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五十八章 [万字大肥章]

  这顿饭吃的格外艰辛, 菖央只觉得自己满嘴都是浓郁的凉瓜清苦味道。

  待宫人撤下用具,菖央捧着茶水兀自漱口,仍旧觉得舌尖有些犯苦。

  “皇后娘娘, 南巷那方似乎又出了事故, 方才宫人通报宋妃娘娘突然染了邪病, 太医诊治估计要不行了。”尹管事刚才收到外间宫人汇报, 连忙入内禀告。

  施晚昭静坐在案桌调制焚香,炉间香雾缭绕,抬手轻挥了挥发散,神情漫不经心的应:“上回宋妃才犯病, 如今又染邪病,这回你亲自以本宫的名义带上些人参鹿茸去看望宋妃具体情况如何。”

  “是。”尹管事见施皇后娴雅姿态, 暗自揣摩施皇后对宋妃估计多少有几分不待见。

  毕竟那位宋妃害的施皇后胎儿殒命,上回还猖狂的将诊治太医驱赶,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回又是趁辛太后不在宫中故意闹事。

  待尹管事离殿,施晚昭看向屏风内里端着茶水在盆旁漱口的菖央,视线婉转落向自己冷白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锋利玄羽。

  当初施晚昭为避免被强敌修道者扑杀, 曾修习一种道门毒术,以蜈蚣毒蛇等五毒之物浸染滋润的羽毛, 所以带有极强的毒性。

  若非高深修道者能解此毒, 寻常凡人只要被羽毛划破一道口子, 便会痛楚难忍, 待du液流通全身血脉时, 纵使大罗神仙也难救治。

  三日之内,宋俪若没有得到救治必死无疑。

  “过来。”施晚昭暗自收回心思缓缓出声。

  那方菖央闻声停了动作, 从屏风后走出,水润的唇抿了抿, 仍旧察觉若有若无的苦味挥散不去。

  从一侧落座的菖央闻着香炉里的烟雾,顿觉舒心畅快,凑近嗅闻出声:“好像有点,不一样香味?”

  平日里菖央闻惯施晚昭殿内的安魂香,所以多少有些印象。

  “嗯,不喜欢?”

  “喜欢~”

  “那你就好好的闻。”施晚昭抬手拨弄菖央脸侧干了不少的发,先前在她周身闻到浓郁的神仙散味道,现下隐隐残留未消。

  施晚昭不喜欢菖央身上这些异样味道,尤其还跟旁人有关系。

  宋俪当时一定是想用神仙散先安抚迷惑菖央,再想以此对她行不轨之举。

  神仙散这种东西会对凡人的心智造成幻象,估摸内里成分有些类似女道的炼丹石药,尤其是对心魂不全的菖央影响极深。

  凡人心绪混沌,就需要一些刺激来恢复正常,施晚昭才特意给她调制解毒香。

  毕竟菖央本就有些痴傻迟钝,若是再染上神仙散的瘾,恐怕真是没救了。

  这方华容殿内一片静谧,南巷宫院里却是人心惶惶。

  奉命行事的尹管事入内里查看宋妃病情,只见榻上昏迷的人已然面目全非,青黑色脉络遍布脸颊颈部,乍一看简直如同画本妖邪一般骇人模样。

  若非宫人说这人是宋妃娘娘,尹管事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宋妃娘娘虽说性情骄纵蛮横,可样貌却是出落的标致,如今怎么会突然染上这种怪病。

  “这是什么病?”尹管事手握帕巾掩鼻离内里细声询问太医。

  太医摇头道:“从来没有见过宋妃娘娘这等病症,面部手臂脉络呈青黑,通体泛凉如死尸,若不是尚有微弱脉搏,恐怕都以为死了。”

  尹管事犹豫道:“那这病可会传染?”

  如果是疫疾,那就必须要立刻封禁南巷,禀报施皇后。

  “现下还不知情况如何,实在难以判断。”太医谨慎的应答,面上显露棘手为难。

  眼见情况不明,尹管事见南巷宫人们低头不语,似是隐瞒畏惧着什么。

  “你们之间有人知道宋妃娘娘怎么突然染病的吗?”

