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四十四章 [万字大肥章]

  这并不是施晚昭第一次见菖央哭泣, 可仍旧有些捉摸不清她的心思。

  明明她并没有见到狐妖骇人模样,又没有受到狐妖的伤害,却哭的好似被伤的人是她一般真情实感。

  “殿下, 哭什么?”施晚昭掌心捧住她低垂的脸颊, 墨眸打量她眼眶流转的泪询问。

  菖央轻眨了下眼眸, 晶莹的泪珠就像花间朝露一般顺着光洁脸颊滑落, 哽咽的抽泣不止,嗓音闷哑的应:“是、菖央不好,施姐姐好多血。”

  如果早知道那个老婆婆是狐妖变的,菖央肯定就不会让她上马车, 这样施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施晚昭指腹擦拭菖央的泪水,滚烫的泪珠落在掌心, 心绪被慰烫的陷入绵软,柔声道:“这并不怪殿下,狐妖多变,常人防不胜防,再来我手臂的伤并不严重, 很快就会好的。”

  莫说这点皮肉之苦,就算是伤筋动骨, 对于如今的施晚昭而言都不算什么。

  反倒菖央的直白在意, 让施晚昭有些不知所措。

  “皇太女妃, 永乐宫到了。”乔管事马车外细声汇报。

  这一日的出行真是凶险万分, 乔管事现下仍旧心有余悸。

  先前那只蓝灰长尾狐狸也不知怎么就从马车里逃窜出来, 真是吓得众人都失了颜色。

  可唯独皇太女妃神情自若的不曾变化半分,至于皇太女殿下更是令人称奇。

  那般大的阵仗, 皇太女殿下竟然熟睡的没有半点察觉。

  乔管事觉得其中很是诡异,一时忍不住困惑猜忌。

  而车内的施晚昭闻声, 掌心握着手帕给菖央擦拭干净泪水,只得收回思绪道:“殿下,不许哭了。”

  她这样哭哭啼啼的模样,若是给宫人们瞧见,必定要传出许多笑话流言。

  菖央眼眸泛红的点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施姐姐,心想虽然施姐姐不爱笑,可是仍旧觉得她待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好的。

  两人出马车进永乐宫内殿,菖央破天荒的自己一个人沐浴更衣,甚至都不用施晚昭照顾穿戴。

  这番施晚昭简单施法收拾,从屏风内里出来,兀自坐在席桌前同菖央用膳。

  没想到菖央竟然会给自己布菜盛汤,虽然动作不太利索,但是却能看出她的好心。

  “肉丸,好吃的。”菖央担心施姐姐右手受伤不能吃东西,所以坐在同侧方便布菜。

  “嗯。”施晚昭只得配合的吃了些,心想平日里衣食不能自理的人,现如今竟然都能照顾人,真是有种说不来的感慨。

  菖央低头扒拉米饭,眼眸时不时看几眼施姐姐的小碗。

  不一会菖央吃完米饭,抬眸一看,结果施姐姐才只吃了个肉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太快了。

  施晚昭察觉到菖央时不时飘来的目光出声:“怎么了?”

  “不喜欢吃么?”菖央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见施姐姐吃什么东西。

  “没有,只是不饿。”

  “这样啊。”

  菖央爱吃,很少会有不饿的时候。

  待两人用完膳,便准备休息。

  平日习惯睡在里侧的菖央怕碰到施姐姐右手的伤,所以选择睡在床榻外侧。

  床榻旁纱帐垂落遮住内室夜灯的微弱光亮,恍若汪洋里的一叶孤舟隔绝外边纷杂。

  可深夜里一声扑通突兀响起,将静谧景象打破。

  可怜的菖央整个人摔在榻下,有些懵的爬坐,眼眸呆滞的看着榻上探身张望的施姐姐,还有些没回过神。

  施晚昭则是听到菖央摔下床的声音,便睁开眼探查情况,见她傻乎乎的一动不动,只好出声唤:“还不起来?”

