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自己吃过量承受不了的辣椒的后果, 就是白琅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胃里的不适。
他们现下的身体不会受寻常人病痛影响,白琅本是仗着这点才放肆地伪装。
但他不知,这并不代表受了过量的刺激后仍能完好无损。
白琅的忍耐性很好, 他隐瞒住了自己身体的不适,只是在墨宴离开时有些恹恹地坐在床边。
墨宴的伪装恐怕比此刻的他还辛苦。
白琅想着。
怨气侵扰着他的身体,他却还能伪装得无事发生,继续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白琅突然有点想任性一次。墨宴这样折腾自己, 他也想折腾自己一次。
墨宴总是骗他,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他也要这么做。
白琅坐在床边, 一手轻轻按了下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
有点难受,但并非不能忍。不过若是多来几次那样过量的辣……只怕会越来越疼。
白琅听到门外有动静,深吸一口气, 将神情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反正他这都是和墨宴学的,墨宴就算说他学坏了, 那也是怪墨宴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
白琅这般任性的后果, 就是在两日后的午膳结束时, 终于还是受不住胃里几乎是痉挛般的抽痛。
他脸色比之前在无名小镇刚醒时还要苍白, 痛苦地皱着脸, 额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捂着肚子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墨宴被他这突然爆发的状态吓了一跳,忙扶住他:“怎么了小白琅?怎么忽然这么难受?可是这饭食有问题?”
白琅艰难地摇了摇头,一手紧紧拽住墨宴袖角,眼眶红红的, 用尽力气才组织出一段完整的语言:“胃好痛……我想去床上躺着……”
墨宴慌乱间只听到“胃痛”与“躺着”两个关键词, 率先过滤出了白琅说想去床上躺着的事情。
他先将白琅抱到床上曲腿坐着, 又去给他做了一杯糖水。
“来小白琅, 喝点温糖水应该能好一点。”墨宴将手中的杯子递到白琅面前。
等白琅接过后, 他挨着白琅坐下,一手揽住他让白琅可以靠着他卸点力气,一手在掌心运起些灵力,想用火灵根的暖意帮白琅稍微按揉舒缓些。
但是白琅一声不吭地推开了他的手。
墨宴有些困惑,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轻让白琅觉得痒了,解释一句:“你现下胃不舒服,我给你暖暖按一会儿,能让你好受一点。”
白琅捧着喝了小半杯的糖水杯子,还是很难受,但倔强地回答:“不要你按。”
他疼得眼圈已经彻底红了,说话时带上点鼻音,轻声细语,很委屈似的。
墨宴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他哪里没做好吗?
他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起来有些失落。
白琅好像……还是第一次嫌弃他的照顾。
但墨宴的思绪并未来得及发散太多,便感觉怀里的白琅又身上拽住了他胸前衣料。
他低头,只见白琅已经把糖水喝完了,但面上的痛楚难受并未减少分毫。
他想起身再去给白琅倒一杯,但胸前紧紧被攥住的力道让他动弹不得。
墨宴现下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先把人抱住,尽可能让他能处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状态下。
他仔细留意着白琅的状态,只见白琅已经被疼哭了,眼泪只往下掉,又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唇瓣似乎都被他自己咬肿了,红通通一圈。
……嗯?嘴唇肿了?
墨宴在心疼之余突然意识到不对,这微微红肿的模样看着可不像他自己咬的,倒像是……被辣的。
他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什么:“小白琅,你胃疼是不是因为被那些菜辣到了?”
白琅过了会儿,才在墨宴怀里轻轻点头。
但是这几日他们吃得都是差不多的菜,按照他们鬼使的身份,如果白琅能吃辣,或者只是这一顿被辣到了,根本不可能发展成这样的地步。
墨宴心底有了猜想,继续问:“你是不是……不能吃辣?一点都不能的那种?”
白琅还是轻轻点头。
墨宴这下都说不清自己是心疼还是生气了:“你不能吃辣怎么不同我说?上次给你尝试口味时你怎么还说感觉还可以?”
白琅没说话,在墨宴还想再问一次时,才冷不丁冒出一句:“因为你喜欢。”
墨宴的火气一下就被浇灭了。
都已经疼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来桑元镇时起,白琅恐怕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可他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理由就是因为看出他喜欢吃辣?
