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在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不过她知道自己今晚大概又睡不着了。

  她回来没开灯,任由房间里遍布昏黑。窗帘随意地散在窗户两侧,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扑进来,在角落里打着滚,多少算驱走些黑暗。

  池在水看得见窗外无数盏亮着的灯,也看得见无数个没点灯的空洞。这晚的星星格外的亮,平日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齐在幕布似的天上闪着,似是要补上没亮着灯的空缺。

  方才在叶星河房间里时的一个个片段不受控制地在她脑子里来回播放,越想忽略就越明显。就连那听不懂的电影里两位主角的一举一动在这时的她脑子里都越来越清晰。

  荧幕里她们互相拥抱,她们互相亲吻。池在水越发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暗示。

  于是在池在水的推论里整件事似乎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岔路口,若是叶星河对她也有意,那这电影多少要包含些试探的意味,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叶星河对她无感,那她选这部电影是不是也有警告的意图,她知道她的心意,她要她远离。

  毕竟电影的结尾,两位主角还是分开,各自回归原定的生活轨迹。

  说不定之前种种,不过只是叶星河无聊时的消遣。一贯自信爆棚的池在水这会儿却莫名生出些自卑,她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叶星河和她在一起能得到的益处。

  要是她在叶星河的位置上,绝对不会选择一个自己这样的人。

  而要只是利用,池在水觉得叶星河此时不用再做什么旁的,自己都会尽心尽力向她提供自己能提供的一切。

  池在水想自己真的该找个时间和叶星河说清楚,不管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应该也多少会比现在两个人互相打哑谜好。

  她突然记起自己此时有无数件事要做,答应苏蔓文帮忙解决的小舞担霸凌瓜、接了但还没开始研究开始写的通稿……但在无数件事面前,她只想先安排好明天的“约会”。

  她在心底暗暗决定就在明天找个机会说清楚,只是地点还需要再选选。

  于是她打开手机,想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好朋友可以去哪玩”,翻半天又觉得不妥,改成“约会可以去哪”。

  只不过这两个词条搜索出来的句子却如出一辙,不是什么商场逛街就是找个餐厅吃饭。无奈之下给洛愉打通电话,张嘴就是:

  “军师,我需要帮助。”

  虽然已是深夜,洛愉声音里却是没有一点疲惫,只是笑着说:“我说怎么今天晚上睡不着呢,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而听了池在水的话后洛愉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在电话那头叫道:“你要表白了?”

  “勉强算吧,”池在水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的话。”

  洛愉想都没想就说:“这我可太知道了,我看你们明天去拜佛就不错。正好B市有座庙据说特别灵,什么扶正缘灭孽缘。你们要真有缘分说不定出来就能成。”

  “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可是明天35度,”池在水无奈道,“帮我想个室内的地方。”

  “室内嘛……我知道了!”

  ——

  整体简约风的装修也掩不住这里的艺术氛围,深邃艺术灰色调的墙壁上嵌着一张张木板组成的架子,其上又罗列着数不清的陶艺作品。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出的明亮的光落在陶艺作品上,勾画出微妙的阴影,似乎每个作品都有独特的质感和立体感,每一个作品都有属于它独一无二的故事。

  屋子里似乎点着什么小众的熏香,池在水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是莫名觉得好闻。

  “陈老板?”她试探着朝立在架子后前背对着她的女人叫了一声。

  那人闻言不紧不慢地转身,朝她走过来。或许是因为屋子里空调开的很足,即便此时外界依旧炎热,女人也穿着件七分袖的白色衬衫。长头发被仔细地束在身后,整个人透出些内敛的美。

  “你是小愉的朋友吧。”女人朝她笑了笑说,“你也别叫什么陈老板了,和小愉一起叫我墨姐就行,笔墨纸砚的墨。”

  池在水也很快开口,叫了声“墨姐”后环视四周,而后开口:“洛愉说你这边有隐蔽些的地方可以做陶艺——”

  她声音不自觉拉长,原因是她环视四周只看见一侧摆了一排做陶艺的转盘,可这工作室连外墙都有一面是透明玻璃制成的,实在和隐蔽扯不上关系。

  前一天晚上她和洛愉想了半天才想到这儿,隐蔽不说,又不用怎么运动,正好适合这时候的她俩。

  “前面右拐,”陈墨抬手指了指最里面的拐角,随即又问道,“你不是说下午来吗?”

  “我醒了没事做,溜达溜达就到这边了。”池在水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的模样倒是没有半点像睡不着跑出来的。

  原来这会儿还是上午,刺眼的太阳还在天空东边挂着,就连陶艺工作室里养的小猫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倦倦地缩在窝里。

  陈墨看破不说破,只是对她笑笑问道:“你要先试试吗?”

  “不用了,”池在水连忙摆摆手拒绝,“我下午和她一起学就好了。”

  要是只有池在水一个人,是断然不会跑出来做什么手工的。勤勤恳恳捏半天,做出来的东西实用性还没淘宝几块钱买的东西强。

  当然,和叶星河一起的话这事的意义就要令当别论。不过这样就更没有提前尝试一下的必要,毕竟如果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天赋,做出来一滩烂泥,反倒能多给她写成就感。

  “都可以,那你自便。”陈墨笑笑,不置可否。语罢转回身去继续整理架子上已制成的陶艺作品,还真就让池在水自便了。

  而及至池在水再出现在这,时间已经是下午。她趁中午的时间跑去租车行租了辆GL8,和停在那酒店楼下接送艺人的车除了车牌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到这时候酒店大堂里等候的粉丝也少了不少,认出是叶星河之后大多失望地转身回去墙角坐着,只有两个人举着相机按了几下快门。

  叶星河一路上甚至根本没问要去哪,任由池在水开着车在街上左拐右拐。等到下车看见工作室的玻璃幕墙,才问道:“你不是说想去拜佛吗?”

  池在水很快想到她说的是自己那天晚上来时说的话,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话却被记得,心底不由涌出股暖流,却还是摸摸鼻子,说道:“天太热了,我有点懒,不想去了。”

  而叶星河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抬手把她扶在鼻尖上的手按下来,说:“不是说不说假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