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六十五章 [万字大肥章]

  这方红尾胖绒鸟被追的仓皇逃出华容殿, 宋俪仍旧是紧追不舍。

  “啊、是狐妖!”两宫人在宫道屋檐避雨瞧见暗夜里出现一只庞然大物的狐狸,而且狐狸竟然长着一张女人的脸,当即吓的惊慌失措, 四散逃走。

  宋俪闻声, 方才察觉些许不对劲, 似乎宫人们都已经可以看见自己。

  这该死的雨!

  心间正懊恼着被一只鸟毁掉全盘计划时, 宋俪余光瞥见水面正倒映着一只狐狸,而这狐狸的脸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犹如一道惊雷响彻脑内,宋俪整个人顿时陷入惶恐不安,奋力的抬起利爪恨不得将一切碍眼的存在毁掉。

  “嗷!”此时的宋俪彻底失去理智, 心里只想着杀戮。

  不多时宫卫们发现宋俪,长刀利箭的攻击, 使得宋俪更为恼火,便慌张的逃向一处宫院。

  再之后就是被眼前这个该死的女道制服,宋俪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隐身披风会让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狐妖。

  那个可恶的狐妖,肯定对自己说了谎!

  外面大雨消停之时,华容殿内亦不太平, 尹管事在殿外焦急踱步,谁能今夜竟然会有刺客闯入华容殿刺杀女皇陛下!

  而殿内则是一片死寂, 施晚昭望着榻上满身血污的人, 平淡的神情让人分不清是冷静, 还是冷漠。

  施晚昭指腹解开菖央湿透的衣裳, 视线略过她颈间的红肿至淤青的掐痕, 转而落在她肩旁深凹陷的血窟窿。

  突兀而丑陋的伤痕,不该出现在这洁白如玉的胴体, 自己不该如此大意的让她受伤。

  原本施晚昭通过血坠感应到菖央有危险时,才意识到大火可能只是个幌子。

  所以施晚昭立即选择赶回华容殿,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菖央犹如破碎的人偶躺在淤泥雨地里,鲜血和淤青那么的刺眼。

  那个敢伤害她的人,决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

  仅仅只是用温热的帕巾擦拭清理血窟窿时,就能引起昏迷中人的胆怯颤栗。

  这样的清理,太慢了。

  施晚昭动作不由得放轻减缓,视线望向她紧皱的眉头,指腹轻柔的触碰,就像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而昏迷中的菖央有些陷入发烫的危险,施晚昭明显感觉她的面容红的异常,而且指腹触及时分外烫手。

  自己降下的大雨,可能加重她的伤情。

  许是发烧的缘故,菖央呼吸变得不稳,呢喃的不停唤:“施姐姐、疼……”

  话语间,菖央眼角噙着的泪,顺着侧脸滑落没入乌黑的发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泪痕。

  施晚昭抬手擦拭净她的泪痕,迫使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她肩旁的血窟窿。

  鲜血仍旧在不停的渗出血窟窿,帕巾都染红好几处,寻常伤药膏只能延缓恶化,却不能立即让她舒缓些许。

  这是少有的让施晚昭生不起半点对鲜血渴望的场面。

  可施晚昭还是俯身逼近血窟窿,薄唇噙动的凑近,齿间尝到浓郁的鲜血味道,却并未甘之如饴,只是很轻柔的触碰伤处。

  更像是动物受伤时的互相tian抚,轻柔而无害。

  这夜里的西梁宫廷度过极其危险而混乱的一夜。

  天光朦胧亮时,宫廷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没想到宋妃娘娘是狐妖,施皇后竟然会呼风唤雨救火,至于女皇陛下遇刺受伤更是不知凶险,这一桩桩事发生在同一个夜晚,难免会闹得人心惶惶。

  “真没想到,宋妃会是害人的狐妖,听说在被护国道师抓住之前,还伤不少宫卫。”

  “平时宋妃就爱打骂宫人,宫人们哪个不知晓她的残忍性情,谁想她根本就不是人。”

  “昨夜有人瞧见宋妃的骇人模样,她长着狐狸的身子人的脸,血盆大口别提有多吓人了。”

