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活着, 真的是奇迹了。”老神仙说着,长叹一声,看着唐远之, “我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老天爷要打他二十一道雷, 但我知道, 他拼命活下去一定是因为你。唐远之啊。他不容易啊。”
唐远之心头疼痛得厉害,喉咙哽塞,一时间竟无法言语。死死的攥着拳头。
“我刚刚去给他把脉, 他还让我来看看你,怕你跪久了,身体不舒服。”老神仙说着,一边叹气, “你们啊, 都安分点吧。”
唐远之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 “灿灿……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老神仙没好气的瞥了眼唐远之, “还能怎么样?现在他就在第三次的蜕变期,那雷击不是蜕变!他还得慢慢的等着熬过蜕变呢!”
唐远之点点头, 低声开口,“我和灿灿,命途已经相连。”
老神仙沉默了一下,他去给那竹子把脉了,自然知道了。
这也是他来找唐远之秘谈的原因之一。
“你在他身上种下了蛊, 是什么蛊?”老神仙低声问道。
“情蛊。”唐远之看着老神仙,墨色的泛着红色光芒的眼眸幽深暗沉。
“谁主谁副?”老神仙低声继续问道。
“灿灿为主, 我为副。”唐远之哑声回答。
老神仙深吸一口气,如此一来, 若是将来唐远之背叛了,唐远之必死,若是将来唐远之死了,那破竹子还是能继续活着……而那破竹子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唐远之生死不如!
“你不想让他知道?”老神仙紧盯着唐远之。
“灿灿一定不会答应。”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老神仙看着唐远之,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但是,你也得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如今的你,命途可是和那破竹子相连了,即便他不会有事,但是你出事了,我猜那破竹子也不会独活的。”
唐远之点头。
老神仙站起身,一边叹气,一边背负双手,“我知道你下情蛊的意思,是要分一半生命给那破竹子是吧,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会好好的观察观察。”
“辛苦您了。”唐远之拱手低声说道。
然后老神仙慢悠悠的走了。
唐远之垂下眼,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今日的缠绵之中,他难以抑制的在灿灿身上种下了情蛊,这是他一直都有的念头,只是过去,拼命的抑制。现在他是不想抑制了。
他种的情蛊,不是一般的情蛊,老神仙以为是普通的情蛊,其实不是。
他给灿灿种下的情蛊,的确能够分一半生命给灿灿,若是灿灿危殆,他的情蛊能够给灿灿续命,除了这个,还有,感知灿灿的情绪和灿灿的所在。
此后,就算是灿灿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灿灿!
而最重要的,不论谁主谁副,命途相连,灿灿与他,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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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前堂的老神仙回到药庐里,此处和潍城金家一样,专门给他开辟了药田和药房,还有专属的院落,就是缺了药童,不过,住几天的事情而已,他也不在意。
此刻的药田里,他的师弟张神医正在守着药田里的夜光花,准备采摘,好明日给那竹子熬药。
“师兄,你回来了?唐远之的情况如何?”张神医收了夜光花,就立即站起出声问道,带着几分关切和凝重。
“好多了。情绪稳定多了。走火入魔的问题,他也答应会好好的配合调理了。”老神仙说着,叹了口气。
——那竹子都把自己舍给唐远之了,唐远之能不好吗?
张神医松了口气,但随即皱起眉头,“那在三郎身上下蛊的事……”
“是情蛊啊。”老神仙无奈说着,“但因着也有好处,我也就不打算告知那竹子了。”
张神医却是凝眉,“师兄,唐远之是用他身上的蛊王下的情蛊?”
“当然。他身上的蛊王可是百蛊之王,千年蛊王,能演化百种蛊毒,也就只有唐远之能够驯服得了。”老神仙说到这里,也是带着几分佩服。
“但是,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情蛊的一个特性?”张神医慢慢的问着,神色透着几分无奈和凝重。
老神仙眨眼,“情蛊的特性不就是越是情深,蛊毒会越深……额……”
张神医看着他那年过一百的师兄脸上的纠结,长叹了一口气,师兄肯定是没有想到吧。
情蛊的特性,越是情深,蛊毒越重……以唐远之对三郎的情深,只怕这蛊种下去,就别想收回了。
“我想应该没事的。唐远之本来就对那竹子挺执拗的了。”老神仙最后打着哈哈的说着。
——也算是好事不是。
张神医摇头,也不再说了,执拗过深,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庆幸三郎自己对唐远之也有一份情意。
*****
金宝兰送着金雪兰回了雪园,自己也慢步回了海棠苑。
但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唐琛云站在回廊处,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金宝兰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身后的沈嬷嬷停下,她这次出行,也只带了沈嬷嬷一人而已。
沈嬷嬷恭敬顿下脚步,朝堂和天一阁的嘉奖和封赏已经传遍天下,人人都知道,唐家的嫡长子唐琛云还活着,且不但恢复了爵位,还官升两级,现在已经是卫国公了。而这么一位国公爷早已与自家的主子定亲了,且已经请奏朝堂,为主子求取诰命了。
“佑安还在跪着呢。”金宝兰走到唐琛云跟前,低声说着,带着几分嗔怪,“他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
“他做错事,就该罚。”唐琛云有些无奈的看着金宝兰,他知道金家都将佑安当成亲人,但也不该这么纵容佑安!
