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四十五章 [万字大肥章]

  “那就、不要宫人伺候了。”菖央低低的说着。

  “为什么?”施晚昭出声询问。

  菖央抬手笨拙的套着外衣应:“唔、更想要施姐姐。”

  别的人, 哪能比得上施姐姐呢。

  施晚昭稍稍释怀的向她招手道:“过来。”

  “好~”菖央听话的迈步拖着半截笨重外衣,径直走近过去。

  两人相对站着,身量已经是相差无几。

  菖央习惯低着头, 所以显得身姿不正, 施晚昭掌心轻搭在她身后拍了拍道:“把身背挺直站好, 不许驼背。”

  这拍背的力道并不重, 施姐姐说话的语气好像没有先前那般冷,菖央眼眸轻眨的望着,心里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施晚昭指腹替菖央先整理内裳系扣,而后才让她穿上外衣, 待视线迎上她乖巧模样,不由得一怔。

  菖央不笑的时候, 秀丽模样更添文静气质,可眉眼弯弯笑的时候仿若徐徐清风,让人心神舒畅。

  “殿下,抬起手。”施晚昭拿起一截衣带缠上她纤细身段,两人距离拉的很近, 呼吸更是贴近彼此肌肤。

  “哦。”菖央痴痴的看着面前温柔的施姐姐,目光黏在她的面容, 心口好似在不停的膨胀, 说不出缘由, 只是感觉很舒服。

  施晚昭实在很难忽视菖央这么热切目光, 可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只得当做没看见。

  没办法,她似乎总是喜欢这么专注的看着自己, 就像是一只很乖的小狗。

  “好了。”施晚昭收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免她就要凑上来撒娇要抱抱了。

  没想菖央却有些不舍,随即迈步跟上念叨:“今日、也要上朝么?”

  “如今女皇是一日一朝,每五日一休,殿下如今只是皇太女,按照规矩每三日一朝即可。”施晚昭将帕巾浸于热水之中,而后取出拧净,舒展折叠对着菖央面容擦拭,“再来昨日女皇让人送来那些奏折,殿下还未曾观阅,事情多着呢。”

  就算施晚昭可以替菖央批阅奏折,可是以防万一,还是想着让菖央看看,至少让她听闻奏折上的朝事,不至于满是糊涂模样示人。

  “这样啊。”菖央顺从由着施姐姐给自己擦拭脸颊,温热帕巾轻柔贴近,力道一点也不重,相反还很是舒适,心口没来由的咚咚作响。

  真是奇怪啊。

  待伺候穿戴洗漱,两人一道用早膳,菖央满足的咬住冒热气的小肉包,才将先前那点小困惑抛掷脑后。

  施晚昭则象征性的吃了些,便停筷,抬手端起茶盏浅饮,目光看向窗外干枯枝丫上不知觉布满些许嫩芽,增添几分绿意盎然。

  对于寒冬,施晚昭实在是不喜欢,自然是更偏爱暖春盛夏的到来。

  殿内沉静之时,急促的脚步声忽地打破静谧,乔管事慌张入内汇报:“皇太女殿下,不好了。”

  菖央茫然的看了过去,困惑的出声:“我、不好么?”

  施晚昭抿唇忍笑的拿起手帕给菖央擦嘴,面色平静道:“乔浓,这么慌慌张张,难道忘了宫中规矩?”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看似处事不惊,却如冰刀一般锋利,乔管事吓得连忙跪在一旁道:“方才一时情急胡言,还请皇太女妃惩戒。”

  “算了,下不为例。”施晚昭收回手帕放至一旁,眼眸轻转的出声,“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

  乔管事暗自松了口气应:“清早女皇陛下突然、不行了。”

  “怎么不行了?”施晚昭有些意外的看向乔管事,心想女皇的帝王祥瑞之气还在皇宫上方萦绕,应当不至于突发变故。

  “据说女皇陛下突然昏迷不醒,其中具体情况还不知晓,只是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请皇太女殿下和皇太女妃速速赶去长生殿,似乎情况十分危急。”

  “那就立即准备出发。”

  施晚昭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意外变故。

  而一旁的菖央听见女皇昏迷不醒,神色跟着露出担忧。

  两人一路行至女皇陛下寝宫长生殿,菖央有些拘谨的随从施姐姐入内。

  只见外殿内跪着不少宫人,她们面上满是惶恐,瑟瑟发抖的模样渲染悲寂哀凉。

  而此时内殿里更是一片死寂,榻旁辛皇后看向昏迷不醒的女皇出声:“太医,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医皱眉思索道:“老臣失职,陛下脉象如常,实在勘测不出异常。”

