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安镜安熙送茶, 蔚正清自是没意见。但茶不能白送,女儿更不能白搭。
“你后天去安家,除了茶, 再帮我带一封书信给镜老板。”
“是, 父亲。”
待蔚正清和夫人都回了房,蔚音瑕估摸着安镜也到家了, 从枕头底下找出她给自己写了号码的手帕, 拨通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正是刚进家门不久的安镜:“你好,哪位?”
安镜的声音,令蔚音瑕的心跳停了一拍, 柔声唤道:“阿镜, 是我。”
“音音?”安镜高兴坏了,语无伦次, “你, 你打电话是找我吧?不会是找安熙的吧?是要说什么?是问我到家了吗?还是……”
蔚音瑕轻笑:“镜老板慌里慌张的,就不怕被熙少爷和晩云他们笑话?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第一次接到心上人打来的电话,还不允许我紧张啊?”
蔚音瑕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我跟父亲说了, 后天去你家,送茶。”
说完这句,电话就挂断了。
安镜拿着话筒看看听听, 确定已挂断,笑着摇摇头。
后天。
又将是一个好日子。
安熙在三楼探头喊道:“姐, 后天是礼拜天, 如月周一生日,我想在家提前一天给她办一个生日聚会作为惊喜……”
生日?
音音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竟然还没问过。
后天……
安熙喜欢如月, 就像自己喜欢音音。换位思考,她点头:“可以,让李叔张妈和晩云他们帮忙布置吧,别寒碜了。”
“蔚二小姐跟如月是朋友,我会邀请她的。”安熙很自觉,缩回脑袋,“最后一次。”
安镜想了想,没跟他说不用他邀请,蔚音瑕也会来他们家。
……
日升又月落,安镜只觉得见不到蔚音瑕的每一天都比往常过得慢了些,但生意还是不能耽误了。
安家宅院面积很大,安熙在前院内的草坪和屋里都进行了生日氛围布置。
午饭后,他亲自开车去接如月姐弟。
这段时间里,蔚音瑕提早到了安家,想着和阿镜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谁知镜老板公务缠身,上午出门还未回。
管家老李说道:“大小姐吩咐了,蔚二小姐若来了可随处参观走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
晩云也站在一旁:“您没带丫鬟伺候,有需要唤我便是。”
虽说熙少爷瞒着他们一大家子人跟蔚家二小姐订婚实属荒唐,他们也受了蔚正清和蔚家大小姐悔婚及对蔚正清在商会处处打压安镜的影响,向来不与蔚家人往来。
可来者是客,况且不知蔚音瑕使了什么手段,愣是让自家大小姐短短一月就对其刮目相看,奉为座上宾。
他们听主子的,怎敢怠慢?
“镜老板在家,除了卧室和书房,待得最久的地方是哪儿?”蔚音瑕就想找个有安镜气息的地方坐一坐,卧房和书房又过于私密,她不好踏足。
“后院有一个鱼池,池子里养了数十尾锦鲤和一些睡莲,鱼池边建了亭子。大小姐喜欢坐在亭下喝茶看报。”晩云答道。
“我可以去那儿坐坐吗?”蔚音瑕礼貌询问。
“当然可以,二小姐这边请。”
晩云引路,为蔚音瑕布好桌椅茶盏,又拿来暖手炉:“镜老板说蔚二小姐手凉,提前吩咐备好了暖手炉。”
还未入冬,安镜却已将冬季所需的小物件都为她准备了。这还是除红姨外,唯一注意到她手凉且愿意给予她关怀的人。
蔚音瑕感动于心:“多谢镜老板记挂,有劳晩云姐姐了。”
被千金小姐喊“姐姐”,晩云一时怔愣,而后笑道:“晩云只是个佣人,担不起二小姐的敬称。您喊我晩云即可。”
虽然她确实比蔚音瑕足足大了十几岁,但主仆身份有别,传出去只会对安家的风评不利,好听点说安家的下人仗势欺人,难听点说安家的下人狗仗人势,闲言碎语能避则避。
“这几样糕点,也是大小姐平日里喜欢的,您不妨尝尝。”晩云细心周到,“还有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鱼食,二小姐若是无趣了,可以喂鱼消遣。”
池子里的锦鲤有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红白相间的,一个个“膘肥体壮”,游来游去很是生动。
蔚音瑕撒了一小撮鱼食,鱼儿们欢快地游过来觅食。
隐约间,似听到一声猫叫。
与此同时,安镜也轻手轻脚来到后院,打了个手势让晩云下去,做贼般地偷偷走近蔚音瑕,从身后蒙住她的眼睛。
“镜老板?”蔚音瑕处惊不变。在安家敢对自己如此放肆的,也只有她了。
“不对,再猜。”安镜对这个称呼不满。
覆上她的手,蔚音瑕轻声道:“阿镜别闹,当心被瞧了去。”
安镜松手搂住她:“在我家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迟早你会是我的妻子,让他们早点习惯也好。”
妻子?
