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栖双手靠在方向盘上，等姜小鱼下车。
“放学你还会来吗？”
孟栖酷酷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姜小鱼下了车，无视了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紧张地低头摆正挂在胸前的红色校牌。穿过那道窄门时，他高高举起自己的红校牌给保安大爷看，等保安点头放行才进去。
孟栖看姜小鱼进了校门，低头看了看手机，见没有动静，重新抬起头观察进校门的人群。
他并不着急，有耐心等。
事实上，他并未抱有期待，虽然能从那份情书上看出裴愈是骑自行车的，大概率是走读生。但谁知道这位学霸是属于早到还是晚到的类型。
他有可能做了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但无所谓，他不怕迟到，那所私立学校的老师很聪明，不会对那些包括他在内的富家子弟多加干涉，就算有不聪明的，在经历一段时间后也灰心意冷了。
他对裴愈的身份有些猜测，但还需要一个证明，直接问姜小鱼的话，还需要语术糊弄，最近姜小鱼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刚好孟芳平调查了裴愈，他让对方把照片发过来。
不过孟芳平还没有回音，不知道在干什么。
孟栖又看一眼手机，瞥了一下嘴，再抬起头发现一道骑自行车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眯了眯双眼，拉下了车窗。
裴愈进校门前，有所感应，回头望了一下。
那是一辆停在校门口附近的黑车，车窗拉下一半，露出里面车主的半张脸，很年轻，还染着金发。
短暂的一瞥，琢磨不出什么，只觉得这是有钱人家。他抿抿嘴，不知是错觉，还是仇富了，那目光让他感到略微不适，就像……在评估一个物价的价值。
裴愈快速骑进校门，那风吹得他蓝白色的校服鼓了起来。
“嗡！”
孟栖刚收回视线，手机响了，孟芳平发过来一个ppt文件，他打开，里面的照片果然是刚刚骑自行车进去的人。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开始轻轻敲打，“住在五黄道的同学，也是班长，名字叫裴愈。这场暗恋原来很早就开始了。”
孟栖驾着车离开了。
“你看见没有？”
“嚯！那车头上有一个小金人，是什么车来着？我记得很贵很贵！”
“我不知道，要上网查一查才行，问问有没有懂的男生……”
裴愈一进门就听见了前排同学神秘地窃窃私语，他望过去，连后排的同学都在讨论什么。不时指指某个方向。
目光收回来，顺势瞥到坐在窗边的姜小鱼，对方有些闷闷不乐地撑着下巴，朝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是看那异常蓝白分明的天，还是那只落在外墙上的灰扑扑的小鸟。裴愈不知道。
他只是在收回目光后，目不斜视地经过。
姜小鱼不知道孟栖来送他上学，会引起班上那么大的反应。就在刚才，已经有一些同学围在身旁询问了，他觉得好烦，只好板着脸看窗。
他捕捉到“裴愈”“早餐”的声音，才知道裴愈已经进教室了。
他回头看过去，有几个男同学挡住了，他连裴愈的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他只好回过头，看向黑板上方的大圆钟。距离早读课还有二十分钟，宋小小还没有过来，他不决定等了，先自行打扫。
他往教室后面走，在角落里拎起了扫帚，又往裴愈那里看了看，昨晚系统加分了，只加了两分，他有些不明白，他和裴愈跨越了那么大的阶级，从前是普通同学，现在是师生关系，怎么就加了两分呢？系统小气。
姜小鱼一边从后面开始打扫，一边注意裴愈那边的动静。时不时悄悄瞥一瞥。
这一瞥，他竟发现他们小声说着话，还往他身上使眼色。他有些懵逼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他们就是在跟裴愈谈论自己了？
他们在说什么？不会再讲他的坏话吧？
姜小鱼有些气，还隐隐担心裴愈会相信别人的话。
他一边扫地，一边忍不住瞪那些人。
很快，扫到裴愈这边，那些吃早餐的人见状赶快离开这个灰尘飞扬的地方。
裴愈侧过身，端起桌上的水杯，撒了点水在地上。
“你干什么？”姜小鱼直起腰，瞅着他的行为，因为心里认定裴愈听了他的坏话，所以语气不是很好。
裴愈没看他，淡淡道：“那么多灰，不得用水压压？”
姜小鱼觉得他不看自己是因为心虚，“你们刚刚在讲什么？”
他觉得自己特别理直气壮，所以腰背挺得很直，声音也很有力。
裴愈还是没有看他，收起杯子，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包装朴素的饼干，撕开后，他拿出一片结实的饼干，看起来就特别的顶饿，姜小鱼闻到那种浓厚的葱香气息了。
他认得这种绿色包装的饼干，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出去玩，被堵在高速路上，姜小鱼很饿，坐在前面驾驶座上的爸爸掏出了一袋饼干。
