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青枣>第1章、未婚妻

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长了百年的枣树

陈藜芦却从来没看过树上的枣变红的时候

因为每年他只有盛夏才回去

所以每年他也只能看到树上那些青色的枣子

像他心里珍藏多年的秘密

永远不会有成熟的一天

这个秘密就是:他喜欢他的哥哥,亲哥哥。

————

“谢谢您,陈医生,太感谢您了!”

京城东二环里的“悬壶仁堂”医馆,一名老妇神色激动地握住面前年轻男子的手,不断说着感谢的话。原因无他,只是她的老伴儿在服用过眼前青年开的几副中药后,困扰多年的头风病便神奇般好转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中医世家陈家新的接班人一定会让悬壶仁堂的名气大增,这么精湛的行医技术,不出名一定不可能!

陈藜芦拍拍老妇长满皱纹的手,声音温润如春风拂过,“您客气了,治病救人是我们这些人的工作职责,大爷的病缓解了,我们也高兴。”

老妇连忙笑着点头附和,又与陈藜芦寒暄几句后,她才起身离开。

待到诊室内只剩下自己,看了一上午病的陈藜芦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会儿,。他倚靠在椅背上,将架在鼻梁上的老式黑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身心的劳累让陈藜芦左眼眼角下的泪痣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带着黯淡的光。

窗外的蝉鸣止不住地叫唤,喊的人心烦。

循着声音,陈藜芦睁开双眼望向楼外公园里郁郁的树林,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光。

已经七月,老宅枣树上的花都谢了,那人也该回来了吧?这次回来,他是不是就不走了?他们是不是又可以像过去那样一直在一起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红棕色的扶手,如细雨拍打窗扉,是陈藜芦心里的期待。

“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陈藜芦的心思。

“请进~”

陈藜芦回神,向门口应了一句。他转动椅子,戴上眼镜,重新做出迎接病人的姿态,又将面前的病案记录本翻开了新的一页。

每天都会重复无数次的动作,陈藜芦做出来却总是赏心悦目。

门后,一名穿着亚麻材质西装的男人听到陈藜芦的声音露出得意的笑,旋即他稍稍探进头,故作陌生状问道:“陈大夫,请问您知道相思病怎么治吗?”

陈藜芦最开始并没有抬头,可是刚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便倏然抬眼瞧去,灿烂的笑立即出现在一扫疲态的脸上,音调也不自觉提高,“哥!”

得到了想要的反应,陈藜芦的异卵双胞胎哥哥陈丹玄眉眼弯起,他将门打开,走进屋内后又反锁上,“看来有被吓到!不错,我这惊喜制造得很好!”

陈藜芦匆忙起身,迫不及待地走近对方,“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慌乱的语气带着欣喜。

作为陈家医馆的原定继承人,陈丹玄自小性格倔强、不服管,刚上大学便不顾家族反对,一个人偷跑到国外学起了心肺科相关的西医知识,而今年是他博士毕业的最后一年,陈藜芦也早早盼起与陈丹玄的相见。

陈丹玄抬手覆上陈藜芦额侧,语气放软,“怕耽误你工作,我才悄悄回来的。”低沉的嗓音像一曲暧昧的音符在两人之间流转。

顺着陈藜芦柔软的发丝,陈丹玄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对方眼角的泪痣,随后指尖摸上对方微红发烫的耳垂。

陈藜芦贪恋地侧过脸享受着独属于陈丹玄的抚摸,望向对方的瞳眸像浸了一潭春水,深情又温柔。

奇怪,明明是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可他总觉得陈丹玄的样貌比他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越看越欢喜。

屋内的空调嗡嗡作响,却似乎失去了制冷作用,使户外的高温不受阻挡地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凝滞的空气变得闷热,让陈藜芦有些喘不过气。

时隔近一年的重逢,血液中不知名的情欲在叫嚣,兄友弟恭的羁绊使两人呼吸急促,耳边是恶魔的低语。

空气中充满了香木的沉稳与冬紫罗的诱惑。

陈丹玄保持着沉默,他眼底深邃望向陈藜芦的墨色眸子如幽潭,似乎能把人的魂魄全部吸进去。

感受到陈藜芦的躁动,陈丹玄喉结悄然滚动,哑声问道:“小藜,要帮忙吗?”

