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山洞, 苏煜简单说了一下接几人回来的事,林叔和宁王也在一旁佐证,的确是唐门的红衣拿着六郎君的手书, 让苏煜带他们上来。

  “那是宋青珂, 我们知道, 但那,那个人是谁呀?”花无眠小声问道。

  李洵盯着那个一直似乎发着烧的昏沉睡着的人,皱眉低声开口, “面容被毁了,看不出来。”

  此时张神医检查着少年,脱了少年的袍服后,神色渐渐的严肃凝重起来, 直至看到少年的腹部碗大的伤口和黑色的类似虫卵的东西, 神色愤怒了起来,“用人来养虫?!是谁!”

  众人一听, 都脸色齐齐一变, 李洵皱眉带着花无眠后退了几步,花若也被苏煜拉到身后, 宁王想拉林叔,林叔却是扯着花容退后。

  而一直紧紧抱着少年的宋青珂神色却是平静到有些木然,只是眉眼间难掩悲怆,他哑声开口,“是他的母亲。东阳公主。”

  这话一出来, 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他是赵景渝!?”宁王震惊。

  宋青珂看向宁王,默默点头, 哑声开口,“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被东阳公主凌虐了整整十天, 又被扔去了禹州,被人拿去取乐,被我救下的时候……他已经……快成傻子了……他现在的名字是平平,请诸位万万不要提起赵景渝这个名字。拜托了。”

  宋青珂说罢,轻轻放下怀里的少年,朝着众人,跪下,伏首拱手!

  宁王盯着宋青珂,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佑安怎么说?”

  宋青珂直起身,看向宁王,垂下眼,低声开口,“阁主与我定下了契约。”

  “什么契约?”宁王沉声追问。

  “我用我的一生,我的命,以及我的姓氏,作为交换,此后,我的一生,我的命,就属于天一阁,我将不再是宋青珂,我只是张青珂。”宋青珂平静的说着。

  众人听着却是齐齐心头一震!神色复杂的看向宋青珂。

  宁王盯着宋青珂,又看了看高烧中昏昏沉睡的少年,轻叹了口气,“如此,我们都不会多言。”

  这时候专心诊脉,检查的张神医转头看向花容,“容容,你过来看看。”

  花容一愣,但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宋青珂此时也有些担心的忙靠了过去,扶起昏迷沉睡的少年,“怎,怎么了?”

  张神医没有说话,只是严肃的指了指少年臂膀上的一块印记,“你瞅瞅,是不是你们……的标记?”

  一听这话,花若和花无眠都靠了过来,花无眠惊讶,花若很严肃。

  花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转头看向花无眠和花若,“我看的确像是我们的标记。”

  “但是,但是,这,这怎么可能啊?”花无眠不解,困惑,这个人不是赵家的嫡子吗?大氏族家里怎么可能会有他们灵君的人呢?

  花若却是不解的看向花无眠,“无眠,这怎么不可能,我和容容小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标记,就知道自己有些奇异的能力,后来还是遇到主子我们才知道的。”

  “平平身上的这个标记的确从小就有,这个标记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宋青珂紧张的抱紧了少年。

  花无眠看向林叔,花容和花若也看向林叔。

  林叔已经凑了过来,盯着少年的臂膀印记好久,才低声开口,“这应该是之前没有苏醒的印记,最近,可能他的身体受到破坏,为了保护自我,苏醒了。”

  林叔说完,看向张神医,“神医,是不是他的情况很危险?”

  张神医点头,“我得和无眠他们仔细问问。”

  张神医说完,就让宋青珂抱着少年跟他进入山洞里头的小隔间,又喊无眠他们进来,其他人不许进。

  银子和阿九对视一眼,自发的守在了隔间门口。

  宋青珂沉默的看了眼银子和阿九,转身走向林叔,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我只想知道他的情况是否平安,并不是想探究什么。”

  林叔看着宋青珂,沉默了一会儿,拱手回话,“郎君,若无我主子授意,我等都不可回答关于标记的问题。”

  宋青珂听着,点头,“好,那我只问,他是否能够平安?”

  林叔轻叹一声,“这个问题只能问张神医了。”

  ——如果是未曾苏醒的标记,突然间苏醒的话……那么情况就会非常危险,等于是强制进入灵君的蜕变!