是她能肖想的吗?
但蔚音瑕的心里,依旧因安镜的话而感到阵阵暖意。
她望着鱼池,有一尾黑色锦鲤游近,头顶是红色的,十分显眼。
“阿镜,那尾身黑头红的锦鲤,好特别。”
“不及你特别。”
“喵~”
又一声清晰可闻的猫叫。
声音较大,蔚音瑕辨别出声音的方位,偏头看向右后方。
安镜洋洋一笑,拉了她的手:“跟我来。”
礼拜六,安镜抽空去了一趟花鸟市场。戚如月的生日,她却只想送礼物给她的音音。
冥思苦想一整晚,她才想出了要送给心上人的礼物:一只漂亮、温顺、高傲、洁白无瑕的长毛波斯猫。
管家等人均不知嫌麻烦的大小姐何时爱好上了养宠物,更不知这只来历不明的猫是为了讨某位佳人欢心而养,他们只管照顾好大小姐亲自买回来的新宠。
连夜清扫出最靠近后院的一间小屋子,还挪了一个近两米高的柜子过来,换成玻璃门,在左右两侧打了许多通风孔,又在里面加了隔板和跳板,改装成豪华“猫笼子”,让它有充足的空间可以活动。
小屋门口,蔚音瑕就被玻璃门里面洁白如雪的小家伙吸引了。
她轻快地走过去,微微低头仔细看着在二层走来走去的半岁大猫咪:“好漂亮的小猫。”
“喜欢吗?”
“嗯。”蔚音瑕忽的意识到什么,抬眼,“你是为了我才养它的?”
她喜欢猫,没人知道。
确切的说,没人知道她的喜好,也没人在意她的喜好,她也从不展露个人喜好。她的喜好,在蔚家微不足道。
“是我们一起养它。”安镜掩了屋门,打开猫房子的玻璃门,“今天家里人多,我担心它害怕,到处乱跑,所以就先关一关,让它适应新家,以后就放养了。”
“喵呜~”得了自由的猫,竖起松鼠尾巴,用脑袋去蹭安镜的手。
安镜就是因为它特别粘人,如宝石般的鸳鸯眼,长得惹人爱,又能让她联想到蔚音瑕的温婉优雅,所以挑中了它。
蔚音瑕也伸出手,猫咪嗅了嗅,用凉凉的湿湿的鼻头碰了碰她的手,才蹭上去。
“音音,给我们家的新成员取个名字吧。”
“名字……”蔚音瑕想了想,“叫惜惜如何?珍惜爱惜的惜。”
“好,就叫惜惜。”安镜把惜惜抱了起来,亲亲它的脑袋,“惜惜,听到了吗?从今天起你有名字了,是妈妈给你取的好听的名字。”
妈妈……
蔚音瑕又脸红了。
安镜抱着惜惜,一人一猫面朝蔚音瑕:“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抱惜惜亲惜惜,音音不会吃醋吧?”
谁要跟一只猫争风吃醋了?!
蔚音瑕也在惜惜的脑门上飞快亲了一下:“醋有什么好吃的,我也爱惜惜,也可以亲它。”
“你亲它都不亲我。”安镜把脸凑过去,“你是不是有了小猫,就不喜欢我了?”某人不依不饶,讨到了佳人香吻才肯罢休。
……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来参加戚如月生日派对的人也陆续到来,足有二十多个。
大部分是昔日的同学,也有少数几个报社的年轻同事,以及熟识的朋友。
隐约听到大厅和前院的热闹,安镜问:“如月的生日,应该有你认识的同学在,要去看看吗?去的话,我陪你,不想去,我们就在后院待着,或者去外面走走,你想怎样都行。”
“你是主人家,总要给安熙和如月一个面子的。去打个招呼吧。”安熙也往蔚家打了电话,邀请她来参加生日聚会。
“你去我就去。你在哪我在哪。”
“阿镜,你怎的任性起来像个小孩儿?”蔚音瑕把惜惜抱回猫房子,“走吧,我也随你去看看便是。”
身为一家之主又名震沪海的镜老板一现身,在场的小年轻们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都恭恭敬敬站正行礼,道一声“镜老板”。
安镜走下台阶,拿了两杯香槟,递一杯给身旁的蔚音瑕,然后笑容温和地举杯道:“如月是安熙的知己朋友,也算是我妹妹,今天是她的生日,要感谢诸位来为她庆贺,大家放开了玩儿,重要的是开心。”
语落,仰头一干而尽。
安熙喝了酒,溜到安镜身边:“姐,你真给面儿。”
戚如月喝完第一杯,又马上倒满第二杯,来到安镜边上:“这一杯,如月敬姐姐。”
喝完后,她冲蔚音瑕笑笑,发出邀请:“音瑕,你陪我四手联弹,我们一起送一首曲子给镜老板如何?”
