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宴打量着路橙退两步的动作,眉心微蹙,偏浅色的瞳仁里闪过明显的不悦。
路橙小心地扒拉住楚琼林瘦削的肩胛骨,试图藏住自己那撮标志性的粉毛。
无奈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这一行为纯属掩耳盗铃。
楚琼林捏了捏他的爪子以示安抚,路橙嘤嘤道:“教练,都说了我们是假的。”
楚琼林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笑着说:“感觉更好嗑了呢。”
“都站在这里干嘛?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了?”顾司宴抓起贺朝元,丢向了他的四个青训小伙伴。
他比在场的人都高出一截,俯视时极具压迫感。宁子低头答道:“我们听说来了个新人,想试试他的水平。只是友好切磋,没有别的意思。”
路橙在心底暗暗竖了一个中指。
欺软怕硬,有本事怼顾司宴,爹就认了你这个好儿子。
顾司宴冷笑:“试试?那是你菜还是他菜?”
“我菜。”
“菜就回去多练!”
四人拉着晕头转向的贺朝元,灰溜溜地退场,小楠离开前向路橙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很强。”
路橙莫名心头一暖。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楚琼林轻轻握住路橙的爪子往下牵,笑着打招呼:“小司宴,下午好。”
路橙生怕把病骨嶙峋的教练给掰折了,不敢与他较劲,蜷缩了两下手指暗示楚琼林:“我害怕。”
顾司宴一步步靠近,盯紧相扣的两只手,意味深长。最终停在一米之遥,伸手道:“楚教练,第二次见面,幸会。”
“幸会。夏季赛你已经尽力了,可惜输给了我。”
路橙没料到楚琼林是这般外柔内刚的性子,两人客套完毕,冷眼对柔眼,都不再接话。
客厅里一片死寂。
路橙手心全是潮热的汗水,人都杀到面前了,不打招呼是不可能的。他挪动僵硬的小腿,把自己从楚琼林背后揪了出来,猛吸一口气,开口道:“顾顾顾——”
他像鸽子似的“咕”了半天,终于怀着必死的决心,大喊一声:“顾队长,幸会!”
顾,队,长。
扎心的三个字飘荡在客厅四壁间,制造出了回音的效果。
态度疏离,语气无奈。
像极了嫌疑犯向警官自首。
顾司宴牵了牵嘴角,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好,路先生。”
言毕,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伸到了他面前。
路橙:“……”
到底是哪个人类发明出握手这种无聊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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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训练室的门敞开一条窄缝,露出两双好奇的眼睛。从青训生找路橙挑事开始,穆柒和任小航就已无心排位,凭借优良的地理位置,快乐看戏吃瓜。
穆柒:“我赌一个传说皮肤,凭队长此刻想杀人的眼神,只要小路敢伸出手,就会被一个过肩摔瞬间秒杀,扔到地上。”
“你个死直男懂什么,司鹿就是最吊的,你们要摔也是摔到床上。”任小航不屑地给了他一肘子,“我不要皮肤,点券折现给我!”
栗荼之烦躁地扔下手机,趿拉着拖鞋,把两个丢人现眼的傻帽拎了回去:“人菜就算了,还眼瞎,没发现那个病秧子教练正在往这里看?”
楚琼林收回目光,略略向后倾倒身体,斜倚在沙发变,笑看两人继续僵持。
伸到路橙面前的手指颀长,关节处的线条流畅,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让人联想到素描教室里的手部模型。
在路橙看来,却成了三途河畔的引魂幡,地狱之门的门把手。
“路先生?”顾司宴眉峰一挑,任凭尴尬的气氛持续加深,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双排了一个多月,死男人的臭脾气路橙一清二楚。他不由咬住下唇,不敢碰顾司宴的手指,只在宽大的掌心蜻蜓点水地摸了一下。
在顾司宴看来,就是不肯好好握手,故意挠他。
像一缕火苗舔过,刺痒。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路橙的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屈辱,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还活着。
没被拎起来一个抱摔,按进沙发缝隙暴打。
路橙在夏季赛开幕式上见识过顾司宴的188男团身高,可视频是视频,真人是真人,本尊杵在他面前,体型差比他想象得还要恐怖。
顾司宴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欢迎你来KG试训。”
路橙注意他的用词,是“来KG试训”,而不是“加入KG”。楚教练刚才不是说,只要能干掉那四个中二少年,就算通过了?