  宫人们细碎的议论纷纷,宫院里对镜抹脂粉的狐妖“赵斐”,满是得意露出笑,悠悠地打量自己双手锋利而漂亮的长指甲叹:“宋俪这个蠢才,难得做了件好事。”

  现在人人都以为宋俪是狐妖,那自己终于算是能安下心了。

  至于那件所谓的隐身披风,其实只是幌子罢了。

  不过凡人穿上之后,想要再脱下来恢复原形,非得扒下一层皮肉不可。

  可惜昨晚宋俪竟然没能将小皇帝带出华容殿,狐妖还是有些遗憾的。

  没办法,狐妖吃了好几回亏,所以昨夜不敢冒险入华容殿现身下手。

  谁想宋俪竟然对付一个痴傻的小皇帝都能失手,真是没用。

  狐妖懒散的起身照看铜镜里的美人皮囊,想当初为了能够保存这幅皮囊的完整,可是花费不少心思呢。

  “赵妃娘娘,辛妃娘娘在外来访。”宫人隔着屏风禀告,有些不大习惯内里的香臭气味。

  香,指的是浓郁脂粉味。

  而臭,不像寻常的臭味,更像动物的味道。

  也许是赵妃娘娘养黄鼠狼的缘故吧。

  “知道了。”狐妖收回目光,不免心生困惑。

  这个辛妃,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突然来访?

  从内里出来的狐妖装模作样的落座,视线看向这个样貌寻常姿态的辛妃媚笑出声:“姐姐、怎么得空来我这坐坐?”

  “女皇陛下昨夜遇刺受伤,现下不知情况如何,所以想与妹妹一道去华容殿探望,不知可否方便?”辛荟本想自己一人去华容殿探望,又觉得独身前去有些突兀,方才想要邀人一道。

  前阵子辛荟身子不好养病,而女皇陛下又一直待在华容殿,实在没有什么接近的机会。

  可辛家一直催促辛荟跟女皇陛下多加往来,无奈辛荟只能是硬着头皮寻思机会。

  “好啊。”狐妖暗想反正自己这身皮囊并未露出破绽,去瞧瞧热闹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一道出发,没想华容外殿早已有人在等候。

  清渊和女官是来向施皇后禀告昨夜抓捕狐妖一事,不料却得知昨夜竟然还发生女皇陛下遇刺的大事。

  现下施皇后迟迟不露面,女官心生担忧念叨:“但愿女皇陛下安康。”

  一旁负责接见的尹管事出声:“大人放心,昨夜皇后娘娘已经为女皇陛下诊治,应当是无大碍,只不过一夜劳顿,难免会耽搁些时辰。”

  “那就好,不知刺客可曾抓到?”

  “现下内司府和宫卫还没有消息,昨夜里发生大火,女皇陛下又遇刺,当时宫内乱成一团了。”

  女官一听,心想这些事确实出现的太蹊跷了。

  清渊见两人面色凝重都没了声,便开口道:“若是皇后娘娘不方便,狐妖一事不如晚些时候再汇报吧?”

  昨夜里忙碌一宿,清渊其实也有些累了。

  话音未落,没曾想又有宫人入内通报:“尹管事,辛妃娘娘和赵妃娘娘前来探望女皇陛下,正在殿外候着。”

  “请两位娘娘进来就坐,我且去内殿请询皇后娘娘。”尹管事心想只能再去向施皇后汇报,这一个两个赶着来觐见,就算拒见也得有个说法,总不能一直让人干等着。

  随即尹管事便兀自入内殿,而外间的辛荟和狐妖两人由着宫人领路进外殿。

  女官站立,示意道师行礼出声:“参见辛妃娘娘、赵妃娘娘,这位是辛太后亲自赐封的护国道师。”

