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五十二章 [万字大肥章]

  此刻胆怯的菖央却没能知晓施姐姐的话外音, 只是从心里觉得大蛇妖吃人是不对的。

  所以傻乎乎的摇头应:“书生,不该被吃的。”

  施晚昭见菖央仍旧心疼故事里背信弃义的书生,眉眼间显露几分不悦道:“难道陛下认为书生背叛誓言是对的?”

  可菖央又摇了摇头, 面上显露为难低低地说:“说话、不算数也是不对的。”

  头脑简单的菖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眸望向神情有些冷的施姐姐, 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怎么感觉施姐姐比故事里的大蛇妖还要恐怖骇人呢?

  施晚昭见菖央性情仁懦的反应, 心间明白她对妖邪的害怕,更是添上不悦。

  两人之间无声的冷寂在热闹的宴会之中并不容易察觉,辛太后听着众贵家夫人们的阿谀奉承,分外舒畅。

  这回参加宴会除却不少王公大臣的夫人家眷, 便是如今正得势的辛家人,新升迁为户部左侍郎辛稽在其中并不出色。

  不过宴会皇室女更受冷落, 因着辛太后的安排,四位皇女被册封为无实权的皇侯,连同原先朝堂的势力都被陆续清除边缘。

  而这场宴会辛太后更是想将辛家女跟四位皇侯联姻,一来用作监视观测皇侯们动静反应,二来拉拢制造皇侯之间的分歧。

  这场莺歌燕舞的宴会上满是无所遁形的刀剑。

  大皇侯菖瑰饮着酒水冷眼看向辛太后主导的盛况, 暗想待重夺皇权之日就是辛家灭族之时。

  “皇姐,这辛太后真是过分, 母皇尚且还在昏迷之中就大办宴席张扬夺权, 你我乃皇室血脉竟安置这等偏僻坐席, 真是明目张胆的羞辱。”二皇候菖茉挑拨的说着。

  “皇妹, 一朝天子一朝臣, 祸从口出难道不明白吗?”大皇侯菖瑰不太理会成为弃子的菖茉心思,赵家已经送人入宫跟菖央联姻, 想来已经在做两手准备。

  这话说的二皇侯菖茉一时语塞,心想她难不成真的怂了?

  现在都城人人都在传闻, 宋俪与菖瑰并非和离,而是宋俪抛弃大权旁落的菖瑰主动入宫为妃,二皇侯菖茉真是想不明白菖瑰这口窝囊气怎么咽的下去?

  如果不是个人势力不足,二皇侯菖茉根本不至于跟菖瑰攀交。

  奈何其他的皇候更没什么实力,三皇侯菖艾性子温吞最没动静,四皇女菖灵忙着攀交六皇女菖仪,明显不可能谋划成事。

  宴舞暂缓之时,辛太后喝了不少酒,兴致极好的出声:“今日齐聚一堂,本宫欲给四位未主婚的皇侯选妻成亲,辛家有四女才貌出众正适婚,不知意下如何?”

  话语说的随意,可眉眼间胁迫意味十足,四位皇侯纷纷停了饮酒动作,视线看向对坐的辛家四女,顿时神色各异。

  这四位辛家女大多寻常姿色,眉宇间并没有多少对几位落魄皇侯的尊重。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宾客众人看热闹的张望。

  菖央并不明白宴会僵硬气氛,只是有些困惑皇姐们似乎不太好的脸色询问:“施姐姐,选妻成亲不开心么?”

  在菖央的记忆里,成亲是很好玩的事,尤其是上一回跟施姐姐拜堂成亲可有意思了。

  施晚昭看了眼菖央满面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冷言冷语的回:“陛下,若是喜欢不妨多成几回亲?”

  这人傻是傻了些,没想到花心是一点都不少啊。

  “好呀~”天真的菖央弯着眼眉笑得开心,满是认真的凑近念叨着傻话,“想跟施姐姐、多成几次亲。”

  上一回成亲时候的施姐姐可温柔了,现在却有些冷冰冰的呢。

  原本还介怀菖央“花心”的施晚昭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成亲竟然是为自己,抬手轻撇开凑近耳旁的脸蛋,眉眼神态却不自觉柔和些许,全然不见先前冷霜,出声:“不许说傻话。”

  这力道并不重,不过菖央还是没敢黏的太近,眼眸时不时张望不肯搭理自己的施姐姐,心间免不了有些泄气。

  对于施姐姐的心思,菖央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着,直至菖央面前的碗碟被布上一块酥肉,顿时眼眸亮了起来。

  菖央偏头困惑的看了看仍旧有些严肃的施姐姐,只见她不自然的抬手端起茶水掩面喝了口道:“不许看,吃吧。”

  “嗯!”菖央美滋滋的咬住香嫩酥肉。

  嗯,真好吃!