  大抵是她平日里内侧睡习惯了,所以突然调换位置,才会习惯翻身。

  “哦。”菖央困顿的爬上床榻,睡意已然消散许多。

  深夜里的宫殿分外寂静,菖央侧身看向施姐姐,亲昵的贴近过去,有些黏人的很。

  施晚昭左手抵在菖央的额前,阻止她的贴近出声:“好好睡,不许乱动。”

  菖央无辜的看着,只好听话的稍稍拉开距离说:“睡不着。”

  夜里本就不用休息的施晚昭,一般都是闭目养神,目光迎上她那熠熠生辉的眼眸。

  哪怕内殿里只有微弱夜灯照明,可仍旧难掩饰菖央的光洁秀丽面容,施晚昭指腹顺着她的额旁滑落到眉眼,视线随之流转变化。

  她的这双眼睛比世间无数珍宝玉石都要美的纯粹,但又不会如盛夏骄阳般不可直视,相反更像寒冬暖阳引人注目。

  “施姐姐?”菖央轻眨眼眸有些困惑。

  “殿下,有没有听说关于凡人夜间不睡觉就会被白发老妖挖去眼睛的传闻?”施晚昭回神顾自收回手说着。

  天真的菖央完全没有怀疑的摇头说:“什么白发老妖?”

  “传闻白发老妖只在夜间出来害人,她本身没有眼睛,所以如果遇到夜间不睡觉的凡人,就会挖走她的眼珠作为替代品。”施晚昭看出菖央满面难以掩饰的恐惧,便适可而止的停止吓唬,“殿下的眼睛这么明亮动人,若是不赶紧闭上眼睡觉,兴许就会召来白发老妖。”

  这话一出,菖央哪里还敢睁开眼,当即吓得紧紧闭上眼,怯怯的说:“太可怕了。”

  说完,菖央还不忘抬手扯被褥裹住脑袋。

  施晚昭忍俊不禁的笑弯眉眼,心想她这点胆子,恐怕就连外边顽皮小猫儿都比她胆大。

  好在不过一会,菖央就安分睡了过去。

  长夜里寒风不减,新春初的天气并不温暖,反而湿寒的很。

  又是一日天光朦胧亮时,浓雾未消,皇宫内院轮廓若隐若现。

  偌大的西梁都城各处却已经陆续有人烟凑集,炮竹声此起彼伏时,新年初的走亲访友才刚刚开始。

  世家大族们的来往密切,群臣官家夫人们自是忙着设宴攀交,茶楼酒肆里热闹非凡。

  城外难民村落里却是死气沉沉,饥寒交迫使得难民大多染病不起,略懂医术的清渊为难民看病问诊。

  只见这些难民面色饥黄身形消瘦,看似是染上恶疾,可细细探查竟然像是中了妖蛊。

  “怎么办啊,我孩子她这几日什么都不吃是出问题了吗?”妇人拥着怀里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着急出声。

  清渊为面前的小女孩把脉,视线察看小女孩满眼鲜红血丝,而后检查她的四肢,目光落在她手臂一处不起眼的血痣。

  若是常人大抵会以为只是寻常的发热寒疾,可清渊记得这种血痣是一种名为赤色线虫的妖物蛊虫。

  可是道书记载赤色线虫妖早已被镇压,怎么会再次祸害人间?

  而且赤色线虫的蛊通常需要撕咬伤口,可是小女孩脖颈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这种蛊虫究竟是如何进入人体?

  “您先别急。”清渊只得选择先让小女孩服用符水静眠休息,至少在虫蛊侵害心脑前,暂时护住她的命。

  等清渊诊治越来越多同样症状的病者,心间越发着急,便打算寻个机会入城禀告官府,或许能够更快寻找到源头。

  不多时,几名手脚伤瘸的难民上前来接受诊治,清渊发现她们伤的都是刀伤,有些怀疑的询问:“你们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年头很容易有流匪作乱,清渊不得不心生警惕。

  “嗐,别提了,我们前几日本想给出宫的圣上求情请求救助难民,谁想去的人都被官兵打个半死,苍天无眼啊。”

  “那些个达官显贵真是不把咱们的命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直接拿刀剑动手驱赶,真是比豺狼虎豹还要狠!”

