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也平和地看着皇帝, 他心中无愧,皇帝若是真的想救大皇子必然得做出让步,而且大皇子所做之事本就当诛。

  “此事重大, 容朕想想。”皇帝心中有些不愿,摆手将此事先暂压下去。

  长公主府上, 宁晋溪依旧依坐在阁楼上的露台上, 看着下面湖面被落叶激起层层波浪,如今这局势看似已经明朗, 实则是暗流涌动。

  大皇子被关在天牢里,李家主在外奔走, 若是能救出大皇子, 日后大皇子假若能荣登大殿, 这李家便是一飞冲天了。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如今这般罪证都摆在眼前,皇帝还要保下大皇子,真不知道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大皇子曾经给他下过慢性毒药。

  可这事自己又不能去说,这样自己也会被暴露出在太医院也安插了人手, 得用谁来将此事捅出来呢,长公主再次陷入沉思。

  “翠菊, 你去寻李药师前来。”宁晋溪准备先问清楚宫中太医院的情况再做打算。

  徐然回了中都城的这几日,宁晋溪让她先回府静静地待上几天,勿要出来招摇,皇帝找不到自己撒气, 定然会找到他们这些个臣子。

  徐然只能称病告假, 连同严明礼也一同称病告假, 只有张恭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着,皇帝本想责罚个一二, 可这明明是大功一件的事,如何有理由去惩治这三人。

  只能送去奖赏,只是徐,严二人的没有张恭的多罢了,皇帝也会有些小气性。

  严明礼看着内官送来的奖赏,都没有清点,便让人送到库房去,严老将军在主厅喝着茶,看了一眼外间的箱子,无奈地摇摇头,果真还是那个小皇帝啊,心眼小得很。

  “明礼。”严老将军冲外面喊道,严明礼赶紧转身走进主厅内道“爷爷,您叫我。”

  “嗯,今日不要出去招摇过市了,记得给小徐将军也传个信,罢了,自然也有人会给她传信。”严老将军说得人自然是长公主。  只是徐然可不是如同长公主料想的那样躲在家中,安稳渡过这段日子,她找到王满,让王满替自己去查王家还活着的嫡女被皇帝安排在哪里。

  王满也就出去了半日,便给徐然传回来消息,夜里徐然换上夜行衣,准备去夜访王家小姐王希央。

  皇帝想要保住大皇子的命,只要大皇子还活着,那宁晋溪便一日不得安宁的防着大皇子东山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帝也保不住大皇子。

  反正自从大皇子能从王家的事里面全身而退,徐然已经对这个君主没有多少君臣情了,王家怎样都是已经辅佐了三代君王的世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处死,最后因为王希央有了皇种才留得一命。

  穿过一条黝黑的巷道,才到了,皇帝将王希央安置的别院,院落不大,比起王家的小院不如,也不知道这王家嫡女如何忍受的。

  徐然趴在墙头,观察着里面的情形,没有人看守,看样子皇帝觉得没有人会打王家遗孤的主意,根本就没有给王希央安排守卫。

  只有两个婆子照顾王希央的饮食起居,徐然借着劲一下便翻进院里,贴墙走,到了王希央住的屋子,悄悄地撑开一条缝,往里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叩了三下窗户,便离开了。

  纸上写如果想复仇,便明日在窗台下放一束草,徐然原本想写花的,可如今都没有开春,哪里来的花,也只有皇宫里面的暖房里才有。这样过于为难人家王希央了。

  徐然回去后,依然白天待在自己的府邸,在外人看来她的确是低调行事,连长公主都觉得徐然这次听话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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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籍还在等皇帝的回话,可是这皇帝还在思量,如何能保住大皇子,又能将长公主一脉安抚下来。

  等皇帝还在思量的时候,徐然依旧看到王希央的窗台下放着一束草了,王希央不想死,尤其是这般屈辱地死去,原本与大皇子一事本就是当初大皇子允诺与王家,让王家嫡女做皇后,如今这局面,等孩子降生后,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何不放手一搏。

  徐然将准备好的信又塞进王希央的窗台下,依旧是叩了三下窗户便离去了。王希央听到声响赶紧起身来看看,便看见窗台下到案记上又封信,王希央对着烛台看完后便将信纸置于火上烧了个干净。

  烛火将王希央的脸应得通红,也难掩王希央眼里的曙光,皇帝又想保下大皇子,呵,保得一时也保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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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药师深夜被接进长公主府里,“臣,参加殿下。”

  “免礼”

