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施晚昭想将干净的帕巾搭在菖央额前, 却不料她忽地避开动作，墨眸弥漫不解。
菖央心生惶恐的看着面前的施姐姐，仍旧不敢相信, 只得寄希望的想着也许施姐姐是被大妖附身了。
毕竟菖央听施姐姐提及过妖邪附身一说。
自己现在要冷静, 这样或许才有机会救施姐姐。
“陛下, 怎么了？”施晚昭再度探手过去, 将帕巾贴近菖央的面容擦拭细汗，眼眸观察出她的紧张，更是困惑。
好好的菖央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警惕？
菖央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更担心被大妖附身的施姐姐会受到危险, 只得顺从动作应：“没、没事。”
施晚昭怎么也不可能真觉得没事，目光打量着菖央绷紧的面容, 疑惑的出声：“莫非是头又疼了？”
往日里菖央头疾犯病大多来的突然。
“没有，只是有些累。”菖央掌心紧紧拽住被褥，将那法镜藏于枕下，再不敢有过多动作。
“那不如我先带陛下沐浴再休息？”施晚昭见菖央满面细汗，甚至连她的鬓角都染上几分湿润, 不免担心加深湿寒病情。
菖央摇头晃脑，满是抗拒的应：“不用了。”
现在菖央处于害怕之中, 哪里还敢跟眼前人亲近, 一心只想着保持距离。
施晚昭诧异菖央三番两次拒绝自己, 自是感觉到她明显的异常, 奈何现下又思量不出缘由, 只得暂时由着她任性言行出声：“那好，陛下先休息吧。”
待纱帐垂落, 菖央裹住被褥看向外间身影渐而远去，心口处的跳动仍旧未曾平复。
这个吃人的大妖究竟是什么时候附身施姐姐？
难道是那晚暴风雨夜自己昏迷的时候？
可是菖央并没有感受到施姐姐突然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菖央想不明白大妖附身施姐姐目的, 反倒是想起施姐姐曾喝过自己血的事。
那时菖央心智不全，便真相信施姐姐得怪病了。
可现在想想，世上有什么怪病需要喝人血不可？
而且施姐姐一直不愿见太医，更不许菖央说出去，这本身就很奇怪。
从来只听闻妖邪吃人喝血的，并没有听说得怪病需要喝血治疗的事。
菖央仍旧不愿去想最糟糕的可能，只得固执的想着也许在很久以前施姐姐就已经被大妖附身了吧。
可越想菖央越害怕，本就因受寒而体弱的身子，思绪繁重，不多时昏沉沉睡了过去。
而随着菖央陷入沉睡，殿内重新浮现一道熟悉纤长身影。
施晚昭悄然回到内里，探手撩开纱帐看向因感染伤寒而鼻间呼吸不畅，只得微启唇呼吸入睡的菖央。
菖央面容本就生的秀丽，熟睡时更显得绵软无害，可此时她的眉头却紧蹙着，好似做噩梦一般呓语着什么。
施晚昭侧身落座，探手替她抚平眉头，清晰看见那自眼角滑落的泪无声润湿她细密的睫毛。
“你，究竟做了什么伤心的梦呢？”施晚昭没能听清菖央的呓语，面容略显茫然的呢喃道。
这一觉睡到夜幕落下时，菖央因饥饿而醒来，视线透过纱帐看见外间静坐的身影，已然不复往日欣喜，只余恐慌。
“陛下，醒了？”外间清冽嗓音如影随形，好似随时感应到菖央的任何变化。
菖央微紧的蜷缩着指腹，觉得自己似乎正被无时无刻的窥视，这感觉非常不舒服。
待纱帐被掀开，施晚昭看着似是退烧的菖央，方才松了口气缓和出声：“陛下，饿了么？”
方才一直没听到回应，还以为菖央出什么事了。
菖央虚弱的半坐在榻上拘谨的点头应：“嗯。”
“那就传膳吧。”施晚昭看出菖央心不在焉的反应，心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待宫人备上清淡药膳，菖央顾自低头吃着，仍旧不敢去看对面的人。
满桌的膳食入腹，两人相顾无言，分外安静。
菖央端起茶水漱口，而后想拿手帕擦嘴，可还没动作，手帕已经先落入另一人手中。
那纤细温凉的手无疑是熟悉的，可菖央此刻却极为害怕。
施晚昭一手捧住菖央侧脸，另一手握着手帕给她擦嘴，动作不快，却很仔细。