  “竟有此事?”辛皇后诧异的出声,心想女皇昨日还能处理朝务,今天却突然不行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人从中谋害。

  不过就算有人谋害,对于辛皇后而言,或许好生利用,并不是什么坏事。

  菖央和施晚昭入内殿,怯怯的上前行礼:“参见母后。”

  辛皇后回了神,视线望向入内的两人,心思一动,抬手示意老太医和旁人退下。

  “央儿,你母皇病的很蹊跷啊。”辛皇后故作忧心的说着,“现下朝堂事务繁重,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这些天要好好守在榻旁照顾以表孝心。”

  菖央茫然的点头,不敢妄言。

  不多时,辛皇后迈步离殿,准备与辛家安排让菖央以此为契机继位的事。

  施晚昭清晰的看见辛皇后疲倦的面容下仰起的嘴角,不由得怀疑是辛皇后谋害女皇。

  皇宫之中,尔虞我诈一向是常有的事。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自己未常不是一件好事。

  正当施晚昭心思繁杂时,掌心忽地被握住,视线望向身旁的菖央,只见她眉眼泛着红低低的出声:“母皇,会死吗?”

  施晚昭牵着菖央站起身,直白的应答:“殿下,人总是要死的,”

  对于这位女皇,施晚昭可没有菖央这般心善,毕竟实在看不出女皇对菖央有多少母女情谊。

  可菖央一听吓得当即止不住流泪,整个人拥住施姐姐哽咽抽泣道:“不要……”

  施晚昭抬手平静的安抚怀里的爱哭鬼,心想她早晚都要经历这些的,还不如早些接受现实。

  本就不善安慰的施晚昭,只得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裳,目光缓缓落向塌旁昏迷不醒的女皇时,忽地皱眉。

  只见女皇魂体虚浮不似病重,更像是中了术士的咒法。

  这让施晚昭想起二皇女府邸里的那个高深术士,难道她还没有死?

  宫廷之中的消息总是封不住多久,只不过一个早间,王公大臣们都已经猜测出几分端倪。

  世家大族之间更是已经做好举办国丧的准备,就连官家夫人们都不敢举办宴会,一时之间众人都在等着宫中发布丧令。

  可二皇女府邸却是一改昨日浑浑噩噩的气氛,整夜未曾闭眼的二皇女菖茉满是兴奋的看向静心术士手中的琉璃玉瓶出声:“静心大师,母皇的魂魄当真就困在这个小小的琉璃玉瓶?”

  静心术士面色疲倦的出声:“是,菖茉殿下务必要好生保管,勾魂术是以菖茉殿下的血魂作为引子,假若此玉瓶被毁,菖茉殿下也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古往今来禁术者,大多伤人害己,自然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

  二皇女菖茉接过玉瓶,心间闪过狡猾道:“静心大师您放心,本殿下自会谨慎处置,不过既然能够施展勾魂,那移魂换形之术想来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移魂术,需要浑厚修为和强大术法,还要天时地利,现在本道实在难以接连施展术法。”静心术士本就修为大损,昨夜勉强施法已是极限,哪里还能折腾。

  “没关心,静心大师好生修养,本殿下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嘛。”二皇女菖茉得意说道,暗想真是可惜啊,如果能够直接跟母皇移魂,那自己岂不是就能当西梁女皇了!

  静心术士这才松了口气,没敢出声,凡人取血魂都要折阳寿,这贪得无厌的二皇女还想要移魂逍遥快活,真是不知死活啊。

  窗外乌云密布之时,午后众皇女入宫探望女皇。

  菖央守在榻旁看着入内殿的皇姐们,眼眸又有些忍不住泛酸。

  而辛皇后对于众皇女则冷淡的很,尤其是大皇女菖瑰和皇女妃宋俪。

  至于二皇女菖茉则是极力表演悲痛欲绝,整个人哭的比谁都要伤心。

  三皇女菖艾和四皇女菖灵反倒显得平静许多,毕竟女皇一向不甚重视两人。

  傍晚时分,众皇女各自离宫,赵贵妃松了口气般对着二皇女菖茉满是嫌弃念叨:“这回真是你走运,否则母妃都不知该怎么替你兜住窟窿。”

  “母妃说的是,以后再不敢了。”二皇女菖茉虽是不喜说教,可明面上对于母妃还是尊重的很。

  另一方出宫门车马的大皇女菖瑰面色不佳,倒不是担忧女皇病情,而是担心辛皇后会以此来趁机让菖央继位。

  一旁的宋俪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道:“女皇病的太蹊跷,如果没有遗诏,那岂不是让菖央捡了大便宜?”

