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三品官后靠在椅背上, 眸色微沉,语气冷冷道。

  温玉沉抬眸,也靠着椅背, 笑着偏了偏头:“大人想要什么解释, 若是想要公事公办直接报官儿叫他们府里把我二人带走便是,若是想私了, 我们便权当是…”

  三品官掀起眼皮,冷声质问:“权当什么?”

  温玉沉一咧嘴,指尖“哒哒”敲在扶手上,理直气壮道:“权当是扯平了。”

  “扯平?许公子倒是给本官讲讲, 怎么个扯平法?”

  温玉沉微微仰头, 目光落到了常芷冉身上:“大人觉得是如何扯平的?”

  沈公子听着这人威胁自家哥哥,当即冷笑一声:“你不是要报官吗?成!我现在就去叫人报官!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还能找什么借口…”

  “如此算来,本官可是亏了。”三品官打断了沈公子的话, 与温玉沉视线相撞,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温玉沉撑着脑袋, 懒懒开口:“那不如就依沈公子的话,报官吧, 只不过到时候大人你的损失可不比我们少。”

  “朝廷命官, 光天化日之下去了不须堂一回,家里还窝藏了个——”温玉沉嗤笑一声,朝那常芷冉扬了扬眉, “曾为罪臣之女后沦落坊间的美娇娘。”

  “大人你说家里窝藏了个罪臣之女会叫人如何想?”

  “许鹤宁, 你可知你是在说什么?”那三品官微眯眸子,笑意不达眼底。

  温玉沉也笑, 这是这笑容隐约带了一股寒意:“我不知,我这人, 从来都是随心而言,但我记性不大好,有些记不得方才说了什么,大人不妨提醒一下我?”

  “好,有种。”三品官沉沉笑了起来,但仍不打算如此放他们离开,“我若放你们走了,又怎会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

  温玉沉转了转脖颈,颇为放松的阖上双眼:“那大人就与我们耗着吧,方才说的一炷香时间可快要到了,大人且看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寻我们。”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沈公子看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眼冒金星,他小时候的确听人说过有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一般都是滚刀肉,缠上了你,你就难以脱身,但他没想到这滚刀肉就这么黏上他和他哥了!

  温玉沉伸手指了指华清棠:“你们早说要找讲道理的啊,我看你们跟我聊的挺开心的,还以为你们已经喜欢上这种谈事方法了呢。”

  沈公子袖口下攥成拳的手青筋暴起,一嘴的脏话骂不出口,只能瞪着眼恨恨的看着躺在椅子上颇为享受的温玉沉。

  “傅大人,我们总要有个保障不是么?”三品官总算看清温玉沉就是故意来恶心他的。

  华清棠掀起眼皮,认真的跟他谈判:“那你打算要我们如何?”

  三品官缓缓开口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永远保守秘密,第一种是死人。”

  “当然,我知道傅大人一定不想当这个死人。”

  “第二种,便是要你我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我若出事了,你们也要同我们一道死。”

  三品官微微靠后,从一侧的桌上拿了杯水,递到华清棠跟前:“只是不知傅大人是否有谈判的诚意。”

  华清棠的手在触碰到杯壁时又下意识的后缩一瞬,似乎是在犹豫。

  “我可以,他不行。”

  温玉沉听见这话时立刻举起一只手,反驳道:“我许某人势要与傅大人生死与共,你们若是想把我排除在外,那我兴许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什么有损大人清誉的事,不过想来大人应该也不会介意此事。”

  三品官捏着杯壁的手隐约凸起青筋,指腹周围微微泛白:“…傅大人不如与许公子先谈好再来回答本官的问题。”

  他觉得这俩人有病,而且病的还不轻。

  一边儿站着的沈公子气的直咬牙,但也只能跟他哥无声的说:“哥,他们这么嚣张你不管他们?哥,我们报官也无碍,我可以说是我非要接常妹妹回来的,不用…”

  三品官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不要脸,但别连累了旁人。”

  他去接常芷冉时都没说过是纳常芷冉为妾,当时他与人说的是觉得常芷冉瞧着眼熟,长得像是他的一位故人,目的便是为了保全常芷冉的名声。

  沈公子一时怔愣,这才回想起来自个儿方才说的话全然没有顾及到常芷冉,似乎已经断定常芷冉是他的私有物一样,随时能听从他的调遣。

  他有点心虚的往后瞧了眼常芷冉,随后慢慢悠悠的磨蹭到常芷冉身边,试探开口:“…你没听见什么吧?”

  常芷冉只是低垂着眉眼,并未回答。

  沈公子心下一凉。

  完了,看这反应铁定是听见了,不然分明前几日她还跟自己聊的十分投机,怎么这会儿连话都不愿跟他说了?