  清渊并不适应西梁宫廷繁重的礼节,却也不得起身行礼,视线看向眼前的两位娘娘。

  这辛妃娘娘模样较为寻常,眉眼神态却极为温婉,而另一位赵妃娘娘就正好与之截然相反。

  一对眉眼难掩媚态,神情张扬,华美衣着打扮,面上脂粉浓郁,清渊都被她看的不适应。

  也许是因知晓西梁女国里的女子联姻,以至于清渊对西梁女子都不得不保持些距离,唯恐不小心生了误会。

  “护国道师,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啊。”狐妖话里有话的揶揄道。

  从年轻女道入西梁宫廷,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连自己也被折腾的够呛。

  清渊困惑眼前赵妃娘娘话语里隐隐的不待见出声:“赵妃娘娘,谬赞了。”

  “莫谦虚,昨夜里狐妖一事现在宫廷内传的沸沸扬扬,护国道师真是法力无边。”论阴阳怪气,狐妖还是很擅长的。

  昨夜里宋俪做了替死鬼,狐妖这会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嘲讽。

  “赵妃娘娘客气了,多亏宫卫相助,这才得以擒住狐妖。”清渊不太喜欢这位赵妃娘娘,而且隐隐感觉她的周身味道很奇怪。

  除却扑鼻的脂粉香,隐隐夹杂山林野物的奇怪气息。

  浓郁而又混杂,好似糜烂的花散发诡异的气味。

  清渊一向鼻子灵敏,自然是受不住异味。

  四人一道列席而坐,辛荟一直未曾言语,视线偶尔流转向那位护国道师。

  她的年岁估摸着和女皇陛下相差不大,可眉眼里却满是坚毅和出乎年岁的稳重。

  全然并不受赵妃的撩拨与搭话,更不会多加窥视赵妃和自己的容貌身段,谈吐不卑不亢,看起来应是个品性端正的君子。

  只不过这般年轻怎么就成了女道呢?

  辛荟正心间困惑之时,忽地被年轻女道探来的困惑目光看的只好移开视线。

  偷窥,是不守礼数的。

  清渊并不知这位辛妃的心思,只是困惑于她的目光。

  可等清渊张望过去时,辛妃却又顾自移开视线,抬手端起茶盏掩面品茶,好似刚才观望的人不是她。

  外殿内的四人各有各的心思,内殿的尹管事则隔着屏风等候施皇后的应话。

  “皇后娘娘,方才又来了辛妃娘娘和赵妃娘娘欲探望女皇陛下,她们四人都在外殿等候觐见,不知是否方便接见?”

  “让她们先等着。”

  金凤刺绣屏风模糊的遮掩内里景象,只虚虚的露出施皇后静坐的娴雅身段,以及女皇陛下有气无力溢出的声响。

  “好、好苦。”榻上的菖央面色苍白的吃着药汤,眉头皱的都成川字形,气息奄奄的应,“喝不下……”

  施晚昭却不为所动,指腹握着瓷勺盛汤药,生冷的出声:“陛下想病死的话,就可以不喝汤药了。”

  菖央额前搭着帕巾,巴掌大小的脸蛋楚楚可怜,黑骨碌亮的眼眸似龙眼般看着面前不高兴的施姐姐。

  唔、这样的施姐姐好可怕!

  殿内一时无声,施晚昭耐心的照顾菖央服下汤药,方才起身准备去应付外面觐见的那些人。

  菖央却以为施姐姐不高兴的要走,急切的抬手捏住她垂落的一角衣袖虚弱唤:“施姐姐别、别走……”

  自己都已经听话喝完难喝的汤药了,怎么施姐姐还是要丢下自己啊。

  菖央,害怕一个人。

  施晚昭并不明白菖央的心思,目光俯瞰她苍白的面容,清晰的看见她绵软眼眸里的不安,心间那点不悦跟着被融化的一干二净,稍显柔缓地出声:“我很快就回来的。”

  可是那截衣袖仍旧没有被松开。

  菖央不放心的询问:“不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施晚昭握住她的手放入被褥,目光迎上菖央的问询目光,话语停顿,心间竟然有些困惑。

  自己并非生气,亦谈不上愤怒,非要形容的话,大抵是不舍?

  尤其是昨夜里看见菖央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施晚昭心里想的是不希望她就这样死了。

  可自己是妖,而菖央只是一介凡人,将来她阳寿耗尽,迟早是要死在自己眼前。

  人和妖,本来就不是一路。

  不舍,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正当施晚昭与自己的心思做纠缠之时,菖央轻握住自己的一截食指出声唤:“施姐姐?”

