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羽来到山庄的时候, 天色已经明朗了,在前堂小花厅里刚喝了一盏茶,就见苏煜和花若两人相携而来, 低头细语, 神色亲昵, 走到转弯的时候,苏煜还轻轻拉过花若,换了位置, 挡住了左侧的风,山庄这里空气极好,但也风大。

  李璟羽靠着廊柱,托腮, 有意思, 苏煜这是跟唐远之一样,认定了一个男的?

  “郡王爷安好。”苏煜走到李璟羽跟前, 微微鞠躬拱手问好。

  花若也跟着微微鞠躬, 拱手问好,“郡王爷安好!”

  “哎, 苏煜,这是谁啊。介绍一下啊。”李璟羽摸着下巴,打量着花若,目光里透着一些暧昧。

  苏煜微微左侧一步,挡在了花若跟前, 神色带着几分客气疏离,“郡王爷, 这是花若,是金家三郎的管事侍从, 也是我未来的郎君。”

  李璟羽呆了呆,啊,未来的郎君?!

  在苏煜后头的花若先是呆了呆,未来的郎君?啊,这是什么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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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午后才起来的金竹打着呵欠,听着花无眠忍着笑意说着前堂花厅的事。

  “啊?郎君?”金竹有些茫然,“不是啊,这个称呼好奇怪,无眠,李洵平时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花无眠想了想,有些尴尬的一笑,“平常都没有怎么特别的称呼啊,我直接叫他名字,他就喊我无眠啊。在外人面前……也没有特别介绍过。”说到这里,花无眠有些尴尬,他们花族里历史上,那些嫁了人的灵君,也只是唤灵君,也没有特别的称呼啊。

  金竹若有所思的点头,摸了摸下巴,那他以后和佑安成亲了,在外人面前,佑安得怎么介绍他?郎君?夫君?额,好怪啊。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金竹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叹了口气,侧头对花无眠说着,“无眠啊,你待会跟林叔说,下次不能再这么晚叫我了。”

  ——他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可多着呢。

  花无眠认真的开口,“主子,您还没有起来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来过,都说要让您休息好。老神仙也说了,您的身体还需要好好的休养。”

  金竹挠头,叹气,“好吧,我今晚早点睡。”

  “对了,我二姐呢?她今天怎么样了?”金竹想到还在山庄养胎的姐姐,昨天他二姐夫可是飞鸽急信,要求务必让二姐好好的待在他这里,二姐夫马上起行来照顾二姐。

  花无眠轻声说着,“主子放心,二姑娘还在睡,老神仙说她这是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忧虑过重饮食不善所致,所以这胎会比较危险点,前期要好好的养着,多睡是好事。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

  金竹先是微微皱眉,随即低声嘀咕着,“肯定是姐夫之前犯蠢被人冤枉进牢房的事!嗯,一定和我没有关系!一定是这样!”

  花无眠抿唇一笑,二姑爷进牢房那阵子,二姑娘还挺好的,其实……就是前阵子,主子掉下悬崖消失了整整半个月……在漠州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极为忧虑,不单单二姑娘忧虑过重,大姑娘,还有夫人老爷都是……

  金竹嘀咕后,走出房间,转上走廊的时候,又叹气的顿足,侧头看向身后的花无眠,低声说道,“下午老神仙有没有空,我想问问老神仙一些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姐姐那边,如果侍女不够的话,你再给安排几个,还有蜜果子什么的,你多送些,那东西对身体有好处。”

  花无眠一笑,恭敬应下,又劝慰着,“主子,您放心,现在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好好的呢。”

  金竹点头,只是,心底还是很酸涩难过,他之前的消失……让家人为他担忧,实为不该。

  “主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家都明白的。您别难过,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大悲大喜,老神仙特别交代过的。”花无眠见金竹神色难过,忙又急急劝慰。

  金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着,“我知道了。中午的时候,我和爹娘他们一起用膳。”

  花无眠心头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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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堂花厅里,李璟羽好奇的转着圈,这里明明是花厅,但却是摆了五个书案,一个大书架,五个书案上都堆着匣子,有穿着灰色衣服的侍从捧着匣子匆匆进出,大书架上摆放着好多竹卷。那苏煜和花若就分别落座在书案后头,一人一个匣子就开始执笔批阅起来。

  李璟羽好奇的过去看了看,嘿,这不是天一阁那边的折子和条陈嘛!

  “郡王爷对这些不陌生吧。”苏煜抬头见李璟羽好奇的凑到他跟前,便微笑开口,笑容很是亲和,将手头的一个匣子推了过去,“那就帮忙一二如何?”

  李璟羽一听,立即跳了起来,离苏煜远远的,瞪眼警告,“苏煜我警告你!你少坑我!”

  ——想他当初在清风殿理这些折子就理了整整一天!现在想让他来批阅这些绕来绕去的方块字,想都别想!

  等等,不对劲,唐远之让他来听金家三郎的安排,莫非,和这些该死的政务有关?!

  李璟羽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急急离开,就见外头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走来的漂亮少年,那一身竹青色袍服,腰间一条白玉带,胸前一块暖玉,腰间悬挂的熟悉的属于唐远之的荷包,哎,这两人还互换荷包啦?呜呜呜……瓜瓜到现在都不肯送他荷包!

  待漂亮少年走近了,李璟羽有些恍惚,金家三郎怎么越来越好看咧?

