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妖后惑主[穿越]>第三十八章 [万字大肥章]

  “无妨。”施晚昭并不介意的应着。

  可一旁的菖央有些新奇的问:“姐姐, 内人是什么?”

  施晚昭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头,碍于女道的存在,只得暂时隐去她的身份应:“待回去再说吧。”

  “哦。”

  一旁清渊暗自收回思绪, 打量这位言语异常的妙龄女子, 初见时就曾察觉她三魂不全, 现下更确定她是心性不全的痴傻儿。

  心中不免可惜, 清渊犹豫的出声:“这位姑娘可曾医治过?”

  施晚昭顺着目光看向满面茫然的菖央应:“她的病有些年头,应当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吧。”

  现下不知菖央的魂是被术士摧毁还是夺走,自然施晚昭也无从判断具体情况如何。

  清渊从袖中取出一道符递近道:“这是护身符,可用于驱邪护身, 就当是小道的答谢礼。”

  三魂不全的凡人,很容易遭妖邪入体, 只能希望这姑娘少受些苦楚吧。

  “多谢。”施晚昭神情平静的抬手接过护身符。

  一时无言,车内只剩下外面呼啸而过的风雪声响。

  待车马停下时,清渊带着斗笠下马车,独身立在一旁出声:“对了,这位夫人方才莫非有雪灵神消息?”

  施晚昭抬手撩开帘布见她似乎不知详情, 心思轻转的应着:“没有,只是听闻凡人抓捕雪灵可修习独门秘法, 不知真假?”

  清渊细想, 倒是知晓有记载此类禁术秘法应:“确有此事, 不过寻常凡人很难抓住雪灵, 除非是道门中人。”

  “是啊, 或许雪灵神发难就是有雪灵被人挟制的难言之隐吧,毕竟雪灵一族很少肆虐人间。”施晚昭并不想直指二皇女, 只是想试试年轻女道是否为同谋。

  “多谢夫人提醒。”清渊心间困惑美貌夫人对于妖邪的了解,暗想她应当是有些来历的吧。

  毕竟从她们的车马随从不难看出绝非寻常百姓人家。

  “对了, 你可曾听闻有什么术法能够夺人心魂?”施晚昭见女道神情坦荡,话锋一转询问。

  清渊眼露困惑应:“有自然是有,不过此乃道门禁练的邪术,小道虽听闻一二,却不曾详解。”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了。”施晚昭觉得这个年轻女道应该不是谋害菖央的高深术士。

  待车轮行驶而去时,施晚昭招来一只小玄鸟暗自跟上年轻女道,方才放下帘布,指尖把玩这枚护身符。

  对于现在的施晚昭而言,这种护身符并不算什么,至多只是有些碍眼罢了。

  只是想起当初地下酒窖里那些符纸,所以施晚昭随手厌恶的向马车外扔下护身符。

  “姐姐?”菖央困惑看着那被扔出去的护身符,这不是谢礼么?

  施晚昭目光轻移向菖央,视线落在她佩戴在身前红玉石项坠出声:“殿下已经有更好的护身符,不需要那种东西。”

  菖央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美人姐姐刚才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对了,殿下以后不能再唤我姐姐了。”

  “啊?”

  菖央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施晚昭指腹捏了捏她被冻发红的耳垂出声:“这样容易让外人误会你我的关系。”

  菖央不明白的询问:“误会、关系?”

  因着菖央一幅茫然模样,施晚昭也不好要求太多,只得简单要求:“以后唤我姓氏就好,殿下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两人到底是联姻关系,整日里姐姐的唤,旁人确实容易误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叫姐姐,但是菖央更不敢不听话,只得嗫嚅的改口唤:“施……晚昭姐姐?”

  施晚昭无奈道:“殿下,为什么非要叫姐姐呢?”

  说起来,菖央好像从第一次开口唤自己就是这个称呼。

  “菖央,有好多、姐姐呀。”菖央数着手指应答,“大皇姐、二皇姐……”

  谁让菖央在众皇女的年岁太小,除了菖仪,基本上见人都唤姐姐,自然就养成习惯。

  施晚昭一听也能猜想出几分缘由无奈道:“可我并不是殿下姐姐,殿下更要改口才是。”

  菖央口齿不太利索的出声:“施姐姐、也不能喊么?”

