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徐然让马束将人抓来,即不审问也不让人睡觉,让那街官站着, 直到街官自己受不了跪地求饶。

  徐然才示意马束去审,自己在一旁从听, 只是那街官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自古以来便是这样,街官俸禄少得可怜就靠着点下面的人孝敬过活。

  真是把徐然都听笑了, 站起来细数道:“本月初一你与人喝花酒时,出手便是你俸禄的十倍, 本月初五在赌坊里输掉一间两进两出的屋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屋子还是你强占而来。”徐然见人脸色逐渐变白, 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徐然见那街官面色变至铁青随即又问道:“还需要本将军继续说下去吗?我说与你自己说可就真的不一样了。”

  语气轻缓, 好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还是与长公主待久了,说话做事中,总是透着长公主的影子。

  “我说,我说。”那街官赶紧磕头道。

  徐然回头示意马束记下来。转眼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 长公主应当已经醒了。

  与马束交待写完给自己看后,便回来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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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晋溪也一夜未睡, 在那早市所见之事,打破了她对晋国的认知,她以为晋国早已经没有这般疾苦。

  可是当那画面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尤其是自己吃过他们用来解馋的小吃食时, 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无能感。

  这些是大臣与各府郡不曾写在折子上的, 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才会体会百姓的苦, 可是想改变,且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叹了一口气, 将夜里写的治国策全部置于烛火上烧掉,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见世,希望皇兄可以助一臂之力。

  刚准备下楼时,徐然跑上来了。

  “姐姐,也一夜未睡?”徐然见宁晋溪身上还是昨日的衣服。  “嗯,在想一些事。”宁晋溪笑着回道,也瞥见了徐然眼下的乌青,自己应当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清楚了吗?”徐然也不去问想什么事,只是问想清楚没有。

  “还未。”宁晋溪回道。

  徐然闻言上前拉着宁晋溪的手,下楼,边走边说道:“那去用过早饭,再好好睡一觉,醒来便会有头绪了。”

  宁晋溪跟在徐然身后,看着徐然拉着自己进去朝阳里,朝阳晒在两人肩上,徐然还转过头来冲着自己笑,是之后三年支撑着宁晋溪独自与太子做着抗争。

  徐然知晓宁晋溪为何这般,昨日那树叶粑自己吃着都觉得刮喉咙,作为长公主,晋国的主人,看到自己的子民生活得与自己想象的模样不同。

  “姐姐,今日便休息一日吧。”徐然看宁晋溪眼下的青色忍不住说道。

  “好啊,你同我一起吧。”宁晋溪今日本就无甚大事,在府里休息一日也好,徐然昨夜熬了一宿,今早能回来,应当是已经招了。

  两人一同沐浴后,一直睡到午后,马束来请徐然过去时,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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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太子出现自己府上,徐然心里暗自翻着白眼,太子身后的季子路自认友好的和徐然打着招呼。

  仿佛这样徐然就不知道,那几个卫兵就是季子路自己找去欺负老阿婆的,自己在以救世主的样子出现,道出太子的名号,来提高太子的民心。

  大抵是与长公主同吃同睡久了,也学会伪装了,对着太子也比以前看起来恭敬了不少。

  “臣见过太子。”徐然对着太子行礼道。

  “大将军请起。”说着虚扶了徐然一把。

  “不知太子殿下来府上有何贵干?”徐然问道,就算知道这人说为了自己办的那案子来,也要问上一句。

  太子转身看了一眼季子路,装模作样地说:“孤听子路说,你抓了几个卫兵回来,想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孤可以帮上忙的。”

  太子暗示徐然,自己想知道徐然的进度,是否已经顺藤摸瓜,找到谁是背后的主推手。

  太子想保下那个推手,为了自己所用,日后登基多个人与徐然夺权。

  徐然现在的势力大到让太子忌惮的地步。

  “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只是在此事皇上只让臣与阮大人一同查办,具体的细节,不便外露。”徐然拒绝了太子的要求。

  可笑,徐然自己怎么会不知太子的打算,搬出皇帝来,太子如果想插手此事只能去皇上,可此时对皇帝只想在自己的帝王伟业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功绩。

  怎么会让太子插手,毁了自己的计划,此番太子也知去找皇帝,也是无功而返。

  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去:“那如此甚好,孤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徐然将太子送至大门外,看着太子登上马车,季子路突然转头对着徐然说了一句:“子路羡慕大将军的惊世之才,将来定然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徐然闻言蹙眉道:“休得妄言,圣上龙体安康。”说着还冲着天上比了个礼。

