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在战斗范围外的蓝波左看右看, 先是盯着刚刚伪装成沢田纲吉的佐伊·赫斯特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明显处于劣势的日野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 双手掐着腰大笑。
“咩哈哈哈哈哈！是蓝波大人登场的时候了！”
蓝波举着手，从蓬松的爆炸头里掏出了粉色的手榴弹, 拔掉了保险销, 浑身都在用力, 重重地往赫斯特的方向丢了过去。
但扔出去的炸弹, 仿佛被空中看不见的网给拦住一样，无声无息的掉在地上。
蓝波“欸”了一声，眼睛呆呆的睁着, 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显然是没有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想了一会儿，蓝波干脆不想了, 手在头发里翻了翻，看也不看的把摸到的武器一股脑的往对面丢。
手榴弹、定时炸弹、火箭筒……
那头看起来就很蓬松的头发像是隐形军火库一样, 可以看到蓝波在里面掏出各式各样的杀伤性武器。
然而赫斯特周围光是被替身切断的武器残骸都快堆到成年人的小腿左右高了, 他看上去没有收到丝毫伤害, 那些炸弹没等到爆炸, 就被丝线给切割成了两半。
蓝波丢出残影的两只手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但是见底的库存还是让它的速度慢了下来，随后手从头发里掏出来了一支比它还要高的紫色火箭筒，蓝波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朝着远方按下扳机。
“嘭”的一声，炮弹从十年火箭筒里发射出去。
…………
……
忍耐着催泪瓦斯的不适, 像是鱼钩般带着重量的丝线一端, 被赫斯特用尽全力掷出，能够切开一切的丝线以弧线接近着少女的脖颈。
黄油派对无法直线造成伤害, 只能依靠提前布局来攻击的特性导致赫斯特现在使用的依然是用丝线切断日野咲脖颈的手段。
处于空中的对方即使放出替身来格挡，也会是一起被丝线切开，任何的防御在黄油派对下，都是无用的。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唯一的结局只有死亡。
就在赫斯特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甚至也从少女那双隐怒与平静混合着的金眸中看到了明显的错愕。
但在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正对着日野咲而来，然后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少女身上。
嘭！
一声最近会让赫斯特的精神紧绷的气体爆炸的声音响起，粉色的烟雾如同花粉般炸开，瞬间占据了二人周围附近的几米距离。
赫斯特警惕地没让自己吸入看起来就很不对劲的粉色雾气，小心地挪出烟雾的范围中，却没有主动收回替身，将放出的丝线留在了其中。
“……”
随着烟雾被风吹散，空气中刺激性的气体也恢复到正常的浓度，擦拭掉脸上生理性的泪水，赫斯特眼前重新变得清晰，他缓缓直起身体，完全见不到先前那副狼狈的模样。
那双青绿色的眼眸正一错不错的专注盯着前方，逐渐散去的烟雾里，最先映入视线里是一抹深刻到难忘的红。
张扬的赤红长发随风飘动，如同主人般处处透着肆意的发丝微微打着卷，一双醒目的融金眼瞳在尚未完全散去的烟雾中猛然睁开，骇人的气势层层扩散，恍惚让人以为是一头刚刚苏醒的凶兽。
眼窝和眼下对称的面纹仿佛被赋予了奇异的美感，随着那双罕见的金眸完全睁开，灿金的眼底格外显得竖直成一条细线的瞳孔如同野兽一般。
与之对视，几乎下意识地会在心中腾升出人类在直面猛兽独有的悚然感，仿佛面对着可怖的存在，求生的本能在为此胆寒着。
赫斯特泛着青绿的眼瞳微微闪动，不由自主跟随着对方身影的目光微微发沉，下颚的轮廓随着终于撤下轻松的玩闹心态而绷紧。
有着醒目发色的女人脚未落地，事实上，因为十年火箭筒的原因，她维持着日野咲之前在半空中相同的高度。
会切断少女脖颈的细线在十年火箭炮击中目标以后、日野咲凭空消失的几秒里已经继续按照赫斯特的操纵路线移动，恰好被女人伸出的手主动搭在上面。
仿佛是用刀切着黄油般顺滑，她的手指如同融化般嵌到丝线中，带着些微的阻力，缓慢又坚定地将其切下。
她好奇的捡起断肢，看着类似于燃烧的蜡烛滴落的腊泪一样的截面，脸上既没有普通人看到这种诡异场面的惊慌，也不像是为此感到愤怒。
那道带着隐隐压迫感的目光微斜，直接锁定了他，赫斯特读出了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口型。
‘五分钟吗？’
‘嘁，也足够了。’
