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安总,我们能不能不离婚?>第2章 失忆其二

  “欢迎来到‘幻影’——大家一起嗨起来~!”

  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鼓点杂乱的音乐声,仿佛在人耳鼓膜上蹦迪一般的噪音,吵得人头皮都要炸开。

  颜色俗艳的镭射灯球挂在天花板上不停地转,偶尔照射在舞池中狂乱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身上,照亮那些含满悸动与荷尔蒙的摩擦与碰撞。

  安叙将包厢门关上,望了一眼大厅里热闹的舞池,下一秒觉得那劣质灯光晃得眼睛难受,遂无语地将视线又收回来。

  他穿着一身白T、衬衫外套、牛仔裤的搭配,在这种昏暗混乱的地方仿佛一株出水白莲,然而这种离谱的反差却吸引人得很,在他去往酒吧洗手间的这一路上,已经数不清被各色男女招惹了多少次。

  安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沁凉的水短暂缓解了他的头昏脑涨。

  他是昏了头才答应那几个臭小子来这种地方。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前阵子他的一篇论文成功被某期刊选上,于是他那些喜欢热闹的室友便非要拉着他办庆功宴,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不会凑这种热闹,但这次研究成果实在来之不易,他也久违地体会到了开心的滋味,想着放松一下也可以,就答应了室友们的请求。

  答应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差点在这家酒吧里晕倒。

  当然,晕还是不能晕的,但他可以考虑把那几个臭小子打晕。

  安叙擦了手走出洗手间,站在门口与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肌肉男对视了五秒后,扭头就走。

  步伐之快,让安叙有一种自己正在参加竞走的错觉。

  他闷头回到包厢前,在热闹不减的噪音里认命地推开面前那扇花里胡哨的包厢门,正要往里走,却发现气氛不对。

  不,不只是气氛不对,甚至连包厢里的人跟之前都不一样了。

  原本包厢里应该只有他们寝室的六人,也不算特别吵闹,只不过是打牌喝酒,而现在包厢里他的室友们不翼而飞了,变成了一群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对一对互相依偎着,角落里还有两个正亲得火热但被安叙突然闯入打断而两脸欲求不满的男人。

  “.....”

  安叙往后退了一步,探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包厢门牌号。

  106。

  而他清楚记得自己的包厢应该是107。

  很好,他走错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安叙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道了个歉,作势就要退出包厢并带上包厢门,然而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别急着走啊,安叙同学。”

  安叙顿住脚,还没等给出反应眉头却先皱起来了。

  他关门的动作也停住了,却不是因为他想停,而是因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门沿,堪堪阻止了包厢门继续关上。

  那道声音变近了:“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这句话让那人说得懒懒散散,尾调上扬,带着点黏糊的暧昧。

  其实这声音按理说应该是很好听的,又低沉又有磁性,可落在安叙耳边却让他想打人。

  也因此,安叙并不想搭理说话者,而是手上使劲儿,企图继续关门。

  门却纹丝不动。

  “....”

  安叙松开手,转身要走,右手手腕却被“啪”一下拉住了,热烫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掌心肌肤贴在他冰凉的腕骨上,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松开。”

  “那你别走。”

  “....”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安叙右手垂下来,腕骨上却仿佛还残留一点灼烫的温度,于是他下意识用左手圈住了右手腕,企图用自己向来偏凉的体温将那股余温冷却下去。

  “陪我喝一杯?你喝不喝酒?不喝就帮你叫调和果汁——”

  “不用了。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并不熟。”

  那人被冷不丁又强硬地打断却也没生气,话说得依然吊儿郎当:“可怜可怜我呗,就我今天没有伴儿,你看他们都一对一对的。”

  说得可怜,但语气一点都不可怜,甚至很欠揍。

  安叙没应声,是在无声又冷漠地拒绝。

  “哎....”面前比安叙还要高出一截儿的男人状似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前几天孟浅还找我来打听有关你的事,还有那个谁来着,哦,林琳,她们都可喜欢你了....但你放心,我嘴风特别严,什么都没透露,但我现在觉得你们彼此也都挺合适的,一起上课啊、做实验啊、周末出去约个会啊...都挺好,你说是吧,安叙?”

  安叙这辈子最讨厌有人缠着他,那几个女生已经盯着他都快一个学期了,幸好他早警告过周围的人别乱说话,自己也足够小心谨慎,这才没被那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缠得太狠。

  可现下这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况且也只是喝一杯,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安叙决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终还是应下了。

  他一言不发,率先穿过吵闹的人群来到此时相对冷清的吧台,挑了个离舞池最远的角落在高脚凳上坐下。

  直到身边的椅子被拉开,熟练的点单声响起,安叙才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

  一定是被这个破地方吵疯的。

  “一杯龙舌兰,一杯调和果汁、”

  “不用了,跟你的一样就行。”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明明音乐声大得吓人,安叙确定自己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

  接下来的回应里也带着零星笑意:“那就按他说得来吧。”

  安叙借着吧台暧昧昏暗的光观察着面前玻璃杯中的酒液,看不出什么颜色,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

  坐在他身侧的人已经开始喝了,修长的手指松松夹着杯子,仰头喝下一口时,喉结会缓慢地上下一滑——

  安叙收回视线,决定速战速决。

  他拿起那杯酒,在冰凉的杯沿靠近下唇时闻到了更浓烈的酒味儿。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等倒计时走到数字1,他憋了一口气便开始强行给自己灌酒。

  辛辣的酒液一瞬间席卷味蕾,带起烧灼的痛感流淌过舌尖、咽喉,一路向下,整个食道仿佛都在燃烧。

  “咳咳咳...”