  其实菖央觉得还是单唤姐姐更顺口些的。

  从小菖央就希望有这样一个温柔姐姐能够陪自己玩。

  既不会像二皇姐那样欺负自己,也不会嫌弃自己笨,简直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了。

  施晚昭并不知菖央的简单心思,只是见她一幅满是期盼模样,心知让她一时半会改口大抵不是件容易的事,只得退让一步道:“那就先这样唤吧。”

  “好~”菖央眼眸明亮的笑着乖巧应。

  “呀!”车马经过巷道有孩童突然放了一串炮竹时,菖央吓得一愣,整个人躲进施晚昭怀里不敢张望。

  施晚昭微愣的低头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抬手护住她的双耳,心想这么大个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呢。

  “殿下,只是炮竹而已,难道没玩过吗?”施晚昭记得凡人每年都会放这些东西,按理来说妖邪应该更怕才是。

  只不过施晚昭在人间太久,所以早就习惯了。

  菖央低低的应:“嗯,害怕……”

  很小的时候菖央见过皇姐们玩炮竹,那时母后不许菖央碰,所以只远远的看。

  二皇姐最喜欢把点燃的炮竹给宫人们转换着玩。

  那燃烧引线的炮竹恐怖的很,宫人们却无法丢弃,只得在二皇姐的使唤下拼了命的传递各人。

  可引线总有烧到尽头的时候,砰地一声宫人发出惨叫,鲜血浸染她的手,而她的手指却已经残缺不全。

  二皇姐笑得那么开心,可年幼的菖央被吓得不敢直视,后来整个人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后来菖央的脑袋越来越迟钝,甚至很多的事都记不清了。

  不过却清楚记得这件恐怖的事。

  车马缓缓摇晃行驶,外边风雪不减,很明显此时并不适宜出去游玩。

  施晚昭见菖央恐慌模样,便没再带她往别处转,而是直接回了宫。

  冬日里天暗的早,很快灰蒙蒙的天变的灰暗。

  而另一方从药铺回来的清渊,抬手取下斗笠,抖落着积雪,遮人耳目的进入二皇女府邸。

  清渊坐在厢房内里喝茶,视线望着红尾胖绒鸟正津津有味的嗑瓜子,咔擦地清脆声时不时响起。

  “小喇叭,你为什么怕那位夫人?”虽然这只红尾胖绒鸟瞧着不正经,可实际却是道馆的圣鸟,平日里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清渊有时都难以管束它,很少见它像今日这般惊慌模样。

  红尾胖绒鸟盘坐瓜子堆打滚,摇了摇头回应

  ”你都不知道?”清渊有些意外它的回答,红尾胖绒鸟作为通灵圣鸟,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说起来清渊也看不出那夫人的来历,若是凡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生辰八字,可是方才瞧了一路都没有发觉半分端倪。

  可若是妖邪,这美貌夫人周边看不出半点妖气,甚至她对自己递过去的护身符并没有半点避讳不适。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实在是匪夷所思。

  想来要么她也是高深的修道者故意隐瞒,要么她就是妖术远胜清渊的大妖

  窗外从屋檐滑落的大片积雪吧嗒地落了下来,清渊思绪收回,起身走到窗旁,只见满院的积雪将好些树木枝干都压垮了。

  这场大雪没日没夜的下个不停,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忧啊。

  清渊不由得想起那美貌夫人提起的雪灵神,这人不仅知晓妖邪鬼怪,并且对道门法术深有研究。

  潜虚道馆之中的道书众多,师傅曾提过有修道者入魔修炼禁术,其中便有抓捕雪灵修炼寒冰诀的残忍秘术。

  此术对于雪灵伤害极大,并且由于雪灵天生对于风雪的控制,很容易因为引起反抗而导致大风大雪,最后会造成人间惨状。

  仔细一想,清渊不禁跟着有几分动摇。

  西梁国的现状如此相像,难道真有妖道抓捕雪灵修炼禁术,才招来雪灵神的报复?

  清渊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位久居西梁国的师姑静心。

  初见就曾察觉师姑周边寒气逼人,而她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相比于师傅的道法,这位师姑修行精进勇猛的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像同一辈分的道门弟子。

  潜虚道馆弟子外出历练,每三年回道门一趟,可自己这位师姑二十年却从来没有回去过。

  想来对于潜虚道馆师门情分并不深,那她为什么要好心收留自己在府邸呢?

