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你查我,你有这样的能力能查一个远在北京的孤儿,”王也这样的人跑到一个夏天短的出奇的地方支教一年,怎么想怎么奇怪,张楚岚平时刻意没去想这些,他已经藏了几年了,时间虽长,但他从来不曾摆脱过陌生人的监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低哑,“你是谁?”

  王也没想到张楚岚反应能这么大,他面色变得凝重开始怀疑张楚岚可能不只是个偏远小镇的孤儿了。

  但比起张楚岚真实的身份,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让张楚岚相信自己对他没有歹意。

  哎,他一个奉献爱心,舍己为人的小镇老师怎么成了拐子了呢?

  “我是王也。”这样的介绍有点简陋,王也决定长篇大论地讲,“好吧,我得向你证明我是自己。”

  “我叫王也,现在在清华理学院念大三,父亲嗯,你或许认识叫王卫国,我上头有两个哥哥,王又和王亦,说起来,我爸这么出名,你应该能查到,你搜搜说不定哪一篇报道有我的名字,”说到这,王也皱起眉头,“看看得了,别看太多,有一些写的乱七八糟,不适合你看。”

  “我呢,生活条件比较好,天赋也好,什么都容易做成,所以,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去你们那是因为听说你们那一年四季都在下雪,觉得有意思所以去了。”

  “只是因为这个而已,如果我那天了路过瞧见的标语是一年四季都下雨的地方,我也就去了。”

  “我就这么个毛病,你别介意。”王也掩饰性地咳了咳,说,“今天给你打电话给只想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

  “还有呢?”

  “还有?”还能有什么?王也百思不得其解,往客厅那边看,见到人间烟火,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轻笑道,“还有新年快乐。”

  “楚岚,过年好啊。”

  客厅里,王卫国大声嚷嚷:“小也,你要造反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不待家里就算了,今天过年还这么不给你老子面子?干啥?翅膀硬了要展翅高飞啊?我是在你屁股底下放火箭,还是怎么了,你要一飞冲天,头都不给你老子转一下的?”

  眼见着,王卫国要当场来段脱口秀,王也他妈眼疾手快地一掌打断施法。

  “小也,快过来吃饺子啦!”

  果然,妈妈就是最温暖的港湾呐。

  王也笑着迎和着:“这就来。”

  王也家里的温暖由着电话线飞到张楚岚这里,他想,怪不得王也一来这里就生病。

  这里实在太冷了。

  “王也,”他缓下语气,诚恳地说了声,“对不起。”

  “谢谢你,还有,”他难得露出了个真心的笑,“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张楚岚所见的窗外和北京王也的视野之内绽放出同样美丽的烟花。

  06

  听了王也家里的动静,张楚岚终于屋里感觉了点热气,他难得产生了不属于他的冲动。

  他想离开这座小镇,回到他的家乡。

  那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小镇没有车站,要搭乘长途火车,得坐大巴去隔壁市镇,再到火车站买票离开。

  张楚岚不急着走,年过后,挑了个没雪的晴天,背上了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回到故乡的旅途。

  大巴里有许多回城务工的人,鸡鸭鱼肉堆满麻布口袋里,牲畜的粪便夹杂里面,弄得大巴有股奇怪的臭味,张楚岚挤得没位置,半趴在床边,耳边或是喧闹的人声,或是牲畜无意义的叫声,强行把张楚岚拽进人间烟火里。

  他趴在窗户上,半张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另外半张脸被大巴里的暖气烤着,他的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窗外的风光上。

  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呆了快三年的地方,如若不是长期居住,苦寒的小镇想必在外来的旅客看来是个奇妙美丽的地方。

  天上又飘起雪花,晶莹的白和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片交相辉映恍若置身于纯白的大海里,宁静又祥和。

  这便是他母亲和小姨的故乡。

  大巴启动了,张楚岚被它带着往前走,越来越快。

  他一往无前,而无尽的雪则被他留在了原地。

  然而,这趟旅途异常短暂。

  他们遇上了雪崩,司机为了避免被雪埋进去,踩了急刹,结果因为道路上积雪未散,地面湿滑,大巴车翻到了崖下。

  张楚岚因为坐在窗边,幸运的没死。

  他用手掰开碎掉的玻璃,手被割伤,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他从车里艰难地爬出来,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他茫然地坐在雪地里,阳光折射出的雪光快要把他弄瞎了。

  这里静让他忍不住联想到死亡,爷爷冰凉的墓碑,小姨染红的大衣,他们哪里都不一样,却又静的那么相似。

  他没想到自己会死,但确实……没那么想活着。

  如果在这里停下的话。

  如果这里就是终点的话。

  一切就都结束了。

  痛苦不堪的活着,肆无忌惮的去死。

  选择好像很容易就能做出来。

  张楚岚迷茫了。

  他伸出手,摸到了额头上温热的血。

  是热的。

  要死的话,还是找个温暖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