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大雄宝殿。

  天已半黑,古刹香火仍缭绕不去。

  钟声嘹亮,佛号悠扬。

  百位佛门弟子齐齐端坐在悬塑的释迦摩尼像前念诵。金光普渡在前,和尚双手合十,眉眼低垂,口中念念有词,神态皆慈悲自若,个个宛如活佛转世。

  梵音清净耳根不假,可有时候也瘆人。旁边方丈室内就有两人眉头紧锁,显然不很高兴。

  其间,有一碧衣银簪的半老徐娘最为不快。

  此人正是曾盛名一时的华山派玉女掌门宁羲和。

  宁羲和在座中不停变换姿势,冷不丁讽道:“早先听闻青城少主对萧掌门暗许芳心,穷追不舍,你们偏偏唤他去找萧掌门。我看已经这个时辰,那两人若是叙旧都该睡在一个被窝了,咱们几个也用不着商讨什么比试会场,今日我当白遭罪来一趟。”

  她旁边的驴脸老头名为姚文兴,乃武当现任管事的大长老。

  姚文兴年过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虽清癯如柴,精神气儿倒是十足的有,黎色衣袍裹着纸般的身躯,抖起腿来一颤一颤,好似蛐蛐头顶上那根触须。

  听了她的话,姚文兴乜斜着眼哼笑,左腿往外一撇,不无蔑视的拿腔拿调:“青城的掌门么——是选的不好。”

  宁羲和嗤他:“武当现今还找不出个继位的掌门,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姚文兴眼皮敛起,不恼也不怒,“承你的意,武当迟早会有新掌门,比你年轻,武功也比你高强。”

  伴随着一阵狂风作响,门扉上破木飞扬,两人自然噤声。

  少林寺方丈慧典法师本双目紧阖,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睁眼朝外看去,神态安然道:“刘少主回来了。”

  刘秦褚去时一身帛黑华服,好不凛然,来时打眼一看,衣服竟少了半截。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那么大的本领,敢扯烂青城少主的衣裳?

  刘秦褚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被扯掉一截的衣角,随便找了门边的座位坐下,满脸郁闷,抓起桌上葫芦,仰起头往肚里灌酒。

  “呆子,萧明潇呢?”宁羲和骂道。“怎么单你一人回来了?”

  刘秦褚脸大骨宽,可惜脸盘也盛不住酒,那酒都淌脖子上了。

  他喝完一擦嘴,开口道:“我去时恰巧碰见……碰见朝廷的人与萧掌门会面,朝廷有意帮衬峨眉赢下武林盟主,说什么,金银珠宝,取之不尽。我心有不快,没叫他便回来了。”

  刘秦褚倒是直抒胸臆,这话说出来是不给峨眉留余地。

  武林大会虽说未有过别的限制,可朝廷这意思不等于默认峨眉为江湖正统,叫其他门派如何自处?

  宁羲和胸中不悦,却问:“那你这衣裳是怎么了?”

  “萧明潇养的那条疯狗给撕的。”刘秦褚不愿多提。“还好我跑得快,真是丢死人了。”

  宁羲和轻呵:“莫成意?一条狗杂种,萧明潇也是眼拙,那么多人,非挑他做徒弟。”

  姚文兴闻言不知怎么看了宁羲和一眼,整着脸辨不出喜怒,竟替那疯狗说起话来:“宁大小姐还是该积点口德,嘴下饶人。”

  “嘁,你倒是菩萨心肠,管得宽。”

  慧典法师放下佛珠,抬眸问道:“朝廷果真去找了萧掌门?”