  清渊不得不增添几分警惕,师姑若是真抓住雪灵修习禁术,那便是违反道门清规,必须要立刻阻止她。

  夜色暗淡之时,风雪遮掩都城房屋楼舍,稀松的灯盏微弱的亮着。

  宫廷中的清星阁分外冷清,屋内水雾腾升之时,浴桶里的菖央正泡着药浴,整颗脑袋乖巧的靠在一旁,有些不太习惯的出声:“施、施姐姐?”

  “嗯。”施晚昭翻阅手中的道书,稍稍抬眸看了眼那方,熠熠生辉的黑亮眼眸和白玉肌肤跃入眼帘时,脑海里竟一下忽地落了茫然空白。

  明明两不相干却又莫名其妙的结合在一处,分外合适。

  菖央白玉面容泡的红润,耳朵听着外面大雪声响,想起白日里那些难民,担忧的念叨:“外面难民、会很冷的。”

  “殿下担心难民?”施晚昭思绪跟着被勾回半截,眼眸落在她泛红的面容,心想真像三月新绿桃树枝头那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嗯。”菖央指腹搭在浴桶旁面对面看了过去。

  施晚昭却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躲避湿漉漉的目光,故作淡漠的应:“西梁国现下有数不尽的难民,殿下能担心几个呢,她们这样艰难的活着,还不如早些死去的好。”

  这话说着有些过于冷漠,却也是人间常态,生老病死只不过命中轮回罢了。

  菖央并却不理解话语出声:“为什么?”

  “今夜难民如果冻死,明日就能少受苦楚,难道不是好事吗?”

  “唔、不、不是的。”

  对于这种奇怪的话,菖央虽然不知如何辩解,仍旧从心里不能理解死是一件好事。

  施晚昭有些意外她的不顺从,缓缓合上手中书卷询问:“那殿下希望她们一直忍饥受冻饱受屈辱的活着吗?”

  平日里自己说一不二,菖央从来不会反对。

  菖央抿唇不知该如何出声,目光望着有些冷漠的施姐姐笨拙的应:“清星阁、好大,可以住呀。”

  “殿下,皇宫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居住,而且没有女皇的准许,她们是不能住进来的。”施晚昭不太想打击菖央的好心,只是觉得她有些过于异想天开。

  “那、那怎么办?”菖央眼眸暗暗的,有些低落的紧。

  施晚昭见她为旁人闷闷不乐,不语的起身,居高临下的走近过去,抬手轻触浴桶水面,指腹轻晃动,一圈圈的涟漪在周边形成。

  深褐药浴跟眼前人过于白皙透亮的白玉肌肤形成鲜明对此,水雾缭绕更添朦胧妩媚。

  施晚昭视线缓慢流转在菖央周遭,就像是在看一株鲜艳夺目而又颓靡脆弱的花骨朵,看她灿烂盛开,看她颓败凋零。

  将指腹从温凉水中收回,施晚昭兀自拿出帕巾擦拭她光洁脸颊的水珠,掌心轻托住她的脸颊两侧,墨眸注视道:“除非女皇陛下死去,殿下成为西梁女皇,那一切都会听从殿下的安排。”

  这世上有什么比让灿烂明媚的花骨头一点点变得腐烂不堪,更有趣的事呢。

  两人一站一坐,菖央被仰捧住脸颊全然不得动弹,眼眸望着面前平静中似乎透着危险的施姐姐,有些不明白话语,只得询问:“女皇、为什么要死?”

  施晚昭细细擦拭菖央脸颊流淌滴落的晶莹水珠,视线落在她不解的眉眼间出声:“如果女皇不死,殿下就永远不能当上女皇,自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难民饿死冻死。”

  “怎么会、这样?”

  “殿下,女皇和难民你会选谁?”

  说话间,施晚昭带着菖央出浴桶,指腹给她裹上长巾擦拭水珠。

  菖央冷的有些不适,粉嫩肌肤泛起细密小点,愣愣的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施晚昭见她仍旧没有生起半点对皇位的心思,抬手替她系上内裳,沉声不悦道:“殿下,这样犹豫不决会失去拥有的一切。”

  待给菖央系上内裳,施晚昭顾自拉开距离,心想女皇当初扣押国师给她的救命丹药,分明就是存了要她死的心。

  可偏偏菖央心思简单的让施晚昭都不知该如何怂恿蛊惑才好。

  满是困惑的菖央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待走近内室床榻,脑袋里仍旧想不明白难民跟女皇有什么关系。

  而且施姐姐似乎一直都很想让自己做女皇,这样子真的好像母后啊。

  菖央禁不住想起些不太好的往事。

  施晚昭熄灭内室的灯盏,独留一盏照明,四周光亮朦胧暗淡时走近道:“殿下,怎么还不睡?”

