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温书自然不会只有一架私人飞机。

  只是连夏最喜欢的是那架涂装了几只布偶猫外型的小型机。

  小型机申请航路倒是比大型机方便一些, 再加上这架飞机几乎只用于接送连夏,往返的航程较为固定,没几个小时就将最后航线定了下来。

  机舱内的装潢也是瞿温书给连夏重新换过的。

  是连夏最喜欢的软绵绵的抱枕型沙发, 和沙发高度相配套方便连夏搭脚的茶几,大的夸张的冰箱。

  和单独的, 隐蔽性极好的休息房。

  当私人飞机停在门前的草坪上时。

  瞿温书先走进去重新查看了一遍飞机上的所有设施,又走进休息室, 打开冰箱,再检查了一遍机上全部的医用设施。

  机长是瞿温书在国外读书时的好友。

  奥地利人,倒是说了一口很流利的普通话:“哥们儿, 这么不放心你的情人, 不如你亲自驾驶去送得了。反正你也有驾驶证。”

  瞿温书摇了摇头:“他不会喜欢我干涉他的工作。”

  “喔。”

  机长乐了,“以前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看来你的确很重视他。”

  瞿温书面色平淡的看了机长一眼,从旋梯走下飞机,又牵着连夏重新走进机舱。

  机长在旁边吹了个很具国外风情的口哨, 对连夏道:“哇哦,美人儿,你真的很辣。难怪瞿把你看得这么紧。”

  连夏腿上的几道瓷片留下的疤痕还没彻底愈合。

  他随着瞿温书的脚步向前走,抽空回了个头,礼貌回应:“谢谢谢谢, 好兄弟,我也知道我用这架飞机的确是让这飞机蓬荜生辉。”

  机长:“……”

  在这个国家多年, 机长已经见过了许多这个国家人们的特点。

  他们内敛, 谦虚, 不骄不馁。

  而连夏根本就像是个冒牌货。

  不过这样的性格却也有趣。

  机长站在驾驶室门前遥遥向连夏端了杯香槟:“本来应该为美人迎接欢庆,但我不能醉酒驾驶。cheers。”

  “谢谢。”

  连夏笑眯眯的朝他挥了挥手, 像只树袋熊似的往瞿温书身上一扒,然后两人一起倒进沙发里。

  瞿温书正了身形,将人放在自己腿上抱着,呼吸急促,低头看着连夏,渐渐连眼底都有些泛红。

  连夏被看了一会儿,逐渐觉得危险,逃跑的声音在召唤。

  他搂住瞿温书的脖颈:“你说过今天放过我的,大男人要说话算话。”

  瞿温书嗯了声。

  连夏道:“我去上班以后你要记得按时给我打零花钱,要打多一点。”

  瞿温书揉了揉连夏的腰。

  连夏于是跪起身来,让自己距离危险对象远一些:“不能无缘无故开除‘皇朝’的员工,马上中秋过节,记得给他们发月饼。”

  瞿温书沉默片刻:“好。”

  连夏又道:“你可以去找其他漂亮弟弟和妹妹,我是一个慷慨的人,我不会约束你的自由的。”

  说完这一句。

  连夏觉得自己简直是绝世大好人,不由得立即对自己进行夸夸:“是不是觉得更爱我了?”

  瞿温书:“……”

  瞿温书原本温和的神情却一点又一点的沉郁下来,最后终于被阴霾覆盖。

  “那你呢?”

  瞿温书道,“我可以保证我永远只有你,你能保证什么?”

  连夏:“?”

  连夏双手撑在瞿温书的肩膀上,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两圈,无辜的前后装模作样思考状的晃了晃:“啊……我嘛。”

  连夏弯出个姝丽的笑:“我最爱老公了。么么!”

  这就是男孩最好用的手段。

  他永远不保证,不承诺,不履行。

  他永远看上去无辜,纯善,似乎无害。

  瞿温书神色窒郁到极点,神情却温和。

  他低头亲了亲连夏的唇角:“嗯,没关系。”

  因为在男孩的工作中已经注定不会再遇到什么人。

  所以没关系。

  瞿温书将怀中的珍宝重新细细吻过一遍:“按时吃药,不要生气,无论发生任何,立刻给我打电话,我会替你解决所有事。好吗?”

  连夏很老实:“那如果我想炒了导演呢?”

