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赶到时, 北郡府已经被张恭和严明礼控制住局面了,北郡守也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这里。”严明礼强忍着心理不适,带着人去将厨房清理出来, 安排人手将其好生安葬起来。

  “北大人,这如何解释?”还是老狐狸阮籍将目光投向了, 还木在原地的北一, 北一像是刚刚缓过神来,走近被白布盖着的担架, 跪地磕头。

  等北一再抬起来头来,又变回那个处变不惊的北大人。

  “这事, 我走得时候还未发生。”北一实话实说道。不管徐然他们信不信此事在北一刚刚离开时未曾发生, 或者这北郡守就是等着北一走了, 才开始谋划。

  徐然看着这郡守府都觉得变得阴气沉沉的,看样子明日一早就得赶紧将粮食发下去,不然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止个例,自己在城外遇见的那些人不就是最好证据嘛。

  刚刚想到这里,马束就带着人回来了, 也将那些吃同类的家伙都带回来了,“先行关押起来, 摸黑调查看看这样的事情有多少?”

  虽然这种事在大灾过后,物资匮乏时时常发生,但这北郡守不该,身为父母官, 应当坚守自己最后一丝底线, 如今看来早就一开始了。

  看从厨房搜出的骨头的数量来看和看北郡府上的人, 都是红光满面的外表来看必然是早就开始了。

  马束带着人趁天黑,往城里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人才敢用这些肉,好在马束一路看下来,并未发现有人在吃肉,都是围在一起瑟瑟发抖。

  “好在还来得及。”天知道徐然刚刚发现这一情况时,心里惊慌极了,如果都如同郊外那几人一般,这座城里面的人,她该如何面对,满城都是吃人的怪物。

  “马上架锅施粥。”徐然吩咐道,说完转身去往郡守府的牢房,她倒是想去会会这个真正鱼肉百姓的父母官北郡守。

  一进入牢房就看见张恭早就在此了,北郡守也早被张恭吓破了胆。

  什么都说了,因为朝廷迟迟发不来物资,北郡今年的收成又不好,好些粮食都烂在地里被收到。

  先是大雨洪水让北郡通往外界的桥梁倒塌了,后来一直通过横渡河流运输,至今都没有修好,他也知道那个河结冰特别薄粮食根本就运不过来,只能等到今年开春,可是开春还有几个月。

  后来北郡的粮食越来越少,不止是人冻死,还有不少饿死的人。北郡守尽力在为自己开脱,只是片面之词徐然他们当然不会信。

  “可是你的北郡府里面却有大量的粮食。”后进来的严明礼听完北郡守的话后大声吼道,将北郡守吓得抖了三抖。

  徐然看向严明礼,只见严明礼身子也跟着颤抖,明显被气得不轻,“北郡府里的粮食完全可以让北郡的百姓撑过这个冬季。”

  听严明礼说完,徐然看着北郡守的眼神也变得探究起来了,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徐然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点问道:“那些人生前还是活着吗?”

  “当然是死了,谁敢吃活人。”北郡守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根本不能与干出如此伤心病狂人的人相联系。

  “这多尸体,都是哪里来的?”张恭又接着问。

  “这....”北郡守开始支支吾吾地不想说实话。

  “说。”严明礼从一旁的火堆里面抽出烙铁直逼北郡守的面门,北郡守被吓得身下热,居然吓尿了,哆哆嗦嗦地说道:“都是将附近村落里面的人,全部都死了的。”

  “最后问一遍,为何如此?”徐然咬着后槽牙问道,她真的好怕自己下一刻会拔出海棠剑杀了这些畜牲。

  “是他,余师爷说吃了这个肉可以延年益寿,我们正好可以趁此劫难偷偷吃,也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你们真的就渡过那条河来了。”北郡守明显被吓到了,说出来实话。

  徐然等人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余师爷,一个干瘦的老头,眼睛是灰黑色,徐然从外表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有病还病得不轻的样子。

  “是我得了病,我一时鬼迷心窍了,听信了江湖术士的谎话,说吃了这个肉便可痊愈。”余师爷看着大家都看向他,慌忙道出原由来。

  徐然转身跟马束低语了一句:“去查这个江湖术士。”  “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徐然指着被马束带回来的人问道。

  余师爷抬起头看向徐然手指的方向,刚刚这几个人送进来的时候,都是苟着身子让人看不清面容,此时才看清人来。“他们就是那几个江湖术士。”

  马束闻言,止住了离去的步伐,张恭闻言走去过去一脚将人踹翻,踩在那江湖术士的脸上:“说,为何要散布谣言?”

