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有一节自习课，英语老师匆匆来了，发下试卷就走了，身为班长的裴愈坐在讲台上监督大家。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一些轻微的写字和翻试卷的声音。
姜小鱼写着写着，开始开小差，先是用红笔在指甲盖上画小红花，接着在试卷空白处画图案，反正试卷不用上交，只在课堂上讲解。
后来，他放下笔，掏出书包里的相片琢磨。
他在总结孟芳平的外貌特点。
最明显就是眼睛啦！像戴了美瞳。
除了眼睛，就没有显眼的特征了。每个五官都和“俊”字靠边。
宋小小停笔喝水的时候瞄到了那张照片，好奇追问：“这谁啊？”
姜小鱼问：“好看吗？”
她点头，兴奋极了，“是哪个班的？”刚问出口又自己否决：“学校里没有这个人，不然不会没听说。是外校的？”
“对啊。”姜小鱼答。
“那他叫什么名字？有女朋友吗？”
“他是我哥哥哦！”
她闻言再次打量那张照片，“是那个打游戏很厉害的？”
姜小鱼摇头：“不——是哦！”
一个身影忽然在宋小小身侧站定，看着试卷上的投影，两人交换了眼色，一同缓缓朝外侧看去。
裴愈站在过道上，神色冷漠地看着他们。
宋小小讪讪一笑：“班长……”
裴愈瞥了一眼那张照片，因俯视的缘故，看得很清晰。他没什么波动地把目光收回去，“保持安静，还有，”目光忽地刺向姜小鱼：“专心点。”
姜小鱼点了好几下脑袋。
在裴愈的注视下，他默默收起照片，再把写字笔重新握在手中。
直到放学，直到吃完午饭，直到结束补课，裴愈都没有问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虽然心里有一点点在意，却像落在江面上的雨，只在心里留下一抹痕迹。
一天的课结束了，因为昨天傍晚跟人交换留下来打扫卫生，今天姜小鱼就可以直接走了。他走的时候，宋小小好羡慕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迟疑。
“要不，我帮你一起打扫？”
她瞪了瞪眼，然后嫌弃地挥挥手：“嗨，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扫地。”
姜小鱼走出前门，往回看，刚好看到从后门出来的裴愈。他很高兴地站在原地，等裴愈走上来，他便对他说：“裴愈，明天见！”
不等对方回话，他便噔噔噔跑下楼梯。
孟栖在两分钟前发来消息，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裴愈站了一会儿，继续迈开脚步，他下楼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姜小鱼了，前面是各种各样的背影，没有姜小鱼的。他悄悄从扶手那里往下看，在各种各样的发旋里找了找，还是没找到。
姜小鱼跑得有那么快？还是自己真没找到？
姜小鱼被堵住了。
孟栖再次发信息：“出来了吗？不会拖堂吧。再耽搁，等别人下班，就要堵车了。”
姜小鱼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地打字：“我堵人了。”
孟栖发来一个问号。
姜小鱼解释：“你堵车，我就堵人了，堵在楼梯上，好多人啊！”
他刚发过去，身后的人一挤，手机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脸色白白的，不好意思大声说，停在原地，眼睛努力找了找，只看到各种样式的鞋子。
“喂喂！快点走啊！别挡路！！”
姜小鱼已经不知道是谁挤了他，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他心里怕怕的，摸到旁边的扶手上，然后趴在那里缩起来。他缩得很努力，就是不想挡路。
他想等人少了，再去捡手机。
他的手机会不会被人踩坏呢？那是妈妈新送的手机。
后面的人都掠过了他，渐渐地，他感到人流开始稀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姜小鱼，你在等什么？”
姜小鱼转头看到了裴愈。
他有些小惊喜地回答：“我手机掉了，我准备等人走光了，再去找一找。”
在楼梯上掉了手机？裴愈往扶手下面探了探，如果掉下去，手机会报废吧。
他皱了皱眉：“一边下楼，一边玩手机？”
姜小鱼讪讪地，不敢回答。
他看人少了，便去找手机，裴愈跟在他身后，心想既然没人说看到地上的手机，要么是有人不吱声地捡起了，要么是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在姜小鱼循着楼梯，一节一节地看过去，甚至从四楼看到三楼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裴愈在上方喂了一声。
“找到了。”他站在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姜小鱼。
姜小鱼眼睛放光地仰望着裴愈。
裴愈走下来，将手机递过去：“不过屏幕坏了。”
姜小鱼接过手机，点亮了屏幕，看到孟栖发来好多条信息，他松了气说：“修一修就好了，谢谢你，你在哪里找到的？”
裴愈将苍白的手插进裤兜里，冷淡道：“在拐角的走廊，应该有人不小心踢了过去。”
姜小鱼再次说了声谢谢。
裴愈没应，掠过他走下楼。
