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福树前, 金竹看着摇曳着璀璨绿叶,飘落碎碎点点小花的福树,布满了红斑的脸显得有些可怖, 但一双眼睛却是澄澈干净, 又透着灵动生机。

  在金竹跟前, 站着二十五名灵君,他们或者胆怯,或者惊疑, 或者踌躇,只有站在最前的花无眠,花容,花若几人神色平静的看着金竹。

  “人的存在永远都不是罪恶, 为什么会有灵君?还用问吗?怪物也好, 祥瑞也罢!灵君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罪恶,你问为什么, 那就去问老天爷吧!对我金竹来说, 我要想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活, 该怎么活才能活得痛快!不管是灵君还是谁,想不想活,怎么活都是你们个人的选择!”金竹背负双手,看着跟前的二十五名灵君。

  “造册已经完成,你们若是想要留下, 那就找花若注册你们的名字,此后, 你们就是自在局的一员,我会依据你们的所长, 给你们安排工作,给你们月银,让你们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你们唯一遵守的,就是我们拟定的规矩,至于这个地方,只有指引和邀请函才能进入。好了,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考虑,在今日太阳落山前,若是要离开的,我会派人送你离开。此后,你就不可再进入此处!”

  金竹说罢,转身,就大步离开,花无眠和林叔随后跟随离去。

  站在山庄前堂的苏日春看着慢步走来的金竹,微微一笑,眉眼间很是骄傲,三郎就是三郎!只是,这蜕变期还没有结束,三郎的脸还没有好,眉眼间还是有些疲惫。

  “你该好好休息才是。”苏日春看着来到他跟前,对他拱手做礼的金竹柔声说着。

  金竹一笑,“师傅别担心,我很好。”

  他是差不多又要昏睡了吧,身体这几天总是疲惫得很,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红斑了。

  苏日春无奈,拍了拍金竹的肩膀, “你呀,还是要照顾好你自己。你爹娘,还有你大姐姐,二姐姐,还有你姐夫,都说要来看你。我已经把你的话转告他们了,这个地方特殊,不能随便来,待你好了,再去看他们。”

  金竹点点头,拉着苏日春朝里头走去,一边说着,“师傅,你武技高,这玉龙雪山这么高,雪又这么厚,这么冷,也就您能来了,我爹娘都不懂武技,我大姐姐二姐姐也不懂,我姐夫有武技,武技也不高,不过,不让他们过来看一眼,肯定不放心的,师傅,如果我姐夫来了,那就麻烦您到时候带他上来……”

  “这个没有问题,你姐夫早就启程了,这几日应该能到,我待会就下去等着他。”苏日春说着,看着金竹的一脸红斑,忍不住心疼的摸了摸金竹的头,“三郎,你这脸……张神医怎么说?”

  “没事。”金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一下,他天天照镜子,争取早点让自己适应这张脸。

  张神医自打来了山谷,看到山庄里书架上那些永不腐朽的书后,就疯魔了,天天泡在药田里,拿着各种药草研究,目前也研究出一个所以然了。

  “怎么没事?”苏日春皱眉,虽然三郎向来洒脱不是爱美之人,但是,这脸上的红斑,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师傅,张神医说了,这是蜕变期的表现,说是等我蜕变期结束就好了。”金竹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他二次蜕变失败,那他就只能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一辈子了。

  在他的梦境里,灵君长得好看的好多,但也有相貌普通的,而他从柳州成衣坊救的里头也有长得普普通通的。

  苏日春听着,暂且放下心来了,如果是蜕变期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前堂坐下后,苏日春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说起外头的情况来,如今南境平稳,但是神风军还是暂时驻扎在南境,毕竟还有一个心怀叵测的白苗族在那里。而漠州那边,沈家军守得很辛苦,但白马军重建得不错,函谷长廊那边也很平静。但是卫不疑已经被调理漠州,朝堂那边,派来了李璟羽巡视北疆漠州一带。