两人近在咫尺的面对，对方眼神之中的任何变化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菖央想要躲避满是强势的目光却无济于事，因为自己的后颈正被牢牢的禁锢，好似只要自己稍不听话就会被那温凉的手狠狠捏断脖颈。
“这回该去沐浴了吧，否则陛下就该留一身臭汗了。”施晚昭察觉菖央的僵硬，稍稍松开手说着。
“好。”菖央点头应着，目光躲闪，暗想也许女道和女娲娘娘说的对。
大妖接近自己是想要解除封印祸害西梁。
现在不能让大妖发现自己已经识破真相。
菖央深呼出一口气，而后从一侧下榻，顾自行进内里。
直至进入浴桶热水之中，那如影随形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过半分，菖央不适的偏头，只见她正站在一旁放药材，面上并没有多少神情，几乎跟施姐姐没有任何差别。
菖央一直跟施姐姐朝夕相处，所以对她的细微变化尤为敏感。
“陛下，看什么？”施晚昭原本正闷闷不乐思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忽地察觉到打量目光，方才看了过去出声。
“没、没看什么。”菖央迅速避开目光，下意识觉得害怕。
毕竟先前法镜之中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吓人。
满面密密麻麻的黑赤玄羽，还有那鳞片状坚硬外皮的手，光是回想都足以令人后怕。
菖央觉得自己应该向女道求助才是。
可落在肩侧的湿润忽地打断菖央的思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禁不住发出惊慌叫声道：“啊！”
菖央慌张的看过去，才发现水面正飘着一块可怜的帕巾。
施晚昭探手握住帕巾，目光看着一惊一乍的菖央，欲言又止的出声：“陛下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这样都会被吓到？”
菖央大半个身子沉浸浴桶，只余一个脑袋露出水面低低地回答：“菖央在想今晚还要给母后守夜，待会想回颐养宫。”
施晚昭挑眉不悦的说：“陛下病了就该好好休息，这几日守夜安排宫人做就是了。”
真是不明白菖央的心思，辛太后待她凉薄至极，她却还要冒病守夜，这人再怎么善良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两人一下陷入僵持，菖央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强硬反应，抿唇不语，目光看着水面倒映着那熟悉的身形，却已经不敢去看她的脸。
直至热水变凉，菖央也不敢出声，只哆嗦的起身擦拭穿戴。
现在无法离开华容殿，自然菖央只能顺着对方心思留宿。
菖央满是紧张的躺在榻上内里，双手搭在身前，姿态规矩的很。
那黑亮眼眸里满是拘谨不自在，施晚昭躺在榻旁，并不明白为什么菖央忽然之间变了态度。
“陛下，生气了？”施晚昭侧身稍稍探近身段，将手臂随意搭在菖央身侧询问。
菖央呼吸一滞，只感觉那手臂像是藤条一般正悄然的束缚住自己，迟钝的应：“没有。”
施晚昭明显感觉到菖央的抗拒，这是过去菖央从来都不会有的表现，心生不悦的质问：“那为什么不看我？”
那话语里冰冷呼之欲出，菖央害怕的不行，只能顺从偏头看过去。
可并没有看见想象之中的涛天愤怒，菖央只是在那深不可测的墨眸隐隐瞧出些委屈。
不过只是一闪而过，菖央很快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吧。
“陛下讨厌我了吗？”施晚昭抿唇生冷的说着，甚至已经怀疑菖央是不是被人换了魂！
菖央目光落在施姐姐熟悉面容，犹豫的应：“没有讨厌施姐姐。”
问题是菖央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施姐姐究竟是不是施姐姐。
施晚昭见菖央应着话，心里却觉得她在敷衍自己，掌心轻捧住她的脸，偏要去亲她。
