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平潭大队不太平静。
而作为造成这不平静人员之一的阎夏入睡前盯着自己的掌心还在暗搓搓地想……
这局里的材料也不咋耐造啊, 只是干了一天高强度的体力活而已,就被磨成这个样子。
如果他提一个反馈单,建议加强一下材料,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回来?
管他会不会呢, 总得试试才知道。
阎夏填完单子后, 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 又是要抓紧秋收的一天。
领农具的时候,阎夏一家子又收获了好些目光。
“哎哟,苏知青阎夏知青啊,手好些了没有啊?”
“你们这手套不厚实,戴个厚实的。”
“拿个干净的布条子包一包, 千万别沾水,过两天肯定就好了。”
旁边熟悉的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阎夏站在他大哥旁边, 听着苏女士跟婶子们相谈盛欢。
“好多了婶儿。”
“没沾水,手套看着薄,其实挺厚实的。”
“好点了就行,王大爷每次给的药可管用呢, 下工后再找他弄点。”
…………
……
他们被几个婶子围着说话的功夫,旁边也有些人领完了农具没走。
三五成堆地站在那里,有人竖着耳朵听, 有人悄咪咪地跟旁边的人说着话, 阎夏依稀好像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大队长谭康顺从旁边的小路上冒了出来, 高声喊着:“快别在这儿瞎咧咧了, 小队长呢?带着你们队员赶紧到地里去, 有啥话都憋着秋收完了再说,粮食还在地里呢, 明年还吃不吃饭啦?!”
谭康顺这么一吼,人堆瞬间散去,阎夏也跟着谭大志去到今天给他们分的那块地。
路上,王婶儿凑了过来:“真好啦?”
阎夏晃了晃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拿出早上有个婶子说过话顺着说道:“王大爷的药挺管用,已经不咋疼了。”
王婶儿煞有其事评价:“年轻人还是恢复快啊。”
阎夏点点头,默认了这一说法。
其实他们昨天晚上回家以后压根就没有重启,这会儿手心还处在有点破皮的状态。
主要是重启的话,感觉也不合适,一夜恢复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肯定不行,那就得戴着手套见人。
但是戴着手套,要是再磨破皮了他们又看不见,那不就又成昨天那个鬼样子了,所以没有必要。
他们以后不在人前摘手套就行了,这样不管磨成啥鬼样子,只有他们自己能看到。
阎夏一路胡乱地想着,这屏蔽了痛觉确实是不太方便,他亲爹和大哥感觉掌心疼了还知道放慢一点动作,所以问题不大。
他们这边只能用眼睛看,问题就有点大了。
不过不屏蔽也不行,谁知道这项目有什么bug呢,要是再出现上个世界胳膊掉的情况,那还不得疼休克?!
阎夏思维发散间,他们这一小队很快就到地方了。
上午的活跟昨天一样,刚开始大家还能说点话,后面累得也没人动嘴了。
一直到提前回家做饭的人,回来喊人吃饭后,四周才响起一些唉声叹气,有人说要饿死了,有人说要累死了。
总之,秋收能要人半条命,这确实不假。
阎夏也跟着人流走到了他亲娘跟前,结果饭还没有端到手呢,就先接受了一番他爹一副‘我知道你在外面搞了什么小把戏’的视线。
阎夏身体累了,脑子也就不转了,有气无力地问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粮食啊?”
这话说得,可谓是很应景了。
阎夏说着还真的拿手摸了摸,结果他手套没有摘,越摸就越脏,原本并不太脏的白皙小脸上,这下真的多了几道灰,看着像个小花猫。
苏文茵噗呲一笑,从怀里掏了个干净帕子给自己崽子,示意他自己擦一擦:“越摸越脏。”
阎夏仰着个脸,不想动。
苏文茵想上手,但是不远处还有不少人呢,不合适,对外他们只是分配到一个地方的男女知青,亲密过头就有点问题了。
还是阎季看不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这懒得动的花猫弟弟擦了干净。
他们这边的动静,被吃个饭还在四处乱瞥的乡亲们看在了眼里。
有人在那小声嘀咕……
“这兄弟俩关系还挺好的。”
“不好能一起下乡?”
“可惜了……摊上那么个爹。”
“可不是,城里真是啥人都有。”
阎夏隐隐有听到这些嘀咕声,但他对于昨天自己瞎胡咧咧的话早就忘了。
他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呢,便听到坐在自己旁边的亲爹小声地说道:“听说你到处在外面说,我不让你们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结了要打断腿??”