金宝兰轻轻拉了一下唐琛云的袖子,示意唐琛云走到回廊亭上。
唐琛云目光眷眷温柔的,反手拉住金宝兰,牵住金宝兰的手,走到了回廊亭上。
金宝兰脸色微红,但也没有拒绝,今晚大概已经是说定了,待战事了结,就回金陵成婚,然后再办三郎和佑安的婚事。
“……待会,你就让佑安回去吧。别跪了。”金宝兰柔声说着。
唐琛云摇头,“即便我让他回去,他也是会继续跪着的。”
金宝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叹了口气,这是佑安自己给自己的惩罚吗?
“以前……在潍城的时候,有次,佑安和三郎一起出行,路上遇到了劫匪,三郎受伤了,伤势不重,但是佑安很是自责,此后,他每日本是鸡鸣起来练武的,就提前了两个时辰,还给自己增加了任务量……我此前并不知道,是三郎发了脾气,让他去祖祠跪着,说他不该这么急切……三郎以为佑安是为了报仇,佑安也没有解释,是我后来去和佑安详谈了一番,才知道,他这么辛苦,天天增加任务量,是不想再看到三郎受伤。”说到此处,金宝兰温柔一笑,带着几分怀念。
“你不知道,佑安站在我面前,很认真严肃的跟我说,他要保护三郎的时候,那样子呀……”金宝兰柔婉一笑,那时候的佑安,也不过是才十二岁而已。
唐琛云沉默听着,垂下眼。
“我们都不会生佑安的气,因为,佑安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在意三郎的人,对佑安来说,三郎是他一辈子都要守着的人。他怎会伤害三郎?”金宝兰看着唐琛云,眼眶有些泛红,“在三郎生病沉睡的四年里,佑安的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那时候,真的就快要忍不住要将一切托盘而出了。
唐琛云慢慢的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送金宝兰回了海棠苑,唐琛云慢步走回到前堂,就见金大宇正坐在前堂地上,和唐远之下棋。
唐琛云顿住脚步,站在前堂门口,静默的听着里头的说话:
“花无眠有宝宝了,你知道不?”
“嗯?有宝宝了?”
“哦……你还不知道啊。咳,我说佑安啊,你和三郎都挺年轻的,想过以后你们生几个吗?”
“伯父……灿灿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只要他平安就好。”
“哎呀,你放心,老神仙说了,只要度过蜕变期,三郎啊,就会健健康康的!”
“……”
“我刚刚在翻古籍啊,我看到一个名字挺不错的,金闪闪怎么样?”
“伯父……这个……”
“哈哈,要不,我们到时候就剪字,让孩子自己抓,当初啊,三郎就是抓了一个灿字,后来他嫌弃不好听了,非得叫金竹。哈哈哈……”
“……灿灿很好听的。”
“对吧,我也觉得灿灿很好听,以后你们的孩子就叫闪闪!哈哈哈……”
“……伯父,咳,……”
“还有还有,你身负赵唐两家血脉,我们金家就无所谓了,我们金家子弟多,但是你得考虑一下啊,以后是不是得多生几个?”
“……伯父,唐家有我大舅舅……”
……
直至天色渐渐有些泛白了,金大宇才慢悠悠的拿着棋盘离去,在门口看见唐琛云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唐琛云走进前堂,看着唐远之踉跄的站起,忙上前扶了一下,凝眉,“如何?”
“没事,大舅舅。”唐远之慢慢的站好,看向唐琛云,低声开口,“大舅舅放心,我很好。昨晚老神仙也有过来给我诊脉。”
唐琛云点头,但还是扶着唐远之,开口说着,“回去后好好休息,今日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父亲,你的婚事要提前了。”
唐远之点头,“大舅舅的婚事也要提前准备了。”
“嗯,北洲那边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了。”唐琛云说着,“你要在这里继续住着,还是回禹州?”
“先在这里住着,崔明荣那边还需要我盯着,大舅舅,可能您得提前回禹州。”唐远之低声说着,一边慢慢的朝外走去。
“我今日就回。你先好好休息。”唐琛云说着,又叹了口气,“佑安,你得把你的走火入魔的毛病治好。”
唐远之慢慢点头,低声开口,“我会的。”
****
天空泛白了。
金竹迷糊中翻了个身,感觉到有熟悉安心的气息,就熟练的滚了过去,蹭了蹭,就被紧紧的揽住。
“……唔?佑安……你跪好了?”金竹迷糊中嘀咕着。
“嗯。”唐远之揽紧了金竹,低头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手指抚了抚在金竹左侧肩膀上的咬痕,那是他昨天留下的印记,只是这咬痕有点深,情蛊种下的时候,需要他和灿灿的血……
“佑安?”金竹被抚着,有些毛毛的,努力睁开眼睛,瞪眼,“干嘛呢?”
唐远之一笑,凑过去,流连在金竹的有些发白的唇色上,直至那发白的唇色泛红了,才慢慢的移开,温柔的疼惜的亲了亲金竹的明亮的此刻有些湿润的眼眸。
“……必须被雷击二十一下,你才能留下?”唐远之哑声问着。
金竹想推开这个人,刚刚的痴缠,让他又想起了昨天在这人营造的缠绵情境中的丢脸画面,却不想对方突兀的问了雷击。
——老神仙果然是去说了。
“嗯。”金竹想了想,点头承认。
唐远之却是没有再追问了,只是紧紧的抱着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