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弟,你先消消气。”

  在季明杰的一声怒吼后,陈主任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在听到陈主任回应后,陆深的脚步顿了顿,连季昕予都伸着脖子想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停顿了半分钟后,季明杰言语间的情绪突然无奈起来:“陈兄啊,您比我更明白,当下的建筑行业已经不是头几年那鼎盛时期了,这么大的项目,还不是干一个少一个嘛。”

  “当然,”陈主任低声应和,继而也顺着季明杰的话茬道,“什么叫庙小妖风大啊,现在建筑行情不景气,市场一缩再缩,监管反倒是越来越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抽烟,低低叹了口气,继续道:“有些事儿,老哥我区区一个办公室端茶倒水写文件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季明杰的谄媚都快要从言语之间溢出来了:“实不相瞒,这回修改报价没经过我们家那位。”

  许是对方做了什么表情,季明杰突然话锋一转,冷冷地威胁道:“您老哥再不给我指条活路,我恐怕只能往绝路上走了……”

  “你什么意思?!”陈主任也被激起了怒气,低声斥责道,“姓季的,看在温家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把,你别不识好歹!”

  “呵,”季明杰冷笑一声,说,“那要么,陈兄看在别的什么面子上,再捞兄弟一把?”

  “哐”地一声,陈主任气急败坏地将脚边一个垃圾桶踢远,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陈主任气愤的声音:“你过来……”

  再后面的声音十分含混,陆深一手揽着季昕予的细腰,一手让史晨点了根烟,悠然地吸了一口:“走吧。”

  “喂,干嘛不听一下他们怎么对付你啊?”季昕予抓着陆深西装背面的布料快步跟着,煞有介事地小声问道。

  陆深低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干嘛跟看傻子一样……”季昕予低声呢喃。

  陆深不语,一个眼神抛给史晨,后者只好解释道:“陈主任要敢在公家地盘上说这些,那才真是傻子。”

  “奥……”季昕予想想也对,难怪方才的对话内容句句点到为止,果然是两条老油条了!

  细细咂摸之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猛然回头,果然看到史晨在后面偷笑,又气冲冲地抬头,陆深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季昕予内心权衡了一下,越过陆深的臂弯回头,对着史晨疾言厉色道:“说谁傻子呢!”

  哪知,却招来了陆深和史晨更大幅度的笑容。

  罢了,至少没有笑出声。季昕予自暴自弃地想。

  办公楼面积不大,三人很快便走到了门口,温以珏正负手站在门口中央,旁边是低头玩手机的温昕沅,而喻安洲则瑟缩地站在温昕沅的身旁,看来已经被温昕沅哄好了。

  “还真是巧,又碰到了。”陆深将手中的烟掐灭,走上前去与温以珏打招呼,全然不把温昕沅和喻安洲放在眼里。

  温以珏浅浅笑了一下,当做回应。

  尴尬地沉默了几分钟后,史晨已经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正当陆深与季昕予准备上车离开时,突然被快步走过来的季明杰叫住:“哎,陆贤侄在呢。”

  二人停了脚步,季明杰已然小跑到了他们面前。

  “贤侄有时间吗,借一步说话?”季明杰迎上来,从另一边虚虚扶着陆深的腰,脸上的褶子都笑的堆在了一起。

  在旁人的视角里,季明杰抬着手臂想扶陆深又不敢碰到他的样子,好像陆深手里握了他的命根子一样。

  季昕予见陆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突然玩儿心一起,在某次接收到季明杰的眼神暗示后,微微挣脱陆深的臂膀,率先应道:

  “那我先去车里等你哦。”

  刚要走开,却又被陆深拉住了胳膊,季昕予回头一看,对方正用那副他再熟悉不过的深情演技,低声说了句:“一起。”

  “啊?”季昕予莫名其妙地被陆深拉回怀里,然后半强迫地被拉到旁边的犄角旮旯里。

  甫一站定,季明杰便贼头贼脑地往门口方向看了两次,确认温以珏等人并没有关注这边后,才拉上陆深的手腕,将人再往面前扯了扯,悲愤至极地打感情牌:

  “小深啊,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看着你长这么大,真是替他高兴。”

  “唉,就是不知道还能替他照顾你几天了。”

  “陆兄,小弟无能啊!”

  陆深猝不及防地被这没脸没皮的老家伙抓住,竟然一时没有反应,等季明杰一连串唱戏似的说辞连珠炮一样念出来了,才反应过来。

  他黑着脸,双手一起用力,才将手腕和袖口从那老家伙的手心里扯出来,转身便要离开。

  “哎哎哎,别走,别走啊。”季明杰急忙再扯住陆深的衣袖把人拦下,奋力地向季昕予使眼色。

  季昕予便假装拉了拉陆深的衣袖,陆深便停下了,侧目看向季明杰的手,后者便如被火烫到一样立马松开了手,转而握住季昕予的手臂,蹙眉丧脸道:

  “昕予,昕予你们帮帮爸爸,好不好!”