  施晚昭回神,目光看着她,略过心间繁杂出声:“陛下不要多想,应当休息才是。”

  她,现在太虚弱了。

  “嗯。”

  从内殿出来的施晚昭,墨眸看向窗外明媚和煦日光,并未沾染多少光亮,拇指轻触食指,隐隐还能感觉残留的温热。

  不可思议,这似乎是独属于菖央带给自己的感受。

  清风拂面而来时,施晚昭忽地舒展眉头释然,菖央对自己而言,或许就像一盆精心呵护的花。

  更何况菖央对自己还有莫大的好处,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让她就这么白白被人害了。

  不舍,是因为她对自己有用,并非仅仅因为她似乎很讨自己喜欢。

  待行至外殿,施晚昭收敛心思入座主位,视线掠过堂下四人。

  “参见皇后娘娘。”四人起身行礼。

  “平身。”

  施晚昭故作疲倦道:“昨夜宫廷多有变故,本宫分身乏术,方才耽搁了些时辰,诸位不知何事清早来殿?”

  女官看了眼两位妃嫔,见她们似乎并无开口的迹象,方才出声:“回皇后娘娘,下官昨夜同护国道师抓捕到肆虐宫廷的狐妖,现下正等候皇后娘娘的处置。”

  “狐妖?”施晚昭颇为意外,昨夜里忙着照顾菖央,竟是一点都没注意到狐妖的动静。

  “是,狐妖是由宋妃娘娘变化而成,现下正由宫卫拘禁在内司府。”

  “宋妃被禁足南巷,怎么会突然成了狐妖?”

  施晚昭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狐妖化身,怎么也不可能是宋俪,看来她是被陷害了。

  女官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看向护国道师寻求帮助。

  清渊会意出声:“可能就是为逃出南巷才化身的吧,昨夜有不少宫卫宫人被宋妃娘娘化身的狐妖所伤,她们都亲眼目睹。”

  “依道师所言,当真确定宋妃就是狐妖?”施晚昭并不关心宋俪的生死,只不过知道真狐妖大概仍旧藏匿在宫廷之中。

  此时若处置宋俪,将来狐妖再犯事,很容易流传出自己故意陷害后宫妃嫔的不实流言。

  “这……”清渊犹豫的并未立即应话,当初自己给宋妃治病时,其实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以对宋妃的狐妖身份颇为意外。

  如果宋俪真是狐妖化身,那当时治病换血时,自己不应该没有半点察觉才对。

  清渊谨慎思量的应:“此事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查证。”

  施晚昭见她如此反应,倒也不催促,悠悠地出声:“既然如此,道师就慢慢查吧,狐妖一事非同小可,宋妃又是陛下的妃嫔,至于如何处置恐怕需要上书辛太后,才可得出决断。”

  “是。”

  说罢,施晚昭目光看向两位妃嫔,视线落在辛荟那方道:“辛妃和赵妃来华容殿,又是为何事?”

  辛荟身形端正,嗓音轻柔的应:“回皇后娘娘,臣妾听闻陛下昨夜遇刺受伤,所以特和赵妃前来探望陛下圣体安康。”

  一旁的狐妖多少有些害怕心狠手辣的施皇后会发现端倪,稍稍收敛先前跟道师的轻视调侃出声:“是啊,不知那刺客可有着落?”

  关于刺客,狐妖自然猜出是宋俪所为。

  只是没想到宋俪居然会下手这么狠,让小皇帝白白受伤流血,真是浪费啊。

  施晚昭看着辛荟沉声应:“有心了,不过陛下身体虚弱,现不便见风露面。”

  这个辛家女试图接近菖央的心思,太明显了。

  而后施晚昭望向一旁附和的赵斐,这位赵家贵女,说起来当初死的赵琬是她妹妹,这两人长的有些相像,让人生不起半点好感。

  而且赵斐周身脂粉浓郁,也不知是抹的什么香,竟然闻着有些怪异,令人不喜。

  “刺客暂时还未有着落,现下宫廷禁严,你们二人也要多加留意小心。”施晚昭目光打量赵斐,却又没有觉察到妖气,只有一股黄鼠狼的臭味,实在是难闻。

  狐妖却被这寒冷目光看的后背寒毛直立,曾经三番两次被施皇后重伤,难免心里会有些犯怵。

  这施皇后妖法高深,又不知是什么来历,狐妖担心自己真身会被看出来。

  好在这道满是压迫的目光不冷不热的移开,狐妖暗自松了口气应:“是。”

