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 但,是谁牵起各氏族,是谁让这几个当年野心勃勃的大氏族, 甘愿辅佐大楚皇族李氏?”唐远之一边说着, 一边握住金竹的手, 总算没有那么凉了,但还是紧紧的握着。

  金竹愣了愣,随即眼睛发亮, 果然历史是藏着点东西的对吧!

  “外祖父跟我提过一点,他说,当年的确还有一个小氏族,说是小, 因为那是只有七人的氏族, 姓氏不祥,但智谋超群, 这七人的家主尤其厉害, 游说了唐宋苏崔四个大氏族,和李氏一起, 驱赶外族,平定乱世。但在乱世平定后不久,这个小氏族就消失了。”唐远之低声说道。

  金竹皱眉,消失?哼,是卸磨杀驴了吧?

  “听说有留下一本书, 这本书是当时那位家主所写,书的名字叫《七策》, 听说里头都是当年那位家主平定乱世时的心得。但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唐远之一边语气平缓的说着,一边站起身。

  “然后呢?”金竹严肃问着, 莫非当年那位家主留下的东西掀起了什么麻烦?

  “外祖父没有看过那本《七策》,但当年唐家和李氏打天下的时候,也有很多记录书册,其中就有一些书册涉及到那位家主的几场战役。我看过,的确非常厉害。”唐远之漫不经心的说着,下了坐榻,走到金竹跟前,弯腰看向金竹,转开话题,“灿灿,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床榻上说话?”

  金竹点头,嗯,床榻上更舒服,但,当金竹想站起来的时候,又被拦腰抱起了!

  金竹,“……”几步路而已,他、能、走!

  直至被放到床榻上了,金竹无奈开口,“不用这样,我没有那么虚弱。”

  “我知道。”唐远之坐在床榻边,看着金竹,如墨眼眸里一片温柔笑意,他握住金竹的手,轻声开口,“我就是想抱着灿灿。”

  金竹腾的一下脸红了,“……”这熊孩子怎么那么直接!

  好像上次在起源之地说开后,眼前这家伙对他是越来越放开了。

  ——说好的温润如玉的君子呢?!

  金竹心头有些烫呼呼的,耳朵也热乎乎的,轻咳一声,微微偏头,装作听不到的继续问着,“你继续说,这和那个赵霖有什么关系?”

  “既然唐家有记录的书册,其他几家必定也有,说不定,那位家主留下的《七策》就在哪个氏族的手里。我推测,赵霖手里应该也有,说不定,还是很特别的东西。”唐远之低声说着,“赵霖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他与东阳公主所生的只有赵景渝,嫡次子并非他的血脉。”

  金竹瞪大了眼睛,啊?!

  “我的人告诉我,赵霖并不喜东阳公主。”唐远之继续平静的说着,“他似乎与东阳公主有什么协议,才会娶了她。”

  金竹懵了,“那他……当初灭了唐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做皇帝?”

  “他若是冲着皇城帝座,以他和东阳公主两人的势力,在当年唐家覆灭后就可以做到了。毕竟当时情况很乱,宋家和苏家,还有崔家,也许不会让他这么容易登顶,但是,费一番功夫,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当时的贵妃,手里还握着金陵巡防营,沈家军又和赵家是同盟利益。”唐远之平静的说着。

  金竹茫然了,“那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和唐家有仇?不可能吧。”

  唐远之缓缓摇头,“没有。并无仇恨。”相反,大舅舅的话证实了当年,赵唐两家被赐婚联姻,是赵霖求来的。唐家压根就不愿意,一来是东阳公主早已放话,看中了赵霖,二来是他娘亲当年与楚阔是早有婚约。

  上一世,他追查了好久,诸多反复推测,他都没有办法找到赵霖灭了唐门,杀妻毒子的缘由,若是为了权势,当时的东阳公主是贵妃之女,贵妃溺爱东阳公主,而贵妃是宋家嫡女,当时现任宋家家主的妹妹,手里的权势自然不用说,结合宋家的力量,赵霖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东阳公主是那般迷恋他。

  可是,没有。赵霖没有动宋家的力量,甚至于反而低调了起来。

  是惧怕当时的金陵流言?是因为当时皇城李氏的醒悟后对他的隐晦的戒备和攻击?