陈藜芦后颈带着红,他害羞咬唇却忙不迭点头,表现得如亟待甘霖降临的荒漠。

陈丹玄发出一声轻笑,“你啊,怎么还与小时候一样粘人?”话虽这么说,陈丹玄却将陈藜芦的眼镜慢慢摘下,放到了两人身后的桌子上。

他向前一步,让陈藜芦靠坐在办公桌的边沿,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双眸半阖,慢慢低头吻上了那双紧张到发干的唇瓣。

大胆乱伦的举动在所有正常的兄弟间都不可能发生,但对于陈丹玄与陈藜芦来说却是十五年来的最正常表现。

也是为什么,陈藜芦总放不下陈丹玄。然而不管如何放不下,他都不敢轻易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的哥哥会在事后对他说:这是兄长给予弟弟的安慰与帮助。

于是他只能掩耳盗铃,装作那许许多多的“越界”是陈丹玄对自己的安慰与帮助。

背德又满足的快感在陈藜芦身体内发酵。他睫毛轻颤,闭上眼睛,下意识拥住了陈丹玄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加深了时隔347天的再一次亲吻。

他很想他,真的很想他。

无数次的夜晚自慰,他口中念得都是“哥哥”,直到手中白浊一片,他都没能从性高潮的呢喃中清醒,只期望能与给予他热爱的男人再一次干柴烈火。

陈藜芦忘我地投入这场不该发生的亲吻中,愈发沉沦。

男人的唇瓣不算柔软,舌头却滑腻得一塌糊涂,在他的口腔内疯狂搅弄、席卷一空,带着他的理智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口水在两人之间交换,粗重的呼吸在彼此之间交织,吻至激烈处,陈藜芦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陈丹玄。

陈丹玄如占有独属于他的所有物一般紧紧搂住陈藜芦的腰,不知何时,他的吻逐渐下移,游到陈藜芦的细长脖颈,印下了一朵娇艳的春梅。

陈藜芦大口呼吸,他看着头顶上方的白色灯管,感受到落在脖颈侧面的柔软触碰,身上如被电流滑过,刺激得他不自觉发出声音,“哥…嗯……”

声音一出,陈丹玄眉心狠狠跳动,他眼底发红,如一只不知道控制的进食野兽,动作由开始的小心索取到突然间的大力吸嘬,在陈藜芦的胸口留下一排排绯红的刺青。

没有人知道陈丹玄在想什么,连陈藜芦都猜不到。面对向来大胆强势的陈丹玄,胆小软弱的陈藜芦能做的只有配合对方,让他开心。

陈丹玄开心了,陈藜芦便会开心——因为他喜欢他哥。

这是一个除了陈藜芦自己,谁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他也打算永远烂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期盼能在此刻拥有陈丹玄片刻就好。



夏日的蝉鸣总在午后最盛,陈藜芦耳边是色情的吮吸声与衣服布料的摩擦,他仿佛一只被下了蛊的虫子,见到母体便发了疯、着了魔般只想付出自己的一切。

男人沉重的喘息、游走在身体的温热手掌、令他战栗的亲吻……一切都成了原罪,融化在窗外38度的高温中,融化在两人交织的体温中。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暧昧的声音逐渐停止。

陈丹玄埋首在陈藜芦胸前,一边舔弄揉捏着那挺立颤抖的乳首,一边嗓音发哑喘着粗气笑道:“呵,明明做过无数次了,怎么还表现得像第一次一样紧张。”

陈藜芦眼神迷茫,脸上带着赧红,他半张着嘴,白色大褂褪到手臂的臂弯处,衬衫的几颗扣子也被解开,露出一整片白皙的胸脯缀着几株艳红,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带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青涩诱惑。

谁都不会想到,总是一身白衣救人治病的陈藜芦医生,会在自己兄长的身下变成这幅淫荡的模样。

陈丹玄抬眼便瞥见一副让他勃起的画面,他欲求不满地舔舔嘴唇,用鼓起的下体模拟性交的姿势,向陈藜芦的双腿间凶猛冲撞。

听到婉转的呻吟轻喘,他满意地勾起了嘴角,颈侧的青筋显露出来。

陈丹玄喜欢陈藜芦为他失去理智的样子,更喜欢陈藜芦为他主动脱下衣服时展现的骚浪。从两人十六岁第一次上床,他便用最简单的方法将陈藜芦牢牢抓在了手中,纵使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神都不会原谅,他也不愿放手。

因为这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第一次遗精的对方,更是他纾解欲望的最佳拍档。

一双大手在陈藜芦光滑白嫩的肌肤上游走,带着情欲,带着让人停不下来的冲动。

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丹玄满是占有欲望的眼睛遽然恢复了清明。

不久,陈丹玄深深地吐出口气。虽然很想继续,他还是在最高潮处停止,站起身扶住陈藜芦,为他整理好衣服,然后在对方眼角的泪痣处落下无足轻重的一吻,柔声道:“今晚回家吃饭吧,我带了人,想让你们见一面。”

陈藜芦还在余韵中未能回神,嘴唇是被滋润过的殷红,“什么人?”

陈丹玄为陈藜芦系扣子的手一顿,而后面不改色道:“我的未婚妻,张欣雅。我们打算明年年初结婚。”

如被一桶冷水从头灌到尾,陈藜芦脸色刷白,鸡皮疙瘩蔓延到脚趾。他猛地睁大眼睛,唇瓣颤动,像是不相信一般一字一句问道:“未婚妻?”