无疑，菖央又一次不乖的躲避施晚昭的触碰。
吻，偏差的落在嘴角，施晚昭既是生气又是不敢置信，忍不住咬了她一口。
“唔！”菖央吃疼的溢出声时，忘记防备松了关口，随即被击溃防线。
平日里两人亲昵的次数并不少，可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般让菖央觉得不适，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杀死。
直至施晚昭放过不听话的菖央时，目光落在她因呼吸困难而涨红的面容，指腹轻触那唇间渗透的血，齿间隐隐还能回味甘甜滋味。
“陛下不乖，是要受惩罚的。”施晚昭伏身看着菖央可怜却又无比诱人的模样，指腹轻解开她的系带，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对她的惩罚。
菖央眼眸露出恐惧，只见眼前光亮被遮掩时，自己手腕竟然已经被衣物系带捆住，这种阵仗着实是吓坏没见识的菖央，禁不住求饶出声：“不要……”
深夜里华容殿内细碎求饶声不停，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更是无情吞没暧昧声响。
待烛台燃尽时，殿外光亮乍泄，寂静的华容内殿里看似风平浪静。
可纱帐内里却是一片狼藉，菖央累的昏睡，整个人无助的落在施晚昭怀里，只余那手腕间细嫩红印展示出几分昨夜里的激烈。
施晚昭身披着薄纱目光巡视怀里的人，心里虽是不舍，却也不得起身准备去早朝。
现下施晚昭需要动用西梁国所有的力量去寻找破解封印的法子。
从华容殿去大殿上朝，众人见施皇后一人上朝，纷纷猜测女皇陛下也许受妖后毒手，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当然某种意义上而言，女皇陛下确实遭受到“摧残”。
午后菖央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厉害，就连嗓子都隐隐泛疼，整张小脸埋在软枕里不堪回想昨夜里的羞耻画面。
可菖央面热还未消退，纱帐外的罪魁祸首却已经端着羹汤出现。
施晚昭见菖央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间又忍不住怜惜。
只是等施晚昭给菖央抹药时，她下意识的躲避动作无意间点燃怒火，只得面色微沉道：“不许躲！”
菖央只得僵住身形，整个人趴在榻上由着那冰凉的药膏碰上火辣辣的伤处，禁不住委屈的红了眼。
施姐姐才不会这么凶，一定是大妖害的！
而施晚昭还全然不知菖央脑袋里的离谱想法，只是抹完药给她系衣物时，余光见她红着眼，不免懊恼自己或许是弄疼她了吧。
“很疼？”施晚昭洗净手，方才端起羹汤喂菖央询问。
只见菖央低低吃着肉羹，固执的不愿看自己，更不肯乖乖应话。
施晚昭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消耗殆尽，只得沉声赌气道：“陛下要去颐养宫守夜就去，不过以后华容殿的门可没那么容易进了。”
遥想当初她为进华容殿夜宿，花费多少心思讨好自己，如今竟一朝就变了心。
施晚昭如何能不气！
殊不知这话落进菖央耳间却犹如天籁之音。
午后菖央踹着那手柄法镜小心翼翼离殿，大气都不敢出声，唯恐自己突然走不成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离开华容殿的路分外顺畅。
不过菖央并未回颐养宫，毕竟守夜是夜里的事，现下自然是回到女皇寝宫长生殿。
菖央将门窗紧闭，而后钻进榻上，方才拿出手柄法镜，只见镜子里的自己并无任何变化。
现在菖央得了自由身，自然是琢磨着该怎么见女道的事。
菖央觉得夜里颐养宫守夜兴许能再碰上女道。
当然如果不能，那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合适的。