  菖央裹住被褥坐在榻上,眼眸回神的望着施姐姐,而后欲言又止的听话笔直躺在里侧。

  待纱帐垂落时遮住外边光亮,施晚昭平躺在外侧并未再出声。

  好一会枕旁人呼吸放缓陷入熟睡,施晚昭偏头看了看,暗想如果有机会看来还是得找回菖央缺失的魂,否则她的心软很容易阻碍自己的计划。

  没想安静的内里响起细索动静,熟睡之中的菖央似是呼吸不平,呢喃的出声:“施姐姐、不要走……”

  话语落下时,细细抽泣声唤回施晚昭的心思,偏头看向她揪着自己衣袖做噩梦般眼角含泪般的可怜模样

  “好好的,哭什么?”施晚昭看着紧闭眼眸陷入梦境中的人,知晓她听不见自己的话语,不免困惑。

  “呜呜……”

  没能得到什么确切回答,反倒是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施晚昭指腹擦拭着泪,从来没见过有人像菖央这般爱哭,眼眸打量她紧皱的眉眼,不知她这又是做了个什么噩梦?

  梦境之中的菖央朦胧的看见幼年时被罚跪的自己和母后。

  “这么些字都不记得,真是没用。”母后满是愤怒的摔落案桌书卷,神情狰狞而失望,“将来你怎么当女皇,以后不许出永乐宫丢人现眼!”

  “母后……”菖央吓得抽泣不止,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直至母后离菖央越来越远,一扇门关闭时遮掩菖央眼前所有的光亮。

  眼前景象变幻不断,女皇的漠视和母后的愤怒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原来真是个傻子啊!”

  “难怪辛皇后急着要诞下六皇女菖仪殿下,看来是菖央殿下不中用了。”

  永乐宫的宫人,还有二皇姐,她们一个个笑得那么开心,可是却没有人愿意陪自己。

  菖央蜷缩在灰暗角落,目光望着窗外揶揄的人影攒动好似妖邪一般骇人,抬手捂住耳朵低头沮丧的掉着眼泪。

  直至眼前浮现光亮时,菖央抬眸看见熟悉的身影,掌心胡乱擦拭眼泪,满是期待的唤:“施姐姐……”

  “殿下,哭什么?”梦里的施姐姐跟往常一样温柔。

  “她们、不喜欢菖央。”菖央眨着眼生起希望的应。

  施姐姐走近着出声:“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菖央点头的应:“菖央笨……”

  没有人愿意跟自己玩,更没有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连母皇母后也不喜欢自己。

  “殿下说错了。”施姐姐抬手擦拭眼泪,神情平静的说,“因为殿下不是女皇,大家才不喜欢殿下,所以我也是。”

  “施姐姐?”菖央诚惶诚恐的说着,目光里满是脆弱无助。

  可眼前的施姐姐仍旧一点点的远离自己,甚至就连面容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那熟悉的声音在黑暗而空荡荡宫殿回响:“殿下不是女皇就要失去拥有的一切,包括我。”

  “施姐姐、不要走……”菖央眼眸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好似的世间所有都将自己抛弃,就连呼吸都越发的急促,“不要丢下菖央……”

  突然眩晕涌上来时,菖央整个人就像跌入深渊悬崖,再无任何挣扎的的可能,只有扑通地心口处弥漫巨疼让人难以呼吸。

  眼前猛地睁开时,微弱的烛光映入眼帘,菖央眼角的泪还未干透,乌黑发丝紊乱的粘在脸颊显的肤色尤为苍白,唇瓣干涸的有些皱巴巴,好似稍微用力就要出血呢喃道:“姐姐……”

  施晚昭瞧着菖央这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手里握着帕巾替她擦拭脸颊细汗出声:“我不是才教过殿下要改称呼的吗?”

