也能很快掌握,但他没想到自己可以御空。
修真界也只有顶级修士才能御空,这样下去,他不会真能上天入地吧?
小天爷死鱼眼蔑视:“你想多了。”
此世界的运行规则与修真界不同,萧明允只能让他的身体素质优于常人,没有突破和飞升这么一说。
只能运用一些不影响规则的小法术,比如,他不能让破镜重圆,不能让枯死的树木重新生长。
但可以让自己的拳头更硬,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让周围的空气相对更暖、或者更冷。
他只是把轻功升级,跳的更远更高了而已,与御空飞行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在谢澄安眼里这就是飞。
谢澄安:“啊啊啊!我害怕!”
萧明允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谢澄安头晕脚软,觉得周围的树木和脚下的土地全都在晃。
萧明允:“还要吗?”
谢澄安点点头。
贯穿山林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三月的天气,树冠已经生长得初具轮廓。
杀手花豹藏于其中,一步之遥也很难发现,它纵身一跃,对正在饮水的山羊势在必得,头顶却忽的投下一片阴影。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鸟,花豹一个分心,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
要被那群山羊嘲笑一整年了,它一定要看看那是一只什么鸟,奔跑、奔跑、扑——萧明允踩到了花豹的脑袋。
花豹摔在地上,脑袋蒙蒙的,身体没受什么伤,就是回荡在天空里的笑声(谢澄安的)让它很没面子。
花豹呲溜一下钻进了林子,接下来的一整天它都不要出门了。
萧明允的注意力也被那只呆呆的花豹吸引,没有看到正前方,坐在树梢上思考熊生的大黑。
今日求偶又失败了,大黑杵着头,俯瞰着整片山林,想不通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正郁闷呢,一只不知道什么鸟就冲了过来,大黑怒吼了一声,一巴就掌拍了过去,树梢撑不住一头大黑熊折腾,咔嚓,断了。
大黑熊还好吗?萧明允不知道,因为他一个急转弯,竟然跳在了湖泊上方。
啊,他不能像鸟一样在空中飞,两个人直直地掉进了湖里。
谢澄安:“啊啊啊啊啊!”
萧明允:“哈哈哈哈哈!”
野鸭/白鹅/大雁/青蛙/鱼儿:“嘎嘎嘎/呵呵呵/呷呷呷/呱呱呱/咻咻咻……”
湖水:“噗通!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谢澄安从来不知道,深山之中,竟然有这么一个美丽的湖泊,干净的像面镜子,从萧明允的瞳孔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那种。
神仙似的老公满眼都是他,这个场景太过迷幻,以至于湛蓝的天,洁白的云,翠绿的树,斑驳的光影,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萧明允把谢澄安捞上岸,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
萧明允:“好玩吗?”
谢澄安点点头。
萧明允早就发现了,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三家村、临溪村、筑阳县、包括他们那个小破院和梁大夫家,谢澄安都更自在,比如山里。
他喜欢这样的谢澄安,敢笑,敢闹,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满身戒备。
满眼都是他,还冲他笑,尤其是湿漉漉的躺在他身下,很好欺负的样子,萧明允咕咚,咽了下口水。
在三家村这样依靠体力为生的地方,大部分人觉得谢澄安丑,是因为他太瘦了。
瘦的皮包骨头,个子也不高,一看就干不了什么活儿,这样的人怎能撑起一个家?
不论内心怎样坚强,谢澄安的身材,确实不符合大众喜欢的五大三粗、魁梧彪悍的标准。
可是他的五官很美,至少在萧明允的眼里很美,他要把小郎君养得白白胖胖的。
两个人各笑各的,就那样憨笑了一会儿,萧明允实在忍不住,亲了谢澄安一口。
谢澄安推开他,一时想不到要骂什么,只满脸写着不服,所以又被亲了一口。
有点凉,有点软,好好亲!萧明允心里有个小人儿在疯狂地蹬腿。
愤怒的谢澄安:“你干嘛亲我?!”
装傻的萧明允:“你是我老婆。”
老婆?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谢澄安:“那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一到白天,大脑就会选择性遗忘,忘了它在晚上,也曾产生过很多有颜色的泡泡。
亲个嘴还得申请,什么人啊,萧明允:“那我下次问问你。”才怪、他想亲就亲,他想……不行,小郎君才十五。
谢澄安把衣裳脱了,正在拧水,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回头看时,萧明允早就不见了人影,只在湖面上留下一圈圈涟漪。
谢澄安:“明允?!”
萧明允冒出个脑袋,嘴里咕噜、咕噜、咕噜地:“你等我一会儿,我想摸鱼。”
他们从天上掉下来,把鱼都惊跑了,哪儿有鱼?过于清澈的湖水,很快就让谢澄安看到了“鱼”,那么大一条。
成亲之前,邻居家的婶婶们给他讲了很多夫妻之间的事,看上去挺有劲的……
谢澄安小脸一红:“那、你慢慢弄,我、我去捡鸭蛋了。”
萧明允:“别跑远!”