  “可以。”

  连夏:“我想让简家赶紧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瞿温书:“嗯。”

  连夏:“我想分手。”

  “你在做梦,宝贝。”

  大概已经在无数次的环境里被这句话磋磨过无数次。

  瞿温书发现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侵占性的将连夏吻到几乎软倒在自己怀里,然后又像是安抚般的一点点琢吻着,引导着怀中的人重新恢复平稳。

  “我们死后也会葬在一起,连夏。”

  瞿温书牵过连夏的手。

  修长有力的大手和苍白无力的纤细指节交绕,反而显出种微妙的和谐。

  那让连夏曾经格外心动的嗓音此时此刻就俯在他耳机,耳鬓厮磨,像是每一个字都是一次占据和烙印。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瞿温书道。

  *

  《我们的日子》这档综艺开播即大火,在宣传平庸的前提条件下,第一期的收视率直接顶到了年度最佳的位置。

  随后综艺所在的官网又重新进行了几次复播。

  这档综艺能大火的最大原因不外乎在于爆了戚韶之和连夏这一队的CP。

  在这个几月内全部剧集和影院都格外扑街的大环境下,缺乏可看的众多粉丝疯狂表示磕到。

  剪辑层出不穷,“戚月的夏”的CP名飞速屠榜,占据圈内的所有视线且居高不下。

  在原本第一期综艺的热度已经逐渐下去的情况下,在观众们的嗷嗷待哺中,再次复播时显微镜CP粉重新挖出不少糖点。

  巨糖小糖都是糖,无一处不彰显着戚韶之对连夏的与众不同。

  随着综艺的不断复播,节目里的其他嘉宾自然也跟着狠狠吃了一波福利,算是同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小火一把。

  于是在节目第一期后的停拍时间内,其余几位嘉宾也几次询问导演具体第二期的拍摄时间。

  而导演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这档综艺继续爆,这几位嘉宾可来可不来。

  但连夏和戚韶之不可或缺。

  偏偏在好不容易将连夏的档期艰难定下后。

  瞿温书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要求简明,按照五倍违约金换掉戚韶之。

  没人敢在这个圈子里得罪“瞿氏控股”。

  于是分明戚韶之那边表示自己随时有空闲回国,但导演还是毅然决然的赔了钱,表示自己这边需要换人。

  电话那边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也迟迟没有挂断。

  时间延续。

  导演莫名觉得有些悚然,他正欲说话。

  电话那边的戚韶之却突然说了一句很快的句子。

  不像是中文。

  导演下意识追问:“抱歉,没有听清?”

  “啊,没有什么。”

  在整个艺术圈来讲都颇有成就,却又分外年轻的画家连每一个字音都像是来自西方的咏叹。

  戚韶之道:“只是我快要过生日了。”

  导演:“什么?”

  画家的音调里带着种国外贵族式的倨傲和轻蔑。

  “往往,在我每次生日时,礼物都会被他们主动呈来我面前,而你们似乎……显然不懂怎么,招待客人。”

  平时并不常用的中文让戚韶之的措辞中有一种并不流畅的断感。

  但也意外的清晰。

  年轻的画家在听筒里轻轻笑了一声,“ok,没有关系。”

  “缪斯值得我亲自迎接。”

  *

  连夏的身体自然扛不住也经不了再像以往第一期那样辛辛苦苦的下地耕种。

  但为了贴合《我们的日子》这个主题。

  节目组索性将第二期的录制地点换成了江南另一个较为富庶的村庄。

  主要内容也发生了改变,以往是嘉宾们自己耕作,然后采摘,最后才是烧火做饭。

  而这一期则变成了节目组固定的将经费通过最开始的答题环节发给嘉宾手里,嘉宾们再用经费去农民家收取农作物。

  最后用收来的农作物合成一顿晚餐。

  连夏:“……”

  和第一期一样挺没营养。

  尤其是已经进了组后才被导演告知戚韶之这一期不再参与录制,于是连夏仅存的一点点乐趣也被剥夺了。

  好在作为演员,他还有最后一个优点——来都来了。

  在正式开拍前有两天的休息整理日。

  连夏在这两天经历了水土不服,反复低烧,上吐下泻。

  再快熬废了一整个瞿温书的医疗队后,终于勉强在开拍的前一天凌晨三四点获得了一副差不多能上镜的身体状况。

  第二天一早是个并不明媚的阴天。

  像是要下雨。

  可雨滴又没能落得下来。

  道具组不得不重新调整打光板的角度,力求做到让每个嘉宾的经纪人都觉得满意。

  这样一顿调整下来又快一个小时过去。

  连夏在场外等得昏昏欲睡。

  等一切就绪嘉宾进场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趿着步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恰巧隔壁就是简愉。

