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天气也日渐变得凉风四起, 长公主宁晋溪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出现在徐然的眼前,也不知道皇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同意宁晋溪来边境,这次她不再是偷偷来边境, 而是接了皇帝密旨协助严老将军与南蛮达成和解。

  宁晋溪时常会想自己与两个哥哥是不是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只是自己比起其他两个哥哥会对皇权没有那么有威胁罢了, 以前以为老皇帝真是对自己偏心, 最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是女子的身份,与皇权有着一道天然的屏障罢了。

  宁晋溪来得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寒□□的解药早就派人送来了,只是两种毒早就融合在一起了, 这解药对徐然来说已经用处不大了, 只能依靠李药师每日熬制的药浴一点一点的泡出毒素, 见效甚慢。

  徐然有时还是会毒发,只是比起以前次数少了许多。

  当徐然看见宁晋溪的那一刻,以为是被体内的冰与火折磨出幻觉了,额头上冒着冷汗,脸颊绯红的徐然伸出手去, 想碰碰宁晋溪的幻影,本以为会落空的手, 谁知道下一刻被人稳稳接住了。

  宁晋溪看见徐然伸出手想碰碰自己时,心中不知那处被突然触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动作去接住了徐然即将落空的手,动作比脑子快, 这是以往在宁晋溪的人生中不会出现的情景。

  “殿下.....”徐然抱着宁晋溪的腰, 将脸贴在宁晋溪的腹部, 忍不住低喃着。衣服上的凉意舒缓了徐然脸上的燥热,忍不住的蹭了蹭了, 引得宁晋溪浑身一颤。

  翠菊见状想上前来将徐然分开,被宁晋溪挥手制止了,又示意翠菊离开 。

  宁晋溪在进入边境之前,就接到了沈如月的信,信上无不在述说徐然现在所经历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时常会陷入晕厥状态。

  翠菊走之前还将房门带上了,昏暗的房间里面只剩下徐然与宁晋溪两人了。

  外面的风吹动着树叶,带起莎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就像催眠曲一般,宁晋溪怜爱地轻抚徐然脸颊,时不时的摸摸徐然的秀发,无声地陪着徐然。

  等徐然彻底熟睡过去了,宁晋溪才轻轻地将徐然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走出房门,便看见外面等着的沈如月和李药师。

  “殿下,去前厅议事吧。”沈如月上前询问道。

  “走吧”宁晋溪走前又看了一眼徐然的房门,徐然现在的状态太让人揪心了。

  翠菊替三人沏好茶,便退出去了,只留下三人在前厅里。“殿下,徐校尉这毒,现在这样解太慢了,按现在的进程起码三年才能变好如初。”李药师将徐然现在的身体状况给宁晋溪如实禀告了。

  “那要如何才能快速地解这毒?”宁晋溪面色一紧赶紧寻问道,三年太久了,久到可能中都城早就换主了也不一定。

  “用南蛮的蛊虫进入徐校尉的体内将毒吸出来。”沈如月替李药师将解法说了,这是两人研究好久的治疗方法,这是唯一快速治徐然体内毒的办法了。

  “南蛮蛊虫”宁晋溪听完皱起眉头来,这可如何是好,南蛮蛊虫哪里是那么好用的,一旦进入体内,不到宿主死亡是不会出来的,不然那些南蛮女子怎么会深受蚀骨之痛,而不寻求自救方法。

  “这不妥,如果是蛊虫那徐然也会受蚀骨之痛,这与如今的处境有何不同。”宁晋溪沉思一会否决了他们提的治疗方案。

  “可是殿下,如今的药浴逼出的毒素有限,跟不上毒素侵蚀徐校尉身体的速度,若还是用药浴的方法治的话,只能送回中都城静养方能保住性命。”沈如月接着道。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不用南蛮蛊虫治,那徐然现在就是废了,不在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的人选了。

  “殿下,臣在徐校尉临别之际,送过徐校尉一枚专治南蛮蛊虫的药丸,可抑制南蛮蛊虫对徐校尉的侵蚀,只不过是有限的。具体如何无从得知,这药乃是家师所致。”李药师想起自己当初一时善意赠的药丸。

  这药是李药师的师傅当年游历南蛮时所研制,只是还没有用上就被南蛮人废了双腿赶出来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师傅也不曾细说,只是嘱咐这药赠予有缘人即可。

  “容本宫想想。”宁晋溪挥退了两人,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徐然一定不能有事,这是她的底牌,以后的路都需要徐然来帮她才行,可是蛊虫的蚀骨之痛在南蛮人都身体里都是难以忍受的,不少女子都会因为无法忍受而自缢而亡。