  刘秦褚打眼朝三人扫去,喉间瘙痒,他重咳一声:“爱信不信。”

  他这话抛出来,四人陷入沉默,互相打量也均是各自心怀鬼胎,一时间尚未有人先开口。

  姚文兴见他三位门派掌门的都不开口,只怕都不愿先做放火烧山的坏人。

  他一个长老顾忌不大,于是放话道:“三十几年前,我们正派齐心协力剿除邪教,直到十二年前仍是和睦相处。自从上一任峨眉掌门继任,武林风云大变,好似这武林非得姓萧不可。萧明潇他爹那一辈起已经是横行霸道,虽不至于残害百姓,那也是目中无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见其他几人听了这话反应不大,姚文兴火上浇油,再望向那招风大耳的老主持,添油加醋道:“若是少林几位高僧大人还健在,峨眉岂敢如此招摇过市?他萧明潇所到之处奴仆成群,架子摆的高得很。”

  百年以前,少林曾有一位禅师主持因赢得武林大会而获得一块风水宝地——空灵泉。

  他在空灵泉前打坐三年,中途有仙人路过。受仙人指点迷津,禅师顿悟,当下圆寂,立地成佛。

  之后少林不少高僧在那禅师指点下得了道,武功大涨。

  彼时的少林风头无两,没有门派能与之匹敌。

  后来诸多变故发生,每十年武林便易一次主,空灵泉也便轮换出去。每一位门派的掌门都渴望赢下武林大会,在空灵泉与仙人会面,仙人却没有再出现过。

  如今少林式微,反而是峨眉与武当在五大门派之中并驾齐驱。

  武当老掌门在十二年前遇难,掌门之子继位,可惜去年也罹难。即便武当掌门虚位以待,但门派仍在姚文兴的把持下依然欣欣向荣。

  姚文兴想带领武当折下武林大会的桂冠,必然要将峨眉劲敌拖下水去。可光是他一个人对峨眉有想法不行,他必须找几个同谋才好下手。

  姚文兴双眼直逼慧典法师,语气阴毒逼人:“慧典法师,不如我们四人联手将峨眉打压下去,像当年对待邪教那般手不留情,才能叫武林回到原来的模样,而不是让他萧家世代做草皇帝。”

  姚文兴字字句句为他人着想,肚子里的算盘却打得震天响。

  除了峨眉,这几个门派都不能与武当匹敌。叫他们一起动手,武当既可以保留一些门派实力,又可以消耗这几个门派的力量,还可以拖峨眉下水以赢得武林大会,一箭三雕,可谓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慧典法师似乎被他急切的语气催的往前挪了两步,静静瞧他两眼,微笑道:“峨眉乃正派之首,邪在何处?若今仍有邪教余孽苟活于世,那才不得不动手。”

  姚文兴未能参透慧典的意思,连连琢磨好几下才瞪大眼睛。

  即便峨眉清清白白,可他们几个传下去说峨眉是邪教余孽,谁会不信?

  姚文兴的瞳孔因为兴奋而颤动不已,抬手不停点着,附和着慧典法师的话,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唾沫横飞,齿列外露。

  “慧典法师,你说得对,峨眉便是邪教余孽,萧明潇是那邪教魔头。眼下我们动手无需顾虑,敌明我暗,武林大会是擒拿萧魔头的最好时机。”

  送走三尊大佛,慧典法师的大弟子青蝉子才从暗处行至老师身边,慧典法师正双手合十坐在释迦摩尼佛像前敲击木鱼。

  木鱼的清脆声戛然而止,慧典法师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藏在古刹中的宝贝。

  青蝉子脑袋剃的青圆,高大挺拔,束腿下的肌肉健硕成块,身姿与旁边的增长天王金像同样魁梧。

  他目色清澈,在老和尚前拜了拜,言语间是与年龄不符的童真:“师父,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是说佛法吗?”

  “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慧典法师淡淡说道,“青蝉子,不要叫别人发现了你。”

  -

  卯时,萧明潇准时候在堂上等候门生。

  他洋洋洒洒讲完武林大会的事儿,照常的,没人有异议。

  当掌门最顺心的就是没有人管着他这了那了,除了有时候莫成意这个烦人精让他心烦意乱。

  萧明潇小日子过的可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舒心顺意。

  莫成意站在他身侧给他沏今年山上新下来的茶叶,萧明潇看大家还都挺配合,心甘情愿多练武功为门派争光,当下神清气爽,过场性多问一句:“还有什么事儿吗?”