  大皇女菖瑰沉声道:“你说的这么大声,难道就不知隔墙有耳?”

  宋俪被训的不服气,却也不想在宫内吵架,只得阴阳怪气道:“臣妾是不如施晚昭温柔体贴,可是菖瑰殿下别忘了,当初上门求取姻缘的可不是臣妾,而是菖瑰殿下自己。”

  说起来,宋俪就觉得委屈,菖瑰殿下的心真是冷如寒冰。

  菖瑰哪能受得住宋俪讥讽话语低沉道:“你若是不愿意,大可和离。”

  这话一出,宋俪顿时面如土色,一时气急的脱口而出声:“好,和离就和离!”

  堂堂相国孙女,宋俪就不信菖瑰殿下真敢跟自己和离!

  这方车马内水火不容时,皇宫内的辛皇后放下茶盏冷言嘲讽道:“这群皇女平日里不见人影,女皇陛下出事,个个上赶着来看情况,看来都盼着封候授爵呢。”

  菖央不懂母后的话语,却从心里害怕此时此刻的母后,下意识的靠近身旁的施姐姐。

  辛皇后缓缓起身道:“本宫累了,皇太女妃好生照顾皇太女殿下,这几日务必守在女皇陛下榻旁,如有情况立即来报。”

  “是。”施晚昭早已发觉女皇寝宫的宫人侍卫都已更换,自然知道辛皇后大抵是想要借菖央夺位了。

  反正菖央痴傻,就算当上女皇也无法掌权,反倒是辛皇后能以太后的名义来光明正大的摄政。

  待脚步声远去时,菖央整个人有些疲倦的打着哈欠出声:“好困。”

  施晚昭搀扶菖央起身坐在一旁矮榻,目光打量她的神色道:“殿下困了,就先睡会吧。”

  菖央抬手揉着眼摇头应:“不能睡,母皇要照看的。”

  “没事,我会替殿下照顾女皇陛下。”施晚昭指间捏了捏她的脸颊安抚道,指腹轻点她的后颈。

  “施姐姐,真好。”菖央信赖的依偎身旁的人,说着。

  语毕,忽地眼前晕眩便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待耳旁呼吸声平稳时,施晚昭低头看了看菖央熟睡面容,心想她看人的眼光真是不太好。

  自己,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方施晚昭将菖央安置矮榻休息,而后来到女皇寝榻旁,目光审视昏迷不醒的女皇,回想起曾经看过一篇禁术道法记载如何取人魂魄操弄生死的法术。

  勾魂术,需要有人愿意以自己的血魂作为代价,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不过相比与剥夺菖央的一魂,更为恶毒,因为被困的魂魄不得轮回转世。

  那个高深术士这回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上一回施晚昭因为体内极寒发作走的匆忙,所以没有留意高深术士的死活。

  现在既然知道高深术士藏匿二皇女府邸,想来这件事跟二皇女菖茉脱不了关系。

  施晚昭顾自思索,觉得自己有必要查证确认一番,便化作黑雾离开寝宫,随即往皇宫之外而去。

  夜深时的二皇女府邸显得阴深寂静,厢房内的静心术士眉目紧皱的睁开眼,整个人便被一团黑雾冲撞至墙壁,全然不得动弹。

  “救、救命……”静心术士嘴角流淌鲜血,四肢脸颊都有被锋利玄羽刺中的伤口,眼眸惊愕的看见黑雾之中浓密玄羽包裹之中的阴鸷眼眸,这是猛禽才有的目光,而身前的利爪更是锋利无比,不由得害怕。

  黑雾之中的施晚昭目光蔑视的看向这个术士,自然察觉到她的修为大损出声:“女皇的魂魄呢?”

  静心术士心下一咯噔出声:“什么?”

  施晚昭没什么耐心应:“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

  “女皇的魂魄在二皇女菖茉殿下手中保管。”

  “那皇太女菖央的一缕魂呢?”

  “你怎么知道?”静心术士面色微怔,迟疑不做声,心想这个妖兽到底知晓多少事情?

  “还不说?”施晚昭指间用了些力。

  “饶命,皇太女殿下的魂魄当年已经被毁了。”静心术士面色发紫痛苦的应。

  施晚昭蹙眉,利爪狠狠抓住静心术士脖颈出声:“那你们想拿女皇的魂魄打算做什么?”

