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宇和金夫人也点头赞同, 严厉的叮嘱着过年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许胡闹了等等。

  随后金宝兰和唐琛云又关切了几句。

  几人几番话语轮番轰炸过后,金竹郁卒的趴在床榻上, 看着侧躺在他身侧, 依然握紧他的手, 给他蕴养心脉的唐远之。

  “我……觉得好多了……”金竹小声开口。

  唐远之脸色很淡,眉眼间还有些倦怠,目光沉静温柔的凝视着金竹, 凝视了半晌,才抬手轻轻抚了抚金竹的眉眼。

  金竹在这样沉静温柔的目光凝视下,忽然间就有酸涩愧疚之感。

  “我,我做了噩梦……大概就是被梦魇到了, 才会发高烧的……”金竹小声开口, 心头有着无法言说的酸涩和歉然。

  ——总是这样三番四次的惊吓佑安,不是他的本意, 却每每总是惊吓到。

  “我知道……灿灿自己也难受……”唐远之一边哑声说着, 一边轻轻的抚着金竹的眉眼,将眉眼间的酸涩委屈一点点的抹去。

  “所以……灿灿这几天听话, 闷的时候看看条陈,翻翻册子,其他的,就不要去做了,这几天也不要出门, 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唐远之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着。

  金竹轻轻点头。

  林叔端着燕窝粥和药丸子上来了,金竹吃了燕窝粥, 吃了药丸子,就被唐远之轻轻按回床榻睡觉了。

  金竹苦着脸, “我再睡两个时辰就好了吧。”

  唐远之嗯了一声,掖了掖被子,看着金竹明明郁闷却不敢违抗的脸,笑了一下,“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好好睡,等睡醒了,我们就吃小火锅,和尚厨师说,可以吃素火锅的。”

  金竹眼睛亮了亮,素火锅?!好!

  金竹闭眼,嗯,他假寐一下,等佑安去书房了,他就起来看册子,自在局的积了好多都没有看……

  呼呼呼……

  打算假寐的金竹不知道,他一闭眼,就沉沉的睡去了。血脉逆流和高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也让他疲惫不堪,他自己觉得他精神状态不错,但其实,他脸色苍白,神色疲乏。

  唐远之静静的凝视着床榻上,沉沉睡去的金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身,悄然无声的走出厢房,对站在门口恭敬等候的林叔和花无眠低声嘱咐了几句,就大步走出青书苑,朝药阁大步走去。

  药阁里,张神医正在捡着药草,一边翻着书籍。

  “张神医。”唐远之拱手问安,神色冷静。

  张神医抬头看了眼唐远之,拱手回礼,示意唐远之一旁坐下,直接开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刚刚金老爷和金夫人已经来过了。因为金家三郎之前有说过,有些事告诉你就好,不要告诉金家老爷夫人,所以我也没有说那么多。”

  唐远之点头,“灿灿这样是对的。”金家老爷,夫人忧虑过甚也不太好。

  “我推测他是已经开始第三次蜕变了。”张神医满脸严肃,神色凝重,“很危险,他上次几乎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而这次的第三次蜕变,来得突然,且毫无征兆,这几天观察一下,如果他接下来没事,那可能就是跟第一次蜕变一样,时间会拖得长一点。起源之地的医书,我几乎翻了个遍,可医书上涉及灵君蜕变的,都没有这种血脉逆流的情况。”

  说到这里,张神医有些颓然的捏了捏鼻子,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只能依据他的情况,随时调整医治了。”

  唐远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攥紧。

  “但你不要担心。”张神医看向唐远之,神色虽然很凝重,但却是透着欣慰,“起源之地的福果对他的情况有帮助,他的意志力也很强,你的武技心法对他的情况也有所帮助,所以,他的希望还是在的。”

  唐远之微微点头,哑声开口,“麻烦您了。”

  张神医摆摆手,站起身,拿起医书,继续捡着药草,“我和师兄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觉得既然灵君蜕变是毫无征兆,且变化莫测的,那倒不如不要去探究他为何会有这种症状,我们应专注于他出现什么样的病情,需要什么样的医治,眼下他已经出现两个病情,血脉逆流,高烧,这两个病情都是可解,比之第二次蜕变的脱皮换骨来说,要轻松多了,你是他亲近信任的人,将来你们要成亲的对吧,那就要好好的支持他,在他面前表现得自然轻松一点。”

  唐远之听了,心头松了松,慢慢的松开了攥紧的手,站起身,躬身拱手,“是,多谢您了。”

  张神医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

  金竹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是彩霞,雪花又飘落了。

  金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靠着床柱,斜对面正是大窗户,开着半边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彩霞和雪花。

  彩霞映照着雪花,又是一副画,霞光异彩,还是雪花绽欲燃?

  金竹漫不经心的想着,睡着后,梦境里又看见跳脚的老头儿了,老头儿很郁闷,说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轨道,非他所可以干涉了,又让他尽量远离佑安,说佑安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若是关系过于紧密的话,将来很有可能会被天道给咔嚓了!