而且可以见到女道身旁的女官，或许就能一同商量对付附身施姐姐的大妖了。
这般思量着，菖央心里才多了几分信心。
夜里颐养宫内守夜的菖央左右张望，可惜直到深夜里都没有等到女道。
所以天光大亮时，困顿的菖央只能去上朝，便坐着辇车赶往大殿。
只是菖央忘记上朝的人，除却文武百官，还有冷着脸被大妖附身的施姐姐。
施晚昭同样好奇菖央的出现，按理她夜间守夜已当是疲倦不堪，现下该回长生殿休息才是。
难道菖央知错，来向自己陪不是了？
“微臣参见女皇陛下。”满心诧异的大臣们心思更是各异。
女皇陛下，竟然没遭受妖后的杀害？！
菖央落座，便感受到数道目光，尤其是身侧冷冽目光，不由得紧张出声：“平身。”
“谢陛下。”
因西梁都城被围，所以如今朝堂商讨都是关于平乱的政务。
“陛下，城中粮草储备不足，恐怕撑不了多久。”
“武器箭支亦是消耗极大，城外叛军数目庞大，情况危急啊。”
“城中近来百姓官卫时常出现攻击暴dong，伤亡不轻难以设防，药草膏剂亦是匮乏。”
菖央被这一连串的话语说的有些懵，习惯性的看向身旁人寻求帮助。
可等菖央反应过来现在身边的施姐姐可能不是施姐姐时，已经晚了。
施晚昭瞥见菖央无助目光，心里虽是气恼她的没良心，却也不至于视若无睹，便出声应：“国师，立即派侦查兵探访出城便捷官道，太后出丧为时离城，诸位亦做好准备吧。”
现下施晚昭要做的是解除封印，心里自然是无暇顾及平乱。
那颗红色珠石，才是关键。
国师出声应：“是。”
众大臣见施皇后已然要离城逃难，自然只能缄默不言。
“若无旁事，就退朝吧。”施晚昭担心守夜的菖央挨不住困顿，方才提议早些结束朝事。
没想到菖央却不合时宜的出声：“道师，何在？”
殿内众大臣有些困惑女皇的问话，顾自面面张望。
只有那官员末端的女官听出女皇的问话，方才迈步出列道：“回女皇陛下，护国道师现在大皇侯府邸收妖。”
菖央没想到女道这么忙，又顾及身旁人，只得含糊不清的出声：“那你让女道午后进宫一趟吧。”
“是。”女官会意应着。
施晚昭觉得怪异，目光看向菖央，却没法看出她的心思。
众大臣退朝离殿，大殿内分外安静。
菖央显露困顿的打着哈欠，正要起身时，忽地被喊住。
“陛下，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施晚昭挥手屏退宫人，幽幽的出声。
菖央紧张的看着面前人，眼眸躲闪的还以为自己找女道的事被怀疑了，只得寻着由头说：“母后生前很信任女道，菖央想找她商量出丧下葬的事，不可以吗？”
施晚昭挑眉应：“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啊？”菖央松了口气，又不由得浮现困惑，“那还有什么事吗？”
菖央认真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隐瞒别的事了吧。
眼见菖央一幅毫不知情的模样，施晚昭才发觉到自己会错她的意了。
本以为菖央会因为不想一个人居住长生殿而跟自己示软，谁想她却完全不在乎自己。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施晚昭心情难以平复，面容显露失落道：“陛下忘记以前跟我说过的话了吗？”
忐忑的菖央没想到对方会露出这么难过的模样，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慢吞吞的应：“唔、好多话，哪一句啊？”
以前菖央整天恨不得黏着施姐姐，自然是记不住每一句话。
而施晚昭满是无奈，暗想假若是从前，自己定然是不会示软。
毕竟施晚昭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
可面对菖央，施晚昭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压下心间羞意，满是郑重的出声：“陛下说过永远都不跟我分开，难道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菖央摇头应：“没有说话不算数的，只是……”