  “这是二皇女菖茉殿下的要求,贫道不知缘由,只是听从命令罢了。”静心术士吃疼的吐了口血,掌心暗自摸向悬挂墙侧的桃木宝剑。

  语毕,静心术士左手猛地拔出桃木剑刺向面前的大妖,右手指腹沾血化着咒符,嘴里念着咒法道:“集天地之法,斩鬼怪之物,封!”

  周遭灵力变化形成法阵,而察觉危险的施晚昭飞身拉开距离。

  随即黑雾从屋檐上空腾空离去。

  道光法阵在暗夜里散发金灿光亮,整座二皇女府邸便是法眼。

  待光亮湮灭时,静心术士盘地而坐吐出大量鲜血,心想这只妖兽真是妖法通天,竟然这样都能够逃脱法阵。

  看来必须要加强阵法结界,否则迟早会防不胜防。

  而上空盘旋的施晚昭虽然并未受到伤害,不过因上回遭受法阵的伤害未曾完全恢复,才有所忌惮的离去。

  一夜至天明时,黎明破晓,远处天际绚烂的朝霞透着火红冲破浓雾落至人间。

  都城外难民村落陆续有所动静,荒草棚中打坐的清渊缓缓睁开眼,视线看着面前的几坛用符纸封住的小瓦罐。

  红尾胖绒鸟抖着羽毛窜到一旁叽叽喳喳的叫唤:“啾啾!”

  清渊抬手揭开符纸,目光依次看向不同瓦罐,只见清水之中竟然残存近乎透明的赤色线虫。

  这种东西通常是无法单独生存在凡间,除非有人供养血池源源不断的提供鲜血。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都城内,城外的河道是从内流出,就连水井都难以幸免。”

  只是清渊想不明白为什么城内百姓似乎并没有夜里发病作乱的迹象。

  始作俑者,究竟意欲何为呢?

  “啾啾!”红尾胖绒鸟迫切的叫唤。

  清渊回神看向热情洋溢的红尾胖绒鸟出声:“小喇叭,我们进城可不是为寻什么好吃的。”

  如果城内有饲养赤色线虫的血池,那说明赤色线虫大妖已经逃出结界法链,必须要在它恢复全部妖术时收服,否则后患无穷。

  待浓雾消散,朝阳初升时,似有几分新春光景,可寒冷却并未减弱多少。

  干枯的枝条陆续布上些许娇嫩绿芽,晶莹的露水透着寒意缠绕在枝头将滴欲滴。

  一阵冷风吹拂而来,枝干的露水随之抖落,落得个干干净净。

  而此时皇宫大殿群臣们的心绪不约而同的有些忐忑。

  因女皇昏迷不醒,辛皇后便召集大臣们试探口风。

  “昨日老太医无法诊断女皇陛下病情,皇太女守了一天一夜,女皇现如今仍旧昏迷不醒,实在是令人担忧啊。”辛皇后开口提出话。

  权臣辛弥顺着话应承:“国事如此繁重,女皇陛下许是积劳成疾,如今朝务堆积如山,必须要尽快处置,否则耽误朝堂大事。”

  辛皇后目光看了看宋相等官员出声:“是啊,本宫想让皇太女暂理朝政,不知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哪能不知道辛皇后的心思,只是这等提议名正言顺,实在不好反驳。

  就连宋相也只得以皇太女能力不足为说法劝阻:“皇太女殿下初涉朝务,恐怕不甚了解。”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无声,辛皇后看向这个老顽固宋相,只得暗自咬牙,故作无事发声道:“宋相言之有理,所以本宫欲替皇太女择三位辅政大臣,宋相,姑母辛弥,还有兵部尚书赵亦赵大人,三位大臣乃朝中老臣,还请多加考虑。”

  话以至此,辛皇后已经是给足脸面,辅政大臣何等殊荣,掌心端起茶盏抿了口道:“当然此事本宫不急,只是朝务要紧,三位大臣可以回去慢慢思量再给答复。”

  “是。”宋相并未立即应答,而是选择拖延。

  女皇的病情尚且不明朗,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而兵部尚书赵亦倒是乐意接受辛皇后抛过来的枝头,辅政大臣将来可是能进文臣宗祠,反正二皇女菖茉如今眼看是很难登上帝位,还不如给赵家另谋出路。