  季子路看徐然这般机警也就歇了想让徐然在言语上得罪老皇帝的念头,不过这倒是让徐然警醒,难道老皇帝快不行。

  如果老皇帝真的不行了,自己还得早做打算,为了自己与长公主的未来,一定要牢牢地将权势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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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束将记录的好的册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徐然时,徐然看着这厚厚地一踏,都有些惊了。

  “这么多?”徐然发出了疑问。

  “将军这才到一半,那街官还在说。”马束抬起头来回答道,徐然觉得自己能从马束那稚嫩的脸上看到委屈。

  “啧,看样子这人还是不老实。”徐然随意翻了两页看了一下,完全不再重点上,自己不在这人莫不是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再去敲打一下吧,实在不行,换人接着审。”徐然说换人的时候,马束便在心里替那街官默哀。

  徐然说的换人可不是把人换回去,再抓一个回来,而是死了再抓一个人回来接着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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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内,徐然进来后,明显看到那街官浑身一震,刚刚还口齿伶俐地说着话,此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徐然将刚刚写好的记录,拿起来看了都不曾看过,直接放在火上烧了干净,“本将军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好好珍惜,恐怕这里大门,你只能抬着出去了。”

  街官被下得浑身颤抖着,徐然这阎王的称号向来不是浪得虚名,多少世家死在了徐然手里,“我说,我说。”

  徐然这次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马束审问。

  也怪她早上离开时未曾言明,此人若是偷奸耍滑便将人打杀了,本就该杀,搜刮那么多民脂民膏。

  重新拿到那街官的证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地人名,徐然知道此次又将是修罗场,自己阎王的名头,恐怕会更加地深刻,深深地烙印在这些人心里。

  “按照这上面的人名全部抓起来吧,动作要快。”徐然将名单递给马束说道。

  过了今夜整个中都城里,自己的名号会再上一层楼,是好是坏,全凭百姓如何传了,不对,还有季子路那善于攻击人心的人。

  还得注意别被人浑水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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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中都城里上百名大大小小地官员被关押起来,如此大的手笔,让人震惊。

  翌日,老皇帝上早朝时,便发现好些人没来,刚准备发问,便有人弹劾徐然。

  “皇上,徐大将军,昨夜让中都卫抓了上百位官员,至今好些岗位无人看守,恐会引起百姓恐慌。”

  皇帝闻言,看着了眼,只见徐然眼里丝毫慌张,皇帝看着徐然问道:“徐爱卿可有话要说。”

  “回皇上,臣的确抓了许多官员,他们都是因与搜刮百姓钱财有关,他们空缺的位置,臣都有妥善安排。”徐然不急不慢地回道。

  说完还不忘看向刚才告自己状的人,此人不再名单里,应当是那个官员的好友,回头查查让他们一起团聚。

  徐然这一眼,看得那告状的官员,害怕得直咽口水,仿佛自己命不久矣,要不是昨日自己那老朋友的妻子来寻自己帮忙,自己今日也不会出这个头。

  “阮爱卿,事情这是这样吗?”老皇帝将目光转向站在后面的阮籍,自从阮籍被贬后,位置发生变化,老皇帝经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回皇上,正如徐大将军所言,抓的都是有罪的,至于抓没有抓,还得在审。”阮籍赶紧站出来说道,还故意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此番是表情是做给那些藏在深处的推手们看的,如果谁做不住来威胁自己,那便是有好戏看了。

  “嗯,此事便继续由你们二人查办吧。”老皇帝大手一挥将此事压下去了,一旁的太子见状,连忙上前道:“父皇,儿臣也想出份力。”

  “你且有储君的事要做,一心不可二用。”老皇帝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太子,这事太子绝不能插手进来,一手替太子扫清那些污垢,二是自己需要这笔功绩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帝业里面的终章。

  等下朝后,皇帝终是没撑住晕了过去,贴身内官,赶紧去请李药师前来,顺带还通知长公主。

  等皇帝再次醒来时,长公主已经陪在皇帝身边,老皇帝挣扎着想起身,宁晋溪赶紧将人扶起。

  “父皇。”

  “溪儿,父皇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你且记住晋国的江山还得靠你扶持。”老皇帝拍着宁晋溪的手说道。

  “父皇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宁晋溪握着皇帝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