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月出了中都卫便不知往何处走了, 中都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想找一个一直躲着自己的人,谈何容易, 无奈只能先寻了一处人多的热闹街市走走。

  不知为何沈如月总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她可以在这里找她想找的人, 她的师姐陇秋。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衣女子, 沈如月连忙跟上去,只是到了一个小巷里突然没看见人了, 看着幽深的小巷,沈如月来不及多想。

  这次不找到陇秋, 那城南酒坊的那两百人岂不是只能等死。

  此时的沈如月还不知道城南酒坊的人又死了不少, 现如今已经不足两百人了。

  “你出来, 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出来,陇秋。”沈如月走到尽头都没有见陇秋的影子,抬头看着上面光滑的墙体,也不见有人, 一时间有些急了。

  巷子正上方的屋顶,坐着一个人女子, 身姿卓越,只是脸有些冷,看起来不好靠近,正是新皇身边的医女。

  听着下面的人, 有些着急的喊声, 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听到沈如月想要爬墙上来的声音,侧头看下去。

  果然沈如月笨拙的双手撑着墙, 一点点地往上挪着,陇秋看着沈如月如同笨燕的身姿,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就是来见她,罢了,省得这人到时候摔下去,还得自己救。

  陇秋借着力从屋顶缓缓下落,顺带把沈如月从墙上扒拉下来,护在怀里。

  沈如月双脚着地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推开陇秋,转身远离两步,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比起以往更加清冷绝尘。

  “看够了?”陇秋的声音像是含着冰一般,一下把沈如月从回忆拉回现实里。

  “把解药给我。”沈如月冲着陇秋张开手。

  “什么解药?”陇秋一脸疑问地问道。

  沈如月皱着眉头,忍住想翻白眼的心。“你别装了,那么诡异的毒,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制出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厉害”陇秋依旧不承认毒是她下的。

  沈如月有些急了,解药晚上一会拿到,城南酒坊的人便会多死一个,顾不得什么礼法了,直接上前要开始搜自己师姐的身。

  刚刚抚上沈如月的衣襟。就被陇秋锁住双手抵到墙上,“师妹,这么久不见,连世俗礼法都不顾了吗?”

  沈如月没心情跟陇秋扯这些礼法,用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想踢陇秋一脚,又被陇秋格挡住了。

  “这些年没见,你都不问问师姐我在外过得怎么样?”陇秋把沈如月的腿放好后又开口道。

  沈如月见挣扎不开,瞪着陇秋:“你都能有闲心给人下毒了,你还能过得不好,我看你就是过得太滋润了。”

  “我过得滋不滋润,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陇秋说着便要靠近沈如月。

  沈如月自然不会让陇秋这么轻易得逞,更加用力的挣扎,见沈如月如此反抗,陇秋也就放开了沈如月,只是沈如月的手腕上留下来一道红痕,估计几日都不会消。

  沈如月揉着自己的手腕,“你快把解药给我。”

  陇秋后退了一步道,“没有解药,此毒无解。”

  沈如月闻言,便想将陇秋抓住,等带回中都卫再逼问她,谁知道陇秋就像知道她下一刻想干嘛一样。

  当沈如月靠近自己的那一刻,陇秋便一脚用力蹬起,借着力几步跳上了屋顶,“师妹,你是抓不住我的,就跟当年一样。”

  说完陇秋便顺着屋顶走了,不是真的怕沈如月抓住自己,而是不想挣扎中伤到沈如月。

  沈如月抬头看着陇秋离开的方向,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没过一会又笑了,当年师傅让自己将陇秋带回去受罚,自己故意半路偷偷将人放走。  从师门出来后,沈如月就一直在找陇秋,直到今日才终于见到,看起来过得还很好的样子,自己也不用担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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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然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攥着拳头,刚刚安抚好城南酒坊的人,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能救这些人了,原本以为季子路的到来能让事情有转机。

  谁知道刚来转了一圈,又走了,什么都做。

  徐然真的不想放这些人回去等死,她想救,却无能为力。

  “徐然。”沈如月回来时,便看徐然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忍不住叫来一声徐然的名字。

