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一次机会。”唐远之突兀开口, 声音清冷平淡,“你们这些鬼面军伤了我们的人,不管你们是黑衣白衣, 你们都是当年七人氏族的余孽后裔。而你们的目的, 从五年前我重返金陵开始, 就一直窥伺着我可知,你们所图甚大,如今因为所谓的凤主?你们一个要杀, 一个要护?呵,可笑!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出你们的所谓秘密。”

  白一沉默的听着, 看向被唐远之紧紧护着的金竹, 哑声开口,“凤主, 只要您一句话, 哪怕要白衣鬼面军从此消失!我们都会立即自裁在您的跟前!”

  金竹皱眉,看向白一, “你是在用你们的死要挟我?”

  白一伏首,哑声开口,“白一不敢!只是,凤主,从我们有记忆开始, 我们就只知道,为了凤主而活!为了守卫将来必定会苏醒的凤主!”

  金竹盯着白一, 皱眉,这是从小就被洗脑了?啧, 麻烦。

  “起来!”金竹语气平静的开口,不再看向白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局,那三个黑衣鬼面已经被拿下了,而红衣身上染着血迹,疾驰而来,单膝跪地,恭敬禀报,“主子,已经全部拿下。”

  “带回去,好好拷问。”唐远之淡淡说着。

  白一犹豫的看向那被押着跪下的黑衣鬼面,那黑衣鬼面闷哼一声,一句话不说,可是目光却是死死的看向了金竹,带着几分癫狂。

  金竹也发现了,他拍开腰间的手,上前几步,看向黑衣鬼面,好奇开口,“你和凤主有仇?”

  黑衣鬼面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瞪着金竹,哑声开口,“凤主害我全族!”

  “我不是凤主,我都不认识你们。”金竹思索着,“你们这么认定我是凤主,是有什么依据吗?”

  黑衣鬼面嘿嘿一笑,笑声透着诡异,“你还没有完全接受传承吧。等你接受了传承,等你接受了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你就会,你就会跟我们一样!哈哈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金竹一愣,传承?记忆?

  唐远之猛然上前,一脚踹倒了黑衣鬼面,声音阴冷狠厉,透着蚀骨的杀意,“闭、嘴!”

  唐远之这么猛然一踹,倒是让金竹回过神来,金竹上前,看了眼被唐远之一脚踹倒在地的黑衣鬼面人,已经有些动弹不得了。

  “带下去,别让他们死了。”金竹拉住唐远之,一边命令着,一边转头哄着面无表情的但眉眼阴冷怒意的唐远之,“好了好了,咱别气,犯不着,哎呀,这天都这么冷了,佑安,我冷了,我们回去吧。”

  唐远之压下心头的暴戾和焦躁,反手握紧了金竹的手,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白一,冷冷开口,“想清楚了,就来告诉我们。在此之前,若是你的人敢靠近竹园一步,杀无赦!”

  白一默然,看向金竹,金竹严肃的点头,“佑安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想清楚了再来吧。”

  金竹说完,就拉着唐远之快步走向了马车,“快点,我们回去看看阿七,我第一次看见阿七伤得那么重……”

  “放心,灿灿,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的……”

  白一沉默的看着那两人慢步走远,似乎看到记忆中……在他接受的记忆中,曾经有这么一个画面,他站在原地,看着凤主拉着另一个人笑着走远……

  *****

  等上了马车,朝竹园慢慢的驶去的时候,金竹被唐远之抱在怀里,金竹小声的慢慢说着之前做过的梦:

  “……就是这样,我觉得我梦见的起源之地的火起,焚烧,还有屠杀,应该就是覆灭的历史了……前几天梦见的老祖宗对我说话,我觉得他是要告诉我什么……可是又不让我问,……这算是传承吗?我觉得我还是我啊。”

  唐远之慢慢的加大了力度,揽紧了怀里的人,声音有些喑哑,“灿灿……我们去问问张神医,问问他,能不能不做这些梦……”

  金竹仰头看着身后紧紧的揽着他的腰,力度大得都让他觉得有些疼了,但是他觉得他能忍受,他知道,此时抱着他的人,心里头是十分焦躁和不安的。

  “佑安……我自己有种感觉,我做的梦,就好像是我的老祖宗在和我说话,他不是要改变我什么,他只是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想让我做出更好的选择。”金竹说着,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唐远之的手臂,“你别怕,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不是马上就能发现吗?”

  唐远之垂眼,低头,轻轻的亲了亲怀里金竹的额头,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喑哑的开口,“灿灿……我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你做了什么梦,都要告诉我。”

  金竹点头,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猥琐,“我要是梦见了不太好的比如说……嘿嘿嘿……”

  唐远之,“……”

  “灿灿是说,若是做了‘翠被压床银烛暗,夜深谁问海棠寒’的梦的时候吗?……”唐远之凑近金竹的耳畔,墨色眼眸幽深翻滚着压抑的情愫,声音喑哑,气息暧昧纠缠。

  金竹腾的一下脸红了。

  ******

  而在金竹的马车逐渐靠近竹园的时候,苏州东门口,白一还是跪着,垂头沉默,而在他的四周,还有数人单膝跪地,低声与他说话: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

  “黑衣军虽然和我们不和,但是,我们到底都是七人氏族的后裔!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吧!”

  “唉!凤主不承认他的身份!这也是自然,凤主定然是还没有完全接受传承吧!”