  幸好当初费尽心思脱胎换骨,这幅皮囊又跟自己极为合适,否则真不容易掩人耳目。

  而辛荟见施皇后如此冷淡反应,隐隐察觉她似乎不愿让人面见陛下的心思。

  可碍于母家的催促,辛荟只得再次冒犯的出声:“既然陛下不便露面,皇后娘娘能否让妹妹二人入内探望?”

  话已说的如此直白,施皇后再不答允,很难不让人怀疑施皇后擅权专横。

  就连狐妖都明显感觉到施皇后周身的阴霾,禁不住抖了抖隐去的尾巴,暗想这个辛妃真是不知危险啊。

  以施皇后的妖术,恐怕只要动下手指头就能让她人头落地。

  “咳咳、臣妾近来身子不适,怕传染热病,还是不入殿内面圣为好。”狐妖认怂的出声。

  而一旁深谙宫廷争斗的女官更是觉得此地不易久留。

  正当殿内一片死寂时,施晚昭拇指摩suo食指,眉眼轻转道:“好,那就让尹管事领辛妃入内探望陛下。”

  “是。”尹管事应声,暗想刚才真是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呐。

  “谢皇后娘娘。”辛荟起身入内殿,掌心亦有些渗出细汗。

  这个施皇后,对女皇陛下比想象中还要在意。

  自己只是应尽后宫妃嫔责任想要探望陛下,可性情冷淡的施皇后却明显露出不悦。

  莫非是嫉妒么?

  宫廷之内人人都称赞贤良淑德的施皇后,嫉妒心性究竟会如此之强,真是不可思议。

  待两人身影被帘布遮掩,渐入内殿,外殿施晚昭顾自的端起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一手握着茶盖不停的瞥去茶叶,动作看似不紧不慢。

  可是周身却满是不可靠近的凌然肃杀之气。

  女官犹豫的出声:“皇后娘娘,下官同护国道师先行告退了。”

  “嗯。”施晚昭眉眼不曾变化的应,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

  至于心虚的狐妖这会更不敢单独跟施皇后相处,便跟着出声:“那臣妾亦告退了。”

  施晚昭抬眸看向赵斐,不容置疑的出声:“赵妃与辛妃结伴而来,那就等着一道离去吧。”

  “是。”狐妖一听,如芒刺在背,还以为自己哪里露出马脚,只得讪笑的落座。

  此时外殿犹如寒冬腊月冷霜冻人,内殿里反倒显得分外温暖。

  榻上昏沉沉的菖央听见脚步声时,还以为施姐姐回来了。

  谁想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有段时日没见的辛妃,有些意外。

  “臣妾惊扰陛下了。”辛荟行礼侧身落座,视线看着面色苍白的女皇,心想似乎伤的不轻啊。

  菖央昨夜遇刺受伤,又加上受惊淋雨,这会本就不聪慧的脑袋更是不甚灵光,迟缓的开口唤:“你、怎么来了?”

  辛荟听着女皇嗓音有些嘶哑,猜测她多半是发热未愈应:“听闻昨夜陛下遇刺受伤,所以今早特来看望陛下,陛下伤口疼吗?”

  关于昨夜的混乱,辛荟并不知具体详情,只是觉得女皇遇刺和大火来的太巧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人故意放火转移注意,从而达到行刺女皇陛下的险恶计划。

  对于这位心性痴傻的女皇,辛荟并不讨厌,而且两人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自然是带着几分关切的。

  菖央呼吸轻弱,颇为缓慢的应:“疼、的。”

  尤其是肩旁处的伤,现下还隐隐作痛,让菖央都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牵扯到伤口。

  辛荟抬手取下女皇额前帕巾,发觉有些烫的厉害,将其放入水盆拧净,给她擦拭虚汗,而后重新搭在额前问:“那陛下吃过药吗?”