阎飞跃语气幽幽,他就说昨天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呢,原来真的有人在议论他。
虽然大家并不知道说的人是他,但是他知道啊!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阎夏一口饭呛在了嘴里。
“咳咳咳……”
咳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一口饭咽下去。
阎夏解释:“昨天王婶儿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就胡乱编了个理由嘛,还挺管用的,反正大家也不知道是你,别在意嘛~~老阎同志。”
阎飞跃呵呵一笑:“编得很好,下次别编了。”
阎夏啧了一声。
然后又听到他爹说:“说得好像你们二十五之前能结一样,老大再过两年都三十五了吧。”
好好吃着饭突然受到一波单身攻击的阎季:“…………”
阎季侧了侧身,背对着自己亲爹,没搭茬儿。
阎夏眼看下一句话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他眼疾手快地把筷子伸进了阎飞跃的碗里,拒绝了对方的单身攻击并且抢走了对方一块腊肉。
突然被打断的阎飞跃:“…………”
苏文茵笑呵呵,面向阎飞跃:“好好吃你的饭。”
阎飞跃不说话了,背负了流言蜚语还没了一块肉,委屈屈。
可惜没人在乎他的委屈。
---
秋收一连进行了好几天,每一天几乎都是天刚亮就出门,天黑了人才能回来。
几天下来,所有人几乎都脱了一层皮,就靠着那一点毅力强撑着。
阎夏一家子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局里在身体数据方面设计得都很严谨合理。
他们就跟在城里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突然到了乡下就面对着重体力活的小年轻一样,疲劳到了极致,睡眠也严重不足。
别说中午那一小时的午休了,晚上的八小时也根本就不够。
日常熟人见面的时候,从原本的喊人打招呼,也变成了扬扬下巴就算是招呼过了。
这一天,早上领完农具还能三两人说说话的情况,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大家都想着赶紧干完,赶紧休息。
阎夏也没精力跟人闲聊,一路沉默地跟着谭大志。
秋收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大家一口气还吊得住,动作虽然不如第一天的时候麻利,但也都挺快的。
阎夏把绑在大腿上的小圆椅子往屁股底下一放,紧跟谭大志和王婶儿的步伐。
刚开始的时候还算能跟得住,可能是真的这几天太过疲劳的缘故,到后面阎夏只感觉自己意识越来越沉。
还在他的左右两边镰刀呼呼的谭大志和王婶儿,没注意到中间的人没有跟上来。
因为按照前几天的情况来看,这小阎知青自己是能跟上的,不需要他们带,所以只是一会儿没有跟上,两人也没怎么注意。
直到谭大志另一边的一个壮年无意间瞥了一眼后,才‘咦’了一声问道:“小阎知青怎么没动静了?”
谭大志和王婶儿同时回头一看,当即就是一惊。
王婶儿‘哎哟’一声起身上前:“小阎知青晕倒啦?!”
附近的几人也跟着挪了挪看去,只见两行稻谷中间,可不就是半窝着一个人嘛,镰刀还在手里呢,但人已经蜷缩在那里没有动静了。
谭大志当即就是一个高喊:“王大爷王大爷!!你快来这边看看,这小阎知青没动静了。”
王大爷虽然身体不好,但是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来以外,这几天也跟着下地了,在后面捡了捡散落下来的稻谷。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以防有人扛不住秋收倒下,这样他能及时看看啥情况。
王大爷一连来了几天都没遇到紧急的情况,没想到今天还真让他遇上了。
谭大志的高喊使得附近的人都扬起了个脑袋,苏文茵离得最近,飞快地跑了过来,一声‘崽啊’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王大爷这个时候也到了,他眉头皱着,挥着手臂:“别在这里围着,到时候没事也给围出事儿来。”
王大爷说完蹲下/身,把手指放在阎夏的鼻子底下探了探:“有呼吸。”
他这么一说,四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呼吸就好,没呼吸那不就死了嘛。
结果,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呢,几人就见王大爷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很不解的样子。
谭大志刚要问人是不是不太好,结果就听到王大爷小声嘀咕:“怎么看着像是……睡着了呢。”
这不仅有呼吸,呼吸还挺匀称的呢,跟睡着的时候别无二致。
谭大志担忧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王婶儿重复道:“睡、睡着啦??”
王大爷肯定:“八/九不离十。”
说完自己就喊了起来:“小阎知青!阎夏同志!”
四周有人围上来重复喊道:“小阎知青!阎夏同志!!”
声音越来越大,阎夏在朦胧中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几张人脸在他视线上方,从下往上的角度看过去有点吓人。
。
阎夏:“!!!!!”
无意识间睡着了的阎夏被吓了一个机灵,手里的镰刀跟着一抖,差点就割到了他脖子上。
“哎哟我的天!刀刀刀!!”
“这可不兴乱动啊!割到了咋整?”