  不多时,膳房的厨子跨步上前。

  他曲腰行礼,拱手道:“掌门,我还有一事相禀。”

  青绿雀翎扎起的墨发如瀑飞泻而下,萧明潇今儿个挑的是藏青百鸟侍花服。他本就生的明艳夺目,这般沉闷黯然的颜色也压不住他眉眼稠丽。

  这衣裳好看,却已是典当他许多身家,最后剩下几件中喜欢的一件。

  萧明潇怕膳房粮食不够,额角一跳,询问道:“震安,可是粮食不够吃?实在不行,我房内的珠宝花瓶都拿去典当,我这百鸟侍花服——不够的话,也拿去当了吧。”

  萧明潇说话间有些犹豫。

  这百鸟侍花服是他阿娘还在世时留与他的,但若是连自己门内几张嘴都顾不住,留着好衣裳也没用,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方震安摇头,大圆脸上两颊常年布着斑点的红。

  “掌门,我要告檀香的状。昨夜,檀香说想多吃点,我们就分了饭给他。结果他却把那饭给倒在山上,害得扫地的两位兄弟饿肚子不说,也没落他点好。”

  萧明潇疑窦百生,一时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首先檀香虽说在长个,可膳房多分两份饭菜便不合理,再说拨旁人的饭给檀香吃更是不合规矩,怎么说也不应当,他们虽穷,但暂且也不到这个地步。

  谁知方震安下一句话更是叫萧明潇震住了,他说:“掌门,檀香应当狠狠地被罚,他不单是糟蹋饭菜,还张狂的很。我看,不罚不能叫他长记性,改邪归正。”

  他边说边看着站在他旁边才到他前胸高的少年,檀香耷拉着眼皮,换上了灰色的练武服,他肌肉不大,整个人纤细不堪,手臂也是盈盈一握。

  被说的脸色发白,如霜打的茄子,脸也瘪瘪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明潇觉得檀香的五官好似比昨日颜色较深,好像上了层色,尤其是眼下的痣,他怎么记得昨日还没那么显眼?

  萧明潇沉吟几许,转而问道一旁的莫成意:“这事儿他先和你说了么?”

  “确有此事,檀香说膳房菜肴美味,我以为他吃的不够便叫膳房多送些。后面不知怎么生了蹊跷,我不好定夺,便让震安来问师父的意见。”

  莫成意前额碎刘海下黑涔涔的长眸一如既往的冷峻锋然,和他对视时才略微温和一些,下颌上骨头明显往后抽了点。莫成意泡好茶后便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高的好像……能从后面抱住他。

  萧明潇咬唇莫名其妙红了脸,眼神闪避,右手遮着脸,问他:“哦,你怎么想?”

  莫成意没提刑罚的事,他右手平摊在左手手心上,慢条斯理地说:“檀香虽说犯错,但年纪还小,只要悉心教导,让他知错能改便可,罚便算了。”

  大师兄竟然帮着檀香说话。方震安眼中惊讶不安,手脚都不从容。下巴垂着不敢再说什么,好似莫成意那句不罚是在定他的错。

  檀香从头到尾到垂着头,听到莫成意的话,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莫成意侧脸注视着萧明潇,似乎感知到檀香的视线,这才慢悠悠看回了檀香。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极限,很快挪开了视线,莫成意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萧明潇身上。

  萧明潇对莫成意的说辞煞是满意,胸中的郁闷也一扫而光,不由畅想。

  若是自己过去挨打时,父亲身边能说得动他的,哪怕有一人可以这么帮衬自己,他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因为莫名其妙的门派规矩挨上一顿打。

  “这事檀香没错,人之初性本善。若不是震安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刺激他,檀香应当不会做出你口中倒饭的举动。”

  萧明潇为人骄纵惯了,嘴上也不把着,盯着方震安羞愧难安的脸,接着说:“你应该苦口婆心劝他向善,而不是动辄打骂,真要论罚也是你该罚。”