  “可是,当年和大楚一统天下的凤主,他也不过只有半只凤凰,但是他马上就接受了啊!”

  “这个凤主只和唐远之他们亲近,对我们七人氏族不闻不问,我们难道真的要追随他吗?!”

  “哎呀!首领,你说句话啊!”

  白一还是沉默跪着,只是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想不到啊……曾经被凤主赞为忠勇无双的鬼面军,如今竟然堕落成这样了啊。”一声叹息响起。

  白一和四周的几人都猛然怒视过去,怒视后,却是震惊了。

  竟然是三个老者!

  而这三个老者一身灰衣,手持黑羽扇子,黑羽扇子下坠凤凰式样的墨色玉坠!这,才是让他们震惊的原因!

  “尊者!白一拜见三位尊者!”白一恭敬伏首,其他几人也忙跪地恭敬伏首!

  “起来吧。你们已经见到了凤主,也聆听了凤主的话语。如今你们打算何去何从?”三个老者其中之一,沉声问道。

  白一抬头看向三位老者,低声开口,“我已经决意,不管凤主是否承认我们,或者是否接受传承,我白一,都要追随凤主!”

  “哦,这是为何?你也听见凤主的话啦,他是不愿意接受凤主身份的。他呀,可是金家三郎金竹,是唐远之的未来要定亲的人。”另一个老者微笑问道。

  “这与凤主是否承认身份没有关系,即便他不肯承认凤主的身份,不肯接纳七人氏族,我白一都要追随凤主!”

  “为什么?”站在中间的老者淡淡问道。

  “因为他是金家三郎金竹,十年前,他游历苏州,我曾经亲眼见到他的所做作为,后来,在盯着唐远之的时候,我也在盯着他,我知道……他在漠州的所为,实不相瞒,我曾经在骊山私塾待过一段时间,也曾经住过三日客栈,也拜祭过英雄碑。”白一低声说着。

  跪在他左右的几人都或是惊讶或是恍然的看着白一。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是凤主,他就是凤主。”白一神色坚定的说道。

  ——是比传承记忆中更加完整的活生生的灵动的凤主,不,应该是区别于传承记忆中的,另外一位凤主!

  三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就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吧。其他的鬼面军后裔也应该如此,按照你们的本心去做。”三位老者中的一人微笑说着。

  随后,三位老者就慢步离开。

  白一忙拱手急急问道,“尊者是要去寻凤主吗?”

  “嗯,时候差不多了,也该是见一面了。”远远的,声音缥缈传来。

  *****

  而那三位老者早已不见踪影。

  隐藏于暗处的红衣微微眯眼,好快的身法!红衣悄然跟了上去。

  但,远处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缥缈,似乎在引着红衣,红衣在即将靠近竹园一百里时,猛然顿住脚步,微微垂眼,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呵呵……不愧是唐远之的唐门红衣啊。”老者的声音飘忽,但又似乎靠近了。

  “你是凤主身边的人,虽然是唐远之的人,但……凤主亲近唐远之,唉,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不伤你,回去告诉唐远之,明日我们会登门拜访凤主。”

  红衣沉默了一会儿,躬身拱手,“红衣定会转达。”

  “去吧。”

  当红衣回到竹园拜见的时候,金竹正在苦哈哈的吃着唐远之亲手喂的药膳。

  “啊?他们要来见我?三个老头子,见我干嘛啊真是!”金竹一边嚼着蜜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

  “他们的武技和心法,你看不出来?”唐远之却是皱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红衣有些惭愧的拱手,“是属下武技不精!”

  “哎呦,红衣,你都算是唐门里最厉害的人啦,当然,不跟阿七阿六这些数字们比的话,你真的是很厉害啦!我听说银子和你打的时候,都输给你了!”金竹一边喝着温水,一边说着,“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别自卑,这样才好呢,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你是可以无限进步的!”

  红衣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亮,似乎突破了什么想通了什么,有些激动的恭敬拱手,“属下谨记少主子的教诲!”

  “不用不用,过年了,你也难得放松,你不用管那三个老头,等明天他们上门了再说!”金竹挥手,大大咧咧的。

  红衣看向唐远之,唐远之微微颔首,于是,红衣恭敬告退。

  “灿灿,白一那些鬼面军尊称他们为尊者?”唐远之侧头看向金竹,皱眉,“三言六语的就说动了白一他们继续效忠于你!他们恐怕不简单!”

  “没事,对老头儿们,我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金竹眨眼,嘿嘿一笑,笑容透着嘚瑟。

  唐远之一愣,随即失笑,魔法打败魔法?以前灿灿曾经跟他说过,所以他懂,也就明白了——“灿灿明日是想要请老师他们来和那三个尊者聊一聊?”

  “对!难得的过年嘛,不搞一次论道大会就太可惜啦!哎!佑安,佑安,我还有一个想法,咱吧明天的见面会搞大!把七人氏族的事情给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还有一个七人氏族!”金竹兴奋的说着,眼睛灼灼闪亮!

  唐远之先是一愣,这个不太好吧?灿灿的身份是灵君啊。

  “不用扯到身份啊。就说七人氏族的历史就好了嘛!重点在于他们当初是否真的为一统天下做过什么!”金竹说着,思索了起来,“嗯……当然,不能一下就引出太大的。但是可以引导大家去思考七人氏族的存在……”

  唐远之看着金竹有些发白的脸色,皱了一下眉头,弯腰打横抱起金竹,“好了,不准再想!赶紧的,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