  等察觉目光移开,施晚昭暗自松了口气,抬手轻触发热的耳垂,不免有些怀疑菖央是装傻故意的用花言巧语迷惑自己。

  施晚昭微抿紧唇,危险目光幽幽地看向身旁的人,正巧迎上她楚楚可怜目光,可粉嫩的唇说出的话却是,“能、再吃一口酥肉吗?”

  这种满脑袋里只有吃的笨蛋,怎么可能会想的出花言巧语。

  估计刚才的成亲傻话,真就是她随口一说罢了。

  “不行。”施晚昭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于是菖央眼睁睁的看着施姐姐令宫人将那一碟酥肉端走了。

  假若非要形容菖央的目光,大抵望眼欲穿四个字再贴切不过了。

  而此时宴会的选妻仍旧在进行,因是由辛太后指定安排,四位皇侯只能起身听令服从。

  “谢太后娘娘赐婚。”

  “很好,本宫希望诸位好好相待辛家女。”

  辛太后俯瞰众人露出欣然自喜的模样,权利的滋味一旦沾染就是万劫不复。

  群臣之中的辛稽目光看向辛太后高傲自大的神情,心中却觉得颇为危险。

  当初负责城外遣返难民群聚一事,辛稽无意间查探发现夜袭作乱的流匪似乎训练有素,隐隐感受到危险,特上书请辛太后增派都城附近州县兵马多加查探。

  可辛太后并未重视答允,辛稽只好作罢。

  假若真有人在都城附近训练兵马,那目的一定是图谋不轨。

  可是这批人马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辛稽心间觉得诡异却也没有证据,只得寄希望自己多虑。

  不过如今辛太后的得势,对辛稽仍旧没有多大帮助,毕竟辛弥一直都深得辛太后的信任。

  辛稽想要高升,要么夺取辛弥在辛太后心目中的信任,要么就只能另寻明主。

  心间思绪婉转之时,辛稽的目光落向堂上的女皇。

  这位痴傻多年的女皇瞧着孱弱不堪,听闻前不久得了重病,就连早朝都有些时日不曾上了。

  朝臣之中不少传闻女皇被软禁,更有甚者认为辛太后弑女夺权。

  宫中流言渐起,百姓之间更是流传甚广,想来这才是今日辛太后让女皇露面的缘故吧。

  辛稽瞧着女皇痴傻呆愣的反应神情,心间其实是看不起的。

  这么一个痴傻儿,仅仅是因为皇家嫡系血脉就被推上皇位继承大统,实在是太过儿戏讽刺。

  可正当辛稽心思谋划时,没想到一直投喂女皇的施皇后,忽地将目光看了过来。

  传闻中一向温婉端庄的施皇后,竟然会让辛稽觉得倍感压迫,连忙低头避开目光,暗想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而高座之上的施晚昭原本只是想捉弄菖央,所以特意给她喂了些不爱吃的凉瓜。

  没想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菖央,施晚昭不悦的看过去,偏见那人惶恐的退避目光。

  单凭官服来看,这人不过是个户部侍郎,竟敢冒犯的盯着身为女皇的菖央,真是不知规矩。

  “唔、好苦……”菖央忍不住皱眉的弱弱出声。

  菖央突然明白什么叫做难以下咽了。

  施晚昭回了神,眉眼打量她满脸难以掩饰的可怜,心情稍稍恢复几分出声:“这是我特意给陛下准备的食物,陛下不喜欢?”

  菖央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施姐姐冷漠目光看的不由得咽下去。

  呜呜、好可怕!

  “没有、不喜欢。”菖央苦着脸一幅壮士断腕模样磕磕巴巴的应着。

  “是么,那陛下就多吃些。”施晚昭哪能看不出她的违心,勾唇忍笑的说着。

  宴会结束之时,菖央舌尖弥漫苦味久久不曾散去,只得嘴里灌茶水,心里对绿色的青菜都止不住的发怵。

  待两人欲各回宫殿时,施晚昭察觉到依偎身旁的菖央依依不舍模样,便改道去御花园。

  骄阳灿烂,绿影重叠,山石池水间投落斑斑光亮,恍若浓墨山水引人入胜。

  乔管事察觉到施皇后的示意,方才领着随行宫人退离距离。

  夏花盛开之际,粉蓝交替,彩蝶飞舞萦绕其中,施晚昭领着身后的小尾巴进入其中,顿步悠悠道:“陛下,还要跟到几时去?”