  明明先前说梦话还记得唤,怎么醒了,反倒人变得更傻了呢。

  菖央眼眸眨也不眨的吞咽干涩的喉间,嗓音干哑缓慢地说:“对不起,施姐姐不要离开菖央,菖央做什么都可以。”

  这还是施晚昭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的语句,心想看来只要她说慢些,还是可以像常人一样的言谈。

  “殿下,若是做什么都可以的话,不妨去给我争皇位吧。”施晚昭随意的说着,心知她多半是没这个脑子和心思。

  果不其然菖央明亮眼眸瞬间暗了大半,那抿紧的唇更显苍白,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破了口子,唇瓣流出豆大的鲜红血珠,分外诱人。

  血液味道弥漫而来时,施晚昭眼眸一瞬的停住。

  “唔?”菖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施姐姐,并不敢有半点动作。

  鲜血扩散于齿间时,施晚昭有些贪恋鲜血味道喃喃道:“真是浪费。”

  只是等视线迎上面前过分安静的菖央目光时,施晚昭一时有些僵住。

  幸好菖央痴傻性子不会猜忌多疑,否则恐怕真该怀疑自己方才的举动了。

  施晚昭面不改色的顾自坐回身,抬手倒着茶水递到她嘴旁道:“喝吧。”

  菖央探头喝了几口水,傻愣愣的抿了抿有些疼的唇,慢半拍的委屈出声:“疼、疼了。”

  “忍着。”施晚昭见她一幅无知无觉反应,禁不住理直气壮出声。

  这话一出菖央哪里敢说不,连连摇头低低地说:“哦。”

  施晚昭见状,眼眸浮现淡淡的笑,心间倒也不计较她的傻模样,视线落向她染上几分茶水的唇,暗想果然还是染上鲜血更动人。

  大抵是施晚昭的目光太过直接,菖央抬眸看了过去,鼓起勇气般问:“怎么了?”

  这会菖央一幅内衫不整柔弱可欺的模样,简直比楼舍女人还要多几分放浪,偏生因着她神色纯情认真,而显得别样动人。

  “没事。”施晚昭恍惚的移开目光,心想自己大概是跟她待的太久,所以跟着变傻了许多。

  妖跟人,从来都不是一类。

  待殿外朦胧亮着光时,皇宫内外一片死寂。

  早朝殿内女皇看着额前包扎纱布的大皇女菖瑰,已然听闻昨日祭祀未果,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天灾无情,如今四面八方的难民涌入都城,而大皇女菖瑰治灾又并无成效,实在很难让女皇重提皇太女之位人选的事。

  “如今连月雪灾不停,房屋倒塌数万,百姓苦不堪言,朕心甚忧,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女皇陛下,菖茉愚钝不能解忧国事,只能开仓赠粮救济难民分忧解愁。”二皇女菖茉上前恭敬的说着。

  想当初若不是暴露豢养宠妾的事,二皇女菖茉也不至于得了坏名声,如今自然是上赶着表现好印象。

  再来前阵子处理妖邪怪病有功,助长二皇女菖茉的野心,更想着在这会皇太女之位空缺的情况争一争。

  “你倒是有心了。”女皇看了眼自己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二女儿,还以为她真改了性子。

  “多谢女皇陛下夸奖,如今皇姐受伤,菖茉愿出力协助皇姐治灾。”二皇女菖茉姿态谦卑,看似是想助大皇女菖瑰,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救灾,可是能捞不少油水的。

  女皇迟疑地看了向沉闷不语的大皇女菖瑰出声:“菖瑰你觉得如何?”

  当初治灾有方者得皇太女之位话已经放了出去,如果现在只让大皇女菖瑰负责治灾,未免有些太过欲盖弥彰了。

  大皇女菖瑰哪能不知道二皇女菖茉的心思,可自己确实没有能力治灾,只得出声:“现下身体不适正需要皇妹帮衬以免耽误治灾大事。”

  “那好,你二人便负责治灾,务必要安顿好都城的难民以及救灾相关事宜。”

  ”是。”

  待早朝结束时,二皇女菖茉走近大皇女菖瑰身旁嘘寒问暖道:“听闻昨日祭典出了岔子,当时冰雹乱飞伤了皇姐,不知情况如何?”