“只是什么？”
“施姐姐、真的是施姐姐么？”
犹豫半晌的菖央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质疑的心声。
大殿之内一时陷入死寂，施晚昭忽地意识到菖央的变化，可能是因为识破自己的身份。
可菖央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施晚昭无从得知，目光凝视着菖央，转而故作镇定的出声：“陛下莫非是听信什么谗言？”
上回处理辛弥党羽时，施晚昭才发现那老狐狸散布许多自己妖后言论，当时不在意，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处置。
现在不免懊恼，或许是有乱嚼舌根之人传到菖央耳旁吹风挑拨。
菖央见她不肯直面应答，心里也不敢追问，只得顺势应：“嗯。”
女道提醒过菖央不能让大妖发现自己识破她的身份，否则会有危险。
施晚昭并未多疑的，反倒松了口气应：“那些人别有用心想要夺陛下的皇位才对我攻讦，目的是为削弱陛下的力量，难道陛下宁愿相信她们传言的妖后之说都不信我吗？”
而对于头一回听到妖后流言的菖央却更加确信无疑。
很多人都怀疑施姐姐是大妖了。
原来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菖央摇头为难的应：“不知道。”
现下菖央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才登帝位不过一年，菖央却已经接连体会到母后和菖仪妹妹的背叛和谋害。
现在就连最信赖的施姐姐，身份都已经变得让自己无法相信。
施晚昭见菖央满是避讳抗拒，心知她对妖邪一向畏惧，自然也不好过多规劝，以免适得其反。
“既然陛下不信，那不如废我的后位，把我驱逐出宫吧。”
以退为进，施晚昭心想菖央总不至于因为听信流言而真舍弃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施晚昭在试探菖央对自己的态度。
假若她因流言而对自己无情无义，那自己就收回给予她的权利和任性。
反正西梁朝堂已经在自己手中，软禁一个女皇对自己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此时的菖央全然不知自己的回答将会面对截然不同的对待。
满心里为难的菖央看着面前人神情严肃模样，更是难以抉择。
将施姐姐驱逐出宫，菖央定然是不舍的。
更何况还是被大妖附身的施姐姐，自己更不能丢下施姐姐不管不问。
菖央思量的应：“没有要废后，菖央只是害怕，所以想一个人待着。”
至少让菖央弄明白怎么对付附身施姐姐的大妖，否则不能轻举妄动。
施晚昭见菖央并未不念旧情，心间稍稍压下不安应：“好，我给陛下时间慢慢想清楚。”
从大殿出来的菖央回长生殿，心里有些愧疚，因为施姐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可怕非要一。
午后女道清渊和女官两人进宫入长生殿。
这消息很快传到华容殿施晚昭耳旁，墨眸不免浮现警惕。
菖央唤清渊入宫，该不会是商量对付自己的吧。
可惜长生殿是整个西梁国小玄鸟少有的不能进入的地方。
而事实上施晚昭的担心，非常的准确。
此刻长生内殿里菖央满是紧张的出声：“怎么会，镜子里真的看见妖怪了！”
清渊见女皇陛下神色紧张，便上前询问：“陛下知道施皇后原身什么模样吗？”
“嗯，妖怪满脸都是黑赤玄羽，手上是鳞片状的外皮，看起来好可怕的。”菖央现下回响那一眼仍旧是心有余悸，就连心口都有些透不过气，下意识的将手抓住身前悬挂的红玉石项坠念叨。
“那施皇后看来就是被封印的玄尊大妖转世无疑，她必定是要解除封印重获新生。”清渊神情严肃的说着，心间却更是焦灼。