姜小鱼看了看他挺拔的背，还是没有追上去，他慢吞吞地走着，一边给孟栖发信息解释刚刚不回信的情况。
孟栖问受伤没有，他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裴愈在自行车车棚解锁时，姜小鱼走出了校门，他看到了早上送他来的那辆车，他走过去，没有径直拉开车门，而是特意看了看车头上的小金人，目光认真打量。
孟栖就坐在驾驶座上，被前方的人吸引了注意，开始以为是哪个好奇的人，才发现是姜小鱼。
他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有些好笑。
两人透过玻璃车窗，有瞬间的眼神交汇。
姜小鱼打量完毕，拉开车门坐进去。
裴愈刚好骑着自行车出来，瞥到那辆黑车，唇瓣抿得很紧，他收回目光，用力踩下脚踏，车子飞速离开，微风吹着他的头发。
车内，姜小鱼正放下了书包，低头扣安全带。
孟栖注视着前方那道孤单的影子。
太阳还没开始降落，那澄净的光照耀着那人苍白的肌肤，有些晃眼，像一张过度曝光的相片。
孟栖眯了眯眼，一道不合时宜的念头忽然产生了：每天骑着车，那人怎么都晒不黑？
姜小鱼系好安全带，再抬起头，看到前方的道路上充斥各种车辆了。他没看到裴愈。
“我坐稳了。”他提醒孟栖。
孟栖回道：“OK，我们回家。”
“先把我手机送去店铺修理好不好？”
“你还要啊。换部新的吧！”
姜小鱼抱着腿上的书包，看着窗外掠去的景象，“不要，我妈知道会骂我。”
“换部一模一样的，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还是不要。”他轻声说：“手机也算贵重物品了，随便浪费，别人知道了，会讨厌的。”
孟栖闻言瞟了他一眼，“被讨厌……又怎样。不要去理会别人。”
姜小鱼抿了抿嘴。
就算被裴愈讨厌，他还是会凑上去的。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
这天没再有特别的事，如果硬要凑，那孟先生回家吃晚饭便算特别了吧。
饭桌上，姜女士询问道：“很快就是休息日了。那天你有什么安排，还是按照计划去海边？”
孟先生说取消计划，“这段日子又忙起来了，不好意思啊。”
姜女士保持微笑。
孟栖还没跟姜小鱼出去玩呢，期待了一下，于是道：“有什么关系，叔叔你忙你的，我们会自己玩。不用你操心。”
孟先生瞟了眼他的好侄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小鱼躺在床上，畅想快乐的海滩日常。
他突然想到，自己应该买一身泳裤。他摸到枕头底下，没摸到手机，懵圈了一瞬，才想起自己的手机送进了店里维修。
他只好下了床，找出自己那个旧手机。可手机里没有手机卡，还忘了WiFi密码。
于是理所当然，他敲开孟芳平的房门寻找帮助。
孟芳平在洗澡，听到敲门声就加快了速度，等他出浴室已是三分钟后了，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没有管，他过去开门。
平常人看见没人开门，会离开，等会再过来。
但他觉得姜小鱼会留在原地。
果然，他打开门，见到一个蹲起来的蘑菇球。
“蘑菇”站了起来，表情有点委屈。
“芳哥，你明明在里面，怎么不给我开门？”
“我在洗澡。”
听到这个理由，姜小鱼松了松表情：“那我原谅你了。”
孟芳平请他进来，关了门便去拿毛巾擦头发，边问：“今晚又是什么阻挡了你和周公会面？”
姜小鱼坐在那张熟悉的椅子上，摆出手机说：“我连不了网，买不了东西。”
孟芳平看到那手机，想了想道：“你的新手机呢？”
“摔坏了。”他觑着孟芳平的神情：“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呀。”
“好，不告诉。”
擦到头发不滴水了，他便拿下毛巾，抓在手上。他坐在床角，脊背弓起漂亮的弧度，双臂压在大开的膝盖上，注视着姜小鱼白净的脸蛋。
姜小鱼看了看他光裸的上身，目光有些羞怯。
孟芳平伸出手，“手机给我，我帮你连网。”
“给！”他脆生生道。
涉及到正经事，他眼里的羞怯暂时隐退了。
孟芳平边操作手机，边问：“你要买什么？”
“买泳裤！还有游泳圈！”
孟芳平顿了顿，“那边有卖的。”
姜小鱼看了看孟芳平，然后哦了一声，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孟芳平好笑地把手机还回去，“不过你当然可以在网上仔细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然后再带过去。就是要小心东西还没有送到，就要出发了。”
“那怎么办呢？”姜小鱼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孟芳平。
孟芳平指了指他的手机，姜小鱼低头便看到屏幕上是某家游泳专卖店网购的页面。
“这家网站的门店分布很广，本市就有一家，你现在下单，明天中午就到了。”看到姜小鱼兴奋的脸，孟芳平补充道：“不过我建议你明天再挑选。”
姜小鱼问为什么。
孟芳平淡淡地笑了，“因为你现在该睡觉了。”
姜小鱼听话地点点头。
送他出门，孟芳平说：“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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