  清渊一听,心间不由得迟疑去城内官府禀告蛊虫一事。

  毕竟自己现下还是被追捕的犯人,估计一旦露面,将会是非常麻烦的后果。

  这般一思量,清渊忽地想起那美貌夫人,那日在地牢昏迷之时也曾见过她。

  想来美貌夫人应当是富贵人家,若是能够找到她,或许就能多一份帮助。

  夜间城门关闭,难民村落一片漆黑,因着缺少炭火木柴,莫说照明就连取暖都是奢侈。

  清渊带着红尾胖绒鸟悄然穿过难民村落,本是想趁着黑夜入城一趟。

  谁想难民村落里却忽地有了动静,连忙停住动作的清渊藏匿在暗处,目光看着这些陆续行走的难民,视线落在白日里见到的小女孩和妇人。

  只见她们双眼散发着红光,脚步虚浮而行,张嘴时露出尖锐獠牙,这等模样实在很难说是人。

  这些难民数目不少,她们似乎全都是往一处方向行进。

  清渊打消入城念头,决定尾随查探看看难民们究竟是要去哪。

  深夜里荒野山林之中,难民们有序的停留在一处空旷地。

  山坡之上的清渊趴在荒草堆,视线望见难民尽头是一位佩戴金制面具衣着得体的女子。

  “你们是精心挑选的英勇将士,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奖赏。”女子让人倒下大量鲜血于青铜鼎中,“开始吧。”

  话音落下时,一声铃铛声响起,难民们开始变得狂暴,她们相互扭打在一处,好似不怕疼痛般的持续打斗。

  清渊视线落在不少被打的断手断脚倒地的难民,只见她们竟然会疯狂啃咬败者,就像是一群野兽。

  哪怕清渊见多不少恐怖妖兽,仍旧不能接受眼前残忍景象,而袖中的红尾胖绒鸟更是新奇的探出脑袋张望。

  “啾啾!”红尾胖绒鸟下意识叫唤一声。

  没想到这一声鸣叫却引得底下打斗的难民纷纷停止动作,并且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清渊抬手忙捂住红尾胖绒鸟,转身踏步流星般踩着枯草飞身逃窜,耳旁风声呼啸而过,而身后的嘶吼声更是歇斯底里。

  这一群难民犹如嗜血毒蛇伺机而动,直至追击到悬崖处见不到人影,方才停止攒动。

  铃铛声又一次空旷响起时,难民们重新返回远处进行打斗。

  此时山崖下攀住身形的清渊屏息不敢有半点动作,暗想这些难民看来是被那神秘女子操控了。

  可是神秘女子操控这些难民究竟意欲何为呢?

  直至天光亮时,清渊假装不知情回到难民村落,只见她们大多瞧着与常人无异。

  而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已经不再需要进食任何食物。

  人,是不可能不需要进食任何食物。

  除非她们已经不再能称之为人了。

  这一个念头冒出来时,使得清渊顿时不寒而栗。

  待浓雾渐渐消散露出西梁都城高楼屋舍。

  此时即将参加新年第一场早朝的菖央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施晚昭站在一旁给菖央整理衣冠,指腹轻触她泛凉的脸蛋,目光迎上她怯弱眼眸出声:“殿下,害怕?”

  菖央重重的点头,侧脸贴近施姐姐的掌心,抬手紧紧抱住纤细身段,整个人害怕的止不住发抖嘟囔道:“不去,行吗?”

  “如果殿下不去参加早朝的话,那我就会离开殿下。”施晚昭指腹看似温柔的mo挲她的侧脸,面上却轻描淡写般说着极近无情的话。

  “不要,施姐姐别离开……”

  没想到怀里的人反应如此强烈,甚至施晚昭清晰的听见菖央慌乱急促的心跳声。

  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心软,自己是不是对她有些太残忍了。

  毕竟菖央从来都没有想当西梁女皇,她只是简单的想要有个人陪她而已。

  菖央整个人惶恐不安的搂住面前的施姐姐,有些害怕她真的会离开自己,嗓音发抖的念叨:“菖央会去早朝的……”

  虽然菖央害怕面对那么多人,但是更害怕施姐姐离开自己。

  施晚昭见菖央满面愁云的模样出声:“殿下,确定吗?”

  明明那么害怕,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毅然决然的选择坚持,未免有些太傻了。

  “嗯。”菖央毫不犹豫的点头应着,唯恐会再惹施姐姐不高兴。

  “那殿下就好好去上朝吧。”施晚昭指腹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安抚,“我会在永乐宫好好的等着殿下回来的。”

  不知为何,菖央总是对自己充满信赖亲近。

  如果有一天菖央知道自己是妖,那她又该会是如何反应呢。

  施晚昭,一时竟然无法想象。

  不过一旦自己身份败露,菖央或许就不会再信赖亲近自己了吧。

  凡人,总是如此的善变,菖央也不会例外的。

  到那时,自己要亲手杀了她吗?

