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废皇太女诏令的颁布, 菖央从永乐宫搬到偏僻的清星阁，一时无人过问，分外冷清。
周身宫人的调配数目亦锐减, 就连内司府的人一般也不愿意踏入其中。
原本定于九月初六服子母水养育皇嗣的吉日, 女皇也因菖央病重的借口取消安排。
辛皇后得知为此气的不轻质问：“陛下, 为何不让央儿的妃子取子母水？”
女皇抬手翻阅奏折冷淡道：“按照祖宗规矩, 此时央儿身子不好，并不适宜取血养育皇嗣，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恐怕陛下更怕央儿的孩子成为皇长孙女影响将来的皇位吧。”
“大胆！”
辛皇后一时愣住，不得不停了嚣张气焰。
只见女皇沉声道：“皇后眼里只有皇位, 难道朕是死了吗？”
这些年辛皇后所作所为，女皇能忍的都忍了, 可结果她却贪得无厌，甚至不知收敛。
“来人，将皇后送回华容殿，往后不得擅闯御书房！”
“是。”
辛皇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女皇竟然能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只得打消念头。
短短半日里这件事就传遍宫廷, 各宫各院里议论纷纷，尤其是赵贵妃最是乐的开怀。
“真没想到辛皇后也有今天, 看来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是要落空咯。”赵贵妃喝着茶水叹道。
一旁的宫人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陛下平日里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气, 说不定会废了辛皇后呢。”
赵贵妃却嫌弃道：“愚蠢, 陛下就算心里想废辛皇后, 但也不可能真的废后，否则辛家的臣子就该不安分了, 这样对将来继位的皇太女并不安全。”
西梁宫廷里老一辈都知道女皇不喜欢辛皇后，否则论辛皇后嫡出的两个皇女, 怎么也不该是众皇女中最小的岁数。
想来女皇本来就没想让辛皇后的孩子做皇太女。
当年立菖央为皇太女，一来是女皇初登基羽翼未满，二来菖央性子痴傻，定然不成气候，否则女皇也不会让她做这么多年皇太女。
现在废了菖央，辛皇后肯定是想急着推六皇女菖仪上位。
可看样子，女皇如今是决计不可能退步答允，更何况大皇女菖瑰已经在朝中立有声威，又跟宋相孙女联姻，虽然胎儿没了，不过孩子迟早会有的。
这样一想，赵贵妃不得不对自己的女儿菖茉操心了。
如果让大皇女菖瑰坐上皇太女之位，菖茉肯定是没机会了。
这种关键时候，赵贵妃又不得不改变心思，或许该适当的拉拢辛皇后对付大皇女菖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总是最安全的手段。
深宫之中刀光剑影，危机四伏时，凉薄秋风将满地凋零落叶吹的七零八落。
宫人们低头各自清扫，薄日出头，天却有些冷的紧。
清星阁内的菖央披着薄毯坐在榻上，目光望着空荡荡的矮桌，没有糕点也没有热茶，甚至连炭盆都没有。
从小菖央虽然都不怎么受重视，可吃穿用度该有的总归是不缺，结果清星阁内却什么都没有。
就连房屋门窗都关不严实，风一刮还会咔叽咔叽地作响，菖央看着一旁的美人姐姐唤：“姐姐，饿了。”
施晚昭抬手翻看手中的道书，并未去看爬到身旁的人应：“殿下，想吃什么？”
菖央并肩挨坐着，抬手木讷的数着最常吃的几样念叨：“想吃酸梅汤、红枣杏仁糕，核桃酥……”
越数越馋的菖央禁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我看殿下不是肚子饿，而是想吃甜食了吧。”施晚昭移开视线望向菖央，心想往日里她就爱吃些糕点。
只是这会施晚昭没办法满足她的馋嘴，宫殿内里各宫各院有用度规制，糕点甜果份量自然都是有限的。
从前菖央是明面上的皇太女，众人再怎么轻视，可日常用度总归是不缺的。
而现在不仅各样份量锐减，内司似乎还会暗地里克扣些许用度。
菖央乖巧点头笑道：“嗯，想吃~”
“这会刚用午膳，殿下恐怕得等到晚膳时才能吃东西了。”施晚昭抬手抚平她的衣裳褶皱说。
“啊？”菖央困惑的望着。
施晚昭迎上她困惑眼眸，自顾自解释：“如今殿下已经不是皇太女，自然吃穿用度都大不如从前，明白吗？”
菖央指腹捏住美人姐姐一角衣袖摇头，有些不开心的应：“不明白……”
从前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怎么现在就不能吃了呢？
“殿下，不听话了吗？”施晚昭见她如此模样，只得沉声道。
“没有、不听话。”菖央一听，只好悻悻地收了手。
整个人有些低落的卷住薄毯，蜷缩身段躺在一旁也不敢再出声闹腾了。
施晚昭以为她是不高兴了，便打算让宫外的国师出面应急照顾些用度。
当掌心的玄羽小鸟缓缓飞出窗外，施晚昭目光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秋日渐凉，满院萧瑟，全然比不得盛夏里明艳暖阳。
待身旁细微的呼噜声响起时，施晚昭困惑的收回目光，低头张望不知何时翻转过身的人，只见她睡意昏沉的吧唧着嘴嘟囔道：“唔、真好吃……”