  菖央作为皇太女,如果赵家女与其联姻,将来再生下皇长孙女,倒也不失为好谋算。

  辛皇后见除宋相以外,旁的大臣都有所动摇,心间已然有几分胜算道:“今日就到这吧。”

  “是。”

  一干大臣离宫道,二皇女菖茉没想到自己竟然给痴傻菖央创造继位的机会,禁不住嫉妒她的好运气。

  而大皇女菖瑰则是意料之中的平静,直至目光看向走过来宋相,才不动声色的皱眉。

  “昨夜俪儿哭着回宋府说菖瑰殿下要和离,不知菖瑰殿下能否给个说法?”宋相先前顾着上朝才没有跟大皇女直言询问,可私下自是按耐不住出声质问。

  虽然宋相知道自己孙女的心性骄纵了些,可到底是从小疼爱的孙女,自然有些偏袒溺爱。

  再来大皇女菖瑰一向是性情温和的谦谦君子形象示人,所以宋相常常忘记她是天家皇女,言语间亦有些失了臣子分寸。

  “宋俪说的没错,本殿下确实要与她和离。”大皇女菖瑰看出宋相的责备与轻视,心间更是被激起傲气低沉道。

  这么多年大皇女菖瑰忍气吞声,为的是能够笼络人心,结果换来的却是老臣的轻视,实在是令人恶心。

  “菖瑰殿下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吗?”宋相面上难掩诧异的说着。

  方才辛皇后公然以辅政大臣来示好,可宋相却不为所动,为的就是想替菖瑰殿下拖延时间,谁想她却要跟自家孙女和离。

  难道真是疯了不成?

  “当然,本殿下并非戏言,宋俪心性骄横跋扈,昨夜更是以和离威胁挑衅,试问哪一个皇女能忍受?”

  “既然菖瑰殿下如此言之凿凿,那老夫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既然大皇女菖瑰如今已不成气候,还不如给自己孙女另寻一门婚事。

  宋相这般寻思,便挥袖自顾离去。

  只余大皇女菖瑰孤傲停在宫道,衣袖间盘旋的赤色线虫出声:[这个老家伙真该死。]

  大皇女菖瑰眼眸冰冷的看着远处初升的朝阳,暗想这些人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午后日光有些薄弱时,长生殿内的菖央眼眸望着睡的一动不动的女皇,有些担忧的出声:“施姐姐,母皇要、睡多久?”

  施晚昭陪坐在一旁席上,手中翻看道书漠不关心的应:“或许十天半月,或许十年八年。”

  总之魂魄未曾归位,女皇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

  菖央盘坐在席旁,偏头贴近施姐姐天真的问:“这么久,母皇不饿吗?”

  “放心,不会的。”

  “真的?”

  “嗯。“施晚昭停顿翻阅道书的动作,视线看向菖央黑亮眼眸里的关切,心想女皇魂魄离体越久就越难苏醒,意识全无,哪里还能知晓饥饿呢。

  所以哪怕知道女皇的魂魄在二皇女菖茉手中,施晚昭也不打算去夺回魂魄。

  因为只有女皇不苏醒,菖央才能够更加接近皇位,否则女皇属意的继承人永远都轮不到她。

  或许这等心思灰暗,但是施晚昭并不觉得愧疚,反正害女皇的是她的二皇女菖茉,而此时想夺大权的是女皇的辛皇后。

  菖央只是颗毫不知情的可怜棋子,至于自己最多就是冷眼旁观者而已。

  凡人,有时候比妖邪狠毒的多。

  至亲至爱都能因权势而相杀利用,这场戏真是有趣的很呐。

  待殿内光亮减弱,外面的薄日亦被厚厚的云层遮掩。

  早春的天气就是如此变化无常,清早的热烈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散一空。

  可残留的寒冷却久久难以驱赶深入骨髓,就像冰凉的水雾一寸寸凝结肌肤血脉,就连呼吸间都分外冰凉。

  傍晚时分收到和离书的宋俪心境便是如此,整个脸色刷的惨白,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不要和离!”宋俪除却那一回被辛皇后当众惩罚,哪里受过如此羞辱,顿时将和离书撕碎扔在地面,顾自出了闺房。

  一旁的侍女绿红都不敢出声。

  这方直匆匆赶到祖母书房,宋俪声泪俱下的哭诉道:“祖母,菖瑰殿下怎么敢休俪儿?”

