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成天变着法给萧灼华补身子,可他破败的病躯不知先前欠下了多大的亏空,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消瘦更甚。

  萧灼华越来越吃不下饭,顾煜连哄带骗喂下去的清粥淡菜没一会儿便能被他和着血吐出来。看着萧灼华抠着床沿吐到薄背颤抖面白如纸,顾煜心疼不已,买了糖葫芦轻哄着递到他嘴边。萧灼华恹恹地侧躺在床,伸出粉嫩的舌舔舔糖衣,竟连咬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是畏寒还是剧痛的缘故,萧灼华开始没日没夜哆哆嗦嗦地喘咳咯血,本就瘦弱的人蜷缩在柔云似的厚被里,极差的脸色比雪绒褥子还要白上几分,除了肚腹在棉被下起伏着微鼓,整个人虚弱得看不出一点生气,貌似全身就剩肚子上还有点可怜的肉。

  那日风卷暮色,天寒初雪,顾煜回来时震惊地看到病卧了很久的萧灼华手拎一个看着沉甸甸的大包袱,病弱的身躯就算披着层层绒衣还是颤抖不止,突兀的肚子悬在腰间看着辛苦万分,身形摇晃着实在不稳,用消瘦到骨节突起的手吃力地扶着门框,面对着漫天风雪神色有些恐惧迟疑,费劲地俯身咳嗽两声,仍是瑟缩着要从屋里往出走。

  “别出去,外头冷。”顾煜急忙将自己穿着的毛领厚袍褪下,披到哆嗦着咳嗽不止的萧灼华身上,把偷跑失败的小傻子赶回屋,将试探欲进的寒风飞雪“嘎吱”一声关在门外。

  “小友,我想出去……”萧灼华用湿润的眼睛巴巴看着顾煜,试探着轻声求,尾音黏糊糊像化了的蜜糖。

  “天气太冷,你病成这样不能出去,大着肚子别拿太重的东西,当心压到孩子,快放下。”顾煜看劝他不动,伸手去抢萧灼华紧抱在胸前的青布包袱。

  “不给。”萧灼华小狗护食一样急了眼,抱着包袱就是倔强地不放开。

  可萧灼华哪有力气和顾煜抢,包袱不慎从手中滑落,滚出一件厚实的绒裘,一把沉重的竹枝伞。

  萧灼华低头失落地看看地上散落的东西,抬头委屈地看着顾煜,用手背擦擦眼,带着哭腔说:“少爷该放学了,少爷早上没带伞,也没带御寒的衣物,我怕他冷……”

  顾煜惊愕地看着一地狼藉,怔然想起当年隆冬新雪,萧灼华撑伞过了学堂外的桥堤,步履款款向他走来,含笑刮一下他冻红的鼻尖,变戏法似的从手中包袱掏出一件厚衣,温情软软暖了他幼小的心。

  顷刻回神间,萧灼华不由分说就托着肚子往慢吞吞地上跪,伏在地上想要磕头。

  “求求你……小少爷见不到我,会哭的……”萧灼华辛酸地掉下泪来,黑发随低头滑落在身前,隐隐遮住眉眼,抽泣到上不来气。

  顾煜拉他起不来,跪在地上给他顺抚着背,用信香催他入眠,轻声缓缓道:“少爷已经长大了,不上学堂了,你放心吧。”

  看着阖眸倒在自己怀里的人,顾煜心头升腾起无限悲凉。

  “哥若是认得我就好了,我就能告诉你,我有多爱你。”顾煜顺顺萧灼华散乱的毛,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呢喃自语。