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替身攻们为我打起来了【完结】>第84章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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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室内,姜渔隔着一张桌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从杨昕仪出去到闻峋进来,短短几分钟,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张漂亮的脸上如同生了一层坚冰,将来者生生阻隔在外。

  他说:“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闻峋五指攥了攥,胸膛微微起伏,但他知道姜渔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逼着自己放轻了语气:“小渔,我没想逼你,只是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姜渔:“可我光是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如同被一把刀子扎中心口,男人的脸色骤然苍白了几分。

  他年纪轻,身强体壮,前些天被褚弈打出来的那些伤口已经恢复了大半,可此刻,闻峋却觉得那些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比起褚弈的拳脚,这更像是姜渔恨他的证明。

  这些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姜渔指使了、默许了这一切,他不在乎他,无论他被人伤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他掉一滴眼泪。

  闻峋手臂肌肉紧绷得发抖,好像在全力克制着什么,他垂着头半晌,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二十多年来,这三个字从闻峋嘴里说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身家优渥显贵,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可在姜渔面前,他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落败者。

  闻峋深吸几口气:“我为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向你道歉。”

  姜渔望着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的亲生哥哥。”

  “他无缘无故被你挖了坟,死后还要被你揣测侮辱,肆意践踏,连唯一的遗物也被你烧毁。闻峋,你真想道歉,也该到地底下去求他原谅。”

  闻峋牙根紧咬,一时间眉眼都染上几分难掩的戾气。

  上一次回去,他想了许多,从前他总认为自己没有错,是姜渔先欺骗了他,先伤害了他,那么他怎么报复姜渔,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重逢后,姜渔那样冷漠到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甚至成了夜里缠绕不休的噩梦。

  在这样日夜的折磨下,他终于开始缓慢地意识到,无论姜渔做了什么,他的所作所为都给姜渔带去了伤害,这些伤害是姜渔至今不肯原谅他的原因。

  但如果他道歉,能够换回姜渔的回心转意,那么他并不是不能低头。

  可闻峋怎么也没想到,直到现在,直到现在,姜渔嘴里口口声声提的还是闻淙。

  “无缘无故?”闻峋咬牙切齿,手背上都绷起青筋。

  他大步跨过去,在近距离下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逼问道:“姜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闻淙当初为什么总是把你关在后山,不让你出来见人?”

  姜渔的脸色微微变了。

  “因为他知道我见了你就必定会喜欢你,所以故意在我面前隐瞒你的存在,他在世时,我去香山小筑探望过他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自问对他赤诚以待,推心置腹,将他视为敬爱有加的兄长,可他又怎样待我?”

  闻峋的声音里几乎含着泣血般的痛意:“你只看到我对他的种种不好,只为他说话,又有没有想过我被最信任的兄长欺骗的感受?”

  姜渔安静地看着他,比起男人的情绪激动,他像是一株开得幽静清丽的玉兰。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闻淙在某些地方和这些男人一样,都喜欢把他关起来,藏起来,甚至,闻淙比他们做得更绝,他拔掉了他向外伸展的枝桠,让他只能成为攀附他的一株藤蔓。

  只是这些事,姜渔一直不愿去深想,或者说,在潜意识里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就像是心底明亮皎洁的一捧月,明知它的背面覆着阴影,却仍自欺欺人地只看它的光亮面,只为了维持月亮在心底的清辉。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闻峋在此刻清楚又残忍地在他跟前摊明了这一点,告诉他白璧有瑕,金无足赤,也依旧不会让闻淙在姜渔心里的地位动摇半分。

  因为闻淙是唯一将他从深渊中救出的人。

  为此,他永远不可能忘掉他。

  许久,姜渔轻声开口:“可是闻峋,如果不是闻淙,我根本不会来找你。”

  “无论你是走在人潮中,或是光鲜亮丽地站在灯光下,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口口声声说他骗了你,可结果却是他把我推到你面前。”

  姜渔猜想,大概闻淙一开始也没想到,他将他养得娇惯依赖,养得离不开他,最终反倒促使了他对闻淙的死亡难以释怀,转而去闻峋的身上寻找慰藉。

  命运兜兜转转,一环扣一环,从来都不可预知。

  只是有人身在局中,便如镜里看花,水中望月,始终未能瞧得透彻。

  闻峋盯着姜渔,薄而锋利的唇角倏地勾起一丝冷笑:“照你这么说,他骗了我,我反倒要感谢他?”