  菖央眼眸看向面前与御花园鲜活光景截然不同的施姐姐,没来由的想起死亡的味道,笨拙的回神应:“不知道、施姐姐去哪,菖央就去哪。”

  施晚昭墨眸沉静地看向同鲜艳夺目的花团相比都毫不逊色的菖央,她的周身散发馥郁而粘稠的芳香,很显然比娇花里的蜜还要诱人。

  “陛下既然选择辛太后,那就不该纠缠着我。”施晚昭缓缓抬手伸向菖央脸侧,却并未触及她的娇嫩肌肤,指腹轻挥驱赶觊觎缠绕她耳旁试图偷香的蝴蝶。

  可怜的蝴蝶,还不知发生什么,晕乎乎的打着旋儿,猛地栽落花丛中,不知生死。

  菖央以为施姐姐生气要打人,下意识的闭上眼,可是却没有感受到设想的动作,眼眸怯怯的睁开询问:“施姐姐、不要菖央了么?”

  施晚昭顾自收回手,迎上菖央满是担心的目光,心想她真是生的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明明放弃自己的是她,怎么还有理由责问自己呢。

  假若不是她痴傻,施晚昭当真就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对自己用苦肉计。

  “陛下有的是妃嫔伺候,恐怕心里早就不要我了吧。”施晚昭没有应答,而是顺着反问。

  菖央眼眸无辜的睁大,脑袋似拨浪鼓一般摇晃急切的话都说不完整应:“没有、菖央要施姐姐的。”

  施晚昭一脸淡然的看着她的心急,余光瞥见偷听的宫人,指腹施展妖术迷惑她们耳目,方才出声:“如果有一日,我要跟辛太后必须有一个要死,陛下会选择我吗?”

  “死?”菖央并不明白施姐姐怎么会突然提及母后,可对于死亡的害怕却是分外明显,脑袋一团浆糊似的无法思考,整个人顿时呆愣不知所措,面色弥漫恐惧的呢喃道,“菖央、不要施姐姐和母后死。”

  “时候不早,陛下回长生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施晚昭面色微沉的看向仍旧无法抉择的菖央,眼眸里的期盼冷却成霜,好似这周身的骄阳都无法融化一二。

  语毕,施晚昭满是失落转身偏要离开御花园。

  “别走……”菖央惶恐的抬起双手自身后抱住施姐姐,脸颊贴在耳后,无声哽咽地唤,“施姐姐死了,菖央也不活……”

  施晚昭僵住身形的顿步,耳旁感受菖央喷薄而出的热气,脸颊止不住的烧了起来,就像是燎原烈火将周身的寒雾驱散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同施晚昭自己都无法逃离。

  危险二字,一下的涌上思绪,让施晚昭没来由的觉得菖央对于自己将会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真是糟糕……

  满园鲜艳夺目的花团都遮不住施晚昭侧耳的红,施晚昭暗自叹气的抬手解开身后人环绕的亲昵动作。

  两人相对而视,施晚昭指腹轻挑起菖央低垂脸颊下颌,目光平静的张望她凝聚在黑亮眼眸里的水雾,从袖间取出手帕替她擦拭白净面容的泪痕,动作很轻,轻的就像羽毛一般。

  “陛下,哭什么?”施晚昭收敛心间的异样,嗓音轻柔如水,指腹轻按住她抿紧的唇角,就像捏泥人般玩弄,暗自感慨真是个爱哭鬼。

  可自己怎么会由着面前这么一个孱弱无知的爱哭鬼拿捏心思了呢?

  施晚昭顾自收回手时,将手帕一并塞进菖央的掌心说:“哭的很丑,不好看的。”

  菖央眼眸泛红的听着话,顿时停了继续哭的心思,抬手留着手帕擦了擦眼闷声应:“嗯,不哭了。”

  “方才陛下说我死了,陛下就不活了,可是真的?”施晚昭听着菖央嗓音低哑的应着,目光流转在她眼角的红,濡湿的细密睫毛,最终落在她略微干涩发白的唇。

  这般可怜模样,让人瞧见怕是会让人误会自己对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

  菖央连连点头应:“真的。”

  宫廷之中母后对自己并不上心,只有施姐姐愿意照顾陪伴自己,一想到如果施姐姐死了,菖央的心口就止不住疼得厉害。

  施晚昭神态平静的就像空无一物的山林,却因为菖央的一句话而掀起大风,风浪掀起山呼海啸般的躁动混乱,而山林的树木更是发颤。

  可是施晚昭并未表露半分心绪,只有沉敛眸子里溢出些许涟漪浅淡地出声:“这话,我记住了。”

