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替身攻们为我打起来了【完结】>第86章 像一条狼狈乞怜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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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站在单元门内,头发乌黑柔软,带着微微的蓬乱,脸颊白皙泛粉,像是刚从床上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柔软。

  而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门外的男人被暴雨淋得湿透,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凝结成一绺一绺,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

  滂沱的雨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顺着高挺的眉骨涌进他的眼眶,将那双眼睛冲刷得泛红,他嘴唇被雨水浸泡得乌白,削薄的唇峰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水,牙齿都被冰冷的雨水冻得微微打颤。

  男人站在孤寂的雨夜中,双眼通红地望着门内的少年,像一条狼狈乞怜的落水狗。

  闻峋手里紧紧握着姜渔扔给他的伞,眼底浮现出一丝受宠若惊,可他抱着伞站在门外,却迟迟不敢把伞打开,也不敢进来躲雨。

  他只是局促地站在门外,声音发紧地开口:“...小渔,你,你冷不冷?”

  外面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落,打在脸上仿佛玻璃弹珠似的,还有些疼,狂风卷着雨滴灌入门内,将少年柔软的衣角吹得扬起,几滴雨水落上去,浸得微润。

  见姜渔不说话,闻峋握着雨伞的手掌蜷了蜷,又讷讷道:“外面凉,你先上去吧。”

  他这次来,也不是抱着要把姜渔带走的心思,甚至没打算和姜渔说上话,他只是想要来看一看姜渔,哪怕是看着楼上遥远而昏黄的灯光,他也能得到一丝慰藉。

  一个人的滋味太难受了,没了姜渔,哪里都是冷冰冰的。

  姜渔肯下楼,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闻峋很想要再多看姜渔几眼,可看着少年纤薄的身体被风吹着,又不忍心他再受一点凉。

  姜渔望着他,眼中已没有了刚下来时的生气,那双漂亮的杏眼像是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子,冰冷淡漠:“闻峋,你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

  闻峋垂着眸,湿透的衣袖下,五指紧攥成拳,冰冷的雨水一滴滴从指缝中落下来。

  他竟不敢去看姜渔的眼。

  那样冷漠漂亮的一双眼,每看一次都能将他刺痛。

  闻峋声线涩哑:“我...我没有想打搅你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

  姜渔说:“你要是真的不想来打搅我,就该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闻峋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他手里攥着姜渔砸给他的伞,像是攥着荒漠中一点微茫的希望,尽管姜渔对他再怎么冷言冷语,这把伞却像是心软的神明在拂手间留下的一点火星,微不足道,却让他濒死的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

  他想问姜渔心里是不是还有他,却不敢真的问出口,他害怕听到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在心底将语句咀嚼斟酌了无数次,闻峋才选出一句折衷的话:“...我可以改。”

  他抬眼看着姜渔:“所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掉,变得像闻淙也好,像谁都好,只要你想要,我会依照你的意愿做出改变。”

  “小渔,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好吗?”

  男人立在雨中,身形高大而宽阔,话语却低到尘埃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姜渔,仿佛是被少年用丝线拴住的木偶人,一举一动都被握在看上去比他弱小数倍的少年手中。

  他身形寥落,目光却满含希冀,仿佛站在冰冷黑暗的雨中,等待光亮降临。

  可回答他的只有与雨水一样冰冷的三个字:“你做梦。”

  姜渔冷冷看着他,眼底倒映着暴雨中雪亮的电光,显得锋利而无情:“闻峋,你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你要是学他,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仿佛被无形的刀剑刺伤,男人英俊的脸庞又苍白几分,他呼吸粗重而纷乱,在雨中闭了闭眼,妥协一般道:“好,那姜渔,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

  寂静如潮水般蔓延,大雨滂沱,无数颗细小透明的水珠在二人之间飞溅。

  许久,姜渔轻轻笑了一声:“原谅你?可以啊。”

  “你亲自到地底下去给闻淙道歉,只要他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闻峋的瞳孔倏地放大。

  冰凉雨水从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脸色惨白,如同突然之间遭受了不可承受的重创。

  姜渔想要他死。

  这一认知对闻峋无异于晴天霹雳,将他的灵魂都生生一分为二,生出撕裂般的痛苦来。

  无边的沉默几乎凝成了实质,姜渔看着垂头不语的男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只要这样,你就原谅我吗?”电闪雷鸣中,姜渔听到身后男人嘶哑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半晌,他淡淡道:“或许吧。”

  “好。”闻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殷红的鲜血从修长指节中低落:“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姜渔眉头微蹙,微微侧身问:“做什么?”