  不,能够做出杀妻毒子,残害唐门的赵霖,岂是那种瞻前顾后之辈?

  金竹皱紧眉头,那赵霖所为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开金竹皱紧的眉,柔声开口,“不用费神,灿灿,此事早晚会清楚的。”

  金竹看着唐远之,神色认真,凝重,“佑安,我们不清楚他的动机,那我们就得时时提防了,他现在的作为,我们也都看不明白,这样子,如果他突然间做出了什么事……”那他们怎么预防啊。特别是眼下,佑安正在用天一阁推行新政,正在潜移默化的削弱氏族势力的关键时候!

  唐远之安抚一笑,抚着金竹的眉缓缓往下,抚着金竹微凉的脸颊,“没事,赵霖不管做什么,都于我无碍。”说罢,转开话题,“灿灿,你不是问我对赵家,对赵霖如何打算吗?”

  金竹看着唐远之,想到梦境里,佑安举起剑的模样,凉薄嗜血,淡漠木然……金竹不由揪紧了被子。

  “我的打算,便是让赵霖的打算一一落空。”唐远之低声开口说着,语气平缓,轻淡。

  金竹眨眼,“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打算……”

  “所以,我等着看他要做什么,一个人,他做事总是有目的的,多看看他做的事,再怎么曲折掩盖,只要他的目标不变,那他迟早会走出他的痕迹。”唐远之说着,掖了掖金竹的被子。

  金竹想想也是,心头也放下了,佑安有他看着,嗯,怎么都不会让他去弑父灭族,不是说要原谅什么的,只是,那个人渣,没有必要让佑安亲自动手,无端端的脏了自己的手!

  心头放下了,金竹也倦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就懒懒的躺好,缩进被子里。

  唐远之看着,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心疼,果然还是疲累了……唐远之坐在床榻边,慢慢的抚拍着,看着金竹困倦的沉沉入睡,心头温软的又心疼极了。

  灿灿梦见前世的事,是担心他会走前世的那条路吗?灭赵家满门,亲手杀了赵霖,于世人来说,他是弑父灭族的不孝子孙,可怕的魔鬼!但他从不在意世人。

  该庆幸,灿灿并未梦见他是如何屠杀赵家的,对赵景渝,东阳公主,他是怎么斩断四肢,一点点的挖出他们的心,至于削皮剔肉……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些作为,这辈子,在灿灿不在他身边的四年里,他也做过,只是灿灿不知道,他也有意识的在灿灿面前遮掩暴戾残虐的这一面……

  在灿灿心里,他一直都是潍城的君子如玉的唐远之唐佑安。

  那他就做灿灿喜欢的佑安。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已经沉沉睡去的金竹,慢慢的俯身,温柔疼惜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慢慢的滑落,从光滑的额头,挺直的鼻,白皙嫩嫩的脸颊,小巧的耳朵,跳过了那让人迷恋渴望的唇,慢慢的落到金竹的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忍不住轻轻的舔舐了一口,舔了舔唇,缓缓的抬眼,漆黑的眼里满是让人心惊的翻腾着的痴迷贪欲……

  *****

  林叔和花无眠守在厢房门口,两人都有些愁眉苦脸的,怎么办呢?

  “林叔!”花无眠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开口,“您和六郎君比较熟,您……您,进去提醒一下呀。”

  林叔一脸愁苦的看向花无眠,他也想啊。可是,六郎君那个人,不是他能提醒就能提醒的呀!虽然六郎君从来都没有在自家主子面前发过脾气,可是六郎君那个人怎么都不是那种真正脾气好的!

  唉!

  但是,还是得进去提醒!

  林叔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主子可是灵君!灵君!自家夫人和大娘子,二娘子都提醒过,绝对不能让主子和任何人同榻共枕!