  大皇女菖瑰面色不佳的看向二皇女菖茉出声:“无事,有劳挂念。”

  说罢,大皇女菖瑰自顾自走远了。

  二皇女菖茉不以为然的看着,暗想这些年菖瑰装的道貌岸然,现下眼看离皇太女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却因为天灾闹出笑话。

  恐怕心里正憋着气无处发泄呢。

  “恭喜菖茉殿下。”赵家家主赵亦上前道,“这回要是治灾有功,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这还需要小姨帮衬一二了。”二皇女菖茉面上显露得意应着。

  赵家家主赵亦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欣然应道:“那是当然。”

  若是能让自己这个外甥女成为皇太女,那将来赵家必定就能重新恢复往日荣光。

  这是关乎赵家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根基所在,就连赵亦也不得不谨慎处事。

  前朝又一次风云变换,好似就连漫天大雪都无法阻止朝堂世家之间勾心斗角。

  那大殿屋檐的小玄鸟扑闪翅膀穿过飞雪进入清星阁。

  而此时清星阁内室的菖央,因着昨夜噩梦惊醒,这会才刚补完觉醒来用膳。

  外殿施晚昭指尖轻触飞来的小玄鸟得知朝堂的争端,而后松开小玄鸟,迈步走近内室。

  榻上的菖央低头吃着汤面,因为不太会用木筷,所以吃起来有些慢。

  等扒拉面条吃进嘴里,菖央好似办成什么大事似的露出满足表情嘟囔道:“好吃~”

  “殿下,吃的太慢了。”施晚昭落座说着,“待会有事要带殿下出去一趟。”

  菖央看了过去期盼的问:“又、出宫玩么?“

  “不是。”

  “啊……”

  施晚昭挑眉迎上她失落的眼眸出声:“殿下,若是不想随我出去一趟,那不如我带旁人去吧。”

  “别、想去的。”菖央可没忘记昨晚梦里施姐姐不要自己的事,自然万事都顺着她的心思,唯空惹了厌。

  “当真?”

  “嗯!”

  施晚昭取出手帕擦拭菖央嘴角的汤汁,眼眸看向她不安的面容吓唬道:“殿下,待会可要好好表现才是,否则会有惩罚的。”

  这时候再不让菖央露面,就怕女皇都该忘了她的存在。

  满头雾水的菖央听到惩罚,不知为何吓得抿了抿唇,隐隐还有些疼呢。

  施晚昭当然不知道自己玩笑般的吓唬之语会成为菖央脑海里的“恐怖”画面。

  风雪不减的皇宫死气沉沉,从大殿回御书房的女皇,面上并不算舒坦,止不住咳嗽几声。

  “咳咳、来人,去请国师。”

  “是。”

  女皇打开丹药盒取出一颗,而后顿了顿手,又取出一颗,方才端起茶水一并饮用。

  这滋补养生的丹药女皇吃了有些年,如今越发没有什么效,便私自增加些许剂量。

  古往今来求长生的皇帝数不胜数,自然西梁女皇也有这等心思。

  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渐有些力不从心。

  女皇独坐殿内,视线望着面前的皇太女诏书,若是没有听闻昨日菖瑰祭典忽遭变故的事,其实还是很有信心推她为皇太女。

  可是一向迷信的女皇又不得不小心,西梁今年忽遭变故似乎都是从废菖央皇太女之位后开始。

  难道真是天命如此?

  国师入御书房,偏见女皇合上案桌前诏书低头道:“女皇陛下,圣安。”

  “免礼,赐席。”女皇抿了口茶水出声。

  “谢女皇陛下。”国师缓缓落座。

  待御书房内无宫人,女皇缓缓出声:“这连月的雪灾国师可有观测天象异端?”

  “回女皇陛下,西梁国运昌隆定会安然度过灾情,只是……”

  “只是什么?”

  国师故作难言之隐姿态出声:“昨日大皇女菖瑰殿下祭典意外实乃诡异,想来是上天明示,臣不敢贸然言语啊。”

  女皇神色略显严肃,视线打量这位信任多年的国师,心中虽是信任,却也有顾虑之心。

  满朝文武大臣世家宗族之间拉拉扯扯,各有各的心思,却都不约而同的盯着皇太女之位。

  这件事出不得半点差错。

  “昨日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国师不如直说吧。”女皇警惕的出声。

  国师知女皇心性敏感而多疑,自然是按着施晚昭吩咐出声:“天灾乃妖邪肆虐所致,所以臣上回卦象显示王命天定皇太女才能治灾,可如今情况日渐严重,恐怕只有女皇陛下冒着危险亲自祭祀祈求上天庇佑西梁国。”

  若直接推出被废皇太女菖央殿下,心性多疑的女皇一定会怀疑别有目的。

  所以施晚昭一再要求国师必须先恭维女皇,使其放松警惕防备,再循循善诱。

  果不其然女皇确实松了警备,继而面色缓和询问:“既然是祭祀,怎么会有危险?”