如此大妖，自己没有宝剑想要对付，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那怎么才能抓住附身施姐姐的大妖？”菖央急切的说着。
清渊回神见女皇似乎有些误会，只得解释：“陛下，施皇后没有被附身，她就是祸害宫廷的黑雾大妖。”
菖央一听，心间仍不愿相信，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施姐姐她只是生病，她那么好，怎么会是害人的大妖呢？”
从初见至今，菖央的印象里施姐姐虽然冷淡不爱言笑，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不开心，但她仍旧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传闻中杀人挖心的妖邪！
“妖邪最会伪装骗人，施皇后蛰伏身旁数年，兴许为的就是获取陛下的信任，此时务必要清醒，否则西梁国就危险了。”清渊见女皇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担忧。
菖央一听，心口连日堆积的不适好似巨石一般压的有些喘不过气，眼眸泛红满是失落，仍旧不敢相信事实。
这些年朝夕相处最受菖央信赖的施姐姐，竟然可能是一直利用自己的大妖，任凭是谁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心性简单的菖央，无疑是极其猛烈的冲击。
清渊见女皇面色苍白，不由得紧张道：“现下当务之急是封印，如果知道封印所在之地，或许就能更多探查情况。”
封印，若是出现问题，必须要及时修复，否则一旦转世的施皇后跟玄尊元神结合就更难对付了。
菖央回神，面上颓靡不振的看着女道，忽地想起女娲娘娘注入脑内的繁杂画面，低低地应：“大妖封印在西梁宗祠圣堂。”
“当真？”
“嗯。”
清渊看着难掩伤心难过的女皇应：“假若封印真在宗祠圣堂，那在下必定是要去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不能惊扰施皇后。”
“嗯，知道。”菖央探手抹干泪，心知此事重大，自然也不能耽搁。
“对了，还有一事急切需要陛下出面处理。”
“什么？”
清渊神情凝重道：“大皇侯菖瑰府邸地牢深处的血池妖蛊，因一直不见日光而无法彻底清除妖孽，现下西梁都城频频出现无故攻击者也是因此缘故，实在不能耽误，恐怕需要陛下露面才能以阵法降伏。”
菖央一听，没来由的感觉危险，心间迟疑问：“如果不除妖蛊，会死很多人吗？”
清渊点头应：“是，那妖蛊在西梁百姓体内作祟，只要百姓陷入衰弱就会被反噬，这样只会导致西梁都城内乱不停。”
原本清渊设下的驱邪符水，没想如今因百姓吸食神仙散渐而失去效用，现如今根本无法压制妖蛊。
这还是研究辛太后尸骨和其他病人尸体时，清渊无意间的发现。
菖央一听情况如此危急，只得压下害怕应：“那到时一块去么？”
“行。”清渊见女皇愿意相助，自是松了口气。
毕竟女皇看起来很畏惧妖邪，清渊还担心无法劝说其出面。
正当清渊欲言明辛太后之死时，没想外殿忽地传来女官慌张声音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话语声落，那身影却已经进入内里，清渊皱眉护在女皇身前，有些担忧对方来者不善。
施晚昭视线略过满是敌视的清渊，落在岿然不动的菖央那方，心间不喜，落座出声：“陛下跟护国道师商谈辛太后出丧，怎么还特意安排人在外看守，难道在防我？”
一旁的女官离施皇后最近，自是明显感受到对方的不悦，禁不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渊并不明白施皇后所说，眼眸看向女皇无声询问。
菖央只得硬着头皮，心虚的应答：“没、没有。”
施晚昭不忍直视菖央拙劣的反应，目光分外凌厉地看向女道清渊，暗想一定是她怂恿挑拨自己跟菖央的关系！
“那出丧一事商讨的如何了？”
清渊毫不畏惧的迎上目光灵活应答：“目前已经商讨妥当，不过还有除妖蛊一事需要陛下相助。”