  众人,没有言语。

  尹管事只得皱眉出声:“如若不说,一律按疫疾感染关押处置。”

  按照西梁宫规,疫疾相关者大多都是要被关押赐死。

  这声话语落下,果然有一两宫人出了声,“尹管事饶命,宋妃娘娘的病是、是被妖怪给害的。”

  “对,一团奇怪的黑雾冲进殿内,而后就传来宋妃娘娘的惨叫声,奴婢们入内查看就发现宋妃娘娘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妖怪二字一出,众人都心生惶恐,尹管事面上倒没有显露什么,只是心间仍旧觉得蹊跷。

  暂且不提,宫内是否真有妖怪。

  可为什么妖怪独独会对宋妃娘娘下手。

  南巷里这么多的宫人,宋妃娘娘总不至于是被妖怪盯上了吧。

  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尹管事看着这两名宫人首饰装扮,心知多半是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或许真知道些什么实情。

  “你们二人随我去华容殿,其余的人不得出南巷,更不准肆意造谣生事,再有私下提妖怪,严惩不贷!”

  “是。”

  这方出南巷宫道,尹管事顶着烈日行进,心里仍旧觉得不安。

  深宫内院如若真有害人妖邪,那传出去还不知会造成什么非议。

  两个宫人吓得脸色苍白,步履不稳的行进,一路抽泣的厉害。

  待入华容殿门,尹管事先行入内汇报:“皇后娘娘,南巷的事有些蹊跷,所以带回两个宫人给您问审详谈。”

  原本正绘制符文的施晚昭顿笔,视线看向在榻上小睡的菖央,抬手收拾面前血墨,缓缓起身出内殿。

  待外殿堂上就坐,施晚昭看着跪在殿内的两个宫人出声:“何事?”

  尹管事上前汇报:“宋妃娘娘今日突然染了邪病,脸颊手臂都已密布青黑脉络,太医无法查证病症,因而怀疑是疫疾所以暂时封禁南巷,而这两个宫人却说是妖怪害人。”

  施晚昭浅尝茶水,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案桌,淡淡地看了看两个宫人说:“你们看见什么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们看见一团黑雾冲进宫院,然后宋妃娘娘就被妖怪害了。”

  “妖怪,什么模样?”

  两个宫人互相张望,面露胆怯的摇了头低低地应:“奴婢没看见模样,只记得一团黑雾,还有……”

  话语停顿了下来,两个宫人没敢继续说。

  因为今日宋妃娘娘乔装打扮离南巷,而后又带回女皇陛下,两个宫人是参与且知情的。

  若是传出去,免不了又是一顿重罚。

  施晚昭指腹敲击着案桌,面色平和的出声:“你们不必害怕,本宫一向赏罚分明,若是说错亦不必恐慌,大可直言相告。”

  尹管事亦在一旁提点道:“你们有什么就直说,皇后娘娘会妥善处置。”

  两个宫人目光怯怯地看向主座上衣着华服美裳的施皇后,其中一人出声:“当时殿内还有女皇陛下,可是那团黑雾离开之后,宋妃娘娘昏迷不醒,女皇陛下却不见了。”

  另一个附和的点头应:“是啊,女皇陛下会不会就是妖……”

  “放肆!”尹管事察觉到宫人大逆不道的话语,连忙出声制止不敬言语。

  两宫人跟着吓得停了声,反倒是高座之上的施皇后分外平静,让人看不清喜怒哀乐。

  “女皇陛下正在内殿歇息,你们二人满口胡言,想来是平日里跟宋妃吸食太多的神仙散,所以神志不清看花眼了。”施晚昭看着两人的心虚模样,心知她们多半协助宋俪蒙骗菖央,眉间升起迁怒,而后又对着尹管事出声,“来人,将她们一并送入内司府,以免妖言惑众扰乱视听。”