楚琼林读出路橙的迷惑,解释道:“我刚才借那四个青训的小朋友,试了一下小路的实力。我这关你算是过了,但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司宴是KG的队长,同时按持资比例,也是KG的三老板。教练虽然可以挑选选手,但毕竟你的工资不是我发,所以我也没有100%的决定权。”
路橙下意识地揉搓脸颊,望向顾司宴身后的门廊——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楚琼林又道:“我知道郑总在国外,还有一位水杉资本电竞版块的投资人,今天的面试环节应该也有他吧?”
顾司宴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瞅,秦暮洋的车还停在路边,像块陈年望夫石:“哦,那位今天脑子犯病了,不方便出面。”
楚琼林眨眨眼:“唔?”
“诶哟,好多人啊。”消失许久的邵经理一进门,惊讶地感慨了一声。
他顶着顾司宴嫌弃的眼神,晃了晃只剩2%电量的手机,无奈道:“我没溜出去摸鱼,郑总来电话了,让我汇报近期的工作。”顿了顿,又磨着后槽牙说:“尤其是亲爱的明星选手顾司宴所引发的舆论风波,以及——”
邵经理余光有意无意都飘向路橙,顾司宴忙道:“上楼说。”
他走了两步,忽地转头问路橙:“要不要先带你认识一下战队的其他人?”
“不用不用!”路橙乖巧地背过手,为了表现自己来试训前做足了功课,自信地答道,“小航、July和Taste都是我熟人。”
随即,他就目睹顾司宴稍稍缓和的脸色又一次降到冰点。
到底又哪里惹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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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总大概就是这么个态度。”
邵经理站在顾司宴的书桌旁,复述跨洋电话里的内容,“KG又不是电竞圣人队,只要能赛场上能赢,不必在乎用了谁。黑料也是一种自带的流量,翻盘打脸的剧情更好看。”
“郑总是位公私分明的商人,当时开除祁郁文,他二话不说就签了字。”邵经理总结道,“所以,如果顾司宴选手能再一次捧回世冠赛奖杯,他尊重你的选择。”
郑锐的电竞梦想里掺杂了太多商业利益,但想赢的心始终未变。顾司宴轻嘲一句:“烈士暮年,中二不已。”
“但是!”邵经理猛地提高音量,义正词严地说,“本人恳请少爷不要再发表过激言论,这两天我都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打工人的苦你懂不懂!!”
“微博卸了。”顾司宴怕他不信,展示了自己的手机主屏幕。
邵经理眼睛一闭一睁,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秦暮洋那老男人卸的。”顾司宴道,“只要KG能留下楚琼林,他对下赛季的选人不提出任何意见。”
邵经理欲哭无泪,稍稍跑了一下题:“秦总今年才二十八岁,他是老男人,那我是什么?”
顾司宴没理这茬,继续分析道:“而我的意见你清楚,所以只要能赢,三方之间并没有矛盾。”
邵经理立刻摇头:“不,我不清楚!少爷的心思我不猜!”
顾司宴沉默片刻,缓声道:“我要路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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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要不要喝奶茶?这里还有半包薯片,吃不吃?”任小航腾出自己的电竞椅让给路橙,忙前忙后地投喂,“教练呢,一起点外卖啊,穆老板请客。”
楚琼林优雅地坐在顾司宴的空位上,笑着摆手:“你们点吧,我身体不好,不能喝含咖啡的饮料。”
穆柒肉疼地把买传说皮肤的钱转给了任小航,从上单位千里迢迢地搬来自己的椅子,凑到路橙身边:“你跟我和小迟都排到过,你觉得我俩的花木兰谁强?”
栗荼之揉了揉自己靓丽的绿毛,痞里痞气地问道:“你solo打赢了宁子的貂蝉?他就是个菜狗,不如跟我来一把。”
路橙像误入了网友见面会的男明星,挨个应付三位过分热情的队友:“我想喝甜橙酪酪,七分糖。”
“两个哥哥的花木兰都很厉害,什么时候跟我三排一下就知道了。”
“不solo,我还没通过试训呢,刚被你们队长骂了。”
KG的大家画风都不太正常,因此显得非常统一,唯独迟到的顾司宴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没计较楚琼林占了自己的王座,用眼神赶走穆柒和栗荼之,抬手搭在路橙的椅背上:“玩得不错,看来你跟他们确实很熟。”
指尖离路橙瓷白的颈侧只有半厘米,他忍住继续向前的冲动:“路先生,KG战队决定设置为期半个月的考察期,请你明天就搬过来。”
“那个……顾队长,我现在有住处。”
“与队友和睦相处,也是考察的重要内容。”顾司宴在他耳边轻笑道,“同居是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