  闻峋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好像这是一生中最后一眼般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在你面前,亲自给他谢罪。”

  *

  第二天,姜渔上了闻峋停在楼下的车。

  他今天穿得素净,白衬衫牛仔裤,纤瘦的身体拢在宽大衣服里,显得很轻,仿佛一伸手就能握住。

  闻峋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姜渔,从上车起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身侧的少年,几乎觉得这场景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少年容色清丽,白净面颊上泛着粉,嘴唇红润,额发乌黑柔软,随意地搭在耳后,让人看到就产生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闻峋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轻声问:“小渔,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姜渔望着窗外快速流动的风景,连头也没回地说:“不可以。”

  闻峋指节微蜷,收回了想要伸出的手。

  姜渔坐得离他很远,上车后也一直望着窗外,没有主动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闻峋便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姜渔停了两三秒,终于肯转过来正眼看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当然不是来和闻峋说这些废话的,但既然闻峋说要在他面前向闻淙谢罪,他倒是想来看看,这人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

  闻峋目光有些落寞地收回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回答,姜渔便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后面无论男人说什么,都不再搭话。

  只是,即使背对着男人,他也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灼热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车辆最后在闻氏的墓园停下。

  姜渔看着这里,一瞬间几乎觉得呼吸困难,胸腔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般喘不过气。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他被闻峋强行掳到了闻淙墓前,眼睁睁看着闻淙的坟墓被挖开,看着他已经安息的灵魂被践踏羞辱。

  那日的阴雨连绵不绝,他在雨中绝望地哭喊,而身前的男人轮廓漆黑高大,冰冷得像是一块石雕,无论他怎样哭泣,怎样哀求,都不曾有一分心软。

  思及过去,姜渔站在原地,不肯前进。

  闻峋却对他伸出手:“小渔,过来吧,你不是想要看我亲口对他道歉吗?”

  男人的语气很淡,和前些日子咬牙切齿的人截然相反,与昨日低声下气的恳求也不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平静,可姜渔沉浸在往事中,一时间没有发觉。

  他没有去握闻峋的手,只是跟着男人,一步步走向上次去到的地方。

  他们在闻淙的墓前停下。

  这里看上去和姜渔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没多大差别,草坪干净整洁,石碑光可鉴人,上次被翻凿出的痕迹已经一点不见,一看就是已经经过了好好的修整。

  但姜渔并不领情,他冷冷道:“把闻淙的墓碑打扫修整一番,这就是你说的道歉?”

  闻峋沉默着没有回答。

  可下一刻,他突然面对着灰色的石碑重重跪了下去。

  姜渔骤然睁大了眼睛。

  膝盖与地面碰撞出的沉闷声响,如同击鼓一般敲打在姜渔心上,让他心跳都有一瞬的空隙。

  闻峋是何等骄傲自负的人,他是天之骄子,生来比闻淙更尖锐,更孤高,方方面面甚至更甚于其他三人,他接受不了伴侣的一点儿不忠,所以在发现自己被欺骗时,才会爆发出那样让姜渔不堪承受的怒火。

  这样的人,让他下跪,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短暂的惊愕过后,姜渔意识到这不过是男人用来哄骗他,让他心软的手段罢了。

  他重新恢复那张冷漠的面容:“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逢场作戏谁不会,闻峋,别在我面前耍这些无聊的把戏。”

  闻峋视线与墓碑上闻淙的名字相触,又微微垂下:“小渔,至今发生的一切非我本意,但我依旧伤害了你,伤害了哥哥,我向你们道歉。”

  望着跪在身前的男人,姜渔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闻峋站在这里,而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如今二人的位置却颠倒了过来。

  可奇怪的,姜渔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并无太多的痛快之感。

  他从上方睨着闻峋:“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要以死谢罪呢。”

  闻峋摇摇头:“小渔,我曾经伤你辱你,但从未骗过你,既然答应了要听你的话,就绝不会食言。”

  下一刻,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光芒凛然。

  姜渔瞳孔猛地一缩,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就听站在不远处的阿锋猛地冲上前来,嘶声大喊:“先生!”

  同一时间,匕首没入了闻峋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