  “哟,怎么?这些时日没见,不认识你金家哥哥啦?”金竹笑着在李璟羽跟前摆了摆手。

  此时,苏煜和花若早已经站起,朝金竹微微鞠躬拱手做礼。

  金竹朝两人摆手示意,越过还有些呆怔的李璟羽,走上居中的书案,边走边说道,“既然郡王爷你来了,就开始吧。来,那边书案坐下,苏煜,你手头上的关于军部的折子都放到郡王爷的桌案上,今日起,你负责户籍改革的折子条陈就好。若若,唐门送来的折子,你抓紧时间分一下,十分紧急的马上拿给我。”

  终于回过神来的李璟羽猛然冲到金竹的书案前,愤然开口,“我不干!我不要批折子!”

  金竹单手托腮,盯着李璟羽,慢悠悠开口,“可以呀,那我就跟瓜瓜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子,让瓜瓜另择良偶~”

  李璟羽瞬间萎靡了,看着金竹,哀怨的开口,“金家哥哥……我真的不是干这块的料啊!”

  “那你当我就是做这事的料?”金竹翻了翻白眼,他可是商人!商人!好嘛!现在好了,一天三分之二要批阅的事都是政务!

  李璟羽哀怨的看着金竹,“金陵那边不是有崔副相嘛!还有魏琛这些人呢!干嘛要我来批啊!”

  金竹盯着李璟羽,扬眉,“我给你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咋样?”

  李璟羽眼睛唰的亮亮,随即又瞪眼,“我要娶若娘的!”

  “放心,用了这个办法,你不但可以一劳永逸避开这些折子,还能娶到瓜瓜。”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家哥哥你快说快说!”李璟羽兴奋了,金家三郎那可是大聪明人哎!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可以避开唐远之老是要他走的哪个坑!

  “你,改姓!”金竹一字一字慢慢的开口,继续灿烂的笑着。

  一旁听着的苏煜和花若对视一眼,都有些怔然,额,改姓?

  李璟羽呆了呆,茫然,“啊?”

  “你,只要不姓李了,随你姓什么,这些事情就都跟你没有关系。”金竹笑容灿烂,眉眼却是慢慢的严厉了起来,“你现在是李氏子孙,大楚皇室嫡系子弟,——除非你死了,或者你跟你那些堂兄弟一样背叛了大楚,丢弃了先人脸面!那这天下,这朝堂,你就永远都脱不开关系!你既然享受了万民给你的荣耀,你既然拥有了这郡王爷的名号,你既然享受了这衣食不愁荣华富贵,那你就该担起你李氏子孙的责任!”

  李璟羽脸色变了变,有些苍白,有些惶恐。

  “在下头凉山打仗的可是唐远之,他姓唐!在北洲打仗的老元帅也姓唐!在金陵朝堂处理政务,稳固天下的可是崔副相,魏琛,卫不疑……现在在这里帮忙处理朝政的,是我金竹,是苏煜!哪个是你李氏子孙?!嗯?”金竹目光锋利的直视着脸色苍白羞愧的李璟羽,一句一句的慢慢继续说着,“李璟羽,你的那些堂兄弟恐怕现在都已经死在了禹州大青山中了。即便他们活着,他们也不配碰这天下政务。你是你们李氏子孙里唯一的能够担当起重任的人了!你难道还要逃避吗?你觉得你此刻面对凉山下独自对战五万叛军的唐远之,你有这个资格逃避吗?”

  李璟羽死死的攥着拳头,脸色苍白,神色羞愧,但眼神慢慢的坚定起来,“我,我从未想过逃避。”

  ——若是逃避,他当初不会在知道眼前之人金家三郎出事后,就立即赶赴北洲,陪着老元帅了。

  “我,我只是……”李璟羽的声音有些艰涩沙哑,他只是觉得他不配啊。他真的不配啊。

  明明,明明唐远之才是最好的人选啊。

  “李璟羽,你所担心的那都是眼下时局结束后的事,现在我需要人来处理政务,你收起你乱七八糟的心思!”金竹叹息开口说着。

  李璟羽慢慢的点头,声音还是有些艰涩,“我知道了。”

  随后,李璟羽就走到书案后坐下,就在苏煜的对面,金竹的书案居中。

  批阅折子好,花厅一时间很安静,但很快,一个一个忽然闪现的灰衣侍从出现,偶尔还有黑衣手臂绑着红色纹饰的劲装男子出现,李璟羽知道,那都是唐门的人。他们有的跪下禀报,有的来回运送匣子。

  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几乎天下紧急的政事都在这里。

  而唐远之眼下凉山下打仗,这些事此刻爆发出来,有的是叛军可以谋划,有的是积淀已久,这些事都拖不得,必须马上处置,而金陵那边也极为繁忙,要稳定天下朝局,加之,这些事都极为棘手,也只有唐远之才能处置,不,还有眼前的人——金家三郎。

  “……转告崔副相,不必管地方上的这些事,此时也是考核的好时机,好好的记录下来即可,除了税务和农法是绝不可被动摇的根本,其他的事都可以作为观察和考核,另外,地方驻军的事情我这边在处置了。”

  “此事我已经知晓,苏煜,户籍你熟悉,你辛苦一下,写个条陈送完金陵。”

  “明州越州那边的河道疏通和建设可继续进行,建议工部那边直接派人去和明州越州的河工好好了解一下,也可以从民间征集河堤建设的方案,还有建造的钱数。”

  ……

  李璟羽有些震惊的看着首位上的金竹对着一个一个来禀报的侍从管事下达着指示,分析,和苏煜谈起各种政务居然这么的熟!?

  等等!金家哥哥不是一直从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