  国师顺着话语说:“此番灾情太过凶猛,古往今来遇此灾情,帝王皆要下罪己诏于世人陈诉罪责祈求上天原谅,所以女皇陛下需要以身试险接受神灵惩戒,昨日菖瑰殿下正是逾越身份才因此受了伤。”

  这么一番话,让女皇不由得迟疑,若是寻常祭祀,大可亲自出面就是。

  可要真像国师所说这般凶险,女皇其实是有些犹豫不决。

  “难道不能选旁人吗?”

  “旁的人选倒是有,只是不太安全啊,就怕会发生比菖瑰殿下昨日遇到的处境还要危险。”

  女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招询问:“你且说说看?”

  国师面上假意为难缓缓出声:“此人需要是女皇陛下的血脉骨肉,方可替陛下承受上天责罚。”

  “具体是指朕的皇女中哪一位?”

  “以生辰八字来测,被废皇太女菖央殿下最适宜出席祭祀。“

  两人话语戛然而止,女皇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神色自若的抬手轻扣动案桌思量。

  如果菖央真替代自己承受上天责罚,那想来是活不久了。

  若是祭祀成功,菖央死了,女皇可以毫不吝啬给她追封王侯厚礼下葬,用以安抚辛家势力。

  若是祭祀不成功,而菖央死了,那她更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皇太女,天命不祥,一向最是避讳。

  看来天命一说,倒是个好借口。

  只是女皇怕如果祭祀成功,而菖央又没死,那到时恐怕就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简直不可能发生。

  女皇如此思索详细,方才假仁假义的出声:“此事风险太大,菖央痴傻病情未愈,若是冒犯上天,该如何是好?”

  国师跪伏在地顺着话语应:“陛下说的是,臣也是急于为陛下和西梁国分忧才不得不冒险出此下策。”

  “不必拘礼,朕并非不同意,只是想起国师女嫁于央儿不过半年,若是出了事,岂不是耽误国师女?”

  “女皇陛下宅心仁厚,臣感激不尽,不过小女能为陛下分忧,那是臣和小女的荣幸。”

  多疑的女皇见此,方才不再推脱,虚情假意的出声:“这样吧,朕尽快安排良辰吉日取子母水让国师女给央儿备孕,这样若是央儿出现不测,她腹中胎儿便是皇长孙女,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定然不会受亏待的。”

  “臣替小女叩谢圣恩。”国师伏地叩拜时,暗想女皇真是一步步主动落进施晚昭的计划之中了。

  待国师出御书房,女皇便去了辛皇后宫殿。

  辛皇后听女皇突然提及菖央子嗣一事,禁不住冷言揶揄道:“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央儿的子嗣来了。”

  女皇对辛皇后的怪话置而不闻出声:“央儿也是朕的皇女,自然要为她的子嗣着想。”

  说话间,辛皇后身旁的王管事低声汇报:“女皇陛下,皇后娘娘,菖央殿下和施皇女妃前来请安。”

  辛皇后出声:“正好来的巧,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施晚昭领着菖央在辛皇后宫殿外等待,余光瞥见那只小玄鸟,心间已然明了。

  看来国师已经把事办妥了。

  “阿嚏!”菖央有些怕冷的掌心捂住手炉,并不明白为什么施姐姐要带着自己大清早来向母后请安。

  一直以来母后都不怎么喜欢看见菖央,尤其是被废之后更是没见过面。

  施晚昭偏头看了看菖央被冻的小脸泛红,心想她真是有些太娇气了,微微靠近替她挡了些风。

  “两位请进。”华容殿出来的王管事出声。

  两人闻声,一步步穿廊道进外殿。

  外面寒风肆虐,外殿里却分外暖和,好几处炭盆亮着火星子远比清星阁内室的规制待遇好的多。

  菖央寸步不离身旁,眼眸看见座上的女皇和母后,心间不免紧张。

  “参见女皇陛下皇后娘娘。”施晚昭领着笨拙的某人行礼叩拜。

  “平身,赐席。”女皇视线看了眼国师之女,只见她容貌姣美身形纤长,言行举止就连出自名门闺秀的辛皇后都难以相比一二。

  可惜这么一个美女子却嫁给痴傻的菖央,心中自然也是有些愧疚。

  菖央落座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明亮眼眸怯怯的看向一旁的施姐姐,试图获得些安心。

  殿内寂静时,辛皇后开口说:“陛下正谈及你二人的子嗣,方才派人去司天台问吉,三日后正是取子母水孕育皇嗣的好时候,你们意下如何?”