“什么妖蛊？”
“大皇侯菖瑰府邸地牢设有赤线虫妖血池妖蛊，妖蛊不仅祸害城内百姓，更是城外叛军作乱的根本，现下必须要借助陛下才能彻底消灭源头。”
施晚昭抬手端起茶盏的动作停顿，毫不犹豫的拒绝道：“荒唐，陛下乃西梁女皇，岂能冒险露面去处理妖蛊，假若陛下安危出现闪失，那该如何治你的罪！”
清渊见施皇后竟然如此直白的拒绝，正欲出声争辩时，没想一直怯懦的女皇忽地开口。
“要去，菖央要去帮忙除妖。”菖央看着面前的施姐姐，心里虽然不愿相信她是害人的大妖，可是她一直欺骗自己，如今却是事实。
施晚昭没想到菖央竟然敢忤逆自己！
长生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女官却吓出一身冷汗，心想女皇平日里看着胆小懦弱，现在竟然敢跟施皇后对抗，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来人，将妖言惑众的护国道师和女官押入大牢！”施晚昭放下茶盏沉声道。
长生殿外一干教徒入内，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菖央心里害怕却没有放弃念头出声：“我、是女皇，你们不许抓道师和女官！”
施晚昭气的薄唇抿成线，全然失去血色，掌心微紧握，心想现下菖央看来已经完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这该死的女道，早知当初就该先杀了她！
现在施晚昭顾虑菖央，才只得压下翻涌怒火道：“好，陛下真是好的很呐！”
正当清渊和女官都以为施皇后要下杀手时，却不料她只是挥手遣退教徒，反倒是露出几分示弱姿态。
“陛下，真宁愿信她们都不信我吗？”施晚昭不想跟菖央就此生了间隙，自然是想着先用怀柔之策安抚她，“难道不肯听话了吗？”
菖央见施姐姐满面失望模样，虽升起恻隐之心，可又想起她是隐藏自己身边害人的大妖，心间难受的摇头闷声道：“没有不听话，只是道师和女官是好人，施姐姐不能害她们的。”
现在菖央才意识到西梁国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灾难，自是不愿意看见有人无辜死去，更何况害人者还是自己最信赖的施姐姐。
施晚昭眼见菖央如此坚持，只得再度退让道：“好，我放她们走就是。”
说罢，施晚昭冷眼看向女道清渊出声：“你们还不走？”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女官见状，连忙示意护国道师撤离危险之地。
清渊本是不愿，可女官极力拉扯，方才退离长生殿。
待长生殿门一关，女官松了口气道：“刚才真是危险呐。”
“这样让陛下单独留在长生殿，岂不是会有被害的危险？”清渊神情严肃的说着。
“道师，难道不觉得施皇后对陛下不同于常人吗？”女官回想刚才剑拔弩张的场景，若是按施皇后处置辛家势力强势手段，恐怕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护国道师。
清渊比不得女官善于察言观色摇头道：“施皇后隐藏至今，可见心性狡猾何其聪慧，在下实在是担忧陛下。”
“但是施皇后刚才却因为陛下的一句话而放过你我，想来还是有几分不同。”
“你的意思是？”
女官偏头看向宫道之中数目众多的教徒压低声道：“不管施皇后出于何种目的，但是此时陛下肯定是不会有事，所以道师还是不要激怒施皇后的好，先行离宫再商量对策吧。”
清渊虽是担忧，却还是选择相信女官的判断。
两人一同离开宫道时，长生殿内的菖央却已经没有先前的勇气，此刻满是谨慎姿态。
“陛下，为什么不过来坐下？”施晚昭看着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人，终是忍不住主动出声。
菖央眼眸露出犹豫，目光看着施姐姐好似平静无事的面容，脑袋里却总是想起那骇人的妖邪模样，便迟迟未曾动静。