  “陛下走吧,这儿风大了,有些冷。”语毕,施晚昭移开目光看着枝叶间晃动飘落光斑落在菖央面容,忽明忽暗,风声渐起时,沙沙声响犹如海浪拍打礁石却奇异的响彻山林之间。

  或许一味地寻求口头的誓言,还不如看菖央在危难之时究竟如何决择。

  若是她出尔反尔,那就不该对自己随意的说出如此危险的话。

  “嗯。”菖央跟随身侧行进,很显然还不知自己的话将会带来什么样后果,只是信赖轻握住施姐姐垂落的手走出花团锦簇的御花园。

  这方乔管事远远瞧着女皇与施皇后牵手行进的亲昵姿态,心想两人关系可真好。

  这般宫廷宴会后,又过了一段时日,端午节西梁朝堂百官休假。

  深宫内院焚香沐浴的妃嫔忙坏进进出出的宫人,荣安宫的宋俪一向是骄奢,每月里的支出远远超出宫廷内司发放的月俸,全凭母家的贴补。

  西梁国端午节日盛行辟邪焚香沐浴,皇亲国戚亦是如此。

  一身素衣内裳沐浴更衣的宋俪吃着果肉饱满的荔枝惬意的由着宫人扇风伺候慵懒出声:“今日华容殿那方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施皇后赏赐些粽子给三位妃嫔,刚才也让人送来荣安宫。”侍女绿红示意宫人奉上粽子。

  宋俪嫌弃的看都不想看挥手道:“扔了,施晚昭实在是做的太过分,荣安宫月俸少的可怜不说,端午佳节没有赏钱,就凭这几串粽子打发人,真是岂有此理!”

  侍女绿红让人撤下粽子附和出声:“娘娘说的是,施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却不肯放开深宫内院大小事宜的权利。”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听到施晚昭怀有身孕的事,宋俪就生气,靓丽眼眸似弯刀一般锋利的看向侍女绿红。

  “奴婢说错话了。”侍女绿红被看的惊恐忙低头认错。

  宋俪没好气的将樱桃核吐了出来说:“罢了,本宫上回命你弄的东西,可曾弄到手?”

  “是。”侍女绿红低声附耳应。

  “很好。”宋俪抬手捏住一颗红润诱人的樱桃,眼眸却似淬毒一般的凶狠。

  一旦没了身孕,倒要看施晚昭还能怎么神气!

  午后的烈日当空,深宫内院各处廊道都没什么人。

  树上喧嚣的蝉鸣声却丝毫不曾惊扰庭内人的动作,如今菖央得空进入华容殿,一待就是黄昏时才离开。

  施晚昭指腹编织香囊添上些许助眠的药草,而后给沐药浴的菖央佩戴身侧出声:“这时节正是炎热躁动的时候,蚊虫毒蛇难防,陛下戴着兴许能防备些。”

  说罢,施晚昭眼眸看向身着宽松夏裳更显纤弱的菖央,她白净脸颊好几处红豆一般印记分外明显,眉眼忍不住沾染几分笑意,暗想看来她还挺招蚊虫的喜爱。

  菖央全然不知施姐姐的心思,只是抬手宝贝的摸了摸香囊嘟囔道:“好香。”

  “施姐姐、没有?”菖央澄澈眼眸瞧了瞧施姐姐的身侧困惑道。

  施晚昭饮了口茶水,迎上探究目光道:“我平日里用的安魂香有驱虫的疗效,所以不用再特意佩戴香囊。”

  菖央喜欢施姐姐屋内的清香,眉眼弯弯的想讨要些带回长生殿。

  没想,施姐姐却拒绝了。

  “安魂香,寻常人不能多用,否则……会不舒服。”施晚昭没能直说其实寻常蛇虫根本就不敢靠近自己,安魂不过是为抑制自己的极寒痛楚。

  菖央信以为真,并未再多说,抬手剥着荔枝往嘴里骨碌地塞,鲜甜多汁的果肉最是喜欢。

  施晚昭见菖央一颗又一颗的不知足,抬手端走果盘道:“陛下,不许吃了。”

  虽说如今菖央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可心性却如孩童无差,尤其是对于吃喝毫无节制。

  这样吃下去,恐怕得吃坏肚子不可。

  “哎?”菖央眼眸满是不敢相信,悻悻地看着远离自己的果盘。

  “陛下今日来华容殿,莫非只是来吃荔枝的不成?”施晚昭抬手翻阅面前内司递来的折子,果断无视亮晶晶的目光。

  菖央摇头乖巧的应:“想找施姐姐玩~”

  说着,菖央目光看向施姐姐如今越发显出身形的腹部,有些好奇的凑近问:“肚肚,能摸摸吗?”