  “是。”尹管事应声,心间却有些困惑。

  先前女皇陛下无故在御花园消失,而后又突然出现在华容殿内。

  整个华容殿的宫人当时都知晓女皇陛下不见的事,而且派出大量宫人搜寻。

  可是后来看守殿门的宫人却没有通报女皇陛下回华容殿的事,尹管事那时才匆忙入殿内汇报。

  这段消失的时间,女皇陛下究竟去了哪,不免成了谜。

  虽说女皇陛下与妖邪扯上关系,实属荒诞无稽,不过女皇陛下平白无故失踪,而两南巷宫人又正好说见过女皇陛下。

  时间,未免有些太巧了。

  “皇后娘娘,饶命啊!”两宫人哪里想到,施皇后竟然二话不说就要严惩,连忙磕头求饶。

  施晚昭微皱眉道:“若是再肆意喧哗惊扰陛下圣眠,本宫就命人割去你们的舌头。”

  冰冷的话语声落,两宫人顿时停了声,全然不敢再求饶,眼眸怯怯张望面露寒意的施皇后,全然不见先前温雅大度,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就连一向以为施皇后性情温和的尹管事,眼见施皇后面露不悦都有些畏惧,连忙使唤人将两宫人一并押送出华容殿。

  待殿外脚步声渐远时,施晚昭起身离席坐欲回内殿。

  “皇后娘娘,宋妃染病不明,南巷宫人惶恐不安,是否要派宫卫关押看守,以免深宫各院陷入病疫风波?”尹管事犹豫出声。

  “不必如此繁杂,南巷宫人命太医查诊,若无异样即可通行。”

  “是。”

  尹管事见施皇后离了外殿,方才舒坦些气息,隐隐感觉殿内寒意削弱几分,不免诧异今日施皇后的心绪异常。

  往日里施皇后很少会有明显表露不悦怒意,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两个宫人口无遮拦妄议女皇陛下?

  不管如何,尹管事自今日之事,明显感觉到施皇后对女皇陛下或许是掺杂些许真情实意。

  午后光阴流转,纵使有意封锁,可次日南巷里宋妃被妖怪染病的消息竟然还是不胫而走。

  最关切此事的莫过于宋家人,连忙飞书至城外避暑行宫,宋相收到来信时,心下一惊。

  眼见自家不省心的孙女染上如此怪病,宋相不可能袖手旁观,又听闻辛太后近日招来一位道法高深的年轻女道封为护国道师。

  当即宋相只能请求辛太后让护国道师回宫救治。

  “宋妃她染上妖邪怪病,本宫怎么会熟视无睹呢。”辛太后看着一向顽固的宋相如此卑微,心间自是畅快,面上虚伪宽怀道。

  那个宋俪生死无关紧要,一个深宫妃子病死就病死了。

  可西梁皇宫传出妖邪害人染病,不管真假如何,这都不是值得宣扬的祥瑞之兆。

  辛太后当即下令护国道师回西梁皇宫查探详情,以免有心人借妖邪造谣生事。

  更何况菖央还在西梁皇宫,若是她也被妖邪祸害,恐怕朝政就该不太平了。

  这方女官带着辛太后圣旨至清渊眼前,却见她满面愁绪的在屋内顿步。

  “道师,莫非是有事不能回西梁皇宫驱妖治病?”女官不解道。

  清渊抿唇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小喇叭她似乎生气的出走了。

  现下找不到小喇叭的踪迹,如果离开避暑行宫,那就更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它。

  当初下山时,师傅再三叮嘱自己要照顾好小喇叭,切记不能由着她胡来,应当一同修行历劫。

  虽然清渊最初意外道馆供养的圣鸟,竟然是只贪吃爱玩还爱闹小孩脾气的性情。

  但是几近险境相处,清渊其实早就将小喇叭当做自己生死好友,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顺着它的心思。

  上回小喇叭无辜吞食不明物体,清渊有些担忧生气,才想让它安分休息,这才把它单独留在房间。

  谁想自己再回来时,早已不见它的踪影,只看见窗旁歪扭的大字。

  可想而知,当时小喇叭多半是气坏了吧。

  而且这回有些不同,往日里小喇叭虽然也有过出走,不过半天左右就会回来。

  这回时间有些太久了。

  清渊回神的看向面前的西梁女官,暗自压下忧心思绪道:“无妨,这就出发吧。”

  以小喇叭的能力,只要她想,应当很快就能飞回到自己身旁。

  现下还是去收妖治病救人要紧,小喇叭它应该会理解自己的吧。

  于是清渊简便收拾行李,便随着女官出避暑行宫赶赴都城西梁皇宫。

  骄阳高升,如火如荼,官道上人马快马加鞭赶路奔波。

  而此时避暑行宫某处园内飞出一只衔住沉甸甸小布袋的红尾胖绒鸟,高低不稳的慢悠悠飞行。

  很快园内隐隐传来质问声响“哎,谁偷了我的神仙散!”