看来，她这是做了贪吃的梦。
此时梦里的菖央正吃着香甜的酥糖，满嘴里甜乎乎的腻，可越吃肚子却越饿，咕咕叫唤的厉害。
不多时，终是抵不住饿的醒来。
菖央迷糊的望向仍旧在看书的美人姐姐，整个人撒娇的贴近过去，全然不记得先前的沉闷不愉快。
施晚昭低头望着从自己手腕下钻进来的脑袋，抬手捧住她的一侧脸颊以免磕到矮桌出声：“殿下，做什么？”
“饿，饿了。”菖央不太适应温凉掌心，有些冷的坐起身，目光看着窗外暗淡的天，“天黑、该吃晚膳了。”
“好。”待唤宫人备晚膳，施晚昭看着桌上简陋至极的膳食，略微皱眉。
两碗清粥，一碟咸菜，这等膳食说是道馆寺庙都不为过。
“怎么会是如此？”
管事郑素应：“皇女妃，今时不同往日，听闻内司府用度紧张，所以寻常宫院每三日才许开一次荤。”
“你，退下吧。”施晚昭并不信西梁宫廷内司会如此紧张，更何况菖央母亲还是后宫之主辛皇后。
想来内司仗着菖央痴傻才肆意欺压，奈何眼下折腾闹事只会陷菖央不利，所以施晚昭才不再多问。
相比较心生怀疑的施晚昭，菖央贪新鲜的满满咬了口以前从来没吃过的咸菜，顿时咸酸的难以下咽，眉头拧巴成一处禁不住出声：“不、不好吃……”
施晚昭闻声，夹起些许咸菜放置木勺清粥上，喂了过去道：“咸菜不能多吃，只能放一些，殿下不如这样尝尝？”
“啊~”菖央犹豫的吃着喂到嘴旁的清粥，含糊不清的说，“唔、能吃了。”
可对于这会贪口腹之欲年岁的菖央而言，一碗清粥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多时，粥碗见了底，菖央低头张望手里捧着的粥碗，明显没吃饱。
“殿下，将这份一并吃了吧。”施晚昭将粥碗递于菖央面前说着。
菖央欢喜的接过粥碗，咕噜喝了大口，断断续续的问：“姐姐、不吃么？”
施晚昭看着后知后觉的人应：“我吃饱了。”
事实上施晚昭如今早已不需要依靠食物来饱腹。
可施晚昭还是低估菖央的胃，夜里晚膳过后，早早熄灯歇息。
黑漆漆的内殿里施晚昭甚至能够听见她肚子咕噜叫唤的声响，枕旁的人低声新奇的唤：“姐姐听、肚子有声音？！”
施晚昭隔着暗夜清晰的看着菖央灵动的眼眸，实在很难忽视不见，淡然的应：“嗯。”
菖央缓缓贴近过去，嗓音软糯的出声：“饿了~”
“殿下，快睡吧，睡着就不饿了。”施晚昭有些不适应的偏头避开耳旁的温热气息，指腹施展妖术安抚她。
很快枕旁的菖央，呼吸绵长的陷入熟睡。
施晚昭稍稍收回手，才松了口气。
一夜到天光蒙蒙亮时，菖央是被饿醒的。
可早膳仍旧是清粥咸菜，莫说油水，就连鸡蛋都没有。
本等着国师上门来访打点的施晚昭，没想大清早赶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三皇女菖艾。
“这清星阁多年无人居住，两位居住的恐怕不太习惯吧？”三皇女菖艾将手中食盒放至一旁，“这里是一些皇妹爱吃的糕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多谢菖艾殿下。”施晚昭看着这位年岁比菖央仅年长两岁的三皇女菖艾，谈吐之间沉稳而知礼。
施晚昭又幽幽的视线轻转落身旁眼巴巴张望食盒，只等一声令下就恨不得狼吞虎咽的傻菖央，禁不住感慨两人差距。
傻乎乎的菖央还不知道美人姐姐心里的“嫌弃”，满心眼里只有那名为糕点的食盒！
施晚昭只得抬手端出碟糕点，不动声色的察看一番，才放置菖央面前，柔声道：“殿下，慢些吃。”
“嗯！”菖央双手各拿着糕点，张嘴咬了小口，眼眸亮晶晶的念叨，“唔、真好吃！”
这比咸菜好吃太多了！
三皇女菖艾察觉殿内没有炭火供暖出声：“待会我让宫人送些炭火，近来冷的很，若是皇妹感染伤寒就麻烦了。”
“那就有劳了。”施晚昭客套应付，心间暗自困惑三皇女菖艾来访目的。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皇女妃客气了。”三皇女菖艾一向是不出风头，平日里尽量哪边都不得罪。
至于今日来清星阁，三皇女菖艾是听从母妃的安排来探望。
菖央作为被废的皇太女，宫中受冷落轻视在所难免，若是给予些帮助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再来施晚昭的母亲，国师在西梁国拥有不少教徒，而且又深受女皇信赖。
虽然菖央如今被废，估摸着没有恢复皇太女之位的希望，不过到底是嫡皇女。
若是能与两人交好，将来总归是有益无害。
施晚昭无心猜测这位三皇女的心思，余光看见吃得满嘴糕点残渣的菖央，从袖中取出手帕唤：“殿下，过来。”
“哦。”菖央毫不犹豫的凑近过去，嘴里还咀嚼甜腻松软的糕点。
“殿下，知道什么是小花猫吗？”施晚昭擦拭干净她嘴角的糕点碎屑，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邋遢形象，禁不住打趣道。
奈何小花猫本猫菖央完全不懂揶揄，直白的应：“见过，小花猫、可爱。”
“或许吧。”施晚昭顾忌三皇女菖艾的存在，只得停止打趣菖央的心思，顾自收回手帕。
三皇女菖艾见两人谈话相处亲昵姿态，隐隐感觉施晚昭待菖央的言行举止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这两人感觉不像是因联姻而分外恩爱的主妻内室。
反而更像是主人在逗养小猫儿般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