音音会弹钢琴?
安镜小小吃惊。
蔚音瑕:“好。”弹曲子给阿镜听,她没理由说不。
双双坐到钢琴前,四只手轻放在琴键上,奏响了李斯特名曲《爱之梦》。
音乐时而深情婉转,时而热烈高亢。每一个音符都是对炽热的爱的表达。这首曲子,本就是为爱而生。
安镜听的入迷,看得也入迷。最后在掌声如雷中清醒。
现场有很多女生,不乏长相甜美或清纯的姑娘,可安镜眼里,只看得见一个蔚音瑕。
生日派对热闹非凡,安镜却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端着酒杯倚在扶梯边,看同学们围着如月和音音“叙旧”。
她有点后悔了。
因为音音的时间都被别人占了去。
但又有点感到欣慰,毕竟,她的音音是那么地招人喜欢。
期间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小声议论蔚二小姐跟镜老板是怎么和解的?跟熙少爷如今又是何关系之类。
安熙既然主动邀请了蔚音瑕,便知会有这样的言论出现,他也早为此打好了草稿。
“诸位请听我几句肺腑之言,上月我与蔚二小姐确有过订婚未遂一事,全因我一时鲁莽混账酿下大错,害得音瑕妹妹名声受损,有口难辩。彼时我冲动订婚有两因,一是气不过当年被蔚家悔婚,想以此报复,二是气不过我姐她扣我零花钱,想从蔚家讨点钱花。总之呢,我与音瑕妹妹之间清清白白,苍天可鉴,往后我和她便以朋友处之,还望诸位口下留情,莫要再议及订婚一事,损了音瑕妹妹的清白和名声。安熙今日在此,多谢诸位了。”
他把过错都担在了自己身上,为蔚音瑕澄清,也为安镜辟谣。
说完举起酒杯,朝向蔚音瑕,并诚意十足地赔笑道:“蔚二小姐,我当众向你道歉,再自罚一杯,可否求得你的原谅啊?”
戚如月赶忙将蔚音瑕的杯子倒上酒,递给了她。
“熙少爷言重了。此事,音瑕亦有失礼之处。只知听从父亲安排,未曾顾及你我个人意愿,也望熙少爷海涵。”言罢,仰头喝下如月递来的那杯酒。
随后,众人到院子里玩儿起了游戏。
看着蔚音瑕被如月她们拉去加入游戏,大家其乐融融,安镜便回了书房。
……
晚宴结束,蔚音瑕作为客人最后离场,大门前同安镜道别:“送你的茶叶里,有父亲给你的信。”
蔚音瑕只负责送,并不知其中内容。
“信?”安镜感到意外,且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蔚正清给她的信,怎么可能写的是好话?
她舒展眉头,尽量让自己表情柔和,“说到信,音音,你何时给我写信?我活了三十年还没收到过情书呢。”
“等有机会了,我给你写。”蔚音瑕红着脸应承道。
“好啊,我等你的信。”安镜兴高采烈道,“路上让司机慢些开,你若方便来,记得电话告诉我。我和惜惜都会很想你。”
“嗯。如果父亲信中所提之事让你为难,别太顾虑我,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那样只会令我自责。”
“我有分寸,你别想太多,只需想我就好。”
夜微凉,她想再帮蔚音瑕暖暖手,却见絮儿等在车旁,拉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为何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为何总是要和心爱的人别离?
蔚音瑕知她心思,轻轻说道:“阿镜,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我也会天天想你。你就当惜惜的每一声猫叫,都是在替我唤你阿镜,可好?”
“好。”愁云尽散,安镜笑了。
等安家归于平静,睡前工作也就绪后,安镜才坐在床边打开了蔚正清的亲笔书信。
篇幅不长,他在信里写到的大致意思是,安家蔚家联姻,必定为群众喜闻乐见,也有利于两家生意发展。若安家无意,他蔚家的女儿,也绝不再倒贴上门做那丢人现眼的一方,希望安家在半月内给出一个明确答复,否则,他也好另择良婿。
何为良婿?
信纸被揉作一团扔到地上,安镜胸闷,起身喝了一大杯凉水,又将纸团捡起点燃,烧为了灰烬。
她和音音的爱情,事发突然,又事出紧急。
没有经验可借鉴,没有预案可参考,也没有朋友可请教,安镜一时想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案,可谓毫无头绪。
要是安熙没有心仪的姑娘,她倒是可以让他帮忙拖延时间。但弟弟已心有所属,将心比心,她又怎能让安熙拿名声和未来幸福做赌注,来替自己背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