  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来,宁晋溪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到了边境也是直奔徐然的小院而来,刚刚听完沈如月和李药师的治疗方法,宁晋溪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治徐然的毒,只能等明日在与徐然本人商议一番。

  她不能替徐然做决定。

  翌日清晨,沈如月如往常一般将药与早饭一起端入徐然房间,徐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照例吃药后吃下蜜饯,在端起早饭进食。

  “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沈如月见徐然毫无变化的样子忍不住问出声来,徐然不是最喜欢与长公主待在一块了吗,如今长公主都来边境看她了,徐然怎么还是跟往常一样。

  “我很高兴啊,这不是还是有蜜饯吃的。”徐然喝完一碗粥后缓缓说道,两个人的对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

  “那比见到殿下还高兴吗?”沈如月一边收着碗筷,一边问道。

  “殿下.....”徐然猛得想起昨天夜里那个幻象,难道说是真的,赶紧抬头望向沈如月,看对方点点头,徐然原本还有些疼痛的额头都变得舒展开来了。

  徐然迫不及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也不顾身后沈如月的呼唤声,径直的往外走去。

  走到院里时,一时间又不知道往哪里去,愣住原地。

  “殿下在驿站,不过.....殿下今天要去见严老将军。”追出来的沈如月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徐然就已经跑出门外了。

  也不知道徐然听见后半句没有,沈如月收拾好东西往厨房走去,今天还要配药浴要用的药材,也懒得去管徐然这样冒冒失失的出门到底能不能见到殿下,按徐然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出门也没有太大问题。

  徐然在路上没跑一会,就感觉体内的寒毒开始发作,紧接着烈焰散的毒也紧随而来,一时间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滴,徐然不敢在路上多待,赶紧往回走,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一双素手扶住。

  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想见之人,宁晋溪本打算一早去见严老将军,可是又放心不下徐然来,昨天徐然那浑身发烫又惨白的小脸着实让她担忧,索性先来看看徐然也好安心去见严老将军。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悦耳的声音从徐然耳边传来,宁晋溪正扶着徐然往马车上去。

  “听说殿下来了,想来见见殿下。”徐然借着宁晋溪的手,高兴地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一旁的翠菊看着长公主亲自扶徐然上马车,从来没想到长公主还会如此照顾人,反观徐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的地方。

  那可是长公主宁晋溪啊,居然屈尊来照顾一个臣子,还在翠菊胡乱想着的时候,宁晋溪朝着她伸出手来,翠菊赶忙扶着长公主登上马车,往徐然的小院驶去。

  狭小的车厢里面只有宁晋溪与徐然两人,徐然略显拘谨的坐在侧位上,宁晋溪一早就注意到徐然脸颊上残留的汗珠,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地拿在手中往徐然那边靠近。

  徐然看着宁晋溪的手隔着手绢贴在自己脸颊上,不自觉的想往后躲。“别动。脸都花了,跟个小花猫一样。”宁晋溪伸出另一只手出来,将徐然的肩膀按住,不让徐然乱动。仔细地替徐然擦拭着徐然脸上的痕迹。

  看着徐然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宁晋溪还一度以为徐然又毒发了,但迟迟不见冷汗出来,才知晓徐然这是害羞,真是没出息,只是替她擦拭面颊就这样害羞了。

  无奈地轻轻地弹徐然的小脑袋一下,本来还在一边害羞一边享受的徐然,一脸懵地望着宁晋溪,眼睛里面疑问仿佛在问为什么弹我。

  宁晋溪不做解释,等将徐然的脸擦干净后,坐回原位时,马车也到了徐然的小院。

  这次依然是宁晋溪先下了车,然后转身将徐然小心地扶着下来。不过这次受惊吓的是沈如月,刚刚到门口来迎接长公主就看见宁晋溪将徐然扶下马车的画面。翠菊一脸少见多怪的样子无声嘲笑着沈如月。

  “殿下。”沈如月见过礼后,去扶着徐然进门,将徐然安置好。怎么就出去一会毒又发作了,难道是毒素的流转速度加快了吗,沈如月想着,就伸手将徐然的手腕露出来把脉,可这也没有问题啊。

  沈如月困惑的表情,引得宁晋溪也一阵紧张,“如何?”宁晋溪出声问道。

  “回殿下,徐校尉体内毒素无变化,也许与徐校尉本身的血液流速有关。待吃过午饭后,泡个药浴,情况会有好转的。”沈如月如实说道。

  不过她没有说徐然会在路上毒发也许是因为要去见宁晋溪而导致体内血液加速流动而导致的,这也是沈如月能想到的最好的徐然毒发的理由了。

  “你且歇息,本宫还要去见严老将军,商议南蛮之事。”宁晋溪见沈如月离开后说道。

  “殿下昨日就来了吗?”徐然急切的想知道昨天那个幻象是不是真的。

  “本宫昨夜到的边境。”宁晋溪大概知晓徐然想知道什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徐然非要知道个答案多去问问就会知晓。