  “可有查到大皇子在大医院的人是谁了吗?”宁晋溪坐在主位上问道,示意李药师也坐下说话。

  “臣已经缩小范围了,可那人近来过于谨慎,臣一时间不敢确定是否是那人。”李药师拱手道,这长公主一早便交于他的任务,可如今都一过去许久都未曾抓到下毒之人。

  皇帝都药膳要查,平时的用药也要查,一来二去的废了些时日,好在如今已经确定那人就在太医院内了。

  李药师曾经见过最高明的下毒便是将毒与泥土混合,制成容器,如果长期示意那容器便会慢慢染上毒。

  李药师便是想到这点,愣是将皇帝身边的用具都查了个遍才敢确认下毒之人便在太医院。

  宁晋溪听完只能感叹李药师的心细,以往宁晋溪觉着皇帝能中毒定然是有人在太医院安排了人手,那会想到如此细致的下毒手段。

  “尽快抓出来,务必在审理大皇子一案前抓出来。”宁晋溪很想命令李药师将人这两日便抓出来,可如今大皇子都进被抓起来了,这太医院的人哪里还敢在动手脚。

  “是,殿下。”李药师领命。

  “翠菊去送送李药师。”长公主叫着门口待命的翠菊说道。

  “女官留步。”李药师刚刚走出长公主府的后门,外面便有一辆马车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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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夜里便将阮籍招来重合殿。

  皇帝一下就像老了许多一般,见阮籍来了,挥手让身边的内官全都下去了,只留下阮籍与自己在重合大殿里。

  “陛下。”阮籍行了一个礼后,等着皇帝发话。

  “立了储君,便能护住宁原的命吧。”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阮籍。

  阮籍又是躬身一拜道:“是,陛下,这是唯一能保下大皇子的办法了。”

  这的确是保下大皇子的办法了,不然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尤其是背后的长公主一脉,只能说二皇子当上储君。

  “好,那便依了你。”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才将视线对准阮籍,皇帝才不会承认自己这局是被自己的好女儿好儿子算计了。

  如今少了大皇子牵制着长公主与二皇子,恐怕自己日后也要受限与这两人了,皇帝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能将此人收入囊中,那何惧长公主与二皇子。

  这人便是徐然,此人将才,能拿下南蛮的人定然不简单,皇帝又开始庆幸自己之前将徐然的玄甲军留在身边看着的决定了。

  只是这人与自己的溪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这又让皇帝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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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召见二皇子宁言,上完早朝便留下来二皇子,跟着一起回来重合殿,二皇子大概是知晓皇帝叫自己来的用意,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雀跃之情。

  这天他可等得太久了。

  皇帝上下打量的一下二皇子今日的身姿,是比以往更为挺拔了些,许是真的换了新的 医师后,身子骨变得强壮了些。

  “储君之位一直悬空,如今老大深陷粮食私屯案中,你觉得你大哥真的做得出来这事吗?”皇帝用储君打开话闸子,又在结尾处问起二皇子对大皇子的看法。

  二皇子又何尝不知道这是皇帝再点他,只能答道:“儿臣以为此事皇兄定然是被人陷害所致,皇兄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二皇子说话间也不忘阴阳大皇子两句,顺带讽刺一下皇帝,只是这样的发言又是皇帝最想听到话。

  “好,储君就该有这样的仁爱之心。”皇帝知晓二皇子是妥协了。

  大皇子是保下来了。

  只要储君之位定下来,接下的事情就交给阮籍去做了,只是皇帝忘记算上长公主了,也忘记了长公主养大的小狼崽徐然。

  二皇子要得也不是大皇子活下来,活下来就代表有希望,斩草都要除根更何况是人。

  皇帝随即下旨让人准备受封大典,准备祭扫天、地、祖宗。

  此消息一经传出便引起了群臣议论,阮籍闭目养神,不管身旁的官员如何议论,反正自己手掌握了一手消息。

  李家主知道消息后赶紧去给大皇子传消息,大皇子一听这消息,知晓自己的平安了,又随即愤恨的捶了一下墙体,顿时,鲜血染红了他的拳头。

  “来日方长,宁言。”大皇子看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喃喃自语道。

  册封大殿在即,二皇子好心地请求先将大皇子放出来,好来参加他的册立大典。

  “二皇弟,哦...不,该是太子殿下了。一定要好好地享受做太子的感受,别到时候没感受两天就没了。”大皇子在等候入场时对着二皇子说道。这气他一定得撒。

  二皇子转过身来,特意张开双臂,让自己新做的明黄色太子服全方位展示给大皇子看,还看着大皇子说道:“多谢大皇兄提醒,不过大皇兄还是多多想想自己的后路吧,此番算得上大皇兄最后一次参加祭典了吧,日后有了难处也可来东宫寻求帮助,...不过进不进得来就不一定了。”

  大皇子恨地牙痒痒,也只能暂且作罢。不再与二皇子争论什么,而是看着皇帝在祭台上的动作。

  二皇子也跟着上去了祭台只留下大皇子站在原地,看着高台上的二皇子,眼里透着狠历来日方长。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回宫的路上便被打破了。只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挡在皇帝的车前,此人正是该在小院养胎的王希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