赫斯特记起，他此次的目标蓝波·波维诺背后的黑手党家族里掌握的一种名为“十年火箭筒”的武器，可以将人跟未来十年后的自己调换，时限正好是五分钟。
这样吗……
而对方放出的赫斯特不久前看到过的人形替身，也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十年后的日野咲和十年前相比，容貌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看着那头张扬到极点的红发，也能瞬间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唯独在气势上，不同时间段的“日野咲”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般。
赫斯特在与日野咲对战的时候首先会感受到的是对方极度亢奋的情绪，那似乎让她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有明显的增长，显而易见的弊端是处于兴奋状态的日野咲多数时间里都在依靠本能去行动，丧失了对周围情况的关注，也更容易被情绪所支配。
但面对眼前的“日野咲”，在对方出现的瞬间，能感受到的就是那股难以言说的莫大压力，几乎要强迫人把头埋进地里的可怖气势彰显着存在感。
和对方手持的武器无关，彻底在厮杀里磨砺出的气场带着挥之不去的浓郁硝烟气息，而直面十年后的日野咲的赫斯特最为直观的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感。
以及那股快要凝成实质的杀意，毫无保留的涌向他。
即使对手换成了未来十年后的自己，赫斯特也有自信用黄油派对去击败对方，替身使者一生拥有的替身都是固定的，他不认为在十年的时间里，对方的替身会完全的和之前的能力方向截然相反。
赫斯特作为最了解自己替身能力的人，清楚的知道黄油派对尤其克制射程近距离的替身，对方用能力创造出来的枪炮也会提前就被丝线切开、失去杀伤性。
——催泪瓦斯这类的气体要除外。
他不会再给对方用催泪瓦斯的机会了，赫斯特想。
如果日野咲故技重施，他会先一步切断喷头处，利用丝线会在截面留下类似黄油融化痕迹的特性，将其黏合住防止气体外泄。
被赫斯特警惕的日野咲没做出他预想里的任何一种反应，她背后的高大替身缓缓靠近，随后果断地一拳带着强劲的拳风，狠狠地砸在四根断指上。
“！”
连赫斯特都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下意识蹙眉，紧接着更违反常理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被切断的手指安然无恙，反倒是罗马时期盔甲似的高大替身的右拳寸寸崩坏、分解……
关节和指骨衔接处干脆的断开，又迅速重新拼合在一起，如同手甲一样附着在断掉的手指上，连接起断指和手掌。
日野咲随意的将手指弯曲，再展开，完美贴合手掌的复古手甲泛着铜制独特的冷芒。
赫斯特看到女人向他瞥了一眼，分明是冷淡的眼神，他却看懂了其中传达出的意思。
‘如何？’她在问。
“……你会输。”思考了一会儿，赫斯特给出他经过计算的结果，他重复道，“会败在我的黄油派对下。”
对方利用替身内部中空的构造，基本抵消掉了失去手指的缺陷，但不代表对方的替身可以抵挡黄油派对的能力。
“你认为……我会输给你吗？”
似乎是听出了赫斯特没有说出口的想法，日野咲歪了歪头，有几缕乱翘的红色发丝从脸侧掠过，难得显现出几分可爱的姿态，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脸上充斥着恶意的笑，尖尖的鲨鱼牙抵在下唇上，一字一句地说：
“像你这样在待会儿会死在我手上的野狗，不知道有多少条。”
赫斯特青绿的眼眸猛地睁大，为对方不再掩饰的浓重杀意，身体几乎下意识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不认为自己的替身会败给对方。
但无法否认的，赫斯特从日野咲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迅速朝他迫近的死亡气息。
日野咲唇边的笑意扩大，灿烂且明媚的笑容最后停在一个微妙显得狂妄的弧度上，她的嗓音轻慢，带着如出一辙的狂气：“十年火箭筒的时效是五分钟，我又恰好有些话想和朋友说，那么……”
野兽似的竖直金瞳染上星星点点的战意，像是终于被挑起了兴趣，她笑着，语气轻松的说。
“在一分钟内解决你好了。”
赫斯特想要笑，但被笼罩在杀意里的身体甚至无法随着他的心意去做出相应的生动表情。
最终赫斯特也仅仅是扯了下嘴角，表情维持在隐隐透着沉重的专注。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日野咲左肩压低，显露出身后的高大替身，等价交换的左臂垂在她的身前，随意的站姿无意间摆出极具美感的姿势。
“三流和一流之间的差距，是无法被人为抵消的。”
