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这里是大猎人团, 我们是总部最后的幸存者，无论听到这段录音的人是谁，都请相信我们接下来的话, 这关乎到赏金猎人这一职业后续的命运。”
“十六年前, 赏金猎人还只是一群拿钱办事的暴徒，与雇佣兵、杀手之类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在这片废墟上过更好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两个陌生人来到了这里, 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请求。”
“北面有一群理想者为了重建家园而组建的联邦，它已经在在茫茫冰川中度过了长达七年的羸弱时光，并逐渐走向强大, 这证明大家抱团生存是完全可行的，我希望你们也能加入我们。”
“他们是这么说的, 起初大伙儿都只当听笑话, 可团长还是力排众议留下了那两个人, 那时的猎人团才刚刚成立，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却加入了一场荒诞无比的宏大工程。”
“如今的事证明，这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但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信用点、净化芯、信标计划、北极科研基地……甚至还有最后的生命线工程，这些原本只该存在于臆想中的东西被我们逐步落实, 让混乱无序的废土一点点展露出了新的生机。”
“联邦中也有不少人来自旧世界的军队，他们被派往这里, 与那两个最初抵达这里的人一起帮助我们建立全新的管理模式, 大猎人团的规模愈发壮大，到最后甚至能比肩联邦——我们也真的以为自己会是下一个联邦。”
“可不管过去的辉煌怎样, 工程失败了，或许这本就不是个可以实现的事情，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太傻了……联邦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少他们暂时无力再维系废土的秩序，我们的心血正在急速消亡。”
“大猎人团应该在这一刻站出来，代替联邦保护仅存的硕果，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联邦却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抱歉，之前的事是因为内部出现了叛徒，我们清除了一部分，剩下的人也在全力围剿中，’新来的那伙人当初是这么说的，‘我们安排了新的使者和新的计划，拯救人类命运的伟大理想是不会就此消亡的’，可结果呢？”
“辐射带的异常和极光事件的增多根本没有得到解决，我们的行动反而被处处受限，与叛军的合作还严重损毁了大猎人团的声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开单干或组建小团体，可这分明是联邦在背后搞的鬼！”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不想再听从联邦的摆布了，为了这次行动，我们遣散了不愿意参加行动的人，只让一丁点儿敢死队留守总部，想以此来迷惑联邦的驻军。”
“可这太天真了，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怕大军赶来，只是动用了几枚神秘的武器——现在细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辐射武器了，哼，当初分明是他们提议禁止研发这东西的！”
“我想我们快要死了，作为最终的避难所，树洞和地道都抵御不了辐射的扩散，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
录音戛然而止，向璈和白孚对视了一眼，都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啧，从大猎人团这边的视角来看，结论就是两年前联邦背信弃义袭击了他们的总部，并促成了后续大猎人团的分裂，”向璈敲了敲手边的铁盆，把白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只是这样吗？”
“你想说什么？”白孚停下手头的工作。
“联邦一开始的两个使者，我猜就是原主的父母，他们在大猎人团这么久都没出事，可沙漠里的人却说他们在五年前的联邦内乱中死了，刚才的录音中也提到换了新的人，如此突然的人员变动，不可能不牵扯到核心层的变动。”
“你是想说权力斗争吧？可更深一步呢，联邦不可能突然出现多个派别，至少以我仅剩的幼年记忆来讲，这种内部矛盾至少持续了十多年，可为什么过去都一直稳定的联邦，会突然发生政变？”
“我怎么知道……”向璈嘟囔了几句，将目光转投到手中的甘蔗汁上，“甘蔗中的杂质被亚硫酸钙附着沉淀了，才会与原本的溶液分离；那联邦中的某些人，会不会也被滞留在了某处？”
“哈？”白孚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猜，反正我们只是应了纸条的要求才来大猎人团，他们的往事与我无关，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搜集些物资，”向璈继续操纵粉碎机榨甘蔗汁，“对了，你还想回联邦吗？”