  施晚昭迟疑的说:“陛下,还未洗手。”

  这么一问,菖央连忙伸着双手在一旁水盆里哗啦的晃动,还不忘拿帕巾擦拭干净手,方才眼巴巴凑到眼前等待准许。

  实在挨不过目光的施晚昭,只得答应她的好奇心思。

  菖央掌心轻贴近,而后有些好奇的探头侧耳贴近过去,明亮眼眸看向施姐姐询问:“小孩子,怎么没动静啊?”

  施晚昭抿唇抬手捏住她的耳垂,拉开两人过于亲昵的距离违心的说:“也许,正在小睡吧。”

  本来就没有胎儿,自然是不可能有半分动静。

  “哦,这样啊。”菖央弯着眼眉傻笑的说,眼眸总是止不住的张望几眼,碎碎念叨,“乖哦~”

  虽不能体会菖央对于小孩子的喜爱之情,不过施晚昭确实该寻个法子制造一场意外“流产”。

  现下眼看离秋日里只剩三两月,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了。

  午后蝉鸣喧嚣时,菖央犯困躺在水榭竹塌,眼眸困顿望向仍旧翻看折子的施姐姐迷糊道:“不一块睡么?”

  在菖央的记忆里,施姐姐似乎从来都不会疲倦困顿。

  “陛下睡吧,我还有内司的事务要处理。”

  “哦。”

  不多时,榻上呼吸绵长,施晚昭停下翻动折子的动作,目光看向怀里抱着小人偶熟睡的某人,方才缓缓起身离开。

  从椒房内殿来到主殿的施晚昭思索着事,行走的并不快,随行的尹管事等宫人亦不敢出声惊扰。

  这位施皇后的心性让人难以捉摸,自然尹管事亦不敢贸然行事。

  “参加皇后娘娘,宋妃娘娘特请皇后娘娘与两位妃嫔临荣安宫赴宴过节。”外间侍女绿红跪拜汇报。

  施晚昭停顿身形,心想倒要看看宋俪是在预谋些什么,便应下邀约。

  待侍女绿红退离华容殿,尹管事有些犹豫的上前:“皇后娘娘如今身形不便,不如婉拒宴会,更为合适?”

  尹管事到底是宫中老人,事情缓急轻重还是分的清楚。

  眼下深宫之中最紧要的就是施皇后怀有的身孕,自然难免会被有心人记恨作梗。

  那位宋妃娘娘又是仗着宋相威望出了名的骄纵,若是存心要弄事,恐怕会出意外。

  “无妨,端午佳节总要聚一聚,否则岂不是会显得本宫傲慢无礼。”施晚昭闻声,偏头看向这位行事沉稳的尹管事,心知华容殿有辛太后的眼线,反倒最适合通风报信。

  施晚昭乘坐凤辇来到荣安宫,而后由尹管事等宫人随行入内。

  荣安宫的院落虽比不得华容殿气派,不过内里池水山石景色宜人。

  亭园内依景设宴席,宋俪身穿银红牡丹绣花宽袖分外华贵艳丽,相比之下一身薄青淡纱竹纹长裳的辛妃瞧着有些暗淡,又因为染病,此时的面色并不太好。

  而临座的赵妃身穿翡色水纹束身长裳更显身段婀娜多姿。

  “参加皇后娘娘。”三位妃嫔起身行礼。

  “平身。”施晚昭顾自落座。

  哪怕是宋俪设宴,可碍于身份亦不得不让出主位,目光阴暗的打量前些时日让自己吃闭门羹的施晚昭,心间更是气恼。

  寻常人怀有身孕必然是要增肥变化,偏生施晚昭竟然面上瞧着非但没有臃肿反而熠熠生辉容光焕发,真是见了鬼!

  假若施晚昭明显隆起的腹部,宋俪真该怀疑她是假装怀有身孕。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还愿意亲身赴宴,真是感激不尽。”宋俪虚伪的收起恨意,抬手示意乐师演奏,一边暗自看了看侍女绿红。

  “宋妃有心。”施晚昭看向桌上糕点茶水并无异常,而周身又是以山石天然景象,不像暗藏凶器陷阱。

  一时之间声乐热闹,反倒让施晚昭有些捉摸不透宋俪的心思。

  难道宋俪只是示好?