她摘下手指上的其中一枚戒指，将其抛至空中，戴着护甲的手握成拳，瞬间击中下落的戒指，替身能力发动！
“——！”
准备好迎接对方攻击的赫斯特一惊，连黄油派对一直处于外放状态这一事实都险些忘记，直到手指上不明显的勒感，让他从短暂的怔然里回过神来。
眼前突然从临近傍晚的昏黄，瞬间急转直下漆黑一片，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环境如同身处深渊。
突然丧失了视觉般的恐慌感，和对待未知情况的畏惧，才是让赫斯特会有如此反应的真正原因。
但只要冷静下来，赫斯特就从黄油派对反馈回来的位置大概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黄油派对末端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赫斯特稍微牵动手指，就感受到替身能力正在发动的触感，与此同时视野里也出现些微的光亮。
他正处于一个接近密闭的空间里。
赫斯特解除了替身，又重新扔出黄油派对，大概掌握了这个空间的大小。
“不用乱猜了。”清亮的、同时也是带着恶意的嗓音出现在这个空间里。
清脆的“咔”一声，一点火光照亮了日野咲的脸庞，在上面留下橘红色的暖意柔光，她又合上了打火机，再次发出响声。
“是集装箱哦，你被困在这里面了。”日野咲心情很好的直接公布了谜底。
在替身能力的作用下，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被等价交换变为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将两个人装入了里面。
赫斯特暗中小心移动着黄油派对朝着对方接近，同时在心里反复思索起对方的用意。
日野咲不会不清楚，在狭窄且密闭的环境里，情况只会让他的黄油派对往更有利的一方发展。
失去了开阔的环境，近距离型替身对于他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集装箱里空气流动性差，同样是个使用催泪瓦斯的好场所，不过下意识的，赫斯特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让他来说，没什么具体的原因。
只是觉得对方不会再选择用一次这种手段，虽然眼前这个“日野咲”没有使用过催泪瓦斯，说是直觉也可以，赫斯特就是笃定的这么认为着。
而且。
赫斯特的视线不自觉地倾移，这是个走神的信号。
距离对方说过的一分钟，已经过去了十几秒，暂时还没有发生任何算是战斗的交锋。
“闻到了吗？”日野咲好心情的问。
闻到……什么？
赫斯特微愣，整个人因为日野咲的这句话紧绷起来，浑身透露着防备和警觉。
无法抑制扩散的思维，衍生出对方这么问的真实用意。
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还是在暗指其他方面？
赫斯特深知自己受到了日野咲的影响，对方初见时给他的压迫感直接体现在那些无法控制的潜意识举动里。
就像现在，在接近于完全黑暗的集装箱内部，他依旧会为对方做出的动作而隐隐紧张。
从头到尾，对方的行为都不符合任何一种正常情况下该有的表现。
预想被打破的失控感让赫斯特变得犹豫，也更踟蹰了。
日野咲用手轻触眼下倒三角形状的面纹，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从中释放，在眼球上构建出一层类似鳄鱼的眼睑，散发着些微的光亮。
赫斯特也看到了，对方眼睛上的变化。
黑暗的环境里，即便是微弱到隐隐约约的微光，在这种情况下也变得显眼了起来。
仿佛萦绕着电流般，在眼睛表面只出一张不会伤害到眼球的“网”，电弧的微光映得那双金色的眼眸亮的移不开眼。
强行让自己从愣神里抽离，身处黑暗的环境里，视觉被最大限度的剥离，其他的感官对周围的感知力自然而然的敏锐起来。
也因此，赫斯特终于听见了，在高度紧张，注意着对方可能袭来的攻击而一直被他忽略的声音。
“呲、呲……呲……”
如同毒蛇吐芯，又像是某种气体泄漏，找不到具体声音来源的声音在集装箱里回荡着。
潜意识先思绪一步，还没能完全理解那声音是由什么产生的，赫斯特心头没由来的觉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
集装箱、密闭的空间、泄漏的未知气体……
“享受这场爆炸吧。”仿佛贴在他耳边轻语，又像是隔着很远，恍恍惚惚听不出具体语气的嗓音说道。“再见了。”
清脆的“叮”声，一簇火光在视线里闪动摇晃，在黑暗中映出赫斯特因为错愕而骤缩的瞳孔。
为什么？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她自己不可能幸免于难，在这种距离下绝对会被波及到的！
从心底浮现出困惑的情绪，甚至将赫斯特那股悚然的惊惧短暂压下，在他青绿色的眼中，日野咲背后的替身如同盔甲般附着在全身，头盔下唯有眼眶部分裸露在外。