  待红尾胖绒鸟欢快的飞进另一处院落,满心里想着让清渊一并尝尝晕乎乎的滋味,全然忘记那日的不合。

  可等进了屋内,只见内里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就连平日里清渊背着的破烂行囊都不见了。

  “啾啾?”红尾胖绒鸟放下小布袋,左右盘旋张望,终于在看见清渊留下符纸停了下来。

  将符纸叼住放进茶水杯盏浸染,只见茶水面浮现清渊面容声音,“小喇叭,我要去西梁皇宫收妖治病,你若是看到就来西梁皇宫找我。”

  “啾啾!”红尾胖绒鸟气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两只小爪愤愤的跳在木桌表示不高兴!

  正当红尾胖绒鸟气的不轻时,没想清渊又说了一段话。

  “别生气了,上回是我不对,不该把你一个人关在房间,等你来西梁皇宫找我,请你吃糖葫芦,好吗?”

  话语落下,清渊的面容消失在符纸。

  茶水面只清晰的倒映着一只垂涎糖葫芦歪扭着毛绒小脑袋的红尾胖绒鸟。

  红尾胖绒鸟扑闪翅膀兴奋的偏要去追清渊,可是临出门又打着旋儿回到桌旁,重新叼住笨重小布袋。

  整只鸟一下动作笨重迟缓许多,却丝毫没有打消想吃糖葫芦的心思,不多时头也不回的飞了出去。

  从清晨至骄阳午后,一路清渊快马疾疾速奔波,终于在黄昏之际赶到西梁皇宫。

  南巷宫院有护卫看守,宫人们还在接受太医查诊,清渊由女官带领入宫院内里查看详情。

  清渊视线落在榻上满面青黑的人时,当即一愣。

  一来是被眼前这等少见的道门毒术震惊,二来没想到榻上宋妃竟然是当初沾染尸毒的大皇女妃,不免几多感慨。

  “烦请备热水浴桶,这方要为解毒。”清渊回神说。

  “是。”女官听令,随即安排人手办事。

  清渊走近,视线停留在宋妃青黑手臂,检查时看见掌心锋利而细微的伤痕,竟残留妖气。

  道门毒术,通常都是心术不正的术士违禁修习。

  妖邪,会行此术者,从未听闻。

  这让清渊不得不想起数月前夜市里那位懂道法的黑雾大妖。

  当时黑雾大妖裹挟女皇消失,此后清渊无论如何都无法搜寻对方的踪迹。

  看来黑雾大妖真的藏匿在西梁皇宫之中为非作歹。

  南巷宫院里忙碌不停,热雾升腾,水雾笼罩宋妃周身,清渊划破自己掌心流淌鲜血,指尖沾染鲜血绘制符咒。

  只见掌心鲜血化为血雾密网无声无息的裹住昏迷不醒的宋妃,鲜血流动不止,清渊面色越显苍白吃力。

  而宋妃周身沸腾不止的水竟然不知觉的变了混浊,周身额前弥漫流淌细汗都是泛着青黑血雾。

  整整一夜未睡,天光渐明时,南巷宫院外的宫人们不安的在外张望议论。

  女官更是心间忐忑,不管事成与否都需要及时向辛太后复命。

  如若耽搁太久,难免会引起辛太后的不满。

  待朝霞撒落宫院角落,窗户投落的光亮落进水雾消散的内屋。

  浴桶内满是青黑浓稠,原本满面青黑的宋妃,面容已经恢复大半,只有随着血脉运行的青黑脉络残留痕迹。

  而清渊满面苍白,步履轻浮的起身,抬手推开房门时,眼眸迎见灿烂朝霞竟然觉得有些晕眩,虚弱出声:“可以入内收拾了。”

  这毒难解亦难治,宋妃能够活命已经是万幸了。

  女官连忙安排宫人动作,迈步上前出声:“道师,宋妃娘娘的命保住了?”