  “嗯,吃了。”菖央觉得辛妃轻声轻气的说话就像暖风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跟施姐姐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呢。

  “那就好,陛下慢慢养病,总归是能好起来的。”辛荟从心里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自己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是爱莫能助。

  “嗯。”菖央说话有气无力的应着,眼眸时不时看向外面,想不明白施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辛荟见女皇频频向外张望困惑道:“陛下,看什么?”

  “咳咳……”菖央嗓子有些干痒的难受,禁不住咳嗽几声,难掩委屈的出声,“施姐姐,不回来?”

  “陛下不必担心,施皇后在外殿处理事务,很快就会回来。”辛荟见女皇如此依赖施皇后,心间感想繁杂。

  又见女皇实在病的厉害,辛荟自然也不敢多耽搁,只得叮嘱几句:“陛下安心养病,臣妾就不打扰了。”

  不多时,辛荟便从密不透风的内殿里出来。

  那护国道师和女官已经离殿,不知去向。

  只见施皇后端坐姿态,神态自若,全然不见先前的低郁阴沉。

  这样的变幻莫测不可琢磨,险些让辛荟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辛妃与陛下聊的如何?”施晚昭故作随意的出声。

  辛荟入座原处应:“陛下病的不轻,臣妾不敢叨扰,劳烦皇后娘娘费心照料了。”

  施晚昭目光看向不卑不亢的辛荟说:“辛妃放心,本宫自会尽心照顾陛下。”

  两人话语不多,分外冷清,狐妖更是安静的很。

  不多时,辛荟同赵妃起身告退,两人一道离殿。

  宫殿外狐妖挑拨离间出声:“姐姐,施皇后把陛下看的太紧了,刚才真是替姐姐捏了一把冷汗。”

  辛荟步履轻缓的应:“那是因为施皇后对陛下很在意,自然是容不得旁人亲近陛下。”

  只不过西梁女皇注定不会独属于任何一个人,其中包括施皇后。

  “可姐姐出自辛太后母家,论身份,施皇后还要略逊一筹,华容殿的主人将来易主也说不准。”

  “妹妹,这话可不要乱说。”

  辛荟有些意外赵妃的态度,心想宫廷之中祸从口出的事从来都不少。

  狐妖见辛妃很是避讳,只得停了话,转而询问:“姐姐,难道就不想当西梁皇后?”

  “我觉得做西梁皇后未尝是好事,反而比不得做妃嫔轻松自在。”

  这话一出,狐妖心想这个辛妃,怎么比尼姑庵里的尼姑还要清心寡欲!

  辛荟自顾自说着,眉眼陷入飘渺哀愁,视线眺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宫道宫楼,心想宋妃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狐妖之说,辛荟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宋俪的性子在都城出了名的娇纵,辛荟同为世家贵女,总归是自小就有所耳闻,假若传出宋俪打骂杀害宫人,倒是会相信。

  可若说宋俪是狐妖,辛荟很难不怀疑是她平日里得罪太多的人,所以招惹到报复。

  现下宋俪被关在内司府,辛荟按理可以去探望查询,不过宫内传言太多,实在没有必要去招惹麻烦。

  两人说到底,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宋俪为人品性确实不善,听闻她身旁的宫人侍女总是死伤最多。

  深宫之中主持大局的只能是西梁皇后,寻常妃嫔是万万都不能贸然涉权干扰,明哲保身就是辛荟的生存之道。

  宫道内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快就各自分道回宫院。

  另一方华容内殿,施晚昭坐在榻旁看向榻上病怏怏的人,手里端着盛放山药羹的白玉瓷碗,平淡地问:“陛下,先前跟辛妃都聊些什么?”

  “辛妃,给换帕巾擦汗,人很好的。”菖央天真的如实说着

  话语间,施晚昭握着瓷勺将温热的山药羹递到她嘴旁投喂,墨眸里浸染些许冷冽出声:“陛下,喜欢吃吗?”