  以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结果,扛不过去,死了。

  但也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张神医在这里,起源之地在这里,还有……他们的主子……

  宋青珂听了林叔的回答,微微攥紧了手,便转身走到对着小隔间的墙壁边上坐下。

  苏煜见状,便和李洵低声说了几句,两人转身出去开始起火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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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时候的距离禹州三十里外的军营之中。

  身着黑色盔甲黑色劲装的俊美青年,坐在主帅的帐篷里,沉默的雕刻着一个木偶。

  苏日春和欧阳长风两人走进来的时候,就见青年冷静到木然的神色,明明知道他们进来了,也只是低头雕刻着木偶。

  苏日春看向欧阳长风,使了个眼色。

  欧阳长风轻咳了一声,“哎呀,徒弟啊,师傅和你师伯都进来了,你怎的都不和我们打招呼?”

  青年淡淡开口,“这话,昨天师傅你已经说过了。”

  欧阳长风僵了僵。

  苏日春皱眉瞪了欧阳长风一眼,欧阳长风很无辜,他这个徒弟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他一年就和徒弟见一次面,检查徒弟的武技和心法,其他时候他都是放任自流的,这次若不是师兄飞鸽传书,让他必须过来,他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苏日春干脆上前,盯着依然低头不理会他们的俊美青年,低声开口,“你该休息了,十五天了,唐远之,你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睡觉了!张神医说过,你必须好好休息。他现在没有办法过来,但是,他有留下丹药和方子,可你呢,你都不吃!你连饭都没有吃!你走火入魔的情况有多严重,你自己不知道吗?!”

  苏日春越说越是生气!

  在知道自家徒儿出事后,他就直奔玉龙雪山,然后从花无眠那些灵君那里知晓,他的乖徒儿应该还活着的,他们都在那里等,他本来也想在那里等,但是张神医拉他出来,跟他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得回去,你还得找唐远之的师傅一起去!”

  “啊?去哪里?”

  “你难道不明白?唐远之啊!”

  ……

  那时候他才猛然想到了,当初为了找到他的徒儿,舍弃骄傲对他跪下的唐远之,这时候的情况怎么样?

  还用说吗?!必定是极为不好的!

  “我必须提醒你们,唐远之身上的有小时候被人种下的蛊毒,他的武技心法虽然高超,但是他平时都必须压制蛊毒,现在那根竹子出事了,唐远之说不定会疯了,你们要看着他,一来是要让他吃药,压制蛊毒,二来是……在他发疯的时候,压制他!我的师兄曾经叮嘱过我,绝对不能放任那么危险的唐远之发疯!”

  于是,他赶来了。找来了他的师弟——眼前之人的师傅,可是,似乎作用不大?

  而来后,才发现,来到此处的人还真是不少,唐齐云,唐琛云,楚阔,以及他和师弟……还有唐门的红衣,素衣,几个厉害的高手都在此处。

  虽然没有言明,但是众人的目标却是明确的——守着眼前的青年。

  但他们似乎来迟了,也或者说,他们来此的作用不大,眼前的青年早已走火入魔,一双好看的眼睛瞳孔里头似乎翻涌着红色。

  “我很好。”而青年只是淡淡的说着。

  这时候,缓慢细心雕刻的木偶终于好了,青年仔细的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木偶,然后慢慢的放到了一边的桌案上。

  “师伯不必担心什么。”青年——唐远之开口说着,声音轻淡,“如果我疯了,您和师傅杀了我就是。”

  苏日春闻言,顿时一窒!心头又酸涩又气恼不已!

  欧阳长风却是讪笑了一声,拉过苏日春,低声开口,“就听他的吧。”

  苏日春转头,盯着欧阳长风,哑声开口,“他这样子,我那乖徒儿三郎回来了若是看到,岂不气死!”

  欧阳长风呆了呆。

  唐远之却是轻笑一声,在苏日春和欧阳长风转过头来后,语气轻淡无比,“他会生气吗?他会在意吗?”

  苏日春听着,皱眉,想说些什么。

  但唐远之却是已经拿起木偶转身走入屏风后了。

  屏风后的床榻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五个木偶,加上手上这个,已经是十六个木偶了。

  这些木偶神态各异,或笑或嗔,或怒或惊,有手持长剑,有执笔,有挥着扇子,有手撑着额头,笑脸盈盈……

  唐远之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刚刚做好的木偶,他今天做好的木偶是顽皮做着鬼脸的模样……

  “灿灿……你说你要是乖乖的,像这些木偶一样,乖乖的……只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唐远之低声喃喃的说着,漆黑色的幽深眼眸隐隐的泛着红色,透着几许癫狂和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