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有些惶恐的伏身, “都是奴婢的错!”

  老太太叹气,示意老嬷嬷起身,“起来吧, 你也是不知道, 赵霖那时候幼小, 想来你也不会想那么多。”

  老嬷嬷起身,看着老太太,小声开口, “主子……奴婢一直都觉得赵霖郎君有些可怕……”

  “是啊。他的目的到现在都是藏着的,但是,就像金家三郎说的,一个人的目的, 看他所行所为就知道了。赵霖……必定不是图谋江山这么简单。”老太太喃喃说着。

  ——但是, 赵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而七人氏族啊……那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七人氏族所留下的东西……又有什么秘密呢?

  *****

  禹州,大青山

  黑色森林覆盖着大地, 如同洒落的墨水一样, 肆意的在这山林中流淌,因为野蛮生长而过分茂密的丛林之中, 人迹罕至。

  但在这天地所漫不经心雕刻的大青山中,却有少数隐秘的洞穴。

  此刻,某个洞穴之中。

  脸色苍白的宋青珂,微微睁开了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 但也知道,是谁冒死救了他。

  那在洞口警惕的瘦小的少年听到声响, 转头看向宋青珂,随即匆匆过来, 被热油烫过的嗓子喑哑极了,如同砂砾摩擦一般,“表哥,你好点了吗?”

  宋青珂微微点头,抬手轻轻的抹了抹少年的脸颊 ,因为失血发烧而有些无力的声音低低开口,“平平,你怎么样?”

  少年的两只眼只剩下一只,空洞的难看的眼睛,脸颊有些丑陋的伤痕,但依稀看得出最初的模样是还挺不错的,但这会儿也有些发红,因为内伤,其实现在少年的五脏六腑都很痛,但是他熬得住。

  少年摇摇头,喑哑难听的声音开口说着,“表哥,我很好。你再撑一撑,唐远之的人已经去联系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宋青珂点头,看着少年,目光温和中透着淡淡的笑意,“没关系,我撑不下去的话,你就跟着他们走,去漠州,找你祖父赵城,他会收留你的。”

  少年听着,却是很惶恐,害怕,摇头,死死的抓着宋青珂的手,喑哑的声音急急开口,“我就剩下你了,表哥!你,你你若是丢下我,我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宋青珂怔了怔,看着少年害怕极了的眼神,抬手,轻轻的碰了碰了少年的脸颊,“好,我撑着,我撑着,你别怕……”

  少年的已经瞎了的一只眼有些湿润泛红,紧紧的抓着宋青珂的手,表哥的手,还是很烫,怎么办,他必须想办法,想办法,唐远之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宋青珂轻轻的拽了一下少年的手,因为发烧而无力,即便是拽这个动作,做得也很是勉强,“平平,和我一起躺着,嗯?”

  少年轻轻点头,乖巧的靠着宋青珂躺下。

  宋青珂看着少年乖巧的怯怯的动作,心头很是窒闷,也有些发疼,谁能想到呢?去年在明州那个任性的肆意的阴狠的少年……如今,却是这么的乖巧听话……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东阳公主!

  宋青珂垂下眼,轻轻的揽住紧紧靠着的但还是有些惶恐的乖巧的少年。

  *****

  与此同时的漠州。

  白马军营地,唐齐云厉声呵斥着下属将领们,“……即便战事赢了!尔等也不可懈怠!一,立即带人清缴函谷,二,追缉蛮族!但要谨遵唐大人的指令!不可追入腹地!三,蛮族中的皇族成员一个决不能少!若不能生擒,那就就地格杀!”

  “喏!”

  待人退下,唐齐云脸上才微微放缓,转身走入屏风后方,卧榻上,身上绑缚着渗血布条的俊美青年正抚着信,唐齐云瞥了眼,没有多看,那必定是金家三郎的信,也唯有金家的消息,才能让眼前的青年收敛一身的凌厉阴森杀意。

  “可是三郎的消息?”唐齐云温声问着。

  青年——唐远之回过神来,微微弯了弯嘴角,“嗯,太后去了茶庄,和三郎喝了茶,聊了天,三郎说,他要回返漠州。”

  唐齐云一笑,“他是被吓到了?不可能吧。三郎的胆子可是大得很。”

  唐远之轻笑,信里写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他,要来看看他,如果他恰好也要回返金陵,那就在路上见一见。

  唐齐云见唐远之笑容轻淡却是温柔得很,便也笑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有金三郎在佑安的身边,他就放心了。

  此战的胜利远在他和赵老的预估之上,不单单打赢了,还将蛮族皇室以及蛮族的将领们全歼,蛮族几乎全灭!