“当然，我是在那里出生的，无论如何都要再回去一次，至于要不要留下……再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如果等我们的准备工作结束后那个舅舅还不现身，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一趟联邦，探探虚实～”
白孚没有接她的话，她总觉得向璈听完录音后的情绪很奇怪，像是有一种理想破灭的恍然，但又充斥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二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笔记本和录音笔一起陪伴着炮塔的日记在角落吃灰，她们则忙于手头的工作。
主要的任务就两个：制糖和鞣皮，前者交给向璈负责，能不能成功还属于未知数；后者则让白孚按照之前处理野猪皮的方法复刻一遍，只不过蚁酸换成了亚硫酸，粘合换成了缝制。
这两个工作都是纯粹的体力活，羊皮、牛皮和鹿皮都要分别处理，而光是清洗一种皮子就要五六个小时，还要全程搅拌，然后还有浸酸、鞣制、剖层、削匀、复鞣、中和、加油、干燥等一大堆步骤。
向璈这边也忙得要死，几十斤的甘蔗全部粉碎成汁，初步过滤后加入亚硫酸熬煮，石灰加水加热制成石灰乳，再将二者混合并进一步加热搅拌，直到产生大量絮状物后冷却沉淀，再取出上层清液继续加热。
这个过程要一直反复到甘蔗汁变成半透明的红褐色糖浆，糖浆煮至水分基本蒸发后就是红糖；如果想要获得白糖，就要再使用离心机分蜜，而后水洗、汽洗，最后经过振动筛输送冷却变成白砂糖。
当然这俩人是没有这个技术的，有红糖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但没完没了的加热才是最烦人的，向璈感觉自己变成了太上老君的烧火童子，一整个晚上都在围着小炭炉转，而且为了防止加热过程中出现的二氧化硫聚集在基地车里散不出去，她这一个晚上都是在外面待着的。
“好冷呀，好热呀，”向璈坐在小炭炉的旁边唉声叹气，白孚还在车里洗皮子，她只能仰着头对着月亮发牢骚，“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选择穿越到这鬼地方来了！”
“你也是穿越者？”
向璈猛地清醒过来，抄起武器盯向了营地边的灌木丛，“谁？出来！”
“别激动，我们是来感谢你们的，”灌木丛骚动了一小会儿，两个女生便从里面钻了出来，“我们的同伴之前做了不好的事，你们却还愿意给我们送食物，所以这次是我们专程来答谢你们的。”
“虽说夜间的辐射会稍低一些，但只带了个防护面具就在橙区里乱跑也太危险了，”向璈没有放下枪，依旧用充满警惕的眼神打量她们，“只是为了感谢可犯不着以身犯险。”
“内个……橙区是什么意思？”
哦对，差点儿忘了这帮人也和初来乍到时的自己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就是很危险的意思，”向璈可不想当大善人，替这帮蠢货费力讲解一番，“而且我的同伴都解释过了，她送食物的时候可不知道你们要来这出儿，所以别把我们当成以德报怨的大冤种！”
“呃，知道了……”领头的女生似乎有些怕向璈，完全是她说什么就应和什么。
“所以交流这事儿还得我来，”后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社牛女生直接冲上前，坐在了向璈的对面，“既然我们都是穿越者，那聊起天来应该就没那么费劲了吧～”
“想多了，我和你们不可能是一路人的。”
向璈还是很在意录音里的话，早期的赏金猎人和她以前当的雇佣兵没什么差别，如果大猎人团追寻理想的道路失败了，那么自己寻求救赎的行为就会被现实所容纳吗？
“怎么会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呀，”社牛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吓得向璈差点就要给她一枪了，“你想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些穿越者才是外来者，是不是都有一种人生地不熟的同病相怜感？”
“我混得可比你们好多了，”向璈对着俩人深感无语，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再说了，谁跟你们一样总惦记着内斗呀，我可是一直在积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有生力量。”
“没办法，我们这个社团本来就是今年才成立的草台班子，大家都是冲着新鲜感来的，真有野外探险经验的还真是少得可怜，所以就……”
“与我无关，我已经给你们提议了，是你们自己内部出了白眼狼的，”向璈暂时不打算给她们好脸色，“去去去，没事别烦我，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别呀，我们就是来履行承诺的，”社牛女生立刻从背后掏出一捆木柴，外加一颗锈迹斑驳的金属徽章，“你看，这是我们出门捡到的，正打算送给你们当做感恩礼呢～”
金属徽章？而且和今天从大鳄鱼嘴里得到的那块好像，看来这是大猎人团标记地点的东西。
“嗯，这个东西我还是挺满意的，”向璈故作扭捏地接下了徽章，然后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假装为难地说道，“以后你们再找到就都给我送来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用一丢丢食物来换。”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哦，”女生早就看穿了向璈的小心思，便拉着同伴一起说道，“合作继续，我们先回去咯，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