  “嗯。”清渊吞吐气息,颔首应道。

  “那、宫内真有妖邪作乱的怪事吗?”对于这等流言,女官半信半疑的询问。

  先前在避暑行宫听闻妖邪流言,女官还不以为然,可等亲眼见着宋妃怪病,心间顿时又有些忌讳。

  清渊恢复几分心神,神情严肃道:“是。”

  虽然不确定黑雾大妖是否还在西梁宫廷,不过这回清渊确定此妖是对宋妃下手的罪魁祸首。

  一听,女官顿时面色难掩惊讶,连忙小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道师切莫声张,以免引起宫人惶恐,如有需要随时吩咐下官。”

  “多谢。”女道面色发白的说着,抬手从布袋取出罗经仪查探方位,“烦请你准备一套详细的西梁皇宫地图。”

  这只大妖不是寻常魑魅魍魉,又精通道法,善用毒术,且能逃脱道门法镜寻觅,真身恐怕不是人间妖物。

  一时半会清渊只能先给西梁皇宫各宫院设下法镜阵法,用以窥测防备。

  只要大妖露出妖气,那就有迹可循了。

  “是。”女官应话,目光落在护国道师不稳的脚步,有些犹豫道,“道师,不如休息会吧?”

  一夜未曾合眼,人总归是受不住的。

  清渊摇头道:“无妨,时间紧迫,还是寻妖要紧。”

  若是耽搁一刻,指不定大妖就要杀害多少人了。

  “好。”女官微愣,原本对这位来历不明又有些过于年轻的年轻女道心间还有些轻视。

  毕竟昏迷不醒的太上皇,以前就很迷信道术,花费财力求仙问药更是不在少数,可结果却是一夜昏迷不醒,至今无从医治。

  眼前的年轻女道如此尽心尽力,才让女官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

  当各宫院都传闻南巷里宋妃邪病驱除时,众人心思安定些许。

  华容殿水榭内的尹管事将南巷早间的消息汇报施皇后。

  “皇后娘娘,昨夜太后娘娘请的护国道师回宫为宋妃娘娘驱邪治病,今早似乎已有成效。”

  “哦,哪里来的护国道师?”

  施晚昭浅饮茶水,有些困惑这位来历不明的道师。

  难道真能解了宋俪的毒?

  尹管事如实应:“具体来历不清,只听说是宫外辛太后遇刺救命恩人,所以赐为护国道师,好像是个年轻女道。”

  年轻女道?

  没来由的让施晚昭想起那个清渊。

  如果真是她,那是有些麻烦的。

  正当水榭内无声时,外间女官领着宫人出声请见施皇后。

  “让她们进来吧。”尹管事看向施皇后,待得了首肯,方才出声。

  施晚昭闲散的看着一旁正练字的菖央,眉头视线落在她笨拙且认真书写的动作,只好抬手轻搭在她手背伏身柔声道:“轻点力道,别太急,明白吗?”

  相比较菖央最初的字,现下已经是大为改观。

  菖央执笔的手被温凉的掌心轻牵引时,笔锋浓抹变化丰富许多,眉眼一亮应:“嗯!”

  帝后如此和睦景象落入女官眼中,女官身形微顿,低头垂眸出声:“下官叩见女皇陛下,皇后娘娘。”

  待俯首触地时,女官却并未等到回应,而是听到女皇一声哎呀声响。

  菖央有些泄气,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的手,一本正经的念叨:“手、不太听话……”

  施晚昭浅笑的松了手附和道:“嗯,没错。”

  说罢,施晚昭看向叩拜的女官出声:“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女官暗自松了口气。

  “太后在避暑行宫修养的可好?”

  “太后娘娘,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切勿挂念。”

  施晚昭表露客套的应付,而后才转而询问:“听闻太后关切宋妃身体,特亲派护国道师救治病情,不知现下如何?”