  施晚昭微愣的回神,知晓辛皇后问的是自己,便出声道:“全凭安排。”

  虽然菖央没怎么听不懂,却也没有敢出声嚷嚷,只是疑惑的望着施姐姐。

  “好,到时本宫与你们一道祈福还愿。”辛皇后最是满意这个施家女,既端庄大方,又听从命令,比那嚣张的宋家女不知好多少。

  当然此时的辛皇后还不知道自己亲手挑的这位端庄大方的施家女,将来会在跟自己的后宫和朝堂争夺中下手有多狠。

  施晚昭忽略身旁明亮目光颔首应:“是。”

  菖央见施姐姐不搭理自己,只好悻悻地移开目光。

  女皇见事已安排妥当,便提起祭祀一事,“那好,待你们回宫养胎时,朕打算过让央儿参加祭典为西梁国祈福迎祥。”

  辛皇后有些困惑询问:“祭典大事,陛下不亲自出席吗?”

  “咳咳……”女皇掩面咳嗽,略显心虚的应,“朕近日身体不适,风雪太大容易感染伤寒,所以让央儿代为参加,皇后难道有异议不成?”

  “陛下误会了。”辛皇后心里是有些疑虑,毕竟戎与祭是国之大事,一般都是皇帝出席,其次也是皇太女。

  突然让被废的菖央露面,实在很难不让辛皇后多想其中缘由。

  女皇抿了口茶水道:“此事已定,就此安排吧。”

  “是。”

  不多时女皇便离了外殿,随后施晚昭便带菖央出辛皇后宫殿。

  菖央好奇的凑近道:“子母水是什么?”

  施晚昭同菖央坐上轿子出声:“西梁国的孩子都是服用子母水生育而出。”

  说起来,施晚昭周游列国从来都没有在别的国家听闻这等生育后代的方式。

  子母水,似乎是西梁国独有的存在。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而成的呢。

  菖央好奇的问:“生孩子?”

  “嗯,方才女皇和辛皇后说想让我给殿下生育孩子。”施晚昭觉得女皇真是比想象中更要冷血,为了能够推菖瑰当皇太女,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菖央。

  所谓子嗣,只不过是给菖央背后的辛皇后母家一个安抚的交待罢了。

  相比于心思繁杂的施晚昭,菖央想的相当简单,满是期盼的凑近找寻道:“施姐姐的小孩子呢?”

  施晚昭被唤回思绪,抬手轻拍了下她额前无奈道:“现下还没喝子母水,哪来的小孩子?”

  菖央掌心捂着脑门慢半拍的应:“哦、还没来呀。”

  待轿子停在清星阁,两人从轿子里出来,施晚昭暗自思量如何应付子母水和孩子的事。

  毕竟自己是妖,如果真怀了孩子,那一定会暴露身份。

  更何况施晚昭从来没想过孕育孩子,自然是打定主意不会喝子母水。

  可菖央兴致却出奇的好,步履轻快的进内殿,整个人粘在身旁全然不见先前的拘谨念叨:“小孩子、快点来吧。”

  施晚昭落座一旁看着傻呵呵的菖央,有些困惑询问:“殿下,很喜欢小孩?”

  “嗯、小孩好玩~”菖央完全不知道其中含义,只是简单的表露想要小玩伴的心思。

  “那殿下不如自己生一个小孩来给我玩玩?”施晚昭目光打量不谙世事的菖央,忽然有些难以想象她怀有身孕的模样。

  毕竟她平日里就娇气的很,若真怀有身孕,施晚昭简直难以想象画面。

  菖央全然听不出施晚昭的揶揄,满是认真的询问:“好呀,小孩、怎么生?”

  “殿下,恐怕只能生个小呆瓜。”见此,施晚昭不得不被菖央的天真打败,心想真让她生孩子,最终折磨的恐怕只有自己。

  不过说起生孩子,施晚昭想起另外一件蹊跷事。

  从自己跟菖央成亲至今,大半年的时间,似乎从来没见过她来癸水。

  若不是今日提起生孩子,施晚昭其实都快忘了,眼前的菖央再怎么孩童痴傻心性,她的岁数却已近双十年华了。

  这,对凡人女子而言,实在有些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