  晚风徐徐而来,吹皱一汪池水,侍女绿红不动声色打开一处小匣子。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小匣子爬出数条蜈蚣,悄然的寻着缝隙爬进。

  宴会中的宫人妃嫔众人端午都有焚香沐浴喝雄黄酒的习惯,自然是大多带着些许药香,蜈蚣会下意识的逃避。

  宋俪让人打探得知施晚昭端午没有沐浴的习俗,而且不喝雄黄酒,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在主座下抹上一种对于蜈蚣而言是天然吸引的汁液。

  设想之中百足蜈蚣都会争先恐后的往施晚昭那方行进。

  正当宴会琴弦乐曲行进高昂之时,宫人们的惊呼猛地响起,随即引起一阵混乱。

  宋俪闻声一看,没想自己的侍女绿红已经满面发青的倒地不起,密密麻麻的蜈蚣四散开来之时。

  周身宫人慌张躲避,大惊失色的宋俪发现蜈蚣竟然追击自己,当即吓得起身往施晚昭那方逃窜躲避。

  没料到施晚昭竟然抓住自己的手,宋俪慌张挣脱试图推开,却演变成推搡动作,而后施晚昭突然松开手,整个人掉进绿池湖水之中。

  “快来人,皇后娘娘被推下去了!”

  这一刻呆滞的宋俪才明白施晚昭是故意落水。

  这个女人,可真够狠!

  黄昏之际内里忽明忽暗,水榭竹榻小睡的菖央,没想到一觉醒来天都要暗了。

  菖央有些浑浑噩噩的撑起身,发现水榭内空无一人,就连施姐姐也不见了踪影。

  刚睡醒有些口渴的菖央,抬手倒杯茶水饮下,眼眸打量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平日里施姐姐看的内司折子和道书井然有序的分成两处。

  而不远处案桌上香炉已经燃尽,只残留着些许余烟,菖央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便想出水榭寻人。

  没想却远远看见华容殿的宫人们神色匆匆的在廊道之间奔波往来,看起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寝宫外殿围的水泄不通,菖央心间没来由的生出紧张。

  菖央绕道走至寝宫见宫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内里出来,询问:“这个、是怎么了?”

  宫人们停了动作,纷纷不敢出声,尹管事瞧见时,连忙上前推脱道:“陛下,这儿不方便,您还是先回长生殿吧。”

  刚才的事太突然了,尹管事一时半会都没来得及向辛太后汇报,自然是想安抚性情痴傻的女皇。

  菖央却摇头不肯听话,眼眸看向寝宫内殿,迈步偏要进去。

  “陛下,您不能进去。”尹管事示意着几个宫人拦住动作,心想这时已经够乱,女皇可别再添麻烦了。

  “为什么?”菖央闻到殿内浓郁的鲜血气味,更显担忧不安。

  尹管事眉头紧皱无奈的出声:“陛下,皇后娘娘落水小产,太医正在诊治,若是耽误时间可能会殃及皇后娘娘的性命,十分危险。”

  菖央并不明白何为小产,只是听到施姐姐有危险,小脸惨白的呆站顿时不敢再乱动。

  眼见女皇没了动静,尹管事稍微安心了些,便忙安排宫人去颐养宫禀告辛太后。

  天色不知觉暗淡之时,灯火微亮,辛太后来到华容殿寝宫,目光看向趴在昏迷施皇后榻旁痴傻的菖央,随后移开视线,面上颇为不悦质问众人:“什么情况?”

  殿内管事宫人连同太医一并跪伏在地,尹管事上前道:“太后娘娘息怒,老奴该死,才使得皇后娘娘在慌乱中被宋妃娘娘推入池水受惊小产。”

  辛太后本就对宋俪不甚喜欢,又听到她竟然迫害施皇后落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碍于宋相在前朝的势力,只得压下怒火道:“太医,皇后情况如何?”

  “实在太晚了,胎儿已经没了,皇后娘娘昏迷不醒,恐怕伤及根本,往后再难生育。”太医低头汇报,并未直言施皇后胎儿诡异之处。

  寻常六月胎儿自然初见成形,可是施皇后的血水之中并无具体形态,只有一团模糊血肉,很难分辨胎体。

  皇宫之中避讳太多,因此太医才只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隐去蹊跷。

  辛太后沉气出声:“辛狄,立即将肆意谋害皇家血脉的宋妃驱逐荣安宫关进南巷,不得有误!”