  女官从容应:“经护国道师救治,宋妃今早恢复些许气色,并且宫人照料服用些许粥水,太医诊治病情已好转不少。”

  “那就好,否则宫中妖邪流言一说就该闹得人心惶惶了。”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不过护国道师察觉深宫内院里不太平,想要为各宫院挂符纸悬八卦镜,所以下官来华容殿请示下诏。”

  虽说辛太后如今在朝野声望极高,不过此时深宫内院到底名义上施皇后做主,所以按照规矩女官仍旧需要来请示。

  施晚昭闻声微顿,眼眸低垂看向手中茶盏水面,面上神情显露不多,清浅嗓音应:“既然如此,那就好生去办,本宫改日亲自答谢护国道师。”

  女官行礼答谢道:“谢皇后娘娘。”

  待女官得手谕退离水榭,尹管事随之离殿相送。

  水榭内微风徐徐而来,施晚昭垂落裙摆微微飞舞变化,抬手轻理了理喃喃道:“看来还是被发现什么了吧。”

  “发现什么?”菖央随意抬手擦了擦脸侧细汗,没想落下一道墨痕,未曾察觉的问。

  施晚昭清冽眼眸转动的看向小花猫般的菖央,抬手拿出手帕给她擦拭脸颊应:“没什么,只是觉得宫内会热闹一阵子,陛下应该会很开心。”

  单纯的杀死清渊,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是这样反而会坐实皇宫内有妖邪的流言,这对初登帝位的菖央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菖央听到热闹二字,顿时眼眸亮了亮点头道:“嗯,喜欢热闹。”

  虽然整日里跟施姐姐待在一块看连环画练字也很好,不过总归是有些太安静了。

  热风晃动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施晚昭闻声停下擦拭动作,视线看向远处隐隐弥漫着浓黄烟雾,峨眉微蹙出声:“这股味道真是不太好闻。”

  菖央困惑的顺着目光张望,鼻间闻到沉静余香,温和而柔绵,让人觉得舒心自在。

  好像,并没有难闻啊。

  “施姐姐,不喜欢么?”菖央偏头回看询问。

  “嗯。”施晚昭察觉菖央眼眸里的困惑,只得掩饰不适的应付,“陛下,喜欢?”

  道门木香,对于驱邪有着一定的作用,虽然对施晚昭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能引起些许心火躁狂。

  寻常定力不够的妖,很容易受不住挑衅刺激而显出原形。

  菖央点头应:“嗯,喜欢。”

  对于这类清香气味,菖央都有着专一的偏好亲睐。

  施晚昭却觉得菖央的喜好有些来者不拒,薄唇抿紧的看向一旁静燃的安魂香,不假思索的询问:“那与我的香比较,陛下更喜欢哪一种?”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实则夹杂呼之欲出的计较。

  菖央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心思变化,而是脱口而出道:“施姐姐的,更喜欢。”

  “当真?”施晚昭话语平静,语气里透着细微柔和变化,犹如日光照耀湖面,水光潋滟变化万千。

  “嗯。”菖央凑近闻了闻施姐姐周身的气味,贪婪的嗅闻,满是真挚的应,“最喜欢施姐姐这儿的香味了。”

  外间的香就像暖阳春风,虽然是好闻舒适,却不会让菖央铭记不忘。

  可施姐姐的香就像深山密林里幽兰薄雾,乍一闻若有若无,但那股清冽而馥郁的幽香却会一直萦绕周身。

  这种奇妙的感觉,菖央并不知该用什么诗句描绘,只能想着就像盛夏冰水,一骨碌就灌下去,清新刺激,嘴里久久残留绵密而浓厚的凉爽。

  让人回味悠长。

  施晚昭眼见菖央越凑越近,大半个人赖在怀里,乍一看就像只乖巧黏人的小狗狗。

  不对,应该是只大狗狗才对。

  菖央身段与施晚昭相差不大,两人低头垂眸,不过分寸之间距离。

  “陛下,做什么?”施晚昭掌心轻搭在她身侧,有些困惑她的反应。

  菖央凑近深嗅了一口冷香,满足的应:“施姐姐身上、好香。”

  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施晚昭身形微顿,峨眉轻挑眉眼间别有一番柔美韵味,纤纤玉手捏住她的耳垂出声:“陛下,不得如此放浪,该罚抄十篇文章。”

  “啊?”菖央整张脸上显露出哀怨无辜,圆润眼眸里倒映施姐姐悠然自在的神情,满是不解。

  若是生气,施姐姐不该是这般平静祥和。

  可若是施姐姐不生气,那为什么要处罚自己呢?