陈丹玄抚平陈藜芦白大褂上面的褶皱,拇指的指腹擦去陈藜芦嘴角的一丝水渍,淡淡地说:“嗯,家里人说我们也该结婚了,正好小雅与我性格合适,所以打算把她介绍给爸妈和爷爷。”

陈藜芦四肢冰凉,仿佛站在冰天雪地的数九寒天中,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刀子刮着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结婚?那他呢?哥哥要抛弃他吗?

看到陈藜芦死灰般的脸色,陈丹玄不满地蹙眉,声音发寒,“小藜,不要忘了,我们身上背着陈家整个家族。我们之间做的事情仅仅兄弟之间的‘帮助’,对吗?毕竟一开始,是你求着我‘帮忙’的。”

呼吸一滞,一句“兄弟”和“帮忙”,将陈藜芦瞬间打回现实。

他看着眼前与自己的模样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大脑里无数的声音钻出来。

是啊,他们是兄弟,还是他先勾引的对方。

他们有着比之父母还要亲密的关系,还要紧密的血缘纽带,所以他们可以一起以兄弟之名做很多很多事情,吃饭、睡觉、洗澡、亲吻、做爱……除了结婚。

凄凉如茑萝爬满陈藜芦的心脏,藤蔓的尖刺扎入血肉间,疼的他呼吸都带着颤音。

望着陈丹玄坦然的模样,陈藜芦扯出一丝笑,艰难地回复:“好……”

陈丹玄适才凝重的表情转眼间变为灿烂的笑,他亲昵地捏了捏陈藜芦的耳垂,“我知道小藜最懂事了。”接着用一种命令的姿态说道:“先不打扰你工作了,小雅还在大厅等我,晚上记得回家一起吃饭。”

陈藜芦低着头,脸侧的刘海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点点头,闷声回道:“嗯。”

“吱嘎——”

落了锁的办公室门打开又关闭,屋内再一次恢复成宛如墓地的寂静。

陈藜芦垂首望地半晌,随后手向后摸去,拿过来座机的话筒,“嘟嘟”的声音响了几次,前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大夫,什么事?”

一滴眼泪顺着陈藜芦微微下垂的眼角滑过,可他依然弯起唇,音调平稳地回道:“今天暂停接诊,后天继续。”

似乎对陈藜芦的突然停诊有些奇怪,前台女生的声音带了迟疑,却回道:“好。”

挂断电话,陈藜芦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他倚靠着桌子撑住身体,佝偻的腰如被揉皱的白纸,周身都带着阴郁与伤痕。

良久,一声轻笑响起,“呵…”

伴随轻笑,陈藜芦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的他视线模糊地望向前方。

结婚?

原来是要结婚了,才会先来找他,让他做好准备不要在长辈面前失态。

哥哥是知道他喜欢他的吗?

还是不知道?

从十四岁的心动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年头。他本以为自己对陈丹玄的喜欢总有一天会被亲情冲淡,可是没有。被旁人称为“背德”的感情如原野上烧不尽的野草,即使用业火燎烧,也会在下一次再相见时肆意生长,长到让他彻底控制不住,长到让他自己都无数次崩溃。

陈藜芦攥紧拳,掌心的刺痛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手臂发抖,陈藜芦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镜子前,盯着自己脖颈处刺眼的吻痕,回忆起曾经数不清的带着色欲的吻,像是罂粟般甜蜜,总是能在最开始让他欢喜到翩翩,却不知每一口都在要他的命。

拿过笔筒里的壁纸刀,陈藜芦盯着瞧了一会儿,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刀尖对准了脖颈处的吻痕,生生地划了下去。

瞬间,鲜红的血液炸开,顺着陈藜芦纤细的脖子染红了他的白衬衫与白大褂,刺目的红,看得人不禁蹙眉。

可是陈藜芦木讷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他望着脖子上的伤,划过一刀又一刀,直到明显的吻痕变得血肉模糊,才将壁纸刀随意扔到面前的洗手盆中。

红色的血液在水中蔓延,陈藜芦异常地松了口气,随后他走到深灰色的消毒柜前,从里面拿出酒精与消毒棉。

将刺鼻的酒精洒满纱布,陈藜芦没有一丝犹豫将沾湿的棉纱死死地按在脖子上,似乎在对自己实施刑罚。

“呃…!”

隐忍的低声轻呼是陈藜芦对那刺骨疼痛的唯一反应,额前的冷汗落到眼睛里,他甩甩头保持着背靠柜子的姿势很久没动。

陈藜芦扯出一丝苦笑。

能怪谁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如果他没有喜欢上他的哥哥,如果他可以与陈丹玄像普通兄弟一样相处,所有事情不就不会发生了?

他更不会如此痛苦。

取下染了血的纱布,陈藜芦瞧了眼,然后面无表情将其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用新的纱布把脖子上亲手划出来的伤口包扎好。

陈藜芦像个疯子,既狠下心来伤害自己,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治愈。

看着没了血渍的刀口,陈藜芦眼神飘忽。

身上的伤能愈合,但是心上的呢?

摸了摸纱布,陈藜芦缓缓回神。他瞧了眼时间,距离晚上回家吃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他忽然想去喝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