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请便吧。”柳岸苦笑,还虚弱地咳了两声。
祝引楼看对方唇白脸蜡的样子,不得不相信了江水平的话,“白主现今如何了?”
“还好。”柳岸拍了拍床边示意对方坐下,“有些乏力。”
“还好?”赫连抢先坐到床边上,“那就是不碍事了吧。”
柳岸笑脸相迎:“不敢有事。”
“本尊百年前和引楼在梅山也略学过一点医术,如今看些病还是没问题的,是吧引楼?”
祝引楼:“……”
“听闻江道医说白主连心肝被挖去了,本尊替白主看看挖得干不干净,小心留下祸根就不好了。”赫连两指按在对方膛口处,“是吧。”
柳岸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既然尊上这么为在下考虑,那就请吧。”
赫连回头看了祝引楼一眼,示意对方好好看着,然后他轻轻扒开了柳岸的衣口。
柳岸的胸膛偏左已经开了一大片口子,腐烂的皮肉粘在胸骨上,腥红的器官蜂蛹眼前,心口的位置确实空了,所有的空缺全部由赫连不认识的透色药胶填充着。
“尊上,我的情况如何?”柳岸半阖眼问。
赫连默默替对方整理好衣物,面色沉重道:“江道医处理得很干净。”
“那就好。”柳岸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赫连欲言又止,祝引楼看到了也是发怵。
“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白主尽管说就是。”祝引楼面挂担忧,“在下尽力而为。”
“你尽力而为什么,江水平那么大一个人还忙活不过来啊。”赫连窃窃低语吐槽道。
柳岸两眼清澈,表情尽是自责说:“是我无能,让仙君分忧了。”
“分~忧~了~”赫连阴阳怪气地朝祝引楼重复了一遍。
祝引楼暗暗捶了赫连背后一拳,“在下多次受白主出手相助,分忧该是情理之中。”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说的差不多了。”赫连扣住祝引楼的腰,“再说就影响到病者休息了,要不然明年榆树都开不来花了。”
柳岸完全不把赫连的话放在耳朵里,继续说道:“那仙君有事就先忙吧,我没事的,不用管我。”
“那白主有什么问题,就叫江道医,在下也会暂时在。”祝引楼也无视了赫连不安分的动作。
“好,多谢仙君关怀。”
赫连干脆半搂半推拖着人走,不耐烦道:“行了,客套也得有个度吧。”
柳岸目送了两人出门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下去了,他自己扒开衣服再看了看,痛呼了一口气。
……
“你想问就问吧。”赫连把祝引楼按到凳子上坐下,“本尊绝不会有半句假话。”
祝引楼也没客气,开口就是:“确是上尊所为吧。”
“嗯。”赫连松气坐到桌子上,“确实是本尊所致。”
“……”
祝引楼都不知道能继续问什么,两个身份不凡的男人为自己大打出手,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其中一个?说白了,他怎么做都觉得自己虚伪矫情。
“虽说本尊恨不得他去死。”赫连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榆树,“但作为三界神尊,本尊不该有杀生心性。”
“况且,就算他该死,本尊也绝不会用此等虐生手段。”
听到这番话,祝引楼难得觉得赫连还是赫连,“上尊说自己不通医术,却还是看了出来。”
“确实不通,但你都那么说过了,就当有学一二又如何。”赫连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五脏六腑糜烂成水,心房空无一物,仅靠蛫胶撑生皮肉,本尊都不知该夸江水平医术高明还是说这根骨头出身不凡了。”
祝引楼轻哼,“上尊能打出这等伤害,也是出手不凡。”
“你在指责本尊?”
“自然不敢。”
“如若出自怜悯之心,本尊不与你计较;可若是出自对他的偏袒,那就别怪本尊下次出手更重了。”
祝引楼天亮前想了很多话,总觉得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赫连。”
“嗯?又直呼本尊大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你记得我同你说过两清吧。”
赫连脸色骤变,“怎么,好端端的又想拿这个威胁本尊?”
“如若我现在再说,你会如何看待我?”
赫连绷住嘴,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如若我不顺从你的意思,你会觉得我是另图其人,娵訾、天子星、白主柳岸,是吗。”
“你都能这么想了。”赫连胸口一紧,“那说明对本尊还是了解到位了。”
祝引楼两眼空乏,语气变得相对往常更要温柔决绝:“我并未想过与谁成什么因果,更不是为了和谁有所因果才与你两清。”
“那是,为了什么。”
祝引楼回望对方,自若道:“我不能为了自己吗。”
“你觉得本尊给你带来困扰了?”
“要说没有,那是假的。”
“要说有,说真的呢?”
“那不都是上尊一意孤行的吗。”
赫连无言以对,竟然找不到可以与之反驳的话。
“上尊待我,不过是戏耍一场。”祝引楼低眉垂眸,“不是吗。”
赫连闻此已经想大声宣泄了,但还是梗着心承认:“本尊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当做戏耍一场。”
“事已至此,上尊何必为难我。”
“本尊又如何为难你了?”
祝引楼扫视了一遍这个院子,“整个豫山不过是更大的雨霖铃罢了。”
“难道本尊不是为了你考虑吗。”赫连觉得心里憋屈得慌,“你觉得本尊又画地为牢了吗?”
祝引楼避重就轻,巧答道:“我离了雨霖铃一样有人做雨司,我不来豫山一样可以活得轻松自在,我是被开了仙籍,但不是断了四肢瞎了双眼。”
“你就不能从本尊的角度考虑考虑?难道本尊做出这些是无端之举吗?”
“那可问出自哪端?”
赫连气得头发丝都在用力,“本尊口口声声说要你做本尊的人,你迄今为止还是听不明白吗?!”
“如若心意不通,就算待在你身边一万年,也不过是带着枷锁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