  正当施晚昭心思万千时,外间的乔管事出声:“皇太女妃,时辰不早,皇太女殿下该出发了。”

  施晚昭的思绪戛然而止,眼眸轻转的看着面前还被蒙在鼓里的菖央,顾自收回手道:“殿下,出发吧。”

  菖央有些不舍的应:“嗯。”

  随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永乐宫,直到看不见熟悉身影,菖央才不得不转过头。

  不多时,便有一只小玄鸟扑闪翅膀飞出永乐宫,静悄悄地跟随过去。

  大殿外百官云集等候入殿,菖央的出现不约而同的引起众人注意。

  权臣辛弥看向这位菖央殿下,虽然心里瞧不上她的痴傻,不过因为家族利益相关,还是较为热切的提点:“皇太女殿下今日初次入朝参政切莫紧张,凡事若是不懂,自有老臣回应就是了。”

  可千万别犯病闹出什么糗事笑话,否则真是丢脸了。

  菖央认识这位大臣,她是母后的姑母。

  不过不知为何菖央觉得她有时比母后还要可怕,很是拘谨的应:“嗯。”

  因为紧张菖央说话很容易错序或是结巴,所以施姐姐教菖央不要多说,只要应许几声即可。

  若是实在不知如何应答,便拿起笔就自会替代处理。

  虽然菖央仍旧想不明白自己的手怎么会自己动笔,却坚定的相信施姐姐说的一切,自然是万事都听从教导。

  众官员瞧着这位痴傻皇太女殿下似乎比过去瞧着要正常许多,不由得心生猜忌。

  大皇女菖瑰远远看着,菖央站立不动,但她的手却一直紧握不曾松懈。

  宋相在一侧困惑出声:“菖瑰殿下,莫非皇太女殿下痴傻病情好转不成?”

  这些年见多这位皇太女殿下神智失常的言行举止,宋相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皇太女殿下。

  “皇太女殿下常年待在深宫内院,一时情况无从得知。”大皇女菖瑰细细打量菖央僵硬身段和呆愣绷紧的神情,心想乍一看瞧着无异,不过细观还是能发现端倪。

  想来菖央只不过是被人教导成提线木偶罢了。

  二皇女菖茉哈欠连天的懒散露面时,目光看见被人前呼后拥的菖央,满是不屑,心想这个傻子竟然真敢入朝参政。

  若不是府邸的高深术士前些时日受伤无法施法,否则真想让菖央在今日朝堂之上发疯出丑。

  不过就算自己不动心思,想来这些老狐狸们随便给菖央下个绊子都能弄的她下不来台。

  “女皇陛下驾到。”殿前金总管呼声传来。

  众人跪在地面相迎,菖央慢半拍的跪在一旁,掌心紧张的开始冒汗。

  待殿门大开,群臣随行入殿,菖央由着权臣辛弥领入殿内,而身后不远处的小玄鸟随之盘旋而至殿内房梁之上。

  六位皇室女并非都能够出席早朝参加议政,西梁国参政历来都是继任皇太□□先,余者至多安排些不掌实权的虚名闲职。

  只不过到菖央这一代出了变故,因年岁不及前面四位皇女,所以才会出现大皇女菖瑰和二皇女菖茉都已先入朝的场面。

  当然大臣们都知道,如今场面大多是女皇有意所为。

  毕竟与在朝中活跃的大皇女菖瑰和二皇女菖茉相比,三皇女菖艾和四皇女菖灵就只是安排些闲职,甚至都不常参加早朝。

  可想而知女皇是完全默许这种明争暗斗的情形存在。

  “今日新春第一场早朝,又是皇太女初次参政议事,还望众位爱卿好生辅佐教导以匡扶西梁社稷。”女皇俯瞰群臣说了些场面话。

  “谨遵陛下圣谕。”

  待一番客套话过场,众臣开始商议朝事。

  菖央全程一动都不敢动,耳旁听着大臣们说的话语,硬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本就昨夜担惊受怕未曾休息好,今早又起的太早,现在更是困的不行,沉重的眼皮止不住上下打架。

  女皇翻阅手中奏折,并未注意菖央的“异样”出声:“菖茉,都城外的难民如今安置情况如何?”