两人如此僵持，施晚昭只得起身一步步走向菖央，只见她满是惧怕的躲避自己，心里不免被刺痛，步伐更是步步紧逼，越发激进。
直至菖央一步步退至墙壁，已无路可躲，只得吓得闭上眼等死。
“陛下为什么不看我？”施晚昭冷白面容少有的浮现哀伤，满是不甘的念叨，“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妖，陛下就轻而易举的厌弃过往一切？”
当初菖央满是专注自己的眼眸，现下竟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何其残忍。
满心失落的施晚昭，心里隐隐响起那一缕元神怂恿的声音道：“她不该伤你的心，还不如杀了她！”
菖央更没想会亲耳听到施姐姐承认自己是妖，随即又听到一声呢喃道：“难道陛下忘记当初那个背弃大蛇妖誓言的书生下场了吗？”
这话吓得菖央脸色惨白，好似自己就要像言而无信的书生一般被施姐姐活生生的吃掉。
菖央害怕的厉害，心生抗拒的闭上眼嗫嚅道：“不要……”
当施晚昭的指腹环住菖央颈间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而来。
整个人退离数步之远的施晚昭恢复几分心神，满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想杀了菖央。
施晚昭懊恼的想再靠近菖央，才发现她周身的帝王祥瑞之气竟然正在极具膨胀，甚至让自己感觉不适。
“怎么会这样？”施晚昭试图靠近菖央安抚她的恐慌，可是自己却明显感受到痛苦不适。
耳旁回响着元神的话语应：“这是女娲封印赐予西梁女皇的帝王祥瑞之气，她如今心智恢复又对你心生间隙，除非你毁去封印，否则以后永远不能接近她了。”
施晚昭面色难堪至极，全然没有料到会造成如此局面。
自己，竟然无法接近菖央了。
而整个人处于惊慌失措的菖央，等发觉殿内悄无声息时，才缓慢的睁开眼。
空荡荡的长生殿并不见施姐姐的身影，菖央整个人无助的跌坐在角落，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夜里菖央没有去颐养宫守夜，因着恐惧整夜里不敢睡觉，因为一旦睡着就会进入梦魇之中。
梦里的施姐姐不再是自己熟识的面容，她周身萦绕着黑雾，满面都是黑赤玄羽，让人不寒而栗。
画面不停在菖央初见施姐姐真身的暴风雨夜里变化，满地的尸首，还有那飞溅的鲜血。
但是跟现实不同的是菖央在梦里一次又一次被施姐姐杀死。
当自己的身前流淌大片鲜血时，那布满鳞片状坚硬的利爪正穿过自己身前，而自己的心竟然被施姐姐活生生的掏出。
菖央害怕死亡，而更令人绝望的是杀死自己的竟然是最信赖的施姐姐。
可目光张望细看，才发现施姐姐竟然是在哭泣。
那顺着施姐姐清冷脸颊流淌的泪，一颗颗的滴落在菖央被掏出的心脏，很是诡异又悲伤的画面。
菖央猛地醒来时，探手按住自己不断跳动的心，方才松了口气。
一眨眼，菖央已经待在长生殿两日，又或者说是被关在长生殿。
宫人每日按时备膳食，只不过菖央吃的不多，自然瞧着更是消瘦许多。
菖央缓缓撑坐起身，仍旧没能从梦魇之中回神。
印象之中的施姐姐从来都没有哭过，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菖央哭的多。
正当菖央心思走神时，纱帐外却忽地出现一道熟悉声音道：“陛下，醒了？”
菖央不敢相信的看着纱帐外两日不见的施姐姐，她好似游魂一般时时刻刻在自己身旁流转，无处不在的，让人感觉窒息。
施晚昭没得到回应，自顾探手撩开纱帐，居高临下的俯瞰身穿素白内裳面容憔悴的菖央，视线流转在她那干涩的唇，心间微颤，强行按下旖旎心思，故作平静抿唇出声：“陛下，先前想参加护国道师妖蛊施法，今日要去吗？”
菖央不敢置信的看着好似当做无事发生，忽然变了温婉性情的施姐姐，心想她之前明明是不答应的。
怎么忽然之间又同意了呢？
难道自己还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