  “傅大人若是想劝我明哲保身便不用浪费口舌了,我心意已决。”温玉沉察觉到眼前光线变暗,一猜就知道是华清棠过来了,要与他商议此事。

  “许鹤宁。”华清棠唤了他一声,“你说过的。”

  温玉沉掀起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人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轻颤,一对凤目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温吞,语气里竟能隐约听出一丝委屈:“你说过若我出事后,你会永远记住我的。”

  “你跟我一起死了还怎么记住我?”

  温玉沉噎了一下。

  “我也说过你不会死。”

  华清棠见他不吃这套,只能继续编造些有的没的试图说服他:“况且若我死了,你也跟着我一起死了,我便没人念着了,也不会有下辈子了。”

  温玉沉虽然有点动摇,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底线,冷酷无情的回绝了他:“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况且若傅大人当真没有下辈子了,我便求求阴兵鬼差把我也留下,到时候跟傅大人一道变成地府的野鬼,刚好陪傅大人一起当差。”

  华清棠:“……”

  华清棠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劝这人改变想法,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偷偷拽着温玉沉的手,在他手上写。

  “权宜之计,总要保全一个人,另一个入局之人才能在遇到危险时有得救的希望。”

  温玉沉刚要说“刚好我来当这个入局之人”时华清棠十分别扭的又小幅度的扯了他的手一下,轻声说:“…仅此一次。”

  其实华清棠本来是打算学一学话本子里的人撒娇的,方才那扯手,也是打算要晃手的,但他实在是做不出来这动作,故而退而求其次,只扯了他的手一下。

  但这动作还是他第一次做——

  不对,第二次,上一次这样扯他的手还是因为…

  华清棠恍然闭眼,突然语气严肃的朝沈公子他们喊道:“商量好了。”

  温玉沉最终还是没驳了他的面子,主要原因还是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自己被抓了,华清棠去找人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但他不一样,他可以用自个儿的灵力来寻到他。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也不会用,但总归是比华清棠没有任何头绪的独闯龙潭虎穴的要好——他敢肯定,若真出了什么事,华清棠只会自己去寻人,不会叫旁人来帮忙,除非是些不会出现性命之忧的地方。

  三品官此刻正端庄的拿着个橘子打算丢给沈公子。

  华清棠:“?”

  闻言,三品官轻咳了一声,将橘子优雅的砸到了沈公子身上,沈公子被砸的“嗷”的叫唤了一声,但被三品官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就闭上了嘴。

  这一下其实也不怎么疼,沈公子的反应也掺杂了演的成分。

  “哥,你真要跟他们…”沈公子想了一下怎么形容他们这种关系,随后猛然想起那说书的曾说过一个词——那就是!

  “结盟。”三品官抬眼,“但你们要将我们想要知道都东西如数告知,且这每封信上都印上你傅大人的官印,当然,我的回信也同样会按上我的官印。”

  温玉沉微微挑眉:“大人不如先做个表率让我们瞧瞧?”

  三品官倒也没拖着,十分迅速的将自个儿的官印盖在了信上,随后拿起笔,一字一句的在纸上写了起来,最后吹干了墨,递到华清棠手中。

  温玉沉余光瞥见了他的名字,漫不经心的念了一遍:“卫兆知。”

  “若你将此事走露了半点风声…”

  “不劳你多言,我自会守诺,但卫大人,你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何人派卫大人来体恤民情。”

  这话就差没把官家点明了。

  “又或是卫大人是私自叛离城中,来此处散心的?”说是散心,但温玉沉可不信堂堂三品官员,竟会来这等穷乡僻壤之地“散心”,他来此地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来查些什么。

  卫兆知看着温玉沉那双写明了“老谋深算”的眼,又偏头看了华清棠一眼,朝温玉沉道:“年轻人,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温玉沉只是微微挑眉:“哦,那就是我把卫大人此行的目的说中了,卫大人现在心虚的很。”

  卫兆知:“……”

  这人怎么这么难糊弄?

  “你们是来帮林栩之查明真相的,还是来帮那害死林栩之的真凶抹杀证据的?”

  卫兆知淡淡扫了他一眼,见华清棠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便缓缓开口怼了他一句:“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温玉沉:“……”

  好一个来取他性命。

  而听了全程的沈公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就连常芷冉都没办法将他唤醒。

  沈公子至今也不曾想通,他哥卫兆知到底为啥要跟这两个看起来啥用没有的让结盟,难道就只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么?他哥就这么点目的吗???

  沈公子自顾自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不符合他哥为人处世的想法。

  不应该啊,他哥要是想让他们闭嘴肯定有的是法子啊,怎么会想跟这俩不靠谱的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