  ——毕竟他算得上是一个偷渡犯,以前还可以糊弄过去,现在不行了,轨道偏离了。

  金竹撑着额头,盯着窗户外头的景象,远离?他能怎么远离?

  唉。

  “哎呦!我的主子哟!您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啊!”林叔端着热茶点心进来,一见已经坐起来靠着柱子的金竹,惊呼一声,连连开口说着,“您刚刚退烧的,真是!”

  花无眠捧着热水进来,忙走过去就要关上窗户,但被金竹拦住。

  “别,我不冷,这房间里的碳炉过多了,我要透透气,别关。”金竹说着,看向花无眠,“自在局的册子你待会拿些紧急的过来我看看。”

  “主子,宗主已经叮嘱了,自在局的册子都送书房去,他看就好。您要看,就看唐门的条陈,我已经分拣好了。”花无眠说着,将热水放到一边,拧了锦帕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一边擦脸,一边问着,“佑安在书房吗?”

  “刚从张神医那边回来,六郎君说,他去处理些事情就过来了。”林叔笑道。

  主子睡了一觉后,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神色也没有疲乏了,林叔心头松了口气。

  花无眠心里也放心多了,因为主子生病,下头的在苏州的灵君们都来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尽量安抚了,说主子是因为蜕变,身体有些虚弱,没什么事的。

  “李洵怎么样了?”金竹问着花无眠,“在苏州的灵君们,你让他们整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明天开始大家放假,让他们好好想想怎么在过年的七天休假里玩。”

  花无眠笑着应下。

  “容容和若若,你和他们联系一下,准备点过年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啊,对了,起源之地那边,也送些过去,让老神仙他们好好过年。”

  “是。”花无眠笑着应下。

  说话间,外头脚步声匆匆而来,唐远之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金竹仰头看着唐远之,咧嘴一笑,“忙完啦?”

  唐远之点头,瞥了眼床边矮几上的点心,是雪花糕,还好好的,“灿灿怎么不吃?”

  “我不饿啊。我想晚上吃素火锅。”金竹说着,将雪花糕递给唐远之,笑道,“你肯定什么都没有吃,吃一个!”

  唐远之一愣,随即无奈一笑,他这几天的确什么都没有吃。

  唐远之慢慢的吃了一块。

  一旁的林叔和花无眠无声的躬身拱手做礼,悄然退下。

  “明天我得赶回金陵。”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揪住唐远之的袍袖,低声开口,“是金陵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要过年了,天一阁那边要休整,皇城李氏那边也有后续的事情要做,还有并州科举一事,苏州的事情,还有新年后的,后期各种事情,都要一一的准备一下。可能要去三天或者四天,但我会回来竹园过年,灿灿,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别出去,天冷。”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嗯了一声,慢慢的松开手,但手松到一半,就被握住,紧紧的,修长温热的手,传递着熟悉的又安心的温度,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唐远之的墨色眼眸幽深专注的盯着他。

  金竹勉强一笑,“我没事,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

  “灿灿,我会让啾啾送信,你要回信。”唐远之轻声说着。

  “嗯。”金竹点头,垂着眼,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和失落。

  唐远之忍不住将人拥在怀里,紧紧的,低声开口,“要不,灿灿和我一起去?”将张神医也一起带去,这样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金竹愣了愣,随即摇头,仰头看向唐远之,“放心,我没事。金陵那边你去是要做事的。带着我,你会分神,我就在竹园等你回来好了。”说完,又狡黠一笑,“过年在即,你去了金陵,那个红包你要多拿几个!”

  唐远之忍不住一笑,点点头,“好,给灿灿也拿几个。”

  ******

  翌日,金陵城中,热闹的东门口,几匹马疾驰而来,打头的青年,一身白袍竹冠,明明是大雪时节,可这青年却是一身素朴白袍,似乎不惧这大雪飘落。

  有人眼尖认出,低声说着,“是小唐大人!”

  “什么小唐大人!是阁主啊!我们的天一阁阁主!”有人激动的超疾驰而过的素朴白袍青年跪地拱手,行伏首礼!

  “阁主大人终于赶回来了!不知道并州那边的科举应考,阁主大人接下来是否要推行到各地?”

  “听闻是有这样的安排……”

  “什么听闻,明明就有!你们没看八卦小报吗?八卦小报都已经在分析明年的各州市的应考模式和试题啦!”

  “还有还有,就是户籍改革!安州那边已经开始了!天啊!世代商籍终于可以改了良籍了!”

  ……

  金陵城东门的客栈二楼,三名老者站在那里,看着疾驰而过的白马,其中一瘦削老者,叹气说道,“年纪轻轻,威望已经这般大了。”

  “天一阁中,原来有崔副相,魏琛,卫不疑,宁王等忠臣能将……是我等境界不够啊。天一阁的设置,才是真正解决朝堂腐朽陈旧的问题!”

  “还得有这唐远之,没有唐远之,即便是有了天一阁,那也没用!”

  “但如今,局势越加严峻了,唐远之步步紧逼,四大氏族又该如何?”

  “这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没错,我们还是去寻我们该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