  姜渔“啪”地甩给他一巴掌:“你不光要感谢,还该感恩戴德,跪下来给他磕头。”

  望着男人阴狠不甘的,在他说出这一番话后仍然没有半分愧疚的目光,姜渔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闻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故意对你隐瞒,他也没有半分错处。”

  “我问你,如果是你先遇到我,你会将我的存在告诉闻淙吗?”

  闻峋目光灼灼:“我当然会,我不仅会告诉他,还会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姜渔定定望着他:“如果你恶疾缠身,只有短短几年可活呢?你还会这么做吗?”

  闻峋蓦然一怔。

  姜渔替他作了回答:“你不会。”

  仿佛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倒流,闻峋一颗心陡然向黑暗处沉陷。

  是的,他不会。

  作为同卵双胞胎,他对哥哥的了解胜过他自己,在自己命不久矣,且明知闻淙一定会喜欢上姜渔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闻淙知晓一丁点儿和姜渔有关的消息。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爱人分享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闻淙是,他也是。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分享,那么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闻淙。

  在同样的情况下,他只会做出和闻淙一样的选择。

  甚至,他或许会比闻淙做得更绝,哪怕在自己死后也不让姜渔和任何一个男人结婚,最好让姜渔一辈子都念着他,想着他。

  空气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二人相对而立,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中间却似隔了厚厚一层跨不过的风雪。

  良久,闻峋声音涩哑地开口:“好,姜渔,从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无论对你还是对闻淙,我...我向你们道歉。”

  他眼底含着通红的血丝,像是沉沉的钩锁一般缠绕在姜渔身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地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

  男人喉头微动,竟似哽咽:“只要你肯跟我回去。”

  姜渔杏眼乌黑地看着他:“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愿意跟你回去呢?你又要像之前一样强迫我,把我绑回去吗?”

  闻峋怔了两秒。

  在他的预想中,既然他已经道了歉,那么姜渔怎么都该原谅他,至于补偿,可以后面慢慢再谈,可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道歉会有不被人接受的一天。

  闻峋唇线紧抿,问:“为什么?”

  姜渔几乎觉得可笑:“闻峋,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道歉了,我就应该接受?你在这里说了这些空话,你对我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吗?对闻淙的侮辱就可以消失吗?他被你烧掉的,他最珍惜的遗物就能复原吗?”

  他漂亮的眉眼盯着男人,语句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闻峋,如果说我曾经对你还有那么最后一丝感情,也早在你烧掉闻淙遗物的时候就化成了灰,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滚吧。”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男人身形高大宽阔,容貌英俊,这样的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该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可此刻,在比他低了一个头的少年面前,他却低落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兽,微垂着头,身形微微发抖,覆在阴影里的一双眼烧得通红,满是被刺伤的痛苦。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夹杂着男人的怒骂:“都给老子滚开!”

  随着砰砰砰几下重物落地身,包间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两道高大人影闪现在门口,遮住了走廊落进来的光,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褚弈看见闻峋,连一句废话都没讲,当即疾步跨过来,提起闻峋的领子就是一拳。

  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挑衅,闻峋自然本能地想要反击,可他往姜渔那边瞥过去一样,一瞬间浑身热血都冷了。

  姜渔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冷漠到令人心寒的眼神看着他,和上次一样无动于衷。

  闻峋浑身聚集起来的力气在顷刻间泄下去,他任由对方的拳头疯狗一般砸在脸上,身上,不作一点反击。

  他想,姜渔那么恨他,说他的道歉都是空话,那么看见他挨打,姜渔心里会不会就会高兴一点,至少更相信他一点点。

  这场单方面的围殴以闻峋再一次口吐鲜血地趴在地上作为终结。

  徐晏书走过来,挡住了地面上一身血污的男人,温声道:“太脏了,小渔不要看。”

  褚弈大步过来,霸道地握住了姜渔的手:“老婆,我们回家。”

  隔着两道山一般的背影,闻峋听见少年轻轻地嗯了声。

  于是再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姜渔和别的男人离开,这次是跟褚弈和徐晏书两个人。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