那种葱香味，一撕开包装，就蔓延了全车。
姜女士本来不饿，也馋了，“鱼宝，喂妈妈一片。”
那时的姜小鱼绷着双下巴，伸出胖胖的小手，努力地掏出了一片饼干，塞进馋嘴的妈妈嘴里。
一袋饼干只有两片，他纠结了一会儿，努力想把它掰断，想分给爸爸一半，但脸蛋涨红了都没有掰断。
爸爸笑了，“爸爸不饿，小鱼自己吃。”
那种葱香小饼干，姜小鱼小时候经常吃，因为爸爸爱吃，喜欢买来囤在家里。后来这家饼干厂停产了，在超市买不到了。
突然记起这段回忆，爸爸那张有些模糊的面孔又渐渐清晰起来了。
裴愈咬了一口饼干，咔嚓，声音清脆。
姜小鱼觉得自己吃饱了，肯定不会馋的，可他就是馋了，裴愈吃得也太香了，去做吃播肯定有人捧他。
他只好在心里默念：饼干不好吃、饼干不好吃……
“你在想什么？”
他想着想着，理直气壮的气息不太明显了。突然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地回答：“饼干好不好吃？”
“我认识的小孩子，看到我在吃东西，也会装作好奇地问我好不好吃。”
姜小鱼羞了，“我不是小孩子！”
“嗯，大孩子。”裴愈说着，抽出一片饼干递过去，“尝尝吧，不好吃还给我，不要丢垃圾桶里。”
姜小鱼接过饼干，那熟悉的葱香味扑鼻而来，他吸了吸鼻子，没有犹豫就用力咬下一口。仔细回味，怎么说，有点像记忆中的味道，又有点区别。
他迅速吃完了那片饼干，看向裴愈。
裴愈也吃完了，正打算起身将包装袋扔了，见此他眼神有些奇怪地说：“想不到你还挺爱吃，可惜我只有一包了。”
“能不能给我看看包装袋？”
裴愈迟疑了一下，递了过去。
姜小鱼反复跟记忆里的画面比较，最终确定：“这不是我小时候吃的，只是包装像而已。”
裴愈不由抿抿唇，他以为姜小鱼出身富贵，小时候吃的零食当然也是牌子货，而他这袋饼干只是随手在小区外面的小超市买的。说是超市，进去就觉得狭窄，那些零食很多都是仿品，比如雷碧。
姜小鱼转身扔了饼干包装袋，继续打扫卫生，只是刚扫没几下，他突然抬头，瞪着有些沉默的裴愈道：
“差点被转移注意力了！裴愈！你刚刚——”他偷偷观察旁边有没有人，然后降低音量：“刚刚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听到前面一句时，裴愈还有点想笑，那是差点被转移注意力了吗？应该去掉“差点”才对嘛！
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裴愈脸色刚起的微弱的笑意消失了。
他又沉默了几秒钟，才看着姜小鱼的眼睛说：“他们说，有人看见你从千万豪车上面下来，还拍了照片传到学校贴吧里。”
“有千万吗？”姜小鱼自己也很吃惊：“可那是他们车库里最不起眼的一辆车。”
在他看来，黑色的车确实不起眼了，他不仅坐过孟栖那辆大黄蜂色的车，还在车库里看到一辆大红色的车。他觉得，那也是孟栖的车。
今天早上，看到孟栖开了一辆黑车，他还挺诧异的。孟栖便说想要低调一点。
裴愈垂了一下眼睛，再慢慢地掀开，哦了一声。
姜小鱼也想哦一声，觉得大家好无聊，根本没必要拍照讨论的。想了想还是解释道：“那不是我的车，也不是我妈妈的车。”
“那是谁的？送你来的人……”
“那是我哥，”他比了两个手指头，“是第二个哥哥的。”
裴愈盯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说话的内容很奇怪。先是否认是自己的车，再次否认是自己妈妈的车。当他询问，才说明白那是他哥哥的车。
这顺序就已经开始不对了。
他不由眯起眼睛，“那不是你亲哥吧？”
说完，他见到姜小鱼那忽然亮闪闪的眼睛。
“对对，你好厉害！那是我重组家庭里的第二个哥哥！”
裴愈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越来越沉闷了。
对方竟然也是重组家庭，而且姜小鱼妈妈明显嫁得越来越好。
他想到自己的妈妈，第一任丈夫酒后打人，第二任丈夫好赌，赌得钱都没有了，丢下得了绝症的妈妈就跑。真是日子过得来越来差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姜小鱼比较的。无论跟谁比，他都是输家。
裴愈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了过来，驱散了内心阴沉的天气，他看着姜小鱼说：“昨天我布置的家庭作业，下早读课后验收。”
姜小鱼睁大了双眼：“不该是午休的时候吗？”
“所以你这么说，是没有背了？”
姜小鱼赶紧说：“背了背了，一些数学公式而已，还是背得下的。”
裴愈意味不明道：“而已？”
可伶的姜小鱼，还没上班呢，就已经体会到不能在领导面前显示自己的工作完成得绰绰有余的态度，否则领导就会给你加工作。就像此刻的裴愈：“啊，既然数学公式背得很简单，就该加些其它科目的了。”
姜小鱼露出被臭屁崩到的表情，裴愈瞬间心情愉快了。
果然，开心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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