  “这本就是记载在书上的药方。”那江湖术士还嘴硬道。

  张恭从此人的身上搜出来一本丹药的书,拿过来,徐然翻看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说道“都是些一眼便能分清真假的丹药方。”随即丢到火炉里烧了。

  徐然看清了书里的记载,什么延年益寿都有,居然还在一页里面看见了长生不老且药方残忍之极,此书留不得,绝不能让皇帝看见,如今的皇帝已经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了,这书要是被皇帝看见了。

  徐然不敢赌,赶紧烧了以绝后患,这江湖术士也得死,不过死之前还得查清楚这背后有没有人在操纵,派人单独看押这几个江湖术士。

  “你放心,你现在死不了,此事我会如实禀明圣上,圣上自会定夺。”徐然看着努力将自己变成透明人的北郡守。

  北郡守罪该万死,为了一己之私,致数万名百姓的生死不顾。

  这时老狐狸阮籍开口了,“小徐将军可以再查查这北郡守的家底。”

  北郡守一听这个话,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徐然转过头看向阮籍,只见阮籍笑而不语的点点头。张恭也开口道::“是该查查这个北郡守的家底了,这里我看着,你们去吧。”

  “行,有事,让人来通知。”说完徐然握紧海棠剑走了出去。

  已经三更天了,玄甲军举着火把,将北郡守的家拆开,里面的奴仆睡眼惺忪地冲出来,喊道:“谁呀,胆敢擅闯北郡守的私宅。”

  “搜。”徐然穿过队列后,手一挥道。玄甲军迅速进去北郡守的私宅,任凭里面的人如何阻拦都无法阻止玄甲军的步伐。

  直到一处门前,北郡守的母亲,站在门前不走,声称要想打开这扇门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玄甲军还未碰到这老太,她自己便嗷嚎起来。

  徐然原本站在门口处,等着搜查结果,严明礼在里面指挥着玄甲军干活,徐然听到动静看着严明礼有些抽不开身,便自己上前查看。

  “怎么回事?”徐然过来时,玄甲军自觉让出一条道给徐然。

  “将军,此老太不动。”

  “将她拉开便是,这府上的人无需多礼,罢了,先全部抓起来。”徐然原本不想伤及北郡守的家属,但是看这些人个个也都红光满面的,恐怕家中也是有不少存粮。

  刚刚北郡守母亲守着的大门被破开,徐然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全是堆积如山的粮食,顿时心里的怒火又被添了一把柴,这哪里是天灾啊,明明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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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中都城的长公主,此时正看着院中的雪景发呆,翠菊在一旁添着热茶,生怕长公主受凉。

  “翠菊,本宫放徐然去北郡的决定对吗?”长公主抿了一口热茶问道。

  “殿下,小徐将军总得自己独当一面,不可能一直躲在殿下身后。殿下难道真的想让小徐将军变成一个傀儡将军吗?”最后一句话是之前长公主问她的话。

  真的想让徐然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还是护着徐然成长起来。

  宁晋溪不说话,只是看着北方的方向,继续发呆,希望北郡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好在户部的老狐狸阮籍被皇帝也指派了过去,至少吃亏上面,有阮籍在徐然不会吃什么亏。

  只是会对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又有了新的认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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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未大亮,徐然就安排了玄甲军分了好几处地方放粥,发粮。还派人去附近的镇上和村落查看还有存活的人没有,给偏远的地方都送去粮食,让其渡过这个寒冬。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啊。”一个老大爷端着粥朝着天子所在的方位跪拜,引来不少人效仿,不多时,一条街都跪在跪谢远处的天子。

  徐然看着这些人,心里却想着,这粥的粮食本就是他们北郡自己的粮,自己带来粮食只够杯水车薪的。

  严明礼走过来撞了一下徐然的肩膀道:“又怎么了?”

  徐然没理严明礼,而是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张恭问道:“那江湖术士可曾开口了。”

  “没有。”张恭言简意赅。  “难道是我想错了,不应该如此凑巧才对。”徐然回头自言自语道。

  徐然看着城墙下面的高兴地端着热粥,嘴里说着劫后余生的话,真希望这真的是天灾而非人祸啊。

  严明礼与张恭也跟着徐然的视线看向下面排着长队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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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郡缓过来了,大家都开始清理起家中的房屋来了,那些倒了房子的都先住在北郡府边上的排房里面,等开春后在重新建新的家园。

  玄甲军与百姓一道清理路上的积雪,附近村落和小镇上面还活着的百姓,都被安置到了北郡守的府上,这些百姓也是第一次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阮籍对徐然将百姓安置在北郡守的府上一事,未曾参言,只是笑笑不说话,徐然不懂阮籍是什么意思,只是走前长公主曾说阮籍是个老狐狸,自己能学到很多东西。

  “阮大人,这有何不妥吗?”徐然问道。

  阮籍看了一眼还在院子里面嬉戏打闹的小孩,又看了一眼面容青涩的徐然:“日后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