谢澄安:“知道的!”他对这里不熟悉,也不敢跑远。
自从萧明允醒过来,他身上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他从来没有和别人牵过手,和谁拥抱过。
难道是因为他跟那只公鸡拜过堂?所以才能够接受萧明允?要不怎么说仪式很重要。
他和萧明允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竟然可以抱在一起睡觉。
原来大人也有说对的时候,比如感情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
谢澄安把一切归因于那个潦草的仪式,在能把日子过下去的基础上,有点感情也不坏。
可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萧明允娶他,公婆接纳他,都只是因为情况紧急,因为他们在当时,没有别的选择。
他知道,他与萧明允并不般配,如果有一天,萧明允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干脆地,体面地和离。
有水的地方总是比较凉爽,微风吹过谢澄安未干的中衣,让他打了个寒颤。
鸭蛋对着太阳,里面有血丝的可以孵出小鸭,没有的,谢澄安就不客气了。
谢澄安用沾着青草汁的布,垫着挑鸭蛋,母鸭已经抱窝十来天了,就算有陌生的气味也不会放弃小鸭。
谢澄安绕着湖走了大半圈,捡了七十多颗鸭蛋,萧明允才摸完鱼。
不仅摸完了自己的,还顺带抓了一条真鱼,目测有五十多斤,比谢澄安的小臂还粗,不能让小郎君白等,今天晚上吃鱼。
谢澄安:……
怪不得这么久,原来是抓鱼费时了。
小天爷:“小郎君觉得你时间短。”
噗——萧明允差点一个平地摔,抓鱼根本没费功夫!是那什么!
怎么走路都走不稳了?受伤了?谢澄安关切道:“你没事吧?”
萧明允勉强保持着微笑,说:“我没、没事。”没关系,先记着,总有一天,他会让小郎君知道他的厉害。
萧明允很努力地挤出一个他很好,他没有受伤的微笑,他光着膀子,还迎着光,头发上和胸膛上的水珠全都金光闪闪的,就像故事里的鱼仙子。
谢澄安正沉迷于鱼仙子的美貌,萧明允却突然嚎了一嗓子,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
他被觅食回来的大白鹅叨了下屁股,他侵犯了它的领地。
大白鹅乍着翅膀、伸着脖子,端的是一副街头霸王的做派。
萧明允挂着生理性眼泪,手里拎着鱼,一路狂奔,一路嚎。
萧明允:“啊啊啊啊啊!”
谢澄安满脸黑线,哪里来的原始人,还他鱼仙子。
只防范大型动物了,没想到会被鹅攻击,谢澄安光顾着看萧明允了,也没有注意。
鹅的领地意识很强,江湖人称鹅大胆儿,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侵犯了它的领地,它就敢叨。
大喊大叫和挥舞手臂都会激怒它,最好直视,轻轻地慢慢地后退。
常在河边走,谢澄安也不是每次都能避开,但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除了沉迷于萧明允的这次,大白鹅注意到了他。
谢澄安抱着竹筐,竹筐里垫着芦苇,芦苇上面放着鸭蛋,躲着农村三霸大白鹅。
谢澄安:“啊啊啊!”
萧明允:“哈哈哈!”
小天爷满脸黑线:一对财迷。
眼看着大白鹅去追谢澄安了,萧明允抡起鱼就往它的脑袋上砸。
弓箭原本是绑在身上的,在刚上岸的地方晾着,来不及取。
大白鹅怎么都没有想到,它的好邻居大鱼竟然学会了飞,嘎,砸到它了!嘎,它洁白的羽毛!掉了三根!嘎嘎嘎!它们不再是朋友了!
大鱼的嘴巴一张一张,似乎是在说,它只是被人当锤子使了。
啊,是什么在草丛里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是它散落的鳞。
萧明允拎着鱼,追着鹅,大喊着有种你别跑,哐叽一下没有砸中,哐叽哐叽两下,鱼太大了,拽着萧明允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砸中。
两手一起哐叽哐叽哐叽三下、哎呦喂、萧明允失了平衡,被树根绊了一下。
一步、两步、三步、萧明允总算在撞到树上之前稳住了身形,看得谢澄安又紧张又想笑。
舍不得鱼,砸不中鹅,萧明允拽着草绳甩甩甩,咻咻咻啾——哐!英雄一世的大白鹅被砸晕了,在瞄准一事上,他从来没有失过手。
萧明允掐着鹅脖子,说:“晚上吃鹅!”不孵蛋,不带娃,要它何用?!
谢澄安:……
萧明允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憨。
谢澄安抱着竹筐子,扫视了一圈,然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这里是深山,没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