阎夏还没坐起来呢,手里的刀就被谭大志先拿了下来。
阎夏透过四周的几人,在外围看到了他亲娘的身影。
视线对上,苏女士见自己崽子没事,又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并跟她旁边的计兰蕙说道:“计知青,你以后要是看到我一副快睡着的样子,麻烦喊我一声啊。”
按照检测到睡意就能立马入睡的设定来说,如果出现那种状态可能不是快睡着,而是意识已经入睡了。
她崽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在她身上上演一番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叫醒,属实是有点丢人。
计兰蕙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边,有点丢人的阎夏一坐起来就对上了几双一言难尽又有点憋笑的目光。
王婶儿笑眯眯:“没大事儿就行。”
说完又感慨一般的语气说道:“年轻还是好啊,倒头就能睡。”
“噗噗噗……”
“哈哈……”
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
倒头就睡的阎夏:“…………”
设定害他!
等回去就跟佛小哥提,检测到睡意就入睡这种设定,得加个时间限制。
随时随地,喜提好睡眠可还行?!又不是要打床垫广告。
人没事,四周的人自然散开了,毕竟活还没干完呢。
阎夏坐在原地被谭大志拍了拍肩膀:“再坚持坚持,没几天了。”
阎夏点点头,没说什么,实在是也不知道要说啥,总不能说他其实是能坚持住的,是系统设定不让他坚持。
秋收中途的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阎夏那亲爹不让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的话题还没过去呢,村民们嘴里的话题又多了一个……
手心破皮还坚持干活的小阎知青,今天累到睡着啦!
好几个人叫,才把人叫醒呢,倒在地里就睡,这得累成啥样啊!小年轻真是不容易啊!!
其他知青听得感同身受,尤其是第一次接触秋收的董英宏,他也好想倒头就睡呀,可惜在地里还是睡不着,也不能睡。
就这样,在大家的期盼中,秋收终于接近了尾声。
稻谷一粒一粒打在大斗里,甩得人肩膀都要掉了,最后装进麻袋,扛进粮仓,秋收才算是完全结束。
这天下午,大家扛麻袋正扛得起劲儿呢,大队长谭康顺抬头望着天,眉头皱得像是要夹死苍蝇,他旁边是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十年的庄稼老把式。
大队长眯着眼:“我怎么看着像是要下雨?”
粮食还没搬完呢,淋了雨那可就完蛋了。
路过的一个小年轻笑了一声:“不能够吧,太阳不还在嘛。”
大队长旁边的那位大爷嫌弃地赶人:“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还不抓紧搬,烂地里了明年喝西北风啊!”
话落,那位大爷转头看着大队长:“我估摸着有可能,这天有点太热了。”
热过了头,就该下雨了。
大队长看着还在地里的粮食,高声喊了起来:“赶紧的,动作都快点,这雨要是下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最后一哆嗦了,过两天杀个猪,到时候给大家好好补补。”
他一说完,当即就有人出声……
“真的假的?大队长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老子上次吃肉都不知道啥时候了!!”
“要下雨了吗?我看着不像啊,这热呢!”
“管他的呢,听大队长的准没错。”
…………
……
一个二个说着话,也没有耽误手里的活。
阎夏父子三也在扛麻袋的队伍里,这边几乎都是家里的青壮年,婶子小姑娘那些,都在别的地方装麻袋。
大队长和旁边村民的话他们自然也听到了,父子三走在路上,阎飞跃也跟着望了望天:“要下雨了吗?”
阎夏刚想说,预知天气的功能他提了意见,局里好像还没有改完,所以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这设定,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呢。
忽然双手就把他扛在肩膀上的麻袋顶在了头上,巨重的粮食压在头顶的瞬间,阎夏只感觉自己脖子‘咔嚓’了一声。
阎夏:“?????”
阎夏脑袋里只来得及冒出几个问号,然后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旁边的阎季阎飞跃:“!!!!!”
阎季一个眼疾手快,趁人还没有完全倒在地上就按了重启键。
于是,在其他人的视线里,感觉他们好像看到了一个杂技表演……
那小阎知青可能是扛累了,想换个肩膀,结果估计是没经验,举起来压到了头。
身体被压着往前倾的瞬间,重重的麻袋掉在了地上,跟着被压倒的小阎知青身体都倒下快超过四十五度了,居然又笔直地站了起来。
看见的众人:“!!!!”
厉害啊!!
谭大志语气佩服:“没看出来,小阎知青身手不错啊。”
要几个阎夏不认识的人附和。
“确实是好,这都能站稳。”
“换肩膀别举那么高,肩膀侧一下,就能换过来了。”
脖子被压断了的阎夏双眼懵懵。
怎么个事??
他刚表演了一个直直倒地超过四十五度,还能笔直起身??
被人误会能旋转跳跃三百六十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