  林叔刚想转身,敲门,突然,门开了。

  唐远之无声走出,轻轻的掩上房门。

  林叔和花无眠都有些愕然,意外,但随即恭敬的躬身拱手。

  “无眠,你好好的守着,灿灿已经睡熟了,让他睡着,不要叫醒他,若有急事,报到我这里来。”唐远之低声说着。

  花无眠恭敬应下。

  唐远之便示意林叔跟他前来,待来到隔壁厢房,阿六阿七已经收拾好了,很是素朴简单,但唐远之并不在意,在桌旁椅子上坐下,看向恭敬站在他跟前的林叔,放缓语气,开口说道,“林叔,辛苦了,灿灿有时候比较任性。”

  林叔忙恭敬拱手,“不敢,是小的们无能,没有照顾好主子。”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林叔,你是看着我和灿灿长大的,灿灿的脾气,我的脾气你都知道。”唐远之语气轻淡的开口,“灿灿他很不喜欢吃药茶?”

  林叔苦笑一声,低声开口,“六郎君,您知道的,从主子开始第一次蜕变开始,主子就天天吃药,好不容易这次第二次蜕变了,不用天天吃,只要喝些药汤或者药膳,但是因着主子脸上的那疤痕开始变化了,张神医就说,以防万一,还是要喝,就做了药汤和药茶,药汤的话,主子虽然很不喜欢,但还是能忍着喝了,药茶的味道很不好,主子他就很排斥,但是主子他最后还是喝了……”

  唐远之眉头锁紧,心头揪疼,灿灿最喜欢肉食,如今却碰不得闻不得半点肉味,灿灿最不喜欢苦涩难喝的,如今却天天都得喝。

  “明日,我去问下张神医。”唐远之声音有些沙哑。

  林叔恭敬拱手,有六郎君前去和张神医商榷真是太好了,他们到底是下人,不太好和张神医提什么。

  “灿灿如今所居住的地方,除了我,一律不准他人进入。”唐远之淡淡的说着,随即转开话题,“灿灿的厢房里怎么没有夜明珠?还有床榻的被褥,不够轻软,也不够暖和,明日你再好好的看看,需要什么如果没有的话,就跟阿六说。”

  林叔恭敬应下,的确是简陋了些,偏偏主子说不用怎么整,能睡就成,他们又不好违逆主子的意思,还好六郎君来了……

  “我此番来,带了一个厨师,是金陵大悲寺的一个和尚,专做素食,明日你好好跟他说一下灿灿的忌讳之处。”唐远之说着。

  林叔先是有些惊愕,金陵大悲寺?那,那不是从不对外开放的皇家寺院吗?!

  “若是灿灿问起,你就说是一个光头好了。不必提及其他。”唐远之说着,一边示意道,“时候不早了,林叔你且下去休息。”

  林叔回过神来,忙恭敬应下,心头复杂,六郎君居然连大悲寺的和尚也请来了啊。

  这时候,阿七和阿六捧着一堆折子和装着条陈的匣子进来了。林叔就忙躬身拱手倒着退下了。

  “如何?”唐远之一边问着,一边翻着折子,花无眠用灿灿教的方法对折子进行分类,倒是做得不错。

  “大皇子和宋青珂都已经到达安州,目前入主安州的州府,赵景渝则是在安州的悦色馆中。”阿七恭敬低声禀报着,“主子,无眠那边正在搜集安州的情报详情,是否要归整?”

  “嗯,今后少主与我此处的情报都归整,明日你与花无眠好好归整一下,再报于我和少主。”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又接着批阅。

  “是!”阿七恭敬应着。

  “继续。”唐远之淡淡说着,送到灿灿这里的折子都是唐门的急报,里头有金陵氏族的最近行动奏报,难怪今晚灿灿会做梦。

  “是,主子,南越那边传来的消息,潜伏祁蒙山的五千兵马是南越的西陵王的。”

  “天一阁急报,崔相请示禹州的学子事变该派谁前去处置?”

  “苏州急报,苏州唐门嫡长子在祠堂遇袭。目前人已救下。”

  “并州有异动,赵家在并州的棋子动了。”

  ……

  唐远之批阅完最后一份折子,声音平缓的开口,一一的下着指示,“告知南越唐门,继续再探,西陵王虽然是南越下任帝王,但他没有必要也不会在祁蒙山藏五千兵马,把这消息直接告知西陵王!”

  “是!”

  “告知崔相,禹州学子事变,让连壁去。”

  “是!”

  “唐门绣衣堂务必要挖出埋在苏州唐门的钉子!保护好金家老爷和夫人!”

  “是!”

  “并州那边按兵不动。”

  “是!”

  ……

  一一下完指示,唐远之站起身,看了眼外头,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