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孤与太侍君【完结】>第99章 桃花灼灼好春光

  惊讶归惊讶,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正事上来。既然京城那边已经得手,那我们这儿后续的安排便也耽搁不得了,得尽快商议好才是。

  傀儡一死, 局势必然要大乱。

  现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百姓还不算多, 大部分人都只当兆王是为了篡位才和蛮人联了手, 实际朝政的掌控权依旧在我族手中,认为眼下的纷争仅仅是内部矛盾,和以往朝代更迭时发生的内斗没什么区别。

  可一旦蛮族找不到下一个愿意乖乖受他们操控的皇族中人,决定自己上位,或是把璞珞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推上龙椅, 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外族入侵掌权,意为亡国。

  没人愿意做亡国奴。

  民心不定, 绝望之下定会有无畏之士与蛮人拼命,若动乱蔓延到百姓之间, 就算闵言暗中把控,京城这滩浑水里要淌的血也免不得会增添不少。

  我不想看到那样悲惨的场面。

  我得回京。

  “以令府的马车自苜都行至逸都的速度和外面的情况来看, 从这里出发抵达京城, 保守估计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 沉声道, “不管赶不赶得上,明日即刻启程。”

  “是, ”陆听起身拱手道,“臣现在便去令府让他们提前备好车马。”

  他出门后, 我侧过身看向身边安静坐着的虞殊, 心中有些歉疚, 默默抓住了他的手。

  “你……”

  “殊与圣上同去。”虞殊没等我将话说全, 便开口抢占了先机。

  我迟疑的态度太明显,他如何能察觉不到我想表达的意思。

  “可你身上的毒,”我抿了抿唇,垂眸摆弄着他的手指,虽然并不愿意说这样让他失落的话,但考虑到他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有些忧心,“神医说你的情况并不好。”

  “这东西就算不治,也尚有数载才会彻底毒发,”虞殊轻嘲似地笑了一声,专注地凝视着我所在的方向,语音渐低,“但被你抛下的话,每多活一日都是生不如死。”

  我沉默地将手指扣入了他的指缝间,没再说什么。

  的确,有我在他还能平静些。若午夜梦回找不到我,虞殊又被魇住了走不出来的话……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或许,大概率会比延缓治疗要来得更糟糕。

  “圣上,赶路之事无需忧心。”

  外头有人走了进来,语声清朗,我抬眸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楼弦月。

  陆听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屋,与我解释道:“方才臣要出去时正好被神医看见了,神医问起,臣就把准备去京城的事情与他说了。”

  我颔首,问楼弦月,“此话怎讲?”

  楼弦月告诉我,“桃花林深处有一方国师留下的罗盘,用之可使桃花谷与京城外的某处宅子相连通。”

  “嗯?”我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岂不是随时都能前往京城?”

  他摇了摇头,说罗盘有限制,“开启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每次连通能维持五日,且每月只能开启一次。”

  这样的东西用起来受限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它的作用实在太妙了。

  十日,也就是说,有这东西的帮助,我完全能赶在兆王死前回京。

  “它需要用金乌石吗?”我问道,“要的话明日便让令府的家仆送来,尽快开启它,越早越好。”

  “应当是要的,但具体如何草民还没仔细研究过。”

  楼弦月说他晨起后便去林中看看。

  这会已至丑时,天色确然已晚。送走神医,陆听留下来继续与我讲述京中的情况。但一连数桩心事皆有了着落之后,骤然的放松让我听着听着忍不住开始犯困,眼皮直打架。

  一是习惯使然,往常这个时候我和虞殊都已就寝了;二则是因为昨夜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噩梦,没休息好。

  “先到此为止,旁的事明日再聊吧。”虞殊听到我打呵欠的声音,温言打断了陆听的叙述。

  “哎好,”陆听定睛瞧见我都快把头磕到桌上了,连忙收住了话头,“臣告退。”

  我强行打起了些精神,在他走后将门锁了,而后扶着虞殊将人带到了床榻边。

  幸而来桃花谷前,我们已在令府洗漱沐浴过了,否则这会困得神志不清还得再折腾的话,我说不定能在洗脸的时候栽进盆里,表演一场倒栽葱。

  “睡吧。”虞殊摸索着为我盖好被子,温柔地在我的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我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想着要调整个舒服些的姿势,可身体却由不得我来操控,下一瞬已直接沉入了梦里,倒头便睡着了。