  萧明潇看似在为檀香说话,其实是为小时的自己开脱,说话难免狠了些。

  方震安脸上青红一片,连声称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刀,滋味不好受。

  他正等待着掌门的责罚降临,掌门还未发话,反倒是大师兄沉稳冰凉的声音再度响起。

  “震安这次被掌门责过也便罢了,往后长长记性,收好脾气,大家和睦相处才好。”

  也对,这事真罚了谁对门派内风气也不利,还是莫成意想的周全。

  萧明潇也不打算再往下追究,挥挥手道:“按我说的自行练武去,檀香留下。”

  方震安低着头往后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他在仓促之间对莫成意投去感激的目光,对上檀香自然没什么好脸,愈是感激大师兄便愈发厌恶檀香。

  萧明潇嘱咐檀香一二有些乏了,便想歇息两下再出来指导檀香,先放他自个儿琢磨。

  檀香出了正源堂的门去练武,所到之处没人愿意与他招呼,就连昔日与他关系不错的从寰都面带鄙夷,离他远远的。

  到了武场,他原来常去的偏僻地被人占了。

  檀香便神态自若地走上了独属莫成意的石台,从高悬的剑架上随意拔出一把剑。

  剑方出鞘便已锋寒毕露,白光凛然,正是萧明潇赠予莫成意的霜寒。

  霜寒乃吹毛利刃,为免伤人,莫成意平常佩剑少带霜寒,但珍惜得很,时不时便将剑身反复擦拭,从不怠慢。

  旁人看了咬牙,其中弟子厢房管事的师兄杨旭便走到石台边上,想上去将檀香拖下却也不敢踏足大师兄的地盘,只得在石台边上高声说道:“那剑是师兄的,你要偷么?还有这石台你也不该上,这是大师兄的地方。”

  “是吗?”檀香无辜一笑,“可方才师父留我便是嘱咐我来这挑选一把宝剑傍身。”

  檀香两步便将霜寒立在杨旭面前两指不到的地方,动一动恐怕剑刃能劈进人肉里,吓得杨旭不敢动弹,瞪大眼睛盯着那剑,咽口水问道:“你要干吗?”

  檀香好似感受不到杨旭的害怕,剑也不挪,反倒被误会后孩子气般地反问:“师兄怕什么?我只是想让师兄你也帮我瞧上一瞧,你看这霜寒利不利?”他说着,将霜寒拿得更近。

  杨旭终于挺不住往后一栽坐到地上,这才松下一口气,嘴唇苍白蠕动着,劫后余生般喃道:“你这疯子。”说完,杨旭手触地,站起来便逃之夭夭。

  檀香带着霜寒去了自己常去的松柏下,果不其然,方才在这占了他位子的人现在都已不见踪影。

  看来这剑威力确实不小,是件好东西。

  檀香略微苦恼地打量着霜寒,直接拿走肯定不行,怎么能把这剑从莫成意手上抢过来呢?

  -

  峨眉这几日热闹得紧,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山上打坐练功,萧明潇甚是欣慰。

  莫成意替他指点门生,他只需多看两眼檀香即可。

  虽说当初选檀香目的不纯,有气莫成意的嫌疑在内。后来是迫不得已,因着武林大会必须收徒。近来他指点檀香才真是摒弃了之前所有心思,打心眼觉得这个徒弟收对了。

  檀香聪慧识趣,嘴甜爱笑,气质文然。

  好看算不上特别好看,可作为一个徒弟,檀香根本挑不出错。学艺还肯下功夫,萧明潇自然喜欢,每日与檀香相处的时间自然更多。

  许是出了上次的事儿,檀香怕了,央求着想与他一同吃饭,萧明潇心中高兴也允了。于是两人除了用寝,成天见待在一起,檀香成了他的新尾巴。

  莫成意办事忙,萧明潇见他少。平时他与莫成意一同用膳,今日用午膳才想起这茬。

  不想还好,一想已经很久没好生见到那人,心口莫名涌上一阵烦,还按不下去。

  檀香乖乖扒着瓷碗喝汤,萧明潇吃到一半不吃了,丢下碗筷问侍从:“莫成意人呢?怎么最近都见不到他?”