  这一个姓氏唤的菖央当即吓得哆嗦,顿时连觉都不困了,全身寒毛直立,眼眸睁的又大又圆张望,还以为母皇刚才喊自己了。

  好在二皇女菖茉的上前,才缓解菖央的恐惧不安,禁不住小声呼出气息,掌心拍了拍身前,安抚自己可怜的小心脏。

  好险,真是惊的一身冷汗啊。

  而这般小动作透过小玄鸟落至永乐宫内殿施晚昭眼中时,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回女皇陛下,难民都已安置妥当,并无任何不妥。”二皇女菖茉心虚的低头应话。

  女皇目光如炬的看向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皇女,要不是需要她母妃赵家的实力,或许能有助于大皇女菖瑰与辛皇后母家争权,否则早就将她踢出朝堂了。

  上回除夕夜遇袭,女皇就秘密派人查去冬雪灾治理一事,这才得知二皇女做的那些荒唐事。

  朝廷下令治理难民,结果二皇女却将难民一通赶出都城。

  而更要命的是,救灾粮食银两竟然都被二皇女揣进口袋,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这等贪污腐败之举,若是换个大臣真该掉脑袋!

  可偏偏因为是自己的皇女,女皇为了顾忌皇家脸面才没有公然训斥她,只得隐忍出声:“好,待会早朝后,你来御书房一趟吧。”

  “是。”二皇女菖茉心生疑虑的应着,心想难道事情败露了?

  可是女皇瞧着不像是大发雷霆的模样啊。

  而朝堂众人更是在窥探女皇陛下的心思,宋相对于二皇女治灾一事,亦有所听闻。

  只不过见女皇陛下隐忍不发,自然只好息事宁人,毕竟现下自家孙女跟大皇女菖瑰殿下联姻,若是公然出面上书弹阂二皇女,反而会被猜忌有夺位之嫌。

  女皇随即翻开另一道奏折,眉头微蹙道:“这都城外的作乱又是什么情况?”

  “回女皇陛下,都城数个州县夜里近来遭受到不同程度的侵袭,不过目前并未传出抢夺粮食银财,仿佛仅仅只是为了攻击。”刑部尚书上前汇报。

  “那官府兵马就没有抓到什么人查询情况?”女皇感觉到些许不对劲,州县兵马不多,可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攻破,寻常流匪可没有这等胆子和能耐。

  刑部尚书迟疑的应:“虽有抓获到犯人,可是她们一概像是失去记忆般全然不知情。”

  “竟有此事?”女皇不由得忧心,去年天灾虽已经停,人祸却未止,国库本就不甚充盈,如果真闹出叛军作乱,可真是祸不单行。

  “是,所以卑职目前还在调查这群人马的聚集之地。”

  “你务必早日查出真相,此事恐怕绝非一般。”

  刑部尚书俯首应:“微臣听令。”

  这般作乱一出,群臣亦感知到女皇的不安,大皇女菖瑰面不改色的立于其中,颇为享受众人的惶恐。

  二皇女菖茉耐不住搞事的出声:“女皇陛下,不如让菖茉协理皇太女殿下一并去调查平乱?”

  而此时的菖央站的腿脚有些不舒服,一听到自己名字,顿时站的笔直,眼眸困惑张望二皇姐菖茉,有些不明白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

  女皇有些怀疑的看向二皇女菖茉,心想让她治灾都不成事,更何况平乱,想来只会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提到菖央时,女皇觉得有必要考查她前些时日听从老太傅教授功课结果。

  “治乱一事,皇太女可有什么真知灼见?”女皇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安静待在一处的菖央出声。

  顿时无数道目光看向菖央时,菖央白净脸蛋霎那间红透,支支吾吾的出声:“请、备纸笔。”

  女皇抬手示意殿前总管备上笔墨纸砚,心间并不期望菖央能够答出什么天人之作。

  毕竟这些年菖央的痴傻一直都不见好转,莫说诗词文章,就连说话写字都不甚标准,吞吞吐吐的如同三岁稚子。

  菖央看着笔墨奉上,满脑袋里还没想明白治乱究竟是干什么,可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去拿笔沾墨,不由得惊奇的很。

  自己的手腕仿佛被无形中牵引着力量,宣纸上笔墨晕染,工整齐全的字样落入眼前。

  而此时永乐宫内的施晚昭指间笔锋流转,动作停顿间已完成一篇平政治乱的文章,悠然顿笔。

  这方殿内的菖央痴痴的看着面前墨迹未干的文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腕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高座之上的女皇审阅这篇文章时,不由得心生赞叹。

  文章条理有据,行笔轻松,一气呵成式的挑明其中利益要害,这等文笔就算放至科考文中亦是难得珍品。

  可问题就是写的太好,反倒让女皇心生疑虑猜忌,视线缓缓看向自己这位痴傻多年的皇太女。

  难道她一直都在藏拙?