  呼吸正逐渐变得平稳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轻笑。身侧的人动了动,将我纳入了他的怀中。

  药香满盈。

  “……”

  再睁开眼时,外头已是阳光明媚。

  林间鸟鸣声声,清风过时枝叶扑簌作响,细碎的交谈隐隐绰绰地从窗缝间透入……所有的动静交织在一处,不吵闹,反而叫人听着心情很松快。

  令府的家仆已经来了,见我们起身出了屋子,便将装着早膳的食盒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把餐点一一端了出来。

  我擦净洗漱后手上未干的水珠,和虞殊一块坐到了桌前,看着来往忙碌的家仆,安静地用完了碗里清甜的金禺粥。

  撂下瓷勺,勺柄上镶着的金丝闪了一下,有些晃眼。

  我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仰头往天际看去,惊奇道,“太阳?”

  回顾昨夜来时的场景,当时皓月当空,我却没察觉任何异常,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这桃花谷内竟是与外界大不一样,日月犹存。

  “圣上可以把桃花谷看作是一处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四方天地,天灾未曾侵袭及此,故而此间一切都是正常的。”

  令闻端从院门那儿进来,朝我行礼问安,顺便解释了两句。

  “原是如此。”我若有所思,轻轻按揉了一下因直视阳光而稍有些刺痛的眼睛。

  家仆要上前来把碗碟撤走,令闻端往边上让了一步。

  “神医让臣带话,阿蓬已经醒了,圣上要去看看吗?”

  我点了点头。去看阿蓬还可以顺便陪虞殊去找楼弦月,刚刚好。

  小孩昨夜刚在生死线上蹦哒了一回,也不知恢复得怎么样。

  忧虑在我看到紧跟着楼弦月身后的一大一小两只跟屁虫时倏地散了个干净。

  “宴哥,美人哥哥!”阿蓬咧着嘴朝我们跑了过来。

  听到动静,正蹲在地上对着箩筐内的药材挑挑拣拣的陆听放下了手里的草药,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尘土,与我二人行礼。

  “神医,他这是好全了吗?”我捏了捏阿蓬肉嘟嘟的脸颊肉,问楼弦月。

  楼弦月摇了摇头,“只是毒解了,胳膊上的皮肉伤还需养一养。”

  阿蓬把袖子捞起来给我看他的手臂,但伤处被布裹着,只能看到边上融了冰之后的皮肉上有些冻伤的痕迹。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最近自己小心注意着点。

  待收了箩筐净过手,楼弦月问道,“给少御准备的敷药和汤药都已制成了,现在便可用上,圣上要过来陪同吗?”

  “要。”我毫不犹豫地说。

  于是楼弦月多给我搬了张凳子来,让我进屋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

  这间房子应当是他专用来制药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各种瓶瓶罐罐,靠墙的几排柜子全被摆满了,近处桌上散乱地放着几本厚重的医书,混杂的色彩和书页参差不齐的大小彰显着它们是经拼接整合而制成的。

  我没去翻看,怕一不小心就会把那老旧的纸页戳出洞来。

  因我们才用完早膳不久,楼弦月把汤碗搁在了一边,没让虞殊现在就喝。他先去取了一只瓶口极小的瓷瓶来,让虞殊稍仰起头,将瓶内的药液滴入了他的眼内。

  “这是何物,竟能入眼?”我头一回见这样的治疗方法,有些诧异。

  楼弦月将套了瓷盖的瓶子递给我,笑着说,“这东西名唤明翳露,是将明翳石研磨成粉后经水飞制成的,可以点眼,每日晨起睡前给少御用一次,能加强解毒散邪之效。”

  我接过小瓶端详了一会儿,感叹道,“不愧是神医。”

  竟有如此奇妙之疗法。

  “圣上过誉,水飞点眼法古来便有,并非由草民独家创制。”

  楼弦月与我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半点也没耽搁。将膏状的外敷药给虞殊涂抹均匀后,他取来提前裁好的布条,把上了药的地方全部包了起来。

  “好了,睡前将药膏洗去、点一次眼便可,明日晨起草民再为少御敷药。”

  我谢过他,等虞殊喝过药后,两人一块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被白布蒙着眼的虞殊在阳光下更像个超脱于世的神仙了。