  对于菖央对辛荟的夸赞,施晚昭没来由的刺耳。

  她这性子,只要旁人稍微给些甜头,就能被勾走了。

  上一回御花园被宋俪拐骗是如此,这一回被辛荟三言两语哄的满足也是如此。

  如此心性,恐怕若不是自己看的紧,大抵嘴甜的她还不知要认几个姐姐。

  菖央冷不防被堵住了嘴,只能无声的吞咽下绵密润滑口感的山药羹,含糊不清的应:“唔、喜欢~”

  施晚昭见菖央一幅乐在其中的模样,心间更是阴沉。

  她的心魂不全,导致她心性不定,根本无法被长久的控制,反而极其容易被旁人所利用蛊惑,这反而是个麻烦。

  看来必须给她补全心魂,哪怕是索取旁人的一缕心魂亦在所不惜。

  “陛下还记得昨夜发生什么事吗?”心思婉转的施晚昭回神询问要事。

  “记得,宋俪头、拿刀子追菖央,好可怕……”菖央心有余悸的说着。

  施晚昭皱眉道:“宋俪昨夜来过华容殿?”

  为什么没有宫人汇报?

  菖央眼眸轻眨颇为激动的说:“嗯,她、她只有脑袋!”

  那场景菖央做噩梦都梦不到这么可怕的画面。

  “只有脑袋?”施晚昭不免有些怀疑菖央是不是发热的太厉害,把本就不聪慧的脑袋给烧坏了,抬手轻搭在她额前试温。

  不过似乎也没有很烫啊。

  菖央茫然的感受施姐姐温凉的掌心,正好缓解些许热,颇为顺从。

  待施晚昭收回手,视线落在她乖巧模样,半信半疑的出声:“昨夜宋俪为什么要伤陛下?”

  “不知道,她还说要杀施姐姐。”

  “杀我?”

  这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宋俪会来华容殿了。

  兴许昨夜宋俪是用什么法子逃出南巷进入华容殿试图报复自己。

  可自己因大火而离开华容殿,或许宋俪气而不过才转而伤害菖央。

  真是该死!

  正当施晚昭思量宋俪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蒙混过关时,衣袖被轻扯住,响起菖央弱弱的声音:“饿、想吃~”

  眼见菖央满是贪吃模样,施晚昭回神握着瓷勺继续给她喂了些道:“那陛下是怎么逃脱的?”

  昨夜发现菖央的时候,她周身并没有看见宋俪的踪迹。

  菖央脸颊鼓鼓的咽下美味的山药羹应答:“小鸟、咬住她,她追小鸟,然后就不知道了。”

  那时菖央又疼又累,全身使不上半点力道,大雨哗啦下个不停,视线模糊时最后记住的只有出现的施姐姐了。

  施晚昭听菖央提及小鸟,才想起那只本该关在鸟笼的通灵鸟从昨夜就不见了。

  看来想知晓宋俪为什么变成狐妖,只有去内司府查问了。

  不过现下既然知晓宋俪是害菖央大病一场的凶手,施晚昭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至于狐妖传闻,反倒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凡人对于妖邪一贯的畏惧忌讳,通常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不过宋俪仰仗着她祖母的势力撑腰,估计就算是辛太后也会有所顾忌。

  如果不能将宋俪处死,那就要让她生不如死,施晚昭如此想着。

  以宋俪心高气傲的心性,让她永远被人当做妖邪,或许比杀了她更解恨。

  “施姐姐?”菖央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困惑的开口唤。

  “嗯?”施晚昭回了神应。

  菖央眼眸露出担忧的唤:“小鸟、回来了吗?”