  “砰”一声酒杯被砸在吧台的石制桌面上,安叙扶着胸口,咳得天昏地暗。

  “好了好了,喝那么着急干什么....”

  后背上好像有一只手在有节奏地轻拍,安叙咳够了回过神来,坐直身体躲开那只手。

  第一次喝酒的体验绝不算好,安叙决定这体验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靠着高脚凳小小的椅背,平复着呼吸,黑亮的瞳仁染上薄薄的水汽,直直盯着身旁的人。

  “我可以走了?”

  另一个酒杯被搁在吧台上,远不如安叙的急促与暴躁,清脆的声响完全可以表现出发出动作者的泰然自若。

  “请便。”

  安叙觉得头晕,他站起身,高脚凳随着他站起产生的力量向后挪动,却没能挪多远,就被不知名的事物挡住了。

  安叙没在意,晕晕乎乎地想绕开高脚凳离开吧台,刚迈出一小步,就被一条横着的长腿挡住了。

  “....”

  安叙能感受到腿的主人一定正眸光戏谑地盯着他看,就像打量一只在笼子里晕头转向的宠物那样。

  但他的头实在晕得不行,原本聪明的大脑几乎宣告宕机,于是他单线思维行动,转身,打算从另一边走。

  可他忘了,另一边是墙,更不可能走出去,除非挪开高脚凳,但高脚凳也正被那条腿卡着。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讽刺,毕竟位置是他自己选的。

  安叙转过身,他并不想看着那人布满戏谑笑容的脸,于是垂下眸子,视线却不经意落到那人那只正轻抚玻璃杯的漂亮的手,修长的指节划过杯沿,像弹奏钢琴那样用指腹弹了几下。

  “让我出去。”安叙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因为酒精变得格外轻飘。

  “好啊...”还是轻佻的尾音,却裹挟着并不动摇的强硬。

  “......啧。”

  安叙咬了一下舌尖,他甩甩仿佛装了一片浆糊的头,下一秒却突然暴起,毫无预兆地扯过面前那人散开的衬衫领口,力气有点大,扯得那人似乎都有点诧异。

  “你....”安叙气息很重,呼出来的热气扑到另一片肌肤上,又反弹回来,其间夹杂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让安叙的情绪越来越烦躁。

  “我怎样?”

  近在咫尺的漂亮嘴唇吐出尾调打弯的话,安叙空着的另一只手捏紧拳头。

  “....别得寸进尺。”

  “我可没有....”

  伴随着这句话出现的,是手中领口的主人猛然拔起的高度,安叙下意识身体后仰拉开距离,手上的力道不由地减轻,就这片刻的松懈,属于他的压制地位瞬间被扭转。

  身后的墙壁镶嵌了黑晶墙砖,冰凉一片,还有点硌人。

  安叙被压在墙面上,本来就因为酒精身上没力气,此时几乎动都动不了。

  “放开!”安叙发力推动面前人的胸膛,但这胸膛仿佛另一堵墙,又热又难以撼动分毫。

  “安叙啊安叙,你怎么能这么有意思呢...”

  轻浅的呢喃仿若情人耳语,灼热的气息落在安叙没被衬衫外套领子遮盖住的半截脖颈与耳朵上。

  安叙被激得打了个颤,本能地推拒,手上挣扎的力气陡然变大,结果下一秒双腕就被一只大手箍住,双臂被摁在胸前动也动不了。

  “别乱动。”不同于之前的轻佻,这次的声音显然更低,满含强硬的警告意味。

  安叙胸膛起伏,他愤恨地抬头,看向身前人那双藏在阴影之下看不太清却极亮的眼睛。

  “你——”

  “也别说话,不然我就亲你了。”

  “你疯了?你——”陡然拉近的距离让安叙瞬间哑了火,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但幸好那想象中的热度没落下来。

  “你喝醉了,安叙。”

  安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因为随着面前这人张嘴说话,他隐约能感觉到嘴唇上仿佛有东西不断擦过,虽然那触感比一片绒羽落到地面上还要轻微,却让他感觉到了丝丝麻麻的痒。

  安叙抿住唇,莹亮的眼睛写满倔强。

  “放开我...”他的声音似乎被酒精烧哑了,“我让你放开我,周亭翊——”

  ····

  医疗车撞到床尾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安叙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又赶紧皱眉闭上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吵到您了,实在是对不起...”小护士害怕地一个劲儿道歉,安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缓了一会儿,等头晕的症状减轻一些,才哑着嗓子安慰道:“没关系,不用再道歉了...”

  小护士如蒙大赦,站在原地狠狠自我检讨了一番,这才收拾好心情来给安叙换药。

  小护士的动作很轻柔,安叙微微侧着身,望着窗外的夕阳,看到两只在天幕下竞相追逐的小鸟。

  “周亭翊....”

  “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可以再请您说一遍吗安先生?”

  回想起刚刚那段荒诞又离谱的梦,安叙下意识抿住嘴唇,犹豫再三却还是将话问出来了:“周亭翊他....现在还好吗?”

  安叙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何洛书告诉他周亭翊也正在这家医院治疗。

  “啊,您说周先生啊,他还没醒来,不过他的主治医师说他的情况正在好转,现在只是太虚弱所以才没清醒,您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小护士似乎很健谈,将周亭翊的病情从头到尾给安叙讲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谢谢你。”

  “您不用客气的。”

  肩背上因换药带来的刺痛令安叙微微皱起眉,窗外那两只鸟早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他疯了才会担心周亭翊那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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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小周不渣也不变态,他只是有点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