覆盖着弧光的双眼淡漠的注视着他，下一秒，从打火机里溢出的火苗瞬间涨大，转眼间照亮、吞噬了视线内的一切事物，轰鸣的爆炸声震荡着，足以焚烧融化一切的热度舔舐着面庞，带着仿佛能震碎五脏六腑的气浪，刺眼的火光席卷整个集装箱。
……
等到沢田纲吉赶来，正好看见空地上突兀出现的集装箱，以及那道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整个集装箱从内向外剧烈震颤着，随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轰然倒塌。
从滚滚尘烟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赤红身影，向着这边走来。
说是熟悉，沢田纲吉也不能确定，对方看起来和他印象里的模样一模一样，没有明显的改变，但身上环绕着的、沢田纲吉说不清的感觉完全不同。
更凌厉、也更让人觉得……
“……纲吉？”
从飞扬着的尘土里走出的醒目身影像是看到了他，于是那种轻快的惊喜语气不作掩饰的和扑向他的动作，混杂着爆炸沾染着的气味一起抱住了沢田纲吉。
控制好力度，恰到好处的拥抱只让沢田纲吉后退了半步，没有像以往那样让瘦弱的少年被扑的狼狈摔倒。
沢田纲吉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意外，怔怔的睁大眼睛：“……”
日野咲从棕发少年的肩头挪开脸，有细碎的发丝蹭过他的脸颊，两个人距离近到沢田纲吉能嗅到对方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味。
“只是不确定的想着，快点解决说不定可以看到大家，没想到真的见到了纲吉，超幸运！”
面对这份陌生的热情，沢田纲吉不适应的“欸”了几声，然后就仿佛被静音似的，说不出话来了。
按照少女以往对待他堪称火热的态度，本不该会让沢田纲吉感到难为情的。
但是、
沢田纲吉在对方主动结束这个拥抱以后，偷偷抬眼打量眼前的人，看着那双澄净的、满怀友善的赤诚金眸，他又突兀地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是……十年后的日野吗？”
像是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沢田纲吉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然后又抬头，有些拘谨，又始终用温柔的湿润眼瞳注视着对方，回答着上一个话题：“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我也非常高兴能够见到你，日野。”
“……”日野咲对着他眨眨眼，直到把人看得不自在到脸上泛起羞赧的热度，才若有所思的说，“十年前的纲吉……是值得让人怀念的可爱程度啊。”
“彭格列真的不能换一个人当首领吗？否则要直接把纲吉绑走可能会有点麻烦啊，对上reborn先生的话，欸……”她用那种含糊的迟疑嗓音说道。
“喂！绑架人是违法的！”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谴责道，然后眼睛敛成了吐槽时的死鱼眼，“还有……就算心里有这种想法，起码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啊！”
“有什么关系嘛。”日野咲不在意地说，金色的眼瞳微动，看向沢田纲吉，“难道纲吉会向reborn先生告发我吗？”
“当然不会！”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个答案，沢田纲吉又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不会。”
“……”日野咲盯着窘迫的少年，无声的笑了下。
微妙感受到被戏弄的感觉，沢田纲吉下意识偏移的目光躲闪，生硬的挑起其他的话题：“那个、日野你的眼睛……”
“没关系吗？”脸上的热度逐渐降了下来，那双溢着温柔的棕色眼瞳里湿漉漉的神态被担忧替代。
沢田纲吉迟疑的目光在日野咲双眼上闪烁着的电弧上停顿，日野咲不在乎的伸出手指点在眼下的面纹上：“这个吗？”
“嘛，是防止在战斗里眼睛受损而在皮下植入的。”日野咲没什么犹豫的告诉了沢田纲吉。
等价交换分解成盔甲，但眼睛还是会暴露在外，会成为一个显眼的弱点。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日野咲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双手合十，笑的灿烂：“拜托把未来我的一切都对十年前的我保密吧，纲吉。”
沢田纲吉忍了忍，语气虚弱的吐槽：“对自己居然也耍心眼……”
“因为想想就觉得那个画面很好笑啊。”
“也太恶趣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