  莫说抄经书,菖央连写几个字都觉得累,自然是从心里不想的。

  施晚昭眼见菖央呆滞神情,心情微好的出声:“看来我说的话,如今陛下都不高兴听了。”

  “听的、听的。”菖央连连摇头,哪里敢不听话呢。

  待依依不舍的离了怀,菖央不情不愿的执笔沾墨,埋头抄写晦涩难懂的文章。

  远处黄烟四散而来,施晚昭皱眉的收回心神,缓缓起身欲回内殿。

  菖央察觉身旁人离开,连忙仰头去看唤:“施姐姐去哪?”

  “今日有些热,我去内殿沐浴冲凉,陛下莫非也要跟着不成?”施晚昭回神看向她揶揄道。

  “可以吗?”没想菖央却当了真。

  心想冲凉总比罚抄舒服啊。

  施晚昭一愣,没来由的血气翻涌,眼眸迎上菖央真挚目光,薄唇轻启冷硬回拒道:“不可以。”

  说罢,施晚昭转身离了水榭。

  徒留菖央一个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可以,干嘛说的这么凶呀?

  烈日轻转,偌大的西梁皇宫暴露在光亮之下,黄烟扩散至各处宫院时。

  独自进华容内殿里沐浴的施晚昭,抬手一挥,门窗帘布悉数垂落,只见无数道血符悬挂其间,遮掩窗外大半光亮。

  浴池之中的施晚昭盘坐静修,周身清水寸结成冰,却又因心绪不宁而刹那间出现千丝缝隙。

  浮冰流动之时,破碎声接踵而至,好似周身无形之中力量牵扯冲撞,施晚昭的眉头皱了起来。

  此刻另一方宫道内的清渊看着手中的罗经仪,忽地察觉到动静,目光直视前方,连忙追击而去。

  西梁皇宫的宫道交错,园林众多,而罗经仪方向却始终不曾变化的落在一处宫院。

  当清渊破门而入这处宫院,却见园内不少宫人都已受伤见血。

  “怎么回事?”清渊上前查看她们的伤口发现陌生而狰狞野兽抓痕,而且这跟在宋妃掌心的伤痕完全不同。

  “刚才有一只狐狸从院内突然出来抓伤我们。”

  “狐狸?它往哪儿去了?”

  宫人指着宫院外边说:“它往外边跑了。”

  清渊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手中罗经仪,却发现已经没了变化。

  这个狐妖或许是当初夜市里被黑雾大妖猎杀逃走的那只蓝灰长尾狐狸。

  可是黑雾大妖此刻怎么还没有半分动静呢?

  道门木香里是自己特意调制而成,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看来必须寻别的法子。

  待给宫人们依次包扎诊治,清渊离开宫院时,视线落向墙院里栽种气味浓郁的花,微微顿步询问:“不知这处宫院住的是哪位妃嫔?”

  “这里头住的是女皇陛下的赵妃娘娘。”一宫人应着话。

  “这样啊。”清渊留心了下此处,隐隐感觉这处宫院有些说不上来异常。

  看来西梁皇宫,真是藏有太多的秘密了。

  待宫院门关上,宫人们各自回房歇息。

  而此时宫院内殿里窗户跃进来一道蓝灰狐狸矫捷身影,直直的钻进屏风浴桶花浴。

  只不过眨眼间,屏风内冒出一位人身狐面獠牙的妖娆女子。

  待浴桶旁水声噪杂响起,狐妖出水露出曼妙腰身,抬手缓缓系上薄纱衣物,转身照铜镜,只见面上已然恢复光洁凡人女子面容。

  狐妖心有余悸的呼出声道:“好险,差一点就被这个年轻女道发现了。”

  这位便是假扮赵家女赵斐入宫为妃的蓝灰长尾狐狸。

  “这个年轻女道不知怎么竟然也进了宫,该不会是因为自己露了妖气的缘故吧?”狐妖烦闷的落座,身后一截毛绒绒的蓝灰狐狸尾巴垂落身侧,轻微摆动显露烦闷急躁。

  外间的黄烟仍旧未曾消散,狐妖亦不敢大意,自己好不容易混进西梁宫廷,如果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岂不是前功尽弃。

  自从那夜姥姥死于那大妖之手,狐妖就一直记恨在心,又已知悉大妖就是幻化成人的西梁皇后。

  方才设计看中这幅凡人皮囊选妃进入西梁皇宫,最好能够揭露施皇后的大妖身份,让她在西梁国待不下去!