  “是。”随行宫廷侍卫长辛狄眉眼显露担忧看了眼椒房内殿而后离去办事。

  偌大的深宫内院,今夜注定无法太平。

  而菖央更是一心落在施姐姐这方,全然不知母后何时来何时离去,掌心捂住施姐姐发凉的右手哽咽不停,唯恐她真就要死了。

  夜幕下的华容殿一片死寂,尹管事听见女皇抽泣声都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相比华容殿的冷清,荣安宫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宋俪等侍女被强行压制出荣安宫时,模样狼狈至极。

  “混蛋,我祖母是当朝宰相,你们怎么敢!”

  “宋妃娘娘,您蓄意谋害皇家血脉致使皇后娘娘昏迷不醒,辛太后下令关入南巷,不得有误。”

  宫廷侍卫长辛狄冷眼应道,心间实在是看不起宋俪这等自视甚高的贵家女。

  “不是的,这都是施晚昭的阴谋!”宋俪不甘心的探手抓住面前的宫廷侍卫长官袍说道,“你告诉辛太后,本宫是被冤枉的!”

  辛狄抽出自己的官袍后退数步道:“据查证今日宴会出现的蜈蚣是宋妃娘娘死去的侍女绿红亲自托人带入宫中,难道这还能有假?”

  宋俪没想到事情败露的如此之快,只得推卸责任道:“这都是绿红干的事,本宫无辜受到牵连,全然不知情!”

  这等空口无凭的说词,辛狄自然不信,心间已是没有耐心,顾自安排侍卫拖走宋妃出声:“带走!”

  荣安宫内一片哀嚎哭泣,深夜里方才消停。

  而守在榻旁的菖央无心用膳,尹管事又不好劝阻,只得让宫人随时备膳。

  子时过后,就连尹管事都因为熬不住困倦而打起瞌睡陷入昏沉。

  可菖央却仍旧红着眼不敢入睡,往日里明亮眼眸泛着血丝,分外可怜,嗓音略微干哑的唤:“施姐姐……”

  寂静空旷的寝宫内殿除却摇晃的烛火,再无任何变化回应。

  死亡,二字的恐惧弥漫菖央的心头就像荆棘藤条紧紧缠绕,连带抽抽似的疼。

  耳旁的抽泣声又一次断断续续的响起,好似幼兽无助般嗷嗷叫唤,让原本想装昏迷不醒的施晚昭都没法硬下心肠视而不见。

  这人难道是水做的不成,怎么能流这么多的眼泪呢?

  施晚昭只得缓缓睁开眼,左手轻搭在她的侧脸,微凉的指腹贴近细腻肌肤,转而停在眼角,指腹沾染湿润晕染成花出声:“陛下,不许哭了。”

  菖央惊的停住哭声,眼眸如同无辜的小兔子般眨都不曾眨一下,满是不敢相信的张望,脸颊贴近左手掌心念叨:“不哭了,施姐姐、不要死,好不好?”

  “好。”施晚昭弯着指腹轻刮了下菖央泛红的鼻头,墨色眼眸平静的映衬面前人一幅又惊又喜想笑又满是泪痕的滑稽神情,心想她怎么能傻的如此纯粹呢。

  而菖央整个人洋溢着珍宝失而复得的明媚模样,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出糗担忧询问:“施姐姐,疼么?”

  先前那么多的血水,菖央看的都吓死了,自然是害怕的不得了。

  施晚昭闻声,并未立即应答,目光流转在菖央担忧眼眸,清晰的看见自己的面容,心想这个傻瓜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会死的。

  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却话锋一转的应:“嗯,很疼。”

  菖央一听,更是面上跟着纠结成一处,当即嘴里不知嘟囔什么,慌张的偏要起身离榻出去。

  “你,去哪?”施晚昭哪里料到菖央会去如此反应,掌心忙拉住她的手阻止动作。

  “太医、治病就不疼了。”菖央笨拙的捋顺话语说着。

  施晚昭哑然失笑的看着她一幅莽撞模样,又不好多解释,只得生硬出声:“不许去,坐下。”

  菖央被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忤逆心思,随即坐在榻旁不安的纠结该如何是好。

  虽然菖央也很怕太医,更不喜欢喝难喝的汤药,可是每回生病都是如此,自然想着给施姐姐寻太医瞧瞧才放心。

  可是现下施姐姐却不肯让菖央去找太医,眉头拧巴成一处,分外纠结。

  “别怕,没事的。”施晚昭目光落在菖央时刻变化的面容神情,看出她的担忧不解,只得缓和神色的安抚。

  本就不是什么事,落水小产不过是障眼法,血水亦不过是稍微做出点牺牲罢了。

  从前施晚昭受过太多比这更严重致命的伤害,自然面上比菖央要淡定从容的多。

  菖央见施姐姐如此说,心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黑亮眼眸落在施姐姐苍白面容,白皙面容透不出半点血色,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精致玉像。

  明明几个时辰前,施姐姐还不是这般虚弱模样,菖央视线落在她平整纤长的身段,眼眶禁不住湿润低声问:“施姐姐的小孩子、不会回来么?”

