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好几声林君元才醒,旁边没人,任乔一早就在浴室冲澡,林君元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关了,半睁着眼坐起来。

  头不疼,就是很困,林君元坐着醒神,好半天不动。

  任乔冲完出来,往床上看一眼,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床边:“哟,醉鬼醒了?”

  林君元眼睛因为宿醉肿了一点,看着比平时小,睁也睁不全开,闻言咧着嘴一笑,回味道:“嘿嘿,我昨天喝酒了。”

  “嗯喝酒了,”任乔问他,“酒好喝吗?”

  “……”林君元回味了下犹豫道,“忘了,我发酒疯了吗?”

  “发了。”任乔轻描淡写,“自己不记得?”

  林君元有点心虚,眉头皱了起来,说:“明泽哥哥看没看见?可别让他看见,又要笑话我。”

  任乔笑了两声,去给他拿水,随意问道:“真不记得了?”

  他一起身,林君元索性躺了回去:“真的呗,就记得我们走的时候明泽哥哥送了一瓶酒给我,酒呢?”

  任乔抬了抬下巴:“那儿呢?”

  林君元拿过来看了看,翻个身趴下了,问任乔他怎么发的酒疯。

  任乔伸了一只手叫他坐起来,把另一只手里的水杯递给他,林君元昨晚睡得沉喂不进去,这会儿渴了接过来喝得有些着急。

  “慢点喝。”任乔顺顺他的背。

  林君元喝完一杯水,叫他赶紧讲。

  任乔去放杯子,转过身没看他了,说:“抱着我亲,不让亲非亲,要不然就哭,不讲道理。”

  林君元愣了愣,随后嘿嘿笑了起来,下床从背后抱了任乔一下,说:“我才不这样。”

  任乔浑身僵了僵,但没推他,只说:“快点去刷牙洗脸,一会儿迟到了。”

  林君元头一次喝酒,多少有点伤胃,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东西,傍晚跟同学打球还摔了,任乔赶过去的时候,林君元一条膝盖都包严实了,徐哲正在医务室陪着,想把他背回去,林君元不好意思,要自己走。

  “我来吧。”任乔正好进来,看了看林君元的腿,问他,“怎么摔的?”

  林君元还有点兴奋,很激动地说:“哥,你都没看见我进的那个三分球!徐哲看见了,徐哲,你说!”

  徐哲看了眼任乔的脸色,说:“是很帅,但我还是别说了……”

  林君元还要说,徐哲给他使了个眼色,林君元转头一看任乔,就噤声了。

  “上来。”任乔到他面前蹲下。

  林君元不动,任乔又说:“把你背到教学楼门口,人多的地方就放下,不会让你把三分球的人丢光。”

  林君元这才满意,趴到任乔背上了,还用手给他敲肩膀:“谢谢哥哥!”

  林君元膝盖摔得挺严重,到了晚上鼓鼓地肿了起来,任乔不放心,第二天请假带他去医院拍了个片,看了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损伤,开了点药就让回家冰敷了。

  林君元这两天胃口都不好,先是因为醉酒又是因为腿疼,任乔给他切了橙子,让他用叉子戳着吃。

  林君元在床上背单词,背一个吃一口,不大功夫就举着空碗,问任乔还有吗。

  任乔不让吃太多,怕太晚吃了不舒服,不给了。林君元放下碗背单词,背了一会儿跟任乔说:“哥,还想吃。”

  任乔写题没理他,林君元单词背到maltreated故意大声读了两遍,任乔眼皮都没翻,林君元自己无趣,很快偃旗息鼓,自己背完刷题了。

  临睡前,任乔给他之前蹭到的别的地方涂药水,林君元用另一只脚踩着他肩膀,又撒着娇地叫了声“哥哥”。

  任乔让他转过去,给他把小腿后面的那道涂一涂。

  林君元躺着躺着都快睡了,任乔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到楼下给他端上来一小碗橙子,林君元坐起来吃了才去刷牙。

  后来任乔经常感到后悔,一点橙子而已,想吃就吃了,管他那么严干什么呢?林君元那么困,最后吃的又那么晚,还不如早点给他,他早点吃到就能早点开心,这么简单的一点事,为什么不能满足他呢?

  人一生要辛苦多久,又开心多久,林君元的辛苦够多了,积攒的开心勉勉强强够支撑他往前走,任乔不想吝啬自己的这一份,总在后悔为什么没能多给他一点。

  林君元的腿好了,跟任安在影音室看电影。林君元显小,比起总不苟言笑的任乔,他更喜欢粘着林君元。

  任安看得很入迷,林君元跟着看,两个人一起坐在靠前的地毯上,林君元偶尔喂他吃一点周盈盈端过来的水果。

  周盈盈也坐在一边喝茶,任乔单腿曲起靠沙发坐着,见水果盘里有葡萄,捏了两颗喂到林君元嘴里了。

  任自齐开完会回来,放了包也过来看看。周盈盈进来只后没关严门,任自齐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很满意。

  他的儿子们都那么优秀,妻子年轻漂亮,家里生意顺风顺水,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任安把葡萄籽吐到林君元手里拿着的纸巾里了,任乔坐在后面看见了,伸手接过来扔在了垃圾桶里,又抽了张纸递给林君元,林君元去接,任乔就无聊地逗他两下,抓了把手心才给。

  到这儿也没什么,任乔手收回来就在刷手机,任安偶尔笑得咯咯的,周盈盈给他擦嘴。

  任乔刷了两下手机就抬起了头,视线在屏幕上略微一扫,就落在了林君元那儿。

  任自齐站了五分钟,任乔的视线没再动过,整个人雕塑一样出神。

  影音室里光线不好,忽明忽暗地闪,照在任乔脸上,映衬出山峦般挺立的面部轮廓。

  任自齐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不再是人事不通的孩童,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撑起一片天地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顺着任乔的视线看过去,可惜能聚焦的位置确实只有一个林君元,正坐在原地陪任安看电视。

  任乔的角度只能从侧后方看到林君元的侧脸,林君元无意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任乔就跟着喉结轻滚,继而很快移开了视线。

  只是没过几秒钟,又盯了上去。

  林君元从小就好看,小时候娃娃一样,长大了也唇红齿白,惹得任乔像养儿子一样,对他比对任安好得多。

  任自齐眼睛眯了起来,脑子里白光一闪,耳边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打下来。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看任乔盯够了人才又去看手机,没刷两下,林君元刚一回头,任乔就跟装了雷达一样朝前探身子,附耳过去听林君元说了句什么。

  他笑了笑,揉了把林君元的头发,林君元就转回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法不多想。

  任自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冰山一样的儿子有了想捧在手心里的人,而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任乔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跟站在门口的任自齐正对上眼神。

  任自齐眼神阴鸷麻木,只短短一瞬,就令他感到了难以形容的焦灼,像被隐匿的毒蛇信子舔过脖颈,回头再找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任安看到了爸爸,叫嚷着朝任自齐跑过去,任自齐收回视线,很快恢复常态,只是多看了任乔两眼,转身就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