  宋相看着宋俪无奈道:“俪儿,菖瑰殿下再怎么温和有礼,她也是西梁国大皇女,你啊,这回闹的太大了。”

  自家孙女真是太骄狂了,难怪逼得菖瑰殿下和离,恐怕再想给她寻门好亲事也难了。

  “菖瑰她就不怕祖母在朝堂之上不再帮衬吗?”

  “你有所不知,女皇陛下昨日突然发病至今昏迷不醒,辛皇后今日公然寻心思推皇太女殿下继位,大皇女菖瑰机会渺茫,想来已经放弃了吧。”

  宋俪没想到大皇女菖瑰竟然会宁愿跟自己和离都不想再寻求祖母的帮助,心里不由得生了恨意,抬手抹去眼泪咬牙切齿道:“菖瑰真是好狠的心,将来她要是落到我手里,绝不能让她好过!”

  “俪儿你、这又是何必呢?”宋相不由得被宋俪这等报复心思怔住。

  “我不管,反正我要让菖瑰付出代价!”宋俪心间盘算一切可能,忽地想到一个人选,便脱口而出,“祖母,我要进宫嫁给菖央做侧妃!”

  菖瑰做梦都想当皇太女继位,可菖央却唾手可得,自己若是当贵妃获宠掌权,到时非要狠狠羞辱折磨菖瑰报复不可!

  这般痴心话语,宋相一时都无法回答,心想自家孙女肯定是气昏了头。

  皇太女,从来没有娶再婚女子的先例啊。

  而相比于宋相的惊愕,此时深宫之中忽地浑身控不住打冷颤的菖央,猛地感受到一股寒意。

  施晚昭察觉到菖央的不对劲出声:“怎么了?”

  “不知道。”菖央摇头,眼眸左右张望空荡荡的殿内,心想刚才怎么感觉有人在自己耳后吹冷风呢?

  凉飕飕的,怪吓人呢。

  早春昼夜变化无常,本就温度忽冷忽热,菖央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母皇,白日里亦不曾出殿门,此时难免会显露几分疲倦颓靡。

  深夜里内殿昏暗模糊,菖央依偎施晚昭,困倦守在榻旁,眼眸张望榻上似是没什么气色的女皇,有些恐惧的询问:“施姐姐,母皇死了,会变成鬼么?”

  宫人们私下里隐隐都在传母皇可能活不了多久。

  施晚昭翻看道书,闻声看向胆小的菖央禁不住吓唬应:“嗯,也许到时女皇的鬼魂会在看不见的角落观望殿下呢。”

  菖央一听,更是吓得小脸惨白,目光不敢去看榻上昏迷不醒的母皇。

  “不过凡人没有阴阳眼很难看见,殿下估计是看不见鬼魂。”

  “施姐姐能、看见?”

  施晚昭见菖央害怕又好奇的模样,指腹轻捏住她的鼻头逗弄道:“当然,一只胆小鬼倒是看的很清楚。”

  越来越觉得菖央的心性就跟三五岁孩童相差无几,有些好玩,还很好骗。

  奈何胆小鬼本人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整个人半抱住施姐姐,埋头枕在颈窝都不敢睁开眼,胆怯的就连睫毛都在颤。

  以至于施晚昭见她这么害怕都有些于心不忍。

  夜幕深深时,菖央就这么担惊受怕的又接连守了两夜。

  直至一日清晨辛皇后忽地带菖央去上朝,施晚昭迎送她们出殿门,猜想辛皇后应该已经说服收买前朝那些各有各心思的群臣了。

  而随从辛皇后去上朝的菖央怯怯的行走跟随,整个人紧张的都不敢大气出声。

  辛皇后强势的在早朝露面,心里已经自作主张决定借此机会垂帘听政,便不要求菖央出声,只需她安分做个傀儡木偶。

  “今日三位辅政大臣都愿协商辅助皇太女殿下继任大统,本宫甚为欣慰,念及皇太女殿下欠缺执政能力,所以往后本宫便陪同听政处事,还请诸位大臣多多建言献策。”

  “微臣领命。”群臣各有各心思的跪伏在地,权臣辛弥满面容光焕发应承。

  辛皇后满意的俯瞰众人,心间权欲膨胀,继而出声:“诸位大臣请起,司天台择吉日三日后为为皇太女殿下登基的吉日,事急从简,到时再一并下诏宣布新年号等相关事宜。”