  对于施姐姐的小孩子,菖央一直都满是憧憬期待。

  施晚昭闻声,心间滋味繁杂,好似真的亲手杀死自己和菖央的孩子,掌心轻揽住菖央的后颈,将她一并揽入怀里,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得应:“嗯。”

  一切不过是苦肉计罢了,怎么会真有点不太舒服呢。

  “呜呜……”菖央一听,更是止不住的伤心难过,整个人埋在颈窝嚎啕大哭不止。

  直至耳旁哭声渐弱时,施晚昭回神看了看眼角噙泪陷入的睡梦中还止不住抽抽的人,稍稍倾身,随即伏低而近。

  咸涩的味道弥漫舌尖时,施晚昭眼眸显露几分不解,缓缓躺在一侧,有些不理解自己的举动。

  她的泪,味道总是有点奇怪。

  天光微明时,深宫内院的消息已经透过高耸的宫墙陆续落进都城世家大族的院落。

  宋相得知宋俪被关南巷时,心间既是担心又是后悔,自己这个不成气的孙女,当初就不该送进宫。

  现下胆大妄为的谋害皇后和腹中胎儿,以辛太后的性子没有立即处死,已经是给宋家留足脸面了。

  几日后的早朝辛太后兴致不高,连同群臣们跟着不敢贸然出声,权臣辛弥却心中打着算盘。

  施皇后没了身孕,身体又抱恙,想来是难以再生育皇嗣。

  那自己的庶女辛荟就有趁机行事的机会,只要先诞下皇长孙女,到时前朝推泼助澜,就有希望登上后位。

  这样一来,对于权臣辛弥便是极有利的形势。

  “退朝。”

  大殿百官退离,宋相和辛弥以及兵部尚书赵亦入御书房协同处理政务。

  宋相知趣没有多言,可兵部尚书赵亦却有意提及不快出声:“女皇如今年岁不小,若是迟迟没有子嗣,恐怕朝纲不稳啊。”

  对于前些夜里宫内的事,兵部尚书赵亦自然是知晓的。

  西梁国历任女皇从来没有年方二十,膝下还没有一个成活的孩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兵部尚书赵亦也有自己的思量,既然施皇后胎儿没了,那其他的妃嫔势必就有机会。

  不管是后位或是诞下皇女,只要赵斐能成一桩,那对赵家都是极其有利。

  权利的诱惑,谁都抵挡不住。

  “是啊。”权臣辛弥难得同赵亦沆瀣一气应。

  辛太后先是看了眼不合时宜的赵亦,而后移开目光落在辛弥那方,心想这一个两个心思倒是很迫切。

  “想来诸位都已知晓,施皇后痛失胎儿,女皇陛下亦是伤心,本宫就算有这些心思,现下也要顾及施皇后的痛楚,所以暂时不做打算。”辛太后对于赵家提防,可是对于同出辛家的辛弥,亦并不完全信任。

  尤其是辛太后并没有表露要给权利的情况之下,辛弥就放肆的伸手来要,那就犯了忌讳。

  权利,让辛太后不由得提防任何一个人。

  “是。”赵亦和辛弥不约而同的感受到辛太后的抵触,连忙停了心思。

  辛太后很是享受拿捏指使的感受,随即话语一转道:“再来女皇还有菖仪这个亲皇妹,就算没有子嗣,姐妹相传亦符合西梁皇室传位啊。”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不仅赵亦辛弥察觉到辛太后废皇的心思,就连默不作声的宋相都看出辛太后掌权的贪婪野心。

  古往今来,皇位之争亲族血脉都可相杀,假若辛太后存了废帝心思,那痴傻女皇真是命途堪忧啊。

  御书房外艳阳高照,而此时华容殿内正笨手笨脚照顾施姐姐吃肉羹的菖央却忽然间后背发凉,禁不住哆嗦,低声嘟囔道:“咦……”

  真奇怪,明明这会天热的很,怎么会觉得一下好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