  “卫不疑去哪了?”金竹好奇问道。

  “去了宜州。”苏日春说着。

  “宜州?哦……那应该是要为整顿嘉陵河做准备。”金竹单手撑着额头,若有所思的说着。

  “朝堂那边,福王嫡次子李璟羽去了地方驻军巡了一圈后,兵部就开始清理各地驿站和老兵的名册登记。”苏日春说着,皱起眉头,“虽然朝堂上有些议论,但是……推行得还算顺利。”

  “果然不愧是佑安,他在清理各地驿站,也是在摸清各地驻军的情况,至于老兵的名册登记?嗯,登记完那些老兵,也差不多就登记完了地方驻军的所有兵丁了。”金竹笑道,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灼灼光辉。

  苏日春有些怔然的看着金竹,三郎……居然这么坦然的就提起了佑安的名字?

  “师傅……佑安的情况应该很好吧。”金竹看向苏日春,轻声问着。

  苏日春看着金竹,慢慢的开口,“他很好,他如今是兵部尚书,后宫的太后要为他赐婚了。”顿了顿,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不得不说的哑声开口,“他……没有找过你。”

  金竹呆了呆,佑安要成婚了啊……

  佑安没有找过他?

  这样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金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师傅,这样很好。很好。”

  嗯,很好,一切皆如他所愿了。

  站在金竹身后的林叔和花无眠都有些不忍的担忧的看着金竹,看着金竹不知不觉中紧紧攥成的拳头。

  “三郎……时候不早了,你好好回去休息。我去山下,看看你姐夫到了没有。”苏日春心头叹气一声,站起身说道。

  “嗯,拜托师傅了。”金竹站起身,拱手做礼,看着苏日春转身离去后,金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后院的楼阁走去。

  “林叔……佑安要成婚了啊。”金竹一边走着,一边喃喃的自语。

  “是好事对不对。”金竹似乎也不打算听到什么回答,又继续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和他成亲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一定是很好看的很贤惠的,又温柔的那种……佑安的脾气看着不怎么发脾气……其实脾气臭的很,又固执……唉……他要成婚了啊,我当初养的小孩真的要成家了啊……”

  金竹说着说着就站定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楼阁,站在楼阁的三楼平台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山谷的天空总是晴朗得很,无云,微风轻抚,真的是非常好的天气啊。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

  他,哭了?哈哈哈……他居然哭了啊。

  真是,丢脸丢死了!

  林叔和花无眠无措的看着蹲在平台上,抱着膝盖,颤抖着的金竹,他们的主子,一路上喃喃自语的神思恍惚,一路就这样走到了楼阁,爬上了这三楼的平台,然后,就看着天空一边喃喃说着,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满脸泪痕了……

  此刻,蹲在那里,抱着膝盖,颤抖着低低声的哭着,就好像一个没人要的找不到家的小孩,哭得无措,哭得那么伤心。

  “怎么办?”花无眠眼眶红了,哽咽着问着身侧的林叔。

  林叔也眼眶红红的,上前,走到金竹身侧,摸了摸金竹的头,沙哑的声音安抚着,“郎君……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啊,没事,林叔在呢。乖啊……”

  湛蓝天空下,金竹哭着,哭着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折的情愫,哭着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唐远之,哭着那个他不知道何时恋上的唐远之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金竹了……

  这世上最难过最无法释怀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恋慕着,却再也无法靠近。

  *****

  薛正峰好不容易爬上了玉龙雪山,好不容易进入了这个神奇的山谷,结果,他和金家人担心了大半年的混账居然哭得睡着了!

  薛正峰盯着一脸红斑的哭得脸色难看极了沉沉睡着的金竹,忍不住转身对苏日春低声说着,“前辈!您真的不该告诉他!”

  “他早晚都会知道,而且,早点告诉他,也好过他将来下山发现唐远之成婚吧。”苏日春叹气说着。

  “虽然这根竹子向来坚韧。但是,他此番受的刺激,已经提前让他进入蜕变期了。”张神医说着,皱起眉头,拔起扎在金竹额头上的金针,“接下来的七天,就是一个关键,如果他能挺过去,那他脱胎换骨,如果他挺不过去,你们就在这里给他挖个坟吧!”

  张神医这话一出,薛正峰和苏日春都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