  可是几个月以来,安分守己的狐妖发现这个施皇后根本让人寻不到半点把柄。

  上回荣安宫端午宴会,狐妖当时还特意将那些百足蜈蚣引向又蠢又坏的宋妃,如果宋妃死了,不管如何施皇后必定要落上一身脏水。

  结果施皇后反倒落水没了胎儿,不仅获得众人的同情怜悯,宋妃也一并贬入南巷,再无翻身机会。

  而前日狐妖得知宋妃染病的事,当即就编造妖邪害人一说。

  本来是想让人怀疑施皇后就是谋害宋妃的妖邪,结果竟然倒霉的招来这么一位年轻女道。

  先前初闻到黄烟时,狐妖差点就心绪不宁,要不是及时反应化身掩人耳目,恐怕早就杀红了眼。

  这等道门木香决非凡品,狐妖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西梁国早就没有真正修习道法的女道。

  唉,真是晦气!

  狐妖仍旧忍不住被黄烟熏的作呕,正心中腹诽时。

  忽地外间传来宫人细碎脚步声,连忙将自己狐狸尾巴收进裙裳下藏起来。

  盛夏时节,对于妖邪本就极其难熬,狐妖最不喜欢凡人的衣物裙裳,偏生没办法脱光,只好委屈自己了。

  “娘娘,方才您被吵醒了吗?”宫人入内备上茶水轻声唤。

  狐妖对着铜镜摸浓郁脂粉,故作无事发生的应:“嗯,方才听到外间有些动静,不过睡得沉,没有细听,怎么了?”

  “刚才有一只狐狸不知从哪儿跑了进来,突然发疯似的咬伤好几个宫人,幸好有年轻女道及时治,否则就……”宫人话语戛然而止,视线忽地落在赵妃娘娘薄裳裙下若隐若现一条毛绒尾巴时,忽地心间一惊,顿时手中茶盏摔落,发出清脆嘈杂声响,“啊!娘娘、尾巴!”

  狐妖挑眉不悦的看向宫人,方才故意掉出尾巴吓唬这口无遮拦的宫人,慢悠悠的起身走近道:“什么?”

  宫人面色苍白的不敢直视赵妃过于明艳妩媚面容,浑身发颤的厉害,视线又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心生困惑的摇头应:“没什么,奴婢刚才看花了眼,一时失手摔坏茶盏,还请娘娘恕罪。”

  “一套杯盏而已,不算什么。”狐妖魅惑的笑了笑,抬手轻搭在面前巧小年轻的宫人面容,鼻间贪婪嗅着凡人的味道,心里却惦记那个小皇帝的血。

  自从喝了她的血,别人的血真是又腥又臭,狐妖心思一散,方才放过这个口无遮拦的宫人。

  毕竟吃过珍馐美味,糟糠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更别谈下咽入肚。

  “多谢娘娘。”宫人被温柔注视的有些面热,娇羞的低头蹲下收拾茶具,便退出内里。

  狐妖悠悠地落座,毛绒绒的尾巴再度垂落悠闲的晃悠不停,心里越想越觉得沸腾,连同喉间都干涩难忍。

  难怪那个大妖要冒着危险成为施皇后,这样日日夜夜都守着小皇帝就能一直享用甘甜可口的鲜血。

  这几个月为了能够隐藏妖身气息,狐妖一直都没怎么开荤,毕竟西梁宫廷对于妖邪多少有些镇压辟邪。

  又逢阳气最盛的盛夏时节,狐妖真是有些受不住了。

  不管如何必须寻个机会对小皇帝下手,哪怕只是尝一口血肉解解馋也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