  可是这些年她犯病痴傻哭泣孱弱的模样又是如此真切,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帝王之心,向来是最为多疑。

  尤其是菖央乃辛皇后所出,女皇实在是不得不防止日后辛家势力干政的危害。

  “皇太女文章写的不错,此次平乱不失为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女皇决意要试试菖央的水平,目光打量她拘谨模样,“那便让刑部尚书辅助皇太女去查询治理平乱,至于菖茉就不必参与其中了。”

  不管如何女皇都要看看菖央的本领如何,以免将来她成为傀儡皇帝,反倒容易危及西梁国皇室根基。

  懵懵懂懂的菖央两腿发软叩拜应:“是。”

  一旁的二皇女菖茉有些可惜的咬自咬牙,心想一个痴傻儿能写出什么好文章,女皇肯定是在偏袒她!

  而大皇女菖瑰眼眸更是一片灰暗,心间暗下杀心。

  若是菖央出皇宫,定让她有去无回。

  绝不能让她夺走属于自己的皇位!

  待早朝结束,群臣离殿,权臣辛弥有些意外的上前打量这位痴傻呆愣的皇太女。

  初次上朝竟然能够从容应对政事,难道真是自己眼拙不识宝玉?

  “皇太女殿下,治乱一事是否需要老臣的协助?”

  “啊、这个……”

  菖央慌张的抿唇,不知该如何应答,一时陷入沉默。

  权臣辛弥见皇太女如此神态,不免怀疑那篇文章或许只是女皇虚名夸赞,便也没再询问,错开话题道:“皇太女殿下既然不方便阐明,那老臣就不多问了。”

  “嗯。”菖央松了口气。

  这方众人各自散去时,二皇女菖茉独留在御书房,心间还不明白女皇的用意。

  主座上的女皇掩面咳嗽不止,脸色并不算好的看了眼站立一旁的二皇女菖茉低沉道:“还不跪下!”

  二皇女菖茉轻颤的跪在地面,有些惶恐的俯首不敢张望。

  “朕问你,去冬国库拨出的治灾银两你究竟贪了多少?”

  “没、没贪多少。”

  本来推脱的二皇女菖茉,一时害怕女皇威严,才不得不改口。

  女皇皱眉摔出手中茶盏出声:“事到如今你还不实话实说?”

  二皇女菖茉吓得不轻哆嗦的应:“救灾粮食约莫上万旦,百万两银钱数目不等。”

  “朕给你五日时间,将贪污所得银两粮食都悉数缴纳国库,这事就当没有发生。”

  “可是这些银钱都已挥霍大半了。”

  二皇女菖茉花钱如流水,城中购买庄园宅邸,更别提添置玉石珠宝赏赐美人,简直数不胜数。

  这其中还要花不少银子打点官员结交世家,好笼络朝廷命官用以谋求大位。

  “你真是朕的好女儿啊!”女皇诧异的看着二皇女菖茉,不敢相信她竟如此骄奢淫逸,实在难以纵容她的恶性,禁不住大怒,“最多十日,十日之内你若交不齐全银两粮食,朕就将你贬为庶人,永不得进皇宫宗祠,死后亦不能进皇家陵墓!”

  “陛下……”二皇女菖茉顿时面色大变,整个人失了魂般跪倒在地,额前磕地求饶,“菖茉知错了,请您宽恕这一回吧。”

  女皇厌恶的挥手道:“来人,将二皇女带出御书房,朕不想看见她。”

  二皇女菖茉几乎是被侍卫强行拖出御书房,眼眸满是不敢置信喃喃道:“我是皇女,不能被废!”

  一向是有恃无恐的二皇女菖茉,心间不由得生出恨意。

  宫道大风袭来时,好似刀子一般锋利无比,谁能料到此时早春的寒意竟远胜去年晚冬。

  而另一方从大殿回永乐宫的菖央却是满面红光,俨然与先前出发时丧气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从外殿入内,宫人们依次跪礼,菖央明亮眼眸到处张望,清亮嗓音略显困惑的唤:“施姐姐呢?”