  我忍不住频频抬头看他,视线从他银白的长发下移,落在他红润的薄唇上。

  他正含着一小块饴糖祛苦味,唇瓣微动,平白添了些诱惑的意味,而略显浓郁的草药气息又为他加了点脆弱感。

  我摸了摸鼻尖,耳朵悄然红了,总觉得他这副样子,好像……很好欺负。

  但楼弦月说用药期间最好要节制一些,清心无欲对祛邪毒和郁热有好处。

  我之好遗憾地压抑住了自己横飞的遐思,暗自把蒙眼划入了日后可以尝试的范围之内。

  不过,我可以控制住我自己,某位病患却做不到。

  大抵是第一天蒙眼,一直闭着眼睛见不到光很不习惯,虞殊当晚刚睡下便做了个噩梦。猛然惊醒后,他轻声唤我的名字,抓着我的手腕一直不放,就算得了回应也不愿松手。

  “我在的,”我半睁着眼在他心口处轻轻拍了拍,“梦里都是假的,别担心。”

  “宴宴,是你吗?”他有些心神不宁,与我头抵着头靠得很近,似乎是想看清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抚他,说,是我,别怕。

  “你做了什么梦?”我用指腹扒拉着他的长睫毛,轻声问。

  虞殊沉默半晌,说,“我梦见你趁着我蒙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留下一个假扮你的替身,抛下我独自回了京城。等我醒来时,问身旁那人是谁,他说他就是你,但分明不是……”

  我气笑了,“留一个人顶替我和你睡在一块,我怎么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大度的傻子?”

  “也罢,”我给自己顺了顺气,心平气和地问他,“你现在觉得我是我吗?”

  他垂眸不语,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中,没有办法彻底分辨现实与虚幻。

  我从他的神情中琢磨出了些许无措来。

  常人皆认“眼见为实”的道理,而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能实现,所以他才会这般茫然,这般患得患失。

  我轻叹一声,抚着他的脸颊道,“那你要如何才能确定我的身份呢?”

  “……”

  他俯身凑近,在我耳侧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乍一听清,我的脸瞬间红透,残存的睡意都散了个七七八八,压低声音质问道,“你非得要如此吗?”

  他不作声,搂上了我的脖颈表现出一副十分信赖眷恋我的样子,并低头把脸贴在了我的颈窝里。

  温热略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喉结,有点痒,又有些别的什么意味在升腾。

  我微微朝边上侧过去些,到底还是心软,不大自在地允了他的要求,极小声地说了句,“好吧。”

  得了许可,微凉的指尖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缓缓地探入了柔软的衣衫之下,目标明确地直奔着隐秘且又脆弱的地方而去。

  轻喘声在床幔之间回响,我阖眼感受着他娴熟的动作和落在我颈侧的细碎亲吻,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怪怪的,有一种着了套的感觉。

  但不等我细细思索,虞殊握住了我暗藏在衣衫之下蓄势待发的匕首,指尖轻轻剐蹭着刀身上独特的纹路,仔细而又珍惜地把玩着这件密器。

  片刻后,他伏下了身去,温热的吻一视同仁地落下,引得我一阵惊呼。

  “别!”

  但事已成定局。

  庭深夜茫茫,桃花灼灼好春光。

  【作者有话说】

  >奇奇怪怪小剧场:

  某大学某男生四人寝内新入住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学弟,名字叫宴宴。

  一次偶然的聊天中,宴宴表示自己喜欢男生。

  其他舍友纷纷表示理解尊重,但唯独睡在他对铺的那位清俊学长面上露出了几分恐慌,好像在害怕什么。

  宴宴以为他恐同,隔天有些歉疚地给他点了杯奶茶。

  ……

  很久以后再回想起那天,宴宴戳了戳搂着他的腰坐在阳台晒太阳的虞学长,好奇地问,“你明明不抗拒和男生恋爱,当时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你在怕什么?”

  虞学长侧过脸,耳朵有点红,“怕你喜欢别人,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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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飞点眼是真实的方法哦,比如炉甘石就可以水飞,但明翳石是编的,表示明目退翳的意思~

  非常不舍地删掉了一千字玩匕首描写,补一个小剧场(捂脸)

  晚安!

  感谢在2024-04-27 01:20:12~2024-04-30 01:0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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