  一旁的菖央不太明白母后说的话,视线无聊的望着殿内这些大臣们,心想上朝真不好玩。

  可菖央并不知道更不好玩的事正在后头等着自己呢。

  早朝结束之后,宋相在御书房等待详谈。

  本以为能回去见施姐姐的菖央被迫还得继续当个不出声的木偶,整个人坐在主座旁听母后跟宋相的谈话。

  辛皇后有些意外这个前几日还顽固不化的宋相居然在皇太女继位一事突然松了口,自然想要打探对方的意图。

  “三日后的登基典礼,还请宋相鼎力支持,为西梁国安稳社稷添砖加瓦,这样也好让女皇陛下安心养病。”

  “皇后娘娘说的是,老臣感恩女皇陛下的礼遇,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放心不下。”

  宋相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视线望向神情茫然而呆愣的皇太女,又觉得或许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毕竟皇太女痴傻病情一直都是众人皆知,让她娶自己的孙女为侧妃,说起来还是俪儿吃亏呢。

  辛皇后见宋相放出话,便顺着应:“这里并无外人,宋相不必拘谨,大可直言就是了。”

  “老臣的孙女俪儿与大皇女菖瑰不合请离,如今正缺一门婚事,不知皇后娘娘能否指婚?”

  “原是如此,不知看上哪位贵家女?”

  还没有看出事态的辛皇后,理所应当的以为宋俪是想要挑个好拿捏的贵家女,便没多想的说着。

  辛皇后一向看不上宋俪,而且宋俪再婚又流产,可到底是宋相的亲孙女,家室门第完全足够她挑选一般家室的贵家女再婚联姻。

  谁想宋相却出声:“我家俪儿想要入宫为皇太女殿下侧妃。”

  “什么?”辛皇后下意识想要回拒。

  以宋俪的心性,辛皇后绝对容不得她进宫撒野。

  可细细一想,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若是当面拒绝宋相,反倒容易误了大事。

  正因为念及宋相在朝野中的声望权势,辛皇后才转而缓和出声:“做央儿的侧妃,未免太委屈她的身份了吧。”

  宋相自是看出辛皇后不好回拒的心思,索性直白道:“皇后娘娘,我的孙女若是能成为皇太女侧妃,往后宋家绝对与其他皇女撇清关系,绝不起二心,如何?”

  现下谁都看得出来辛皇后想要大权在握,宋相只是以这个给自家孙女作为筹码罢了。

  虽然宋相从心里觉得宋俪不适合进宫做嫔妃,可是宋俪哭闹绝食一天一夜,这才不得不为她出面。

  辛皇后这一听,心间有些动摇,视线看着信誓旦旦的宋相,暗想虽然娶这宋家女对央儿名声有损。

  不过央儿本就痴傻,名声好坏于她可有可无,只要让她稳住皇位两三年,将来朝事稳妥,大不了再退位给菖仪。

  怎么看这桩拉拢朝堂势力的政治姻亲都对辛皇后有利无害。

  “既然如此,那本宫可以答允这们亲事,待皇太女举行登基大礼,再择吉日纳妃如何?”

  “谢皇后娘娘。”

  这方两人就这般当着菖央的面商定纳妃一事,可当事人却听的糊里糊涂。

  待宋相退出御书房,辛皇后面上笑意散去,颇为深沉的看向一旁静坐的菖央,心间虽是有些愧疚,却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出声:“央儿,别怪母后心狠,朝堂上势力繁杂,你跟再婚的宋家女联姻确实是不甚光彩,不过对巩固皇权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明白吗?”

  原本发呆的菖央,猛地回了神,胆怯的摇头应:“不、太明白。”

  联姻?

  宋家女是指谁呀?

  满脑袋思绪不停,可菖央却因为畏惧母后而不敢直言,只得变成从前抿唇不语的沉默模样。

  很小的时候母后曾经多次处罚过菖央,并且严厉禁止菖央不分场合胡言乱语,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菖央都吓得不敢开口说话。

  正因为如此,菖央这些年说话才会一直磕磕巴巴,尤其是面对母后,更是惶恐不安,只有面对施姐姐时,言语才渐渐能稍显顺畅。

  辛皇后见菖央一幅懵懂无知模样,只得收敛心思道:“罢了,来人送皇太女回永乐宫。”

  反正菖央继承大统已经是众望所归,那就没必要再让她演戏彻夜守在昏迷不醒的女皇榻旁受罪。

  菖央被送回永乐宫时,还有些意外,眼眸张望并非母皇寝宫的殿门,心里并不明白母后的安排。

  直至在外殿见到熟悉身影,菖央心间的困惑忐忑消散一空,面上亦不再拘谨沉闷,眉头舒展快步走近笑着唤:“施姐姐~”

  施晚昭偏头看向走近面前的菖央,视线迎上她满面的欢喜出声:“殿下,这么开心?”