  侍从欠身道:“山脚下闹饥荒,大师兄按您的意思发粮去了,但还是饿死了几家人。那几家人据说认识师兄,找师兄的麻烦,说那么多家,师兄偏生不发粮食给他们,害人饿死。”

  萧明潇没心思吃饭了,拧眉道:“成意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当初他捡到莫成意时,莫成意正在山脚下的破庙里捡草根吃。莫成意比谁都更了解饥饿的可怕,想必也不会存心叫谁饿肚子,做出顾着这家忘了那家的事情。

  檀香喝汤的动作一顿。

  侍从打了个哈欠,感叹道:“是啊——他们瞎扯的呗。掌门,他们就是一堆白眼狼。”

  萧明潇挑眼看她,侍从立马封上嘴正经起来。

  这顿饭到这里已经索然无味,萧明潇还未说话,门外莫成意便赶了回来。

  “师父。”

  莫成意还是那一身墨色束身衣,马尾高束,眉眼冷峻,行迹如风。他宛如一块捂不化的石头,又好似一座不可攀的高山,越长大那双漆黑的眼眸便越难捉摸,心思也愈发深沉,也不和从前那般,有话便同萧明潇讲。

  他未入门前先喊一声萧明潇,进来后才发现方桌上还有正在擦嘴的檀香,当下长眸晦暗不明。

  却听檀香主动招呼他,喊他师兄。

  莫成意不搭他的腔,萧明潇先问他:“咱们银两还够用么?”

  “暂时够,不至于担心。”

  明显在宽慰他,萧明潇郁结,侍从在旁收下碗筷,他撑着脑袋也不避讳,咋舌道:“父亲在时,峨眉还没有这么穷。”

  莫成意自动忽略了檀香的存在,低头看着萧明潇艳若桃李的面容,平淡的声线中微含笑意:“劫富济贫,师父不肯。行侠仗义,师父也不肯收银两,那怎么办呢?”

  “罢了,行侠仗义收钱与强盗无异。”萧明潇被莫成意看的羞耻,素手掩额,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赢了武林大会有赏银吗?”

  “没有,但吴大人所言师父可还记得?”

  莫成意提起这事儿萧明潇可就记起来了,吴多郡吹的天花乱坠他可没忘,若是放在过去他可能还不稀罕,可现今峨眉确实却缺少银两,他不得不动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峨眉想要钱就得上人家地盘上摆低架子要去。

  萧明潇没有太多思考,对着莫成意说:“这几日随我去一趟皇宫。”

  “带檀香吗?”莫成意问了个别的问题。

  此时在一旁默默无闻的檀香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嵌在木桌上,乞求地看着萧明潇。“师父,我也想去,您好心带带我,没有您我连饭都吃不下。”

  萧明潇这几日习惯了檀香撒娇扮嗲,这时有些犯难,看了眼莫成意。

  “要不把你师弟……”也带去?

  莫成意截断了他的话,低头垂视着檀香道:“去朝廷的路途遥远艰险,难保出什么差错,师弟还是好生待在门内精进武学才是上策。”

  萧明潇赞许道:“时间紧迫,我和你师兄也是去去就回。你待在山上好好练你的功法,没人会把你怎样。”

  他急着和莫成意商量去往朝廷的事宜,说完话也顾不上檀香,扯了把莫成意的袖口,朝外走去。

  莫成意知会了萧明潇的意思,紧随其后,两人走路时挨得近,衣角偶尔擦在一起。

  檀香脸上瞧不见方才半点可怜,人偶般端坐在木桌前,双手捏着茶器边沿,冷漠木然地盯着二人紧紧相依的背影。

  而平日稳重自持、人人敬佩有加的大师兄却蓦地回首望他,食指状似不经意碰过萧明潇的手背,俊俏的脸上露出一抹挑衅又漫不经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