  施晚昭见菖央上心的很,指腹握着瓷勺搅动着山药羹出声:“现在还未,不过它应该没事。”

  那只通灵鸟既然是道馆圣鸟,想来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杀死。

  更何况宋俪昨夜已经被清渊擒住,兴许通灵鸟已经回去了。

  菖央信任的松了口气,小鸟那么可爱,而且还帮了自己,它真是一只好鸟。

  待照顾菖央用完膳,不多时,菖央因身子虚弱而睡了过去。

  施晚昭抬手放下纱帐,忽地听闻细索翅膀扇动声响,偏头看向落在窗边的小玄鸟。

  从榻旁走了过去,小玄鸟主动的飞至施晚昭的掌心。

  因着内里过于安静,施晚昭担心影响菖央的休息,所以带着小玄鸟顾自出内殿。

  待细碎的叫唤声响起,施晚昭淡然的看向外面的亭园风景出声:“你去告诉国师,让她把宋妃狐妖一事尽可能闹大,最好闹得西梁国人尽皆知。”

  语毕,施晚昭伸展手臂,眼见搭在食指上的玄羽小鸟扑闪翅膀飞入亭园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不管昨夜里宋俪究竟用什么法子潜入华容殿对菖央下手,她肯定背后是有人出手相助。

  否则单凭宋俪一个不曾练武修道的凡人,决计不可能悄无声息逃出南巷。

  假若菖央先前描绘的诡异景象并无虚言,那昨夜的妖火恐怕也跟宋俪脱不了干系。

  这一回若是不狠狠的处置宋俪,以后还不知闹出多少风波。

  可是那个暗中帮助宋俪下手的又会是谁呢?

  施晚昭峨眉微皱,转身落座,并不明白那人花费如此周章究竟是想干什么?

  先是西梁宫廷大火,而后宋俪行刺菖央,现在宋俪又跟狐妖传闻牵扯不清,那人却好似隐身了一般。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盘问下宋俪,或许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了。

  “皇后娘娘,内司府总管有内务前来禀告。”外间的尹管事低声道。

  “让她进来。”施晚昭收回思绪应。

  “参见皇后娘娘。”内司总管入内,视线看向窗旁矮榻就坐的施皇后叩拜道。

  关于这位施皇后,内司总管平日里忙着巴结辛太后,所以并没有多少敬重出声:“皇后娘娘,昨夜的大火烧毁不少宫殿亭落,清点数目入册,请您检阅。”

  施晚昭探手接过册本,随意翻看几页,忽地停顿道:“这回预计修缮数目为何如此之大?”

  “主要是颐养宫有几处偏院需要着重修缮,所以估摸着银子数目需求较多。”内司总管这些年贪了不少银钱,如今趁着辛太后不在宫廷,更是想着胃口大开。

  反正施皇后并无多少执掌后宫的经验,想来总归是容易应付的。

  “既然如此,那就派尹管事多加审查,尤其事关辛太后宫殿不得懈怠,务必以求册本数目精准,再另行批阅。”施晚昭草草合上册本,心想真要是盖印批准,恐怕其中银钱数目大半都要落入这位内司府总管口袋之中。

  可若是直言不准,难保不会被有心挑拨到辛太后那方。

  “是。”尹管事听令应。

  一旁的内司总管见施皇后如此反应,只得附和应:“是。。”

  查账,深宫之中的账目就没有能够查清的时候。

  内司总管暗想,施皇后除非想跟辛太后一较高下,否则总是要批准的。

  待午后光亮渐足时,菖央昏睡的醒来,下意识翻身,没想牵扯到肩旁的伤处,顿时疼得叹了声:“哎呦……”

  “陛下,醒了?”纱帐外传来一道清冽嗓音,施晚昭撩开纱帐看向榻上的人。

  菖央低低地抿唇应:“唔、疼……”

  “莫非是伤口裂开了?”施晚昭见菖央面露痛苦,抬手轻撩开遮掩的衣领,视线细细检查,“听话,别乱动。”

  纱布浅浅包扎着伤处,隐隐透着血红,衣物遮掩的起延,更是显得病弱的菖央瞧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美。

  施晚昭停顿的移开视线,不料正好撞上菖央无辜噙泪的清澈眼眸,暗叹她真是过分的娇气。

  “怎么哭了?”施晚昭抬手擦拭她眼角的泪困惑询问。

  “太疼了。”菖央一本正经的委屈应道。

  “你、先忍着点吧。”施晚昭只能暗自感叹她的娇弱,竟然疼哭了。

  不过这回匕首扎的伤口确实太深了,一时半会难以痊愈。

  施晚昭只能庆幸当时宋俪没有狠心一刀扎进菖央的心口。

  否则真是神仙下凡都难救她的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