  “想、想施姐姐了。”菖央呼气平缓心境,方才缓慢的言语应答,整个人顺势坐在坐席旁。

  只不过一个早间的功夫似乎都算不上是分离吧?

  施晚昭心间这般想着,垂眸看着挽住自己手臂的菖央,对于她的撒娇更添深刻认识,不过倒也没对她的直白话语上心询问:“殿下,早朝发生什么事吗?”

  菖央说话随心而动,思绪又不太清晰,连带话语跟着有些混乱的应:“母后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有登基、年号、联姻还有什么棋。”

  本来施晚昭对于菖央复述的话并没有什么惊讶,毕竟早已经猜测出今日辛皇后是要带菖央跟众大臣商议登基相关事宜。

  可听到联姻一词时,突然间感觉不对劲。

  “殿下要跟谁联姻?”施晚昭神情略显严肃的询问。

  以至于原本放轻松的菖央都感觉到不太对劲,轻松语调跟着变了,弱弱的说:“不、不知道,母后说是宋家女。”

  施晚昭自然也看出菖央胆怯的模样,只得拉开距离,顾自思索。

  哪一个宋家女?

  论家室门第,能让辛皇后看得上宋家女,除却宋相门第不可能有第二个。

  只是辛皇后对宋俪不可能有好脸色,而且宋俪又跟大皇女菖瑰联姻结亲。

  施晚昭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是哪一个宋家女。

  怎么看这桩联姻都不是辛皇后主导,反而更像是宋相主动提出的政治联姻交易。

  现下眼看菖央就要登基成为西梁女皇,想来盯着她后宫位置的世家贵女定然不在少数。

  “施姐姐?”菖央困惑的看着沉闷不出声的人,有些惶恐不安的唤。

  “嗯。”施晚昭收回思绪,目光迎上专注自己的黑亮眼眸,出人意外的是自己繁杂思绪竟然平缓许多。

  菖央指腹握住施姐姐的手,察觉有些冷,出声:“没有手炉?”

  施晚昭眼眸轻眨的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应:“方才让宫人更换了。”

  “这样啊。”菖央视线落在她身上薄纱般的青衣外裳,觉得施姐姐应该多穿点衣裳,或许这样手就不会冷了。

  “殿下知道联姻是做什么吗?”施晚昭继续着先前的思绪询问。

  菖央摇头应:“不知道。”

  施晚昭任由她捧住自己的手出声:“联姻一般是要拜堂成亲,不过那位宋家女若只是当个侧妃,想来就会少了许多繁文缛节,兴许只是坐轿子从偏门进宫罢了。”

  本以为让菖央成为女皇,施晚昭就能以此执掌西梁国,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暂且不提垂帘听政野心勃勃的辛皇后,恐怕光是那些想来跟菖央联姻的贵家女都不会是少数。

  恐怕自己的皇太女妃位置都不会太安稳啊。

  菖央好奇的询问:“什么是侧妃?”

  施晚昭见菖央并不抗拒甚至很好奇。颇为冷淡的将自己的手从菖央掌心抽回,眉眼打量菖央神态,心想她看起来应该是觉得挺好玩的吧。

  反正菖央一向贪玩爱闹,宫内多几个美人陪她,或许会更开心。

  “侧妃比皇太女妃身份低些,不过她们可以伺候殿下衣食起居,还能为皇家繁衍生息,就像女皇陛下的那些嫔妃。”

  “好、好复杂的样子哎。”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菖央傻呵呵的说着,“好玩吗?”

  菖央满心里只想以后偌大的宫殿如果可以好多人陪自己跟施姐姐玩捉迷藏,那该多好玩啊。

  施晚昭挑眉看向正幻想美好画面的菖央,淡淡的出声:“应该是好玩的吧,以后殿下可以夜夜跟不同嫔妃共度欢愉,或许就没空来找我了。”

  许是一时脱口而出,施晚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话里露骨的嫉妒。

  菖央更是没有听出任何异样,眼眸不解的看向施姐姐,直率的一塌糊涂说:“没关系,宫殿好大,姐姐们可以一块睡!”

  天地良心,菖央这话真的没有任何花心滥情的心思。

  没想到施姐姐的脸色却更冷漠了。

  菖央猛地感觉寒气迎面袭来,心肝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好、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