  “休息吧,本宫还要要事,先走了。”宁晋溪在徐然清醒的时候表现得都很冷淡,这让徐然觉着昨晚那个长公主可能真的就是个幻象。

  “是。”徐然眼神微暗,不再看向宁晋溪,听到关门声后才抬起头来望着刚刚宁晋溪站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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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南蛮长夜的亲笔信。”严老将军一早就等着宁晋溪的到来,直到晌午时,宁晋溪才姗姗来迟。

  “有劳严老将军了。”宁晋溪接过长夜的信,拆开信封展开信一气呵成,就连严老将军都会感叹果真是皇家养的人,神态极具威严。

  “长夜真是对这南蛮王恨之入骨啊,张恭那边有传回什么消息吗?”宁晋溪将信递给严老将军,里面的内容不算什么机密。

  “张恭那边说,南蛮大祭司与长夜的关系可能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合。”

  “哦~那可真有趣了。”宁晋溪看向一旁摆好的模型地图。不由得想到什么,走到地图前定住。

  “殿下,长夜依然没有将进去的地图给我们。”严老将军以为长公主看见徐然之前插上的小旗子是长夜给的路线图。

  “那这.....”宁晋溪看向小旗子的那条路线疑惑道。

  “这是徐校尉画的,是之前长夜连夜送她们出来的路线。”严老将军解释道。

  宁晋溪挑挑眉,心里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她从未想过徐然还有这本事。“这条路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如果贸然攻打南蛮,他们也许会在这条路上 设置埋伏。”严老将军又道。

  宁晋溪在严老将军处待到下午才离开,此番了解了当局的形势,对南蛮的看法又变了许多,这仗必须打。

  “翠菊,停车。”宁晋溪撩开车帘看到外面有卖蜜饯的小贩,想起徐然也是个小姑娘应当喜欢吃这种甜食。吩咐翠菊下车买了一些来。

  ——————  “殿下,徐校尉在泡药浴。”沈如月守在一间偏房门口,见到宁晋溪来找徐然解释道。

  徐然在里面也听见到了,只是她现在无心回应,药浴的作用下依在木桶上昏昏欲睡,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雾里一般,这种感觉是一天之中整个身体最舒坦的时候。

  宁晋溪点头示意,带着翠菊往小院一处僻静之地走去,这里可以很好的观察到整个院子的动静,正如宁晋溪喜欢将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一般。

  “叮.....铃”沈如月熟练的从厨房提来一桶水送进房内,过了一会徐然便打开门对着沈如月致谢。自己这毒拖累着沈如月一天到晚净做些伺候自己的活计。

  宁晋溪看着沈如月提着桶就去了,本来轻轻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发力,指尖都开始泛白了。

  怎么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这么亲密了吗,都已经不需要忌讳什么了。

  一旁的翠菊也觉察到宁晋溪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小声道“医者不避讳男女。”宁晋溪听完才发现自己对徐然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占有欲。

  徐然出来时眼睛便一直往宁晋溪那处瞟,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直到自己走近宁晋溪身旁,能闻见宁晋溪身上的熏香才停下。

  “去你房里说。”宁晋溪从椅子上起来后说道。

  徐然大概能猜到宁晋溪会对自己说什么,无非就是自己这毒需要去南蛮用她们的蛊虫才能治,自己一早就知道事情。

  “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送你回文周山与你父母团聚,三年后如果你还愿意回来便回来,二是去南蛮用蛊虫治好你身上的毒,不过那蚀骨之痛.....”宁晋溪最后的话没有说下去,她想徐然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去南蛮。”徐然想也没想到回答道。

  “你可知那蚀骨之痛远比她们南蛮女子她们受得痛要痛两倍不止。”这是今日回来前寻李药师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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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蚀骨之痛有多痛?”宁晋溪问道。

  “超过女子分娩之痛,且徐校尉不是从小就接受蛊虫,对那蚀骨之痛的忍受度没有南蛮女子高,有可能会因受不了而亡。”李药师将自己对这蛊虫的了解一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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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蚀骨之痛,你有可能会死。”宁晋溪转过身低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徐然缓缓道。

  徐然对上宁晋溪的眼睛,轻笑道“我知道。”她作为中毒之人,李药师一早就告诉过她,比起会死,她更接受不了离开宁晋溪的身边,她的边上站着另外的人。

  “好,那本宫陪你去。”宁晋溪看到了徐然眼中的炽热,是那么纯粹的,让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