墨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心态,好言劝说白琅:“我已辟谷数百年,是否吃食于我而言都无所谓,符不符合我自己的喜好亦不重要。
“我并无进食的需求,陪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吃饭,希望你能健康,你不用以自己为代价,来让我开心。”
他劝说得温和,希望白琅能够知道以自己为重。
但白琅只觉得他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倔强地回答:“我不要。我就要你开心。”
墨宴一梗,甚至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第一次碰上白琅这般任性,但偏偏这任性的理由……又让他没办法对白琅说些什么。
过了会儿,墨宴才终于重新缓下情绪,问:“那理由呢?你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我最近也没遇到什么还需要你来哄我的糟心事吧?”
白琅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赌气似的说:“没有理由,就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墨宴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教你……”
他没说完,又想起这段时间白琅稍有些反常的举动。
诸如拉上他一起吃饭睡觉,诸如对平日喜好的甜口菜色表示出没有兴趣,又诸如……总是在他想用灵力为白琅坐些什么的时候表示拒绝。
墨宴终于又意识到什么,怔怔地问:“你……知道我身体不适?”
白琅不吭声了。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他过了会儿才小声嘟囔似的说:“你不是总想做我师尊么?那师尊言传身教,徒弟都学了去,难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他这一番“歪理”说得墨宴真是无法反驳。
墨宴甚至都顾不上对白琅承认他们师徒身份表示欣喜,情绪复杂地消化了这件事情,继续问:“你是何时知晓的?”
白琅垂着眼,回答:“在你和司明熙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你帮我写临帖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墨宴回忆了一下,想起那夜他因司明熙说他与白琅有段共同缺失的记忆,因而动用了自己的魂力去搜寻自己的识海,亦导致了他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差。
那天夜里他因为实在受不了怨气的侵扰,估摸白琅已睡熟了,便短暂露出过一会儿不太舒服的情绪。
但没想到还是被白琅看到了。
更没想到白琅居然知晓得这么早,却一直不曾同他说过。
墨宴回想这几日白琅的表现,恍悟。
什么陪睡陪吃,其实根本不是白琅受他那次昏迷影响缺乏安全感,而是知晓他身体不适,在用白琅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他。
而这一次的任性,又何尝不是在让他“感同身受”。
让他知道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只为了让白琅开心,白琅心底会是什么感受。
墨宴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楚,揽着白琅的动作稍微紧了些:“对不起小白琅,是我之前太逞强了。”
白琅认真点头:“嗯,就是你太逞强。”
这一句实诚又认真的话一出来,墨宴突然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本的情绪都缓和了不少。
白琅奇怪地看他:“你笑什么?”
这明明是很正经严肃的道歉场合。
墨宴收敛自己的情绪:“没事,只是觉得你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很可爱。一般而言这种时候要么是你安慰我,要么是你继续生气……不过这样的回答,确实是最符合你性格的。”
墨宴一直在教白琅人情世故,教白琅如何应付旁人说的不同情景的话,但面对他时,他倒是更喜欢白琅这种本真的状态。
想说什么便说,不必去思考顾虑怎样的状态才是最得体最合适的。
墨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尽可能温和地劝说道:“那现下你已惩罚过我,亦惩罚过你自己,就让我用灵力帮你按会儿,好不好?”
但白琅态度很坚决:“不要。用灵力你会更难受的,我不要你难受。”
墨宴只好妥协:“好好,那我不用了。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可发热的法器给你凑合用用吧。”
白琅这才满意,靠在墨宴怀里看着他翻。
墨宴本身并不畏寒,他的一堆法器当中确实找不出能自发热又不带其他乱七八糟功效的玩意,翻来翻去,最后还是想起来慕箐芍之前给白琅的那颗珠子,干脆用了那个给白琅捂一捂。
有了热源,加上之前的糖水发挥功效,白琅胃部痉挛般的抽痛总算稍稍缓解一些。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上许多,由着墨宴借助珠子的温度,一圈一圈地帮他轻轻按揉。
墨宴掌心抵着珠子,动作很轻,白琅的状态也总算好得多了。
他靠在墨宴的肩膀上,缓回了些说话的气力,继续刚才他们还没完全结束的话题。
他看着墨宴:“我已经说了我的理由。那你呢,你为何偏要这般隐瞒着你自己的身体情况?”
墨宴顿了顿,没想到他会主动再提及这个话题,过会儿才说:“自然是不想你担忧。”
这话说得很敷衍,白琅不太信。
在落隐村时他还没完全明白“担心”是种什么情绪。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墨宴看,似乎只要墨宴再重复确定一遍就只是单纯怕他担心,他便会完全相信。
但墨宴对上白琅的视线,又忽地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确实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
而且这一次……他不太想继续隐瞒白琅了。
毕竟,总不能让他这个“骗子”的形象在白琅心底根深蒂固。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后面写不完了,就断在这吧(顶锅盖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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