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真醒过来的时候,仍然在马车里。他发现自己的待遇还真不错,竟然还有vip马车,马车里还有冰盆。

  “阁主是真怕我死啊。”他沙哑地讽刺道。

  “醒得真快,看来我小瞧白真儿了,”波旬神态自若,“我当然舍不得你死,白真儿可是武林至宝。”

  不要脸!

  柳白真有气无力地翻白眼。

  他一路斜眼盯着车厢角落的朴真,恨不得念个飞来咒,他的刀就能自己飞过来,冲着脖子来一刀!

  波旬端坐在窗边,看着半躺在对面的青年。这人分明疼得厉害,绷带沁着血呢,却还能淡定处之,真是不简单。

  可惜了,如此良才美玉不能归他天魔阁所有。

  “方才我本有一个问题想问阁主。”柳白真突然问。

  波旬关心地看他:“那怎么不说呢?我必知无不言。”

  柳白真阴阳怪气:“因为我被你的人药倒了呀。”

  “……”

  波旬轻咳一声,“现在问也不晚。”

  “你怎么知道我从那条路走?”

  这的确是柳白真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万山城在整个广南都无人不知,但没有里头的人带路,根本找不到正确的通道,只会误入有蛊坑的山洞。再加上外部厚厚的瘴气层,那附近根本没有生灵能存活。

  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他会从白寨出来,这些人根本蹲不到他。

  他想脱困总有机会,但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万山城里有没有叛徒!

  波旬笑了起来。

  “你想知道是谁告的密?”他想了想,人已经在他手里了,其余一切都不重要。何况就算告诉柳白真,这个小可怜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便直接说了,“是万山城城主的女儿,白雅。”

  不得不说,听到这个人名,柳白真一点也意外。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光听什五说她怎么被送回万山城的,就知道这姑娘报复心极重,岂能不想报仇?

  唉,秦狗虽然是为了他和什五考虑,但恐怕想不到,他竟然还是栽到人家手里。

  “白真儿,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告诉你了,”波旬观察他的表情,笑道,“若你真恨极了那女人,我就把她绑来任你处置,如何?”

  柳白真斜眼看他:“真的?”真的假的?老瓜皮打什么主意呢?

  波旬见他可爱,心中一动。

  他还真挺喜欢这孩子,刚才趁对方昏迷,他探了探虚实,年纪小小,内力竟深厚如斯!即便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若是一挑一怕也不敌,何况他大弟子已经二十几岁了,再难有进益……

  倘若在他取图的手段下,这孩子依然能活,不如就留他在天魔阁,不出五年,以对方的心性和狠劲,再加上到手的宝库,必能辅佐他壮大天魔阁!

  到那时候,他何惧什么东禹王?

  不过——

  波旬想到柳家堡,又迟疑起来。中间隔着血海深仇,怕是养不熟。

  他看着柳白真,越看越顺眼,左思右想,想起来白雅曾说过白寨里有迷药,能让人忘却前尘。

  哎呀,这么一来,白雅还不能杀。

  波旬顿时遗憾地改口:“假的。那女子我且有用。”

  他就知道!

  柳白真愤而冲他翻了个白眼,闭眼养神,懒得再搭理他。

  “你莫气啊,”波旬见他生气,反而稀罕上了,凑过去哄孩子似的哄他,“否则气血涌动,流得更厉害啦。出门在外,我可没准备好的金疮药。”

  其实是他没打算带个活人回去,谁知道他竟看上了这小东西呢?唉,凡是有点建树的人,谁不想找个称心的徒弟,主要是难!

  波旬想到外头幽魂似的大徒弟,更迫切想把柳白真收入门下。可他人已经抓住了,徒弟身上四个窟窿也已经戳了,不可挽回,只能尽量让徒弟少流点血,节省点精力。

  毕竟他图还是要取的。

  柳白真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逡巡不去的目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对劲啊这变态!