  乔管事低声应:“回皇太女殿下,皇太女妃正在内殿。”

  施晚昭早已听见外殿菖央的话语,指腹折叠起面前的宣纸。

  从外殿跨过一道道门槛帘布入内,炭火温暖适宜,菖央轻快的迈步小跑到矮榻旁。

  “殿下,今日早朝怎么样?”施晚昭偏头看向整个坐在一旁的人,明显的感觉她的呼吸不稳,一看就是急着跑回来找自己。

  菖央眉眼弯弯的看着施姐姐,心情缓和不少的应:“好像,不错。”

  施晚昭倒了杯茶水放在菖央的掌心,让她捧着暖手出声:“殿下看来对朝事处理的很好啊。”

  “朝事,听不懂。”菖央低头抿了口茶水老实的应着。

  朝堂大臣说话很快又复杂,菖央大部分时候都听不懂她们讨论的是什么政事。

  “听不懂,这三个字殿下可不许对旁人说,否则她们就该猜忌多疑了。”施晚昭知道菖央性子实诚,一向不怎么会撒谎伪装。

  虽说品性端正不是坏事,可朝堂之上却不适宜这套君子之交,反而很容易为人利用陷害。

  今日早朝之上的二皇女菖茉分明就是存有挑衅陷害的心思。

  幸好自己替菖央及时解围,否则保不准会闹出什么岔子。

  菖央茫然的点头,虽然不懂其中要害,但是仍旧信赖施姐姐的话语应:“嗯。”

  施晚昭目光打量菖央毫不犹豫的反应出声:“殿下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

  对于菖央如此不动脑子的回答,施晚昭无奈的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念叨:“殿下,说话之前要先动动脑子。”

  菖央抬手摸了摸额头,满是真诚的询问:“脑子、怎么动?”

  额……

  施晚昭突然有些后悔同她说教,简直无异于对着一块木头说话啊。

  午后天色渐渐暗淡,殿前金总管按照女皇的吩咐来永乐宫送来一些奏折,“皇太女殿下,今日起您需要每日批阅些奏折,如有不懂之处可随时传太傅请教。”

  外殿主座的菖央端正坐姿,视线看着面前案桌的奏折小本本,而后余光望向身旁静坐的施姐姐,只得应:“嗯。”

  施晚昭则随之出声:“有劳金总管,赏。”

  “多谢皇太女妃赏赐。”殿前金总管暗想这位皇太女妃倒是个办事周全的主低声应。

  待脚步声渐远,菖央整个人瞬间没了端正,整个人撒娇的靠向身旁人,俨然一幅内妇人家的娇弱姿态。

  施晚昭自是一幅见怪不怪模样,抬手拿起奏折翻阅。

  反倒是乔管事等宫人瞧着两位主子的相处有些难以言说的诧异。

  众皇女对外一向都是庄重威严形象,毕竟她们是西梁国最有权势的皇族,而且皇太女又是将来西梁国的继任者,所以一言一行都是必须按照宫规教导。

  实在很少会有像如今眼前痴傻皇太女殿下这般的柔弱模样。

  “你们退下吧。”施晚昭察觉到宫人目光缓缓出声。

  “是。”

  待外殿内寂静无声时,施晚昭指腹捏住某人绵软的耳垂,漫不经心的出声:“殿下,做什么?”

  菖央大半个人依偎施姐姐怀里,鼻尖贪婪的嗅周身的清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放浪之举的不妥,反而一幅理所应当模样应:“施姐姐,香香的。”

  施晚昭挑眉迎上她清澈澄净的眼眸,偏生没有看出她半分私欲之念。

  她这般年岁若真要有些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凡人一向是容易沉溺酒色财气之中。

  可菖央似乎并没有多少念头心思,整日只想着玩,除却近来越发黏人,几乎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殿下,不如去闻别人?”施晚昭指腹顺着菖央白净脸颊滑落,食指轻挑起她的下颌,一幅调戏娇妻的强势姿态试探道。

  而被调戏的菖央更是没有半分自觉,眼眸满是好奇的张望:“别人,有施姐姐香么?”

  这话若是旁人说,那可真是花心暧昧至极,偏偏问的人是菖央,才显得好似问路一般心无杂念。

  施晚昭低眉的看着难以掩饰心思的菖央幽幽道:“或许吧,不过女儿体香多有不同,殿下且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以菖央的皇太女身份,若给她挑几个侍妾,完全是符合宫规。

  菖央未曾察觉危险直白的说:“喜欢施姐姐,一样的。”

  “只要跟我一样,殿下都喜欢?”

  “嗯!”