  “您先别着急,”季昕予微微挣脱了下,待季明杰把手放开了,又看看陆深的脸色,感觉还没那么坏,这才明知故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明杰再次往门口温以珏的方向看了两眼,背身往陆深和季昕予的方向靠了靠,压低声线含混不清地说:

  “还不是这次竞标……”

  也不知道温以珏究竟对季明杰做过什么,仅仅一次还没公布结果的竞标,居然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什么?”季昕予与季明杰的距离撑死也就一米,竟然一个字都听不清,便直接打断了他。

  而陆深却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季伯父真不愧于宁市第一‘小男人’的盛名啊。”

  “呵呵,贤侄过誉了。”季明杰又要提防着温以珏注意过来,又要盘算着与陆深交易,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陆深的嘲笑,反而应承下来了。

  咂摸几秒后,他才回味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夸赞,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继续道:

  “贤侄快别取笑我了,实不相瞒,这次竞标项目上,我与你温伯母从一开始就有些分歧。”

  说到这里,他莫名其妙地瞪了季昕予一眼,后者一双无辜的眼睛懵懂地忽闪了两下。

  季明杰继续低声道:“最后递交标书时,我把你温伯母的标书替换下来了。”

  “哦?”趁着季明杰朝温以珏那边张望时,陆深故意看着季昕予的脸反问出声。

  季昕予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脖子,挑了一下眉,心里十足骄傲地感叹:离谱又怎么样,还不是有傻子信。

  “季伯父,如此高的报价,我还以为温氏对这种小项目,不屑一顾呢。”陆深低头睥睨着季明杰,字字诛心。

  季昕予不禁在内心感叹,怪不得原文中的陆深内敛不爱说话,这张嘴要是话多起来,恐怕故事还没过半,陆深已经被人买凶搞死了!

  在原文设定里,全国已经基本完成了城镇化改革,受到房地产交易政策变化的影响,房屋买卖交易量更是降到了历史冰点。广宁省作为排名前几的发达省份,省内更是连城建绿化项目都基本建设完毕,哪还有什么动辄千亿的超大项目可做。

  作者设定温氏十几年前借着房地产业的迅猛发展,一度成为宁市首富,近几年才在骤然变化的市场中转型失败,市值一缩再缩,现在也只能靠以前的名头勉强维持着建筑龙头的地位。

  陆深这话说出来,不仅仅是在挖苦“富不过三代”的温家,也暗暗讽刺温氏的没落中少不了季明杰的“助力”。

  所谓杀人诛心,他算是玩明白了。

  而当季昕予以为季明杰会恼羞成怒时,他的反应却令季昕予大跌眼镜。

  “是是是,确实这次判断失误,”季明杰腆着笑脸应着,背着陆深瞪了季昕予一眼,“不过咱们好歹也算半个家人不是,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万事好商量?”

  陆深沉吟了一下,问:“说来听听。”

  季明杰故弄玄虚地让陆深靠近些,自己眼睛盯着温以珏的方向,附在陆深耳边小声说:

  “只要陆氏与温氏合作,共同开发宁市城建项目,成本分摊温氏也可以出把力的嘛!”

  说完,他见陆深面露难色,便继续打起感情牌:

  “我与你父亲也是旧识,又有昕予这层关系在,伯父我坑谁也不会坑你不是?”

  他观察着陆深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见他脸色松动了些,便越发觉得有门儿。

  对于成本方面,跟郑府打交道的项目本来就不会有多大的油水,关键的是郑府项目背后慕名前来的其他私立项目。经过温氏战略分析团队的测算,这次宁市城建项目的成本比陆氏报价高不少,陆氏摆明了是赔本赚吆喝。

  昨天他让喻安洲带人加班加点,从陆氏手里抢下了不少原料供应商的库存,如果陆深答应双方合作,那温氏不仅能hold住成本,还能小赚一笔。

  季明杰这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明。

  陆深低头思索了片刻,拧紧的眉头缓缓松开,更让季明杰觉得胜利在望,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抱歉。”陆深脸色舒展,没有任何表情,短短二字已经让季明杰的表情呆滞在脸上。

  他甚至没有看季明杰的脸,右臂搭在季昕予的肩上,声线突然上扬:

  “没记错的话,除了嫁进温家那次,你只在葬礼上见过我父亲吧?”

  那个浅浅略过的“嫁”字,显然触碰到了季明杰痛处,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阴狠扭曲起来。

  而陆深的声线却更加慵懒,食指蹭了蹭季昕予的脸颊,笑问:

  “另外……你觉得你有这个价值吗,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商业部分纯属虚构哈,大家看个乐呵就好,?( ????`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