  哪怕在一个组,但连夏多数时间就一直在房间病着。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碰面。

  连夏瞥了简愉一眼,难得没有主动挑起战争。

  他并不适应江南的阴雨绵绵,他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倦懒,整个人也并不舒服。

  可简愉却扭过头,对着打过来的镜头露出一个惯常的小太阳微笑。

  语气却阴阳怪气:“似乎也没见瞿总把你照顾的多好,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连夏慢吞吞的揽了揽自己身上的披肩:“那简家什么时候破产啊?哦,该不会马上就要破了吧。”

  他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却像是一击致命,直戳简愉的要害,让坐在连夏旁边的人脸色一变。

  “果然是你让瞿温书做的!连夏,你真不要脸,好歹你也是简家的人!”

  镜头已经从两人面前转开。

  简愉掐紧了藤木椅,“难怪你不长命,像你这种像是妖精似的,就应该早点死。”

  “我录音了。”

  连夏道。

  他话音落下,从兜里拿出一只精巧的录音笔。

  “瞿温书生怕我吃一点点亏,也怕我偷偷背着他勾引别人,所以这支笔的开关在他那里控制,二十四小时录制。”

  连夏轻轻叹了口气,“瞿温书最怕别人跟他提我身体不好,哪怕一句他都能翻脸。你还咒我死。”

  “至少现在,简家还能苟延残喘。”

  连夏笑眯眯的瞧了简愉一眼,“你猜瞿温书听到这句话后,你和你爸妈该怎么办呢?”

  简愉神色大变。

  “你……”

  而他这句话却被刚走上台的主持人打断。

  大抵是第一期的爆火给了导演组和制作组充足的勇气,这一期的主持人也高价请来了档期最满的黄金主持VC。

  “各位嘉宾,各位帅气或美丽的先生或女士。”

  主持道,“很荣幸由我来担任今天《我们的日子》第二期录制接引人,那么接下来,我们将正式开启我们的问答环节,请——”

  翼式螺旋桨的轰鸣打破了整个节目组原本的宁静。

  随之而来的呼啸风声一并卷走了主持人所有的话音。

  甚至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一架国外伍装式黑色翔翼式直升机以俯冲的姿态快速盘旋降落,动作夸张的仿佛机上的驾驶室故意要引起在场所有,所有人的注意。

  全场哗然。

  场外的街拍狗仔窃窃私语,接着举起镜头猛拍。

  “别拍了!”

  导演震怒:“这是谁的直升机?这一片明明合同上已经签署了免干扰协议,快去问管理人员!这还怎么拍摄?”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全部涂装黑色的直升机在金黄色的田埂旁降落。

  机舱开启。

  一队身着统一制式服装,金发碧眼,身形格外脚尖的佣宾迅速列队。

  可他们的手中不是武器,而是开得极盛的玫瑰捧花。

  队伍尽头。

  身形高挑的画家弯身走出机舱。

  和黑色的机身,黑色的制式服装不同。

  他依旧身穿白色衬衫,米色的长裤。

  衣角被田间丝丝缕缕的风卷起,愈发衬得他眉目悠然。

  画家的手中也是一捧玫瑰。

  白玫瑰。

  在包装华美九十九朵白玫瑰之上,安放着一顶纯钻打造的王冠。

  哪怕阴雨缠绵的天色,正中一颗祖母绿宝石依旧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他走过一整队的佣宾,走过所有场务人员,走过其他几位嘉宾。

  最后站定在连夏面前。

  “瞿温书擅自占有你的时间太久,连夏,你明明是我的缪斯,我太生气了。”

  戚韶之神色中看不出愤怒,每一个举动却都格外刺目。

  他从玫瑰花束上拿起那顶王冠。

  轻柔的,小心的,仔细的,戴在连夏的头顶。

  “我爱慕你的一切,甚至你的白骨。”

  戚韶之低头吻过那颗夺目的祖母绿宝石,又轻吻连夏的额头,“所以我愿意亲自来接你。”

  “我的王子殿下,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