  这过于肯定的话语应下时,菖央突然感觉挑起自己下颌的力道似乎有些过重,顿时疼得皱了眉头叹:“哎呀、疼~”

  施晚昭却不为所动,视线冷冷地看着菖央下颌处的泛红,而后收回手淡然道:“殿下还是先学会处理朝事奏折,再想这些私事吧。”

  整个人摸不着头脑的菖央,可怜的揉着下颌,目光瞅向冷淡的施姐姐,哪能知道自己无心话语挑起她的不高兴呢。

  大半个午后施姐姐都没出声,殿内好似笼罩无边寒雾,让菖央都怀疑殿内炭火是不是熄灭了。

  而当天色渐显昏暗时,宫廷各院里陆续添上光亮。

  华容殿内的辛皇后惬意的由着宫人捏肩捶背,心情愉悦的出声:“赵贵妃那院落里估计现在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今晚御书房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辛皇后的耳朵里。

  一旁管事王管事应:“嗯,听说赵贵妃正急着典卖值钱玩意替二皇女菖茉补窟窿。”

  “她真是活该,自己女儿无能,还非要一心让她入朝,这下闯出滔天罪行,别说痴心妄想成为储君,恐怕将来能不能承皇室身份都难了。”

  “是啊,赵贵妃兴许到时会来向皇后娘娘求情。”

  辛皇后得意道:“以赵贵妃的气性,那还真是场令人期待的好戏啊。”

  这些年赵贵妃没少拿菖央的事来隔应人,辛皇后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好好对付。

  夜里寒风不止,皇宫内风波不停时,而此时都城二皇女府邸更是风声鹤唳,人人惶恐不安。

  二皇女菖茉醉的是满面赤红,步履不稳坐在主座,满是怨恨道:“那老东西因为我不是嫡长子,就对我这么不近人情,真该死!”

  说话间,二皇女菖茉将手中酒盏摔落在地,眼眸看向一旁打坐的术士出声:“静心大师,您现在能施展法术吗?”

  既然女皇要逼自己走上绝路,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那静心术士睁开眼,周身仍旧寒雾未消。

  当初跟那大妖斗法不成,好不容易修习的寒冰诀毁了根基,元气大伤。

  “如今本道修为大损,恐怕一时之间难以为菖茉殿下施展高深术法。”

  “那有没有杀人无形的术法能够教授于本殿下?”

  二皇女菖茉决定要在女皇废除自己皇女身份之前,先杀死女皇,那关于自己贪污一事,或许可以欲盖弥彰。

  静心术士迎上二皇女菖茉狠毒目光,心知若是不能满足她的要求,恐怕自己就要被赶出府邸流落街头,只得应付道:“有倒是有,不过此类术法需要菖茉殿下修习七七四十九日。”

  “不行,太久了。”二皇女菖茉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那就只能用勾魂术,虽然不能取人性命,但是可使人魂魄离身出窍,成为昏迷不醒的活死人。”

  “好,就请静心大师做法吧!”二皇女菖茉思量着,先让女皇不能执政也好,便迫不及待的催促。

  静心术士困惑道:“现下还不知菖茉殿下欲取谁的魂?”

  “本殿下要谋害的是当今女皇,静心大师可敢?”二皇女菖茉满是胁迫的出声。

  “这、恐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静心术士没敢说帝王之心魂,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夺取。

  “静心大师只管一试,无论需要什么都可以安排,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此时的二皇女菖茉早已疯魔。

  静心术士见此,只得应:“好,本道尽力一试吧。”

  长夜漫漫,乌云密布,不见明月繁星,仿佛一张黑布遮住世间所有光亮。

  直至黎明之初时,远处天际显出鱼肚白,宫廷内院分外安静。

  永乐宫内殿寝榻上的菖央笨拙的穿戴衣物鞋袜,眼眸怯怯的看了看仍旧冷淡的人,低声撒娇的唤:“施姐姐,外衣不好穿~”

  早春时寒,还未褪下冬衣,自是穿的厚重了些许,一个人穿戴着实有些费劲。

  施晚昭偏头看向素面白净面容的菖央,虽是眉眼间难掩稚气,可身段纤长亭亭玉立,已然显现出婀娜多姿,视线轻移淡漠的出声:“不如唤三两宫人来伺候殿下?”

  菖央未曾多想的应:“好啊~”

  “可是如果今日殿下唤旁的宫人伺候,那以后我就不再照顾殿下的衣食起居。”

  “哎?”

  这时迟钝的菖央才终于感知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