  ——此战之后,蛮族至少百年内是无法再崛起。

  只是回来的佑安一身煞气,气息极为阴冷森寒,那凛冽的杀意,连他和赵老都无法靠近,幸好,来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及时送达了金三郎的信。

  “三郎的身体还是要小心些,佑安,你要不让三郎还是暂时留在茶庄,你尽快赶回去就好。别让他来回奔波了,反正你们成亲也是在金陵不是?”唐齐云坐下说道。

  唐远之想了想,成亲的地点在哪里他无所谓,他听灿灿的,只是灿灿的身体的确要小心些,二姐来信说灿灿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发烧,张神医怀疑是第三次蜕变开始了,要让灿灿回起源之地,但是灿灿担心他,不愿返回……

  唐远之凝眉,低声开口,“我去找灿灿吧。小叔叔,这漠州的边防,就拜托你了。”

  唐齐云点头,如今蛮族几乎全灭,只剩下重塑边防和清理打扫的事情,他来做就好。佑安也该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前,有些事,他还是要问清楚。

  “佑安……禹州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唐齐云低声问道。

  赵霖和东阳公主最后的踪迹就是在禹州的大青山,而禹州眼下却是诡异的平静,皇城和朝廷,天一阁下发的诏令,已经将当年唐家血案翻得彻彻底底,也告知于天下,里头外敌,勾结蛮族,陷害唐家的,以至于三万白马军冤死于函谷的,正是赵家的赵霖,正是那东阳公主!

  而东阳公主还下毒诱杀了他们唐家的女眷!

  这件事,是金三郎掀翻出来的,掀翻得干干净净,证据确凿!听闻还有一名义女,保存了当年非常重要的证据,而在苏家宋家有意阻拦公审的时候,金三郎仗义执言!

  他桌案上的八卦小报,人间有味,还有天一阁的邸报,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件案子,皇城李氏毫不遮掩,甚至皇城里的陛下还亲自下发了罪己诏。

  天下早就哗然了,可是……赵家被封,当年间接的或者直接参与勾结外敌的陷害唐家的,也已经一一抓捕归案,唯独,赵霖和东阳公主——不知所踪。

  而这件事在爆发出来后,佑安的态度也很奇怪……似乎非常的平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如此发展?

  唐佑安漆黑色的瞳孔幽深莫测,他淡淡开口,“有,宋青珂被东阳公主所伤,和赵景流两人目前躲藏在大青山中,且东阳公主正在派人追杀他们。”

  唐齐云一呆,啊?

  “那,那赵景流不是东阳公主的儿子吗?”唐齐云有些结巴的开口。

  唐佑安微微勾起嘴角的笑,透着几分淡漠嘲讽,“在东阳公主的心里,除了赵霖,谁都可以杀。赵景流被我派人从安州放逐到了禹州,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他被东阳公主的人找到,接了回去,但是没有送回金陵,反而送到了禹州的大青山中,然后,我的人跟着进入大青山后因为诡异的阵法和毒虫瘴气,无法及时回馈消息,直至最近,才重新联络上。然后,小叔叔,你不会想到的,东阳公主亲手挖掉了赵景流的眼睛,灌了热油,划破了他的脸,打折了他的双腿,将他扔回了禹州……”

  唐齐云碰的一声站起,脸色愠怒,“她是不是疯了!”

  唐佑安神色轻淡,“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唐佑安站起身,看向唐齐云,眉眼幽深,“现在他们失踪,正是非常好的机会,小叔叔,他们藏着掖着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此番漠州战事结束后,白马军和神风军的训练绝不可懈怠!”

  唐齐云怔了怔,赵霖和东阳公主……难道还有后招?训练不可懈怠?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战事?

  唐齐云的神色慢慢的冷凝和严肃起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此时的金陵郊区茶庄,花无眠匆匆的揪着张神医小步跑着,一边急急的说着,“就是,就是在看册子,看着看着,突然间就倒了下去!”说到最后,花无眠的声音里都有些颤抖了。

  “冷静点!”张神医冷声说着,一边甩开了花无眠的手,快步跑向了厢房!

  厢房里,床榻上昏昏沉沉的躺着面容精致的少年,额头上满是大汗,脸色通红。边上守着的银子和阿九,白一三人都有些焦虑和担忧不安的频频看向门口!

  而门口刚刚出现的张神医几乎是冲了过去,抬手就是扎针,一边吩咐着,“你们三个该干嘛干嘛去,无眠!去给我烧热水!”

  银子和阿九,白一三人见张神医神色冷静的,就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主子是没有什么大事了。

  花无眠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

  张神医一番扎针后,躺着的昏沉的少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虚弱和沙哑的开口,“又劳烦你了……”

  “劳烦什么!待会就起行!回起源之地!”张神医拍了拍少年的手臂,皱起眉头,“你频频高烧,虽然很快退烧,但是这种发烧很是耗损,回起源之地的话,有师兄在,我们可以研讨出更好的方法。”

  少年慢慢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