  他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一圈,莫非是让他放松警惕好套话?从波旬刚才透露的信息来看,很明显白雅并没有告诉他柳白水的事。

  毕竟白灵有意隐藏白水,所以柳白水在白寨里没什么存在感。那女人被送回去的时候又浑身是伤,伤稍微好点,光顾着盯他了,的确有可能毫不知情。

  这就极好,波旬就不会冒险对白寨下手。

  柳白真不由庆幸,好在他把完整的地图留在了什五手里。他闭着眼睛调息,就算波旬点了他的穴道,经脉里仍然有细微的真气流转。他依靠这些真气走大小周天,女娲补天一般调整翻涌的气血,肩膀和手脚的箭伤慢慢地不再流血。

  波旬并没有察觉,这世界的人不讲究精细。

  马车行驶过一处很热闹的地方,柳白真的耳朵微动,忍不住猜测这里的地点。

  “好孩子,得委屈你片刻了。”波旬捂住他的眼睛柔声道。

  你爸死——

  柳白真话没骂完,人事不知。

  第二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很眼熟的地方。倒不是说这地方他来过,而是四周的摆设和布置似曾相识。

  他浑身虚软地躺在一张雕花四柱床上,白色的帷幔低垂,一色的家具趁着大红的地毯显得很是富贵逼人。怎么看,怎么像当初在清水镇上那间地牢!

  天魔六阁的品味还是这么老土!

  波旬坐在床边,低头检查他的伤口,露出惊喜的表情。

  “竟然已经有些收拢了?”

  柳白真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对啊,怕了吧?老鳖!

  “真不错啊,好苗子,”波旬高兴得满面红光,看他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慈爱,“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柳白真表情一收,木然地闭眼。

  这变态怎么回事?

  “我实在不愿再伤你,”波旬轻轻抚着他的发顶,柔声哄他,“你就告诉我山河图的下落,好不好?我保证立刻把你当座上宾,还会治好你的伤。”

  柳白真露出遗憾的表情。

  早知道这厮是这种德性,他倒真无所谓给他图,反正他也会再取回来。可惜啊,万山城他是绝不会透露的,让他自己画呢——未免太高估他一个小学语文老师了,他只会画可爱的简笔画。

  “波阁主,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摆脱这山河图,岂会再留下来招祸?”他叹口气,“我全给烧了,而且我也记不得那画上的细节。”

  波旬手顿了顿,并不生气。

  “我相信你,”他自然不信,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手里有两幅。”

  柳白真拼命咬住牙关,才忍住没抬头。

  怎么可能?

  他们当初明明从汇贤阁郑郡那里拿走了——好哇……原来天魔六阁也反水了。

  柳白真恍然大悟,所有人都在猜天魔六阁受谁雇佣去偷袭柳家堡,倒是没想过,波旬也想要拿到山河图。一定是他们偷偷拓了郑郡几人手里的图!

  波旬从他脸上猜不出什么,叹道:“等从你这里再取一幅,我便拥有了四分之三,剩下那幅,想必……就在万山城。”

  柳白真强逼着自己装出不屑的表情,心脏却狠狠往下沉。

  果然,只要稍微深思一下,是个人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把图藏在万山城……还有,什么叫从他这里再取图?

  他拼命在系统里戳那张金卡。

  快用啊!

  再不用老子真要嘎了!

  快点——

  【不符合使用规则,本次点击无效】

  【不符合使用规则,本次点击无效】

  啊啊啊啊啊!!!

  柳白真气疯了,发誓这次渡劫以后,再用这个破烂小程序他下辈子投胎成猪!

  他哭唧唧地挨在枕头上,沙哑问:“我背上的画已经洗干净了,取不出来了……”

  波旬看他都快哭了,更加怜惜他:“你见过雕版印字吗?”

  “顺着那字雕的痕迹,便能印出一张一张的文章。虽然你背上的画没了,可是痕迹还在皮肤上,我用特殊的药水涂上去,再覆盖一张极轻薄的丝绢,便能印出大体的轮廓。再请顶尖画师将细节复盘而出,不就成了吗?”

  波旬看着他,心道,这不过是权宜之策,看样子,说不准图都在万山城里。他也犹豫,是否直接杀去万山城,也免得伤害他这徒弟的好苗子。

  不过一来万山城并不好对付,便是白雅也绝不会帮他,那么召集足够的杀手就需要时间;二来,他也想尽快凑齐山河图,先下手去找宝库,柳白水是不是在万山城还未可知。万一是白真儿故布迷阵拖延时间呢?

  所以说来说去,这孩子仍是难免要受一遭罪。

  大弟子将一支细颈瓶子递过来,波旬取过柔软的棉布蘸取其中的液体,说来就来,嘴里还安慰他:“白真儿,你咬住那软木,忍一忍,只要你活下来,我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完示意大弟子把软木塞进柳白真的嘴巴里。

  柳白真瞪大眼,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危机感从脚窜到头顶,让他肾上腺激素急速狂飙——不好!不好!

  他会死!

  与此同时,秦凤楼站在一汪血池中,猛然醒过神,心中升起莫名的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