  这名字很久没人叫过了,之前外人都叫自己徐卓,那是哥哥的名字,后来自己成了大将军后,大家都叫自己大将军。

  “回来了。”声音里也是充满了倦意。

  “此毒无解,放他们回去吧。”沈如月已经知道这些人在自己出去的时候又死了许多,加上陇秋已经说了没有解药。

  “嗯,我知道了。”徐然捂住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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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晋溪赶到时,徐然已经将人好好放回去了,也告知城南酒坊的人,这毒朝廷也没有办法治。

  其中性情粗暴的人直接对着徐然破口大骂,“当初带我们来的时候,怎么说的,说一定会抓住凶手,现在告诉我们,没得治了,让我们回去。”

  更难听的话都一一接受,直到不知道是谁往徐然身上丢了一颗鸡蛋,接着是烂菜叶,好在马束反应快,将徐然护在身后。  徐然处于一个极度自责的状态,根本没有心情去闪躲,任由城南酒坊的人朝自己丢东西,辱骂自己。

  不知过来多久,马束终于将城南酒坊的送走了,徐然接过沈如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污迹。

  一言不发的走了。

  直到宁晋溪来时,徐然眼里才有了一丝丝的光亮,宁晋溪看着徐然如此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心疼道:“怎么不知道躲躲。”

  伸手帮徐然把头上的叶子碎片摘下,让徐然的头靠在腹部,也不嫌弃徐然此时的脏乱的头发,轻轻地抚着。

  “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谁不惧怕死亡呢。”徐然叹息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嗯。”宁晋溪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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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城南酒坊的人都死了,此事被镇压了下来,整个中都城除了少数人知道真相外,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城南酒坊搬迁。

  本就是新皇做得局,徐然原本以为新皇是为了让季子路上位,就连宁晋溪都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城南酒坊两百多人全部死非命,这才让宁晋溪警觉起来。

  她不认为新皇是如此狠毒之人,此事另有蹊跷,派出去的暗卫也没能带回任何消息。一时间也陷入了僵局。

  新皇等到城南酒坊的人都死光了后,终于召见徐然了。

  “大将军,何不解释一下,城南酒坊的人为何几日之内都死绝了?”新皇坐在重合殿的龙椅上,神情有些质问也有些悲切感。

  徐然看着新皇的样子又一时间找不到证据来证明此事真的是新皇下的局,甚至开始怀疑起此事是否真的是新皇做的。

  两百多人,只为给自己使绊子未免过于恶毒了些,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

  “臣无话可说,还请皇上责罚。”徐然站在大殿内声线中毫无波澜。

  “好,那就卸掉你的大将军之职。”新皇好似等这一刻很久了,嘴角露出了微微的幅度。

  两百条人命换徐然的大将军印,很值对于新皇来说。

  此话一出,就连大殿内的皇帝贴身内官都为之一怔,收回大将军的职权,这责罚未免太重了一些。

  徐然刚要摘下腰间的大将军印,便听见宁晋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且慢,此事与大将军无关。”

  新皇没想到宁晋溪此时会来重合殿,还大声的斥责着自己:“皇兄,为何只责罚大将军一人,季子路,季大人不也是参与此事了,怎么不见皇兄责罚此人,希望皇兄还是要一视同仁的好。”

  宁晋溪说完,便继续上前,站在徐然前面,挡住了新皇看向徐然的视线。

  徐然在宁晋溪身后,望着自己面前的纤细的身影,莫名的安全感袭来。

  “朕自会去责罚季子路,不劳皇妹挂心。”新皇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却是恨不得掐死宁晋溪,只是现在还不动不得她。

  “大将军在城南酒坊一事上,已经尽了最大的本事了,还请皇兄从轻发落。”宁晋溪适时地给了新皇一个台阶下,希望新皇收回刚才的责罚。

  新皇与长公主在大殿上,对视了良久,“罢了,此事错也不在大将军,先回去吧。”新皇败下阵来。

  此事他心虚得很,虽然做得很干净,可宁晋溪看自己的眼睛里分明充满了审视。

  “多谢皇兄。”宁晋溪行了一礼后,当着新皇的面将徐然拉走了。

  等两人后,“嘭”的一声,一个玉制茶杯被新皇摔了个粉碎,这点倒是从先皇哪里学了透彻,生气了便摔杯子。

  “拟旨,大将军办事不利,故革去中都卫统帅一职